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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生杀人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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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事,也应当为自己设想一下了,别老是忙于公务,而忘了私事。”

    无情低声道:“我这身子……已不想再害人误己了。”

    诸葛正我肃言道:“你这想法不对!你本来就是个正常不过的人,就是这想法才害了自己、误了人!”

    然后他劝道:“多为自己想想吧!没有好的将军夫人,哪有好将军!当一名捕亦如是。多把事情交给一刀三剑童分担些吧,也让他们学习主掌些案件事情。……天下第七一旦落网,可先废其爪牙,封其穴道,让他功力废去,武功暂失,然后交给刀童剑童看管,你可省些心力。另外.可派其他刀剑僮子去迎迩几个重要人物。最近,追命、冷血、铁手,纷纷出差,派出京城去了,这儿事事都教你太费神了。”

    无情说道:“我这些算啥!耗神费力的是世叔您,而今还为我的事伤神呢!”

    诸葛笑道:“用神我不介意,只怕劝了你也不听。”

    无情赦然,但神情坚定:“不是不听。我一直都认为,像蔡京、王黼、朱励这些巨奸大憨,是饶不得的。一旦任其人居要律,坑害同检,游纵熏检,估势熏灼,为祸大矣。

    有这种人,我就一定要撑着,为天下精英保留一点元气。”

    诸葛晒然道:“所以你也不惜名捕之身份,摇身一变成刺客,暗中去行刺他们?”

    无情一字一句、眼神清澈冷酷的说:“我是认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主昏臣佞,巧取主宠,权奸猖獗,皆因主上不鉴忠奸之故。这些人能逢君所奸,竞媚而起,全因方今圣上只识寻花问柳、吟诗作画,自命风流天子,自号道君皇帝,而不思民疾苦,不理天下兴亡之故。上行下效,毁法自恣,国本日蹩,同恶相济。有道是:捡贱失揎,而今朝廷,公相为恶,缊相作孽,全因主上宠用独喜之故。所以……”无情口中所说的“公相“,是当时人们对蔡京暗中的戏称,至于另一个出了名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对外打仗屡战屡败,但对内斗争倾轧却残酷刑毒,但又掌管枢密院大权,并陆续封为太傅、经国公,已经飞黄腾达、炙手可热的童贯,则给人们嘲为“媳相”。两人相济为虐,荼毒万民,与在宫中的梁师成,在朝廷的王黼,以及坐领东南的朱励父子等人,搜岩剔责,渔取豪夺,君臣竟奢,不理伤亡狼藉,死丁相枕,冤苦之声,号呼于野。

    可是,这些妄为之徒,却亦执掌大权,权倾一时,穷好稔祸,流毒四海,皆因宋帝对他们宠呢至深,极加信重之故。

    说到这里,无情的用心,已昭然若揭:

    “与其杀了一个又一个祸国殃民的佞臣贼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四不留手,把他们的顶上大靠山也一并儿……”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诸葛先生已然叱止。

    “别说了!”

    诸葛很少动怒。

    至少,无情在他身边恃奉已久,也绝少看见他动气。

    他甚至很少打断别人的话。

    ——就算再无知、幼稚、难听的说话,他也会让对方说下去,至多,他根本不听,或听不进去就是了。

    他一向认为:谁都有说话的权利。没道理你能说,他便不能。但我们也应该有不听的权利。废话说多了和听多了,正事便干不来和做不好了。

    可是,这次显然是例外。

    他打断了无情的话。

    “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种事,你最好说也不要说。”诸葛正语音严厉。他很少如此严厉的训话,尤其是对他的爱徒无情,“这种话,牵累至伙,株连奇矩,你今后再也不可跟任何人提起。”

    无情听后,眼神却亮了一亮。

    他寻思,沉吟,然后说:“……是不能说?”

    诸葛没回应。

    “只不得向人提?”无情又试探地道:“不是不能做?”

    诸葛冷峻地道:“敌手卧底遍布朝野,祸从口出,你要自重才好。”

    然后他忽又补了一句;“……杀人,毕竟是非法的行动,更何况,你杀的是——”就没说下去了。

    无情眼神却是更亮了。

    他的眼黑如点漆,白得清澈,很是慧黠好看。

    “——可是,为天下万民除害,为宋室社稷不世之业,那就不是不法行为了。”

    “这种话,还不到时候,不该说,也不能说。”诸葛再次告诫。”杀身之祸事小,牵连大家,伤了大宋元气精英,才是造孽罪过。”

    无情的眼睛更亮了。

    亮得像点亮的蜡烛,很宁,也很灵。

    又精又明。

    “先处理了天下第七那桩事儿吧!”诸葛先生且将话题一转,嘱咐道:“记住,你若能保住了天下第七不杀,就要设法让他把‘忍辱神功’、‘山字经’和‘伤心小箭’的要诀使出来。方今圣上,己愈来愈重用方应看了。有他在,只怕为祸更深。这件事,你可以任何名义为之,但决不要提起我对你的指示。”

    无情心中有惑,但仍坚定的回答。

    回答只一个字;

    “是。”

    他没问的是:

    “为什么?”

    他对诸葛先生的话已习惯了“服从”,而不是“质疑”。

    虽然他很聪明。

    甚至还十分精明。

    ——就是因为他聪敏、精明,所以才不迫问原由,也不查根究底。

    “你我适合的人去接方大侠。他一向喜欢与小童相处,当年,方应看也因而得取他的欢心。要是接到他,记得,最好,先请他跟我会上一面。”

    无情答:“是。”

    “这点很重要。”

    “知道了。当尽力而为。”

    诸葛正我迄今才有点满意似的,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孙青霞自从失意于‘山东神枪会大口食色孙家’之后,闯江湖、入京师,均用了很多不同的名字和化身这一事吧?”

    “是的,”无情道,“这点他跟当日的白愁飞十分近似。只不过白愁飞当时还未打出名堂来,只好用一个名字毁一个名字、直至他能功成名就为止。孙青霞则下一样。他不想太出名,只图风流快活,故用一个名字便弃一名字。”

    “他其中一个名字是‘孙公虹’。”

    “是。”无情接道,“他便是用这假名去接近李师师和戚少商的。”

    “不错。你记忆力仍十分的好。这点太也难得。饭王张炭本来记忆极佳,但近年来可能受到‘反反神功’和无梦女的冲激,记忆时好时坏,程度不一。你也许不能练成绝世武功,但若能有此精明脑袋,以及这般深刻的记忆力,至少,那已是一种绝世武艺了,就算跟杨无邪、狄飞惊等英杰、枭雄相比,也不逞多让。”诸葛用赋比的方法着实说了无情几句,然后接下去道:“他这个名字,便是为了要纪念‘公孙扬眉’和‘长孙飞虹’这两名挚友之故。”

    无情忽然明白过来了。

    于是说:“但公孙扬眉已经英年早逝了。”

    诸葛道:“铁手曾为了此事,远赴关东,侦破了这件冤案。”

    无情道:“现在就是只下长孙飞虹仍然活着。”

    请葛:“不过目前仍关在牢里。”

    无情:“既然他用的是假名也在纪念这两个人,那他对此两人的感情义气,不但是非常真心的,同时也是非常深刻的了。”

    诸葛没回答,但眼里已流露出嘉许的激赏之色,忽然道:“其实你的人并不无情。你只是怕动真情,所以要佯作无情,好让人无隙可袭,而你又可自保不必为情所苦。”

    “真情往往输出的是真心,”无情无奈地道:“深情换来的多是伤情。没办法,据说大侠萧秋水所习的‘忘情天书’,到了极处颠峰,还是得高情忘情。情之所起,莫知所终,不如还是不要生情的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是容易,做到却难。尤其是你。”诸葛平视他道,“我知道你。——还记得你给江湖人称为‘无情’的名字之来由吧?”

    无情的目光在看茶杯。

    仿佛那茶杯在跟他招呼。

    “记得。”

    “这是我替你取的。有一次,我因为一件事,骂了你‘无情’二字,传出去了,你就变成了‘无情’。”(故事将见“少年无情”一书)诸葛无限缅怀的道,“那事后来发现是一个误会,但你为了要记取那个教训,不但任由人唤你作‘无情’为惕,还鼓励人叫你为‘无情’为念。”

    诸葛注视着他,又说:“光凭这件事,就知道你非但不能无情,甚至还太过不能忘情。”

    无情笑笑。

    他现在在看茶壶。

    仿佛那是一只会说话的茶壶,正在唱歌。

    “世叔记忆力真好,”他腼腆的说,“还记得这些事。”

    “我也记得魔姑姬摇花的事,已经过了一大段时间了。”诸葛感唱的道,”你再芯煞情多,也不该再记着她了。”

    无情在今日这是第二次听到诸葛提到他感情的事。

    他两道刀眉微微蹩了一下,很快的又舒展开来,道:”我已忘了。”

    “忘了?”诸葛笑了起来,“忘了就好。”

    无情现在在看杯里的茶。

    水面上的茶叶。

    仿佛,那都是些会招手的茶叶,正在蹑他翻斤斗。“孙青霞一再帮戚少商对抗蔡京麾下高手,以及‘六分半堂’、‘有桥集团’的人。戚少商也一直暗中协助孙青霞对付‘叫天王’的排挤,以及平反孙青霞一些劫色冤案,还有力他平息‘神枪会’的追击。”

    诸葛话题一转,又回到戚少商和孙青霞二人身上来,“你知道,这两人,谁也不愿欠谁的情,谁都不要负谁的情,谁都不要负谁的义。是以,到头来,戚少商必助孙青霞往大理寺劫狱救走凄凉王。我们可以放出长孙飞虹,卖给戚少商一个交情。”

    无情双眉一剔:“那么这个交情,可以换取很重要的……”诸葛先生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下文:“有时,朋友相交,也不是一定要计较两串钱买三斤猪肉,半斤盐换八两糖的!”

    无情一笑,这次,他看桌子。

    仿佛那不是桌子还是一个活泼的孩子。

    诸葛笑意一敛:“你可以去了。”

    无情长揖,推动轮椅,离去。

    屏风后,即走出一人,形容古朴。他的容貌、民饰、加上说话的神情,老实说,像一块石头多于似一个活着的人。

    他一步出“知不足斋”,就用非常“石头”的语音问了一句。

    “怎么样?”

    诸葛回答:“果是他。”

    大石公又问:“不止他一人行弑的吧?”

    “当然。”

    “其他的人他不肯说出来吧?”

    “他不会说。”

    “你打算怎样?”

    “我仔细观察过他。他的眼神凝定,举止毫不慌乱。我想,他没有做亏心事。要不然,我只好采取行动了。”

    “不必。”

    “不必?”

    “不应该采取任何行动。”

    “哦?”

    “因为他只是做了我们想做而还没有做的事。”

    “咳……有些事,时机还未成熟,贸然行事,打草惊蛇,为祸至大。”

    “你扶植幼君,密谋多时,为国除奸,时已将届。”大石公悠然反问:“可不是吗?”

    诸葛一笑。

    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倦意和傲意。

    且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

    还嚼食了几口茶叶。

    12.非违法活动

    如此,无情便去执行诸葛先生的嘱咐。

    这般,他藉“老字号”劫囚之便,重创天下第七,让大家都以为他已丧命,却将之暗底里送到“名利圈”去。

    如此这般,他身边的两名剑童:铁剑叶告及铜剑陈日月,负责押送、看守那穷凶极恶的天生杀人狂“天下第七”文雪岸。

    他们一进入“名利圈”,店里很多人在叙面、聚脚,高谈阔论、闲聊胡扯,有两名伙计正要出来招呼,一见是叶告、陈日月,怔了一怔,招呼立即变成了行礼:“三哥儿”、“四阿哥”。

    要知道,铜、铁二剑虽只是无情身边服侍的书僮、剑童,但作为天下第一名捕身边的人,身分自是非同小可,江湖地位也高人一等,只要往外面一站,亮上了相,大家自然都十分尊敬,同时也另眼相看。

    ——是以,只要是跟有权力的人搭上边儿,或是名门之后,皇亲国戚,要是不知自重自制自律,很容易便可以凭这种衣带关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陈日月和叶告幼受无情严格调训,自然不放心如此。不过,小孩子好胜好威风,喜欢充大人争风头总是难免。

    这两个出来招待的伙计,两人都姓余,份属兄弟,一个因为头大眼大,人戏称他为“鱼头”,一个走路老是一摇三摆,但身法倒是轻灵,大家就谚称他力“鱼尾”,倒是“名利圈”里出色旦是得力的一对哥儿。

    叶告、陈日月常出来代表无情走动、“名利圈”以前尽是京师,具城捕快、衙差、六扇门中人的小天地,对他们都算熟稔,由于无情是这一门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赢得同僚、同行由衷的尊重,敌对他身边的剑童也好感起来。四剑一刀幢曾借这儿办些“正事”,一直都得这儿的人合作和帮助。

    所以,无情才选了这地方,让二剑童有机会“收藏”天下第七,并摆脱追踪的人。

    “鱼头”、“鱼尾”、跟陈铜剑、叶铁剑相熟。大家没事的时候,也常聚在一起玩耍胡闹,不过,今天,他们一看情势,便知有公事,正经事儿要办,倒不敢嬉戏。

    叶告问的直接:“掌柜的呢?”

    鱼尾一听。就会意道:“我请他来。”

    如飞地溜到里边去了。

    鱼头以大眼使色,往要死不活的天下第七身上溜了溜,悄声问:“要不要上房好办事?

    陈日月只答了一句:“好,够醒够聪明!”

    鱼头也马上引路上楼,三人前后走上了十级八级木梯,忽尔,陈日月和叶告都觉身后“嗖”的一响。

    两人正一左一右,挟着天下第七上楼。天下第七穴道已给封住,行动不得,当然只靠二剑童搀扶,加上他实在伤重,看来,如果不是两人挟着托着,就算穴道不给封住,只怕也早已滚下来了。

    可是二人一旦扶了个瘦长大个儿,动作自然就受到阻滞。

    没那么灵便了。

    他们行动不太灵,但警觉性依然十分灵光。

    二人只觉耳后有异晌,立即双双回头。

    回首之际,手已搭住了剑愕。

    他们都知道:天下第七是要犯,也是公子一再吩咐要好好“留妆的人,断断失不得的!

    他们倏然回身,却看不见人,只觉“啸”的一声,一道灰影还是什么的,掠过他们的身边。

    两人都是这样觉得,一个发现左边有灰影,一个发觉右边有东西掠过,二人急忙备战,左右一拦——却拦了个空:没有人。

    却在此际,前面“飓”的一声,一物截在楼梯日,正拦在他们前面。

    两人此际身还未回到原位,但已情知来人身法好快,先自背后赶上,后掠经他们身侧,要阻截时,却已飞身越过,拦在前面楼梯要塞。

    二剑童如临大敌,马上拔剑——

    却听那人笑道:“慢慢慢慢……二位贤侄,我是高小鸟。”

    陈、叶二人一看,喜出望外,登时放下了心,“高飞叔叔!

    正要找你,你可来了!”

    “高叔叔,这般神出鬼没,可把人给吓死了!”

    “没事没事。”高飞长得牛高马大,满脸胡碴子,但卷发,穿红裙子、还涂姻脂口红,形状甚为怪异突梯。“我闻公子有召,马上就赶过来了!”

    他的语音也嗲声嗲气,只有目光十分凌厉,透视了天下第七一眼,道:“是这个人吧?”

    说着,冷哼了一声。

    陈日月道:“高叔叔,这人只剩半条命,你就医他一医吧。”

    高飞似乎很不悦:“医这个人?这算得上是个人吗?城里城外,不知有多少的好女子的清白都给他糟蹋掉了!不知有多少好汉的性命都给他毁掉了!救他作啥!?”

    “我也不知道为啥!”陈日月也忿忿不平的说,“换作我,我也不想救他。”

    高飞转去看叶告,叶铁剑马上澄清,“不关我事,我巴不得一剑杀了他。”

    高飞马上明白过来了。

    “那是无情大捕头的意思吧?”高飞苦恼地道,“反正,他一向天机莫测,我总是不明白他的玄机,但他做的,总是对的。”

    忽听一个豪笑道:“既是对的,还不赶快去做,塞在梯口。

    教人上下不得!小飞鸟,别逞能,你还欠我两个半月的房钱呢!”

    高飞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不明白也得救——谁叫我欠了大捕头的情呢!”

    然后他返身扬声道:“孟掌柜的,你少得意,我不是欠你的!你辽不算是大老板。

    我欠的只能算是大老板温六迟的银子!

    其实,“名利圈”的店铺,“七好拳王”的确只能算是个“掌柜的”,真正出钱开了这家店子,并以六扇门、衙门办事的差役捕头为营业对象的构想,全都是那个“老字号”中最爱开客店。驿站的六迟先生温米汤一手策划的——直至站稳了脚步,并开始变质为各路市并人马、娼妓伶优都来此地落脚后,温六迟一如惯例,“功成身退”,又去经营开创他另一个店子去。

    听说,他最近看上了京城里另一个店面,认为是做生意开旅馆的绝佳场所,可惜那儿晶流复杂,各方势力盘踞,且争持不下,原地主人不肯让出,他才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但始终觊愈觎窥伺,不肯放弃。

    说话的人站在梯口最上的一级,正是“七好神拳”盂将旅。

    诡异的是:这以神拳称著的“七好拳王”,一双拳,非但不似海碗样般的大,反而很小,很秀气,简直有点文弱——拳眼上也没起兰子,连手腕也比一般人细秀,让人看了担心他一个不留神,打入却打拆了自己的手。

    “小鸟”高飞却长得高大威猛,简直是魁梧彪横,且脸肉横生,一点也不“小鸟”.就不知他因何冠以“小鸟”的外号,不过,高飞却是孟将旅的好朋友,也是好搭档、好战友。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目前都在温六迟座下做事,以前,都曾受过“四大名捕”中铁手的恩义。

    “别争这个了!”孟将旅没好气的道:“把人先抬入十九房,先镇住他的伤势再说吧!”

    然后他低声疾说了一句:“有人跟进来了。”

    他说的时候,眼睛往大门那儿一转。

    他的人很文秀,语气也文质彬彬,就是眼神凛然有威。

    高飞马上会意,跟叶告、陈日月夹手夹脚的先把天下第七弄进二楼最末一问客房去。

    人一抬进了十九号房,叶告扭头就出房门,并向陈日月吩咐道:“你替高叔护法,我去搪着!”高飞奇道:“你要干啥?”

    叶告没好气的道:“应付追来的人呀?”

    盂将旅忽然问:“你们捉这个人来这里,是违法的吧?”

    叶告憨直的道:“可是,他是个坏人……”“这便是了。”孟将旅好整以暇道:“他是大恶人,你们则是六扇门的人,抓坏人他,是对的,那我们这活动便不是违法的了,对吧?”

    陈日月一听,马上就抢着回答:”对极了。我们做的是好事,决非违法活动。”

    孟将旅明显的高兴听到这个回答:“那可不就是了吗!—既然咱们做的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你们又进入了‘名利圈’,有坏人追上门来了,当然由我们来应付。?

    他微笑反问叶告:“这店子是谁主持的?”

    叶告只有答:“你。”

    “这就对了。”孟将旅很悠然道,“这个店子是我的,这个圈子也是我的——有人上门来找碴,当然也是归我的。”

    叶告想想还是不放心:“公干叫我们尽量不要拖累旁人——他们既是冲着我们来的,应由我下去解决。”

    这时,他们都已听到楼下一阵骚动。

    “不。”孟将旅也坚决地道:“进得名利圈来,就是我的事。”

    高飞在一旁也唉声道:“也是我的事。”

    孟将旅反问了一句:“你们可知我跟你家公子是什么交情。”

    陈日月素来知机,陪笑拖走叶告,陪笑道:“是是是,老四一向没脑,哪有走进入家家里争做家长的事,真没脑,别怪,别怪,他只是爱逞能!”

    “我逞能!?”叶告一听,登时新仇旧恨,齐涌上来,指着自己的歪鼻子,恼火地道:“你是不负责任,胆小怕事。”

    孟将旅和高飞相顾一笑,一个想:虽是名满天下第一种捕身边的人,毕竟是年纪轻,好胜心强!一个付:虽是无情授业的剑童,可是到底稚嫩,无情那一种喜怒不形于色。

    深沉镇静、莫测高深的冷然主人,究竟攀不上。

    看起来,两人已争得脸红耳赤,动了真气,盂将旅忙圆了个场:“叶小哥儿英勇过人,铁肩担待;陈小兄弟深明大体,通情达理;都是年少英侠,了不起!”

    陈日月忽问:“孟老板不是说要对付来人吗?怎么却还在这里?”

    盂将旅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都不知道吗?”高飞带着夸张的语气反问:“一般而言、就算有入在这圈子里头,惹事生非,甚至太岁头上动士,孟掌柜的都很少亲自出手管的。”

    叶告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高飞笑着将天下第七“摆放”在榻上,一面道:“因为下面还有两个人。”

    叶告看看他每一个动作:“谁?”

    “一个是何教主。”高飞开姑为天下第七把脉,俯视细察其伤势:“一个是鱼姑娘。”

    陈日月忽问:“何教主就是当年名震京师的‘火星都头’,外号‘九掌七拳七一腿’的何车?”

    高飞已开始为天下第七止血:“便是他。”

    陈日月也看着高飞敷药的手势,再问:“你说的鱼始娘,是不是鱼头、鱼尾的大姐:鱼天凉?”

    高飞看了天下第七的伤势之后,满腔沉重之色,边解了天下第七的穴道,边漫不经心的答:“是。”

    陈日月听了,却豁然道:“那我们就白耽心了。”

    连叶告听了,居然也道:“既是他们,就没事了。”

    孟将旅在旁就说:“你们两位兄弟明白也好。有鱼姑娘和何教主在,天塌下来也有他们扛着。”

    陈日月也舒了一口气道:“是的,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蓦地,叶告出手,闪电似的又点了失血过多、昏迷不省的天下第七三处穴道。

    他突然动手,招呼也不打一声,不但使正为天下第七敷伤刮走碎肉的高飞吃了一惊。

    “怎么……他已奄奄一息,你们这是怎么搞的!?”

    陈日月悠然道:“没事。这天下第七估恶不俊,机诈凶残。刚才高叔叔为了要医他只好先使他血脉恢复畅通,出手解了他穴道。但为安全计,老四再对他三处比较不妨碍治理的穴道,免得他一旦清醒过来,突然发难,使高叔叔、孟老板受无妄之灾。事先并未招呼,是怕这恶徒提防。”

    请恕罪则个。

    他这番话,说的得体有度,仿佛,他己早知叶告会出手,而且,他跟叶告也没争吵过似的。

    高飞和孟将旅又互觑一眼,一个心忖:倒别小看他们了!一个暗道:果然名不虚传,名将手下无弱士!

    陈日月持起袖子,打开针灸盒子,趋近两下子便替天下第七止了血,道:“来,让我也助高叔叔一把吧!”

    高飞饶有兴味看着这个尚未成年的小伙子:“嘿,你也会医理……”叶告在旁则说:“这家伙向不学好,但举凡针灸、推拿、跌打、药草、医理、过气,刮痧、晶石驱病法、催眠术……他都懂一点,或许能给高叔叔帮点小忙吧。”

    听来,他跟陈日月仿佛全没争执过一般。

    13.大姐大

    楼下大约有十七八桌子的人,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有的吃饭、有的吃菜,有的其实什么也不吃、不喝,只要在这里找张凳子坐下来,不久之后,若是单身男子,就会有各省各地妖媚女子,凑前兜搭。若不然,就会有各种消息,传来传去,不过,真正重大和独家的消息,都是要给银子买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酒饭,也没有白听了的第一手消息。

    传播的人,必然另有目的;要不然,就为了钱。

    有吃、有喝、有色有消息,加上楼上有“雅致客房”,有“短租计时”:每半个时辰才三钱八,方便如此,大家自都趋之若渴——这又是六迟先生发明的销金玩意儿。

    名不虚传,房间的确“雅致”:至少,要紧的床褥枕被确是天天洗换的。

    菜也好吃,辣的,丁辣的、热的、凉的、冰冷的、乃至吃了补身的、补肾的和壮阳、滋旧的,在所多有。

    何况还有酒。

    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有,甚至,有的趁机在那儿兜搭卖春药。迷药和蒙汗药的。

    今天,这儿,就有一个。

    这人正在卖迷魂药。

    这人姓鱼,名天凉,是个女子,这儿一带的人,若不是习惯了叫她做“鱼大姐”,就叫她作“好秋姑娘”,原因无他,因为一句词儿:“如今识得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她最喜欢吟咏自叹,大家都藉此谐称她力“好秋”。

    她年近三十,但的确是。“美好如秋凉”,臻首、杏唇、杨柳腰、犀齿、酥乳、远山眉,真是无一下美,无一不媚,还有流转不已的秋波,春葱样般的柔指,一张皎好的芙蓉脸,虽因恩客贵达之士,常予翡翠簪钗,环鬓金珠,但她却不喜佩戴,从不艳妆盛饰,只爱在头上插花,听其高兴,喜红则红,爱紫则紫,但她再簪白花,自然合道,丽容娇花,美得令人有生死离别,一见无憾之概。

    而已美得雅,不俗的美,不若一般尘俗女子,若外来者,还真决不敢相信,她是这儿江湖女子的大姐大头儿,虽从不卖身,却也是烟花女子的依傍靠山。

    听说,她之所以能成为这一带风月女子的大姐大,是因为:(一)、她有侠义心肠。因为好助人,好打不平、好管闲事,只要死不了,就一定成为众人心日中的领袖、依靠。

    (二)、她凶。谁对她凶,她就对谁更凶。——这种情形,通常有相反的一面:谁对她好,她就对他更好。这样,很容易就会有一种现象:以她为中心,联群结党,自拥势刀。

    (三)、她有非凡功夫,当然,没有好身手,这种人早死了一百五十二次了。但她“功夫”,听说,不只是手上、脚下的,听说连床上、贴身的,也很厉害,只不过,尝者不说,知者不多,估量者却律津乐道罢了。——名利圈中的女子,有谁不是好猜估、说是非的?

    (四),她也有靠山——当然,正如没好身手一样,像她那样的女子,怎活得下去?

    她常耗在“名利圈”里,自是好名好利,这一点,温六迟成全她,但她也得到同僚“火星都头”何车、“七好拳王”孟将旅、“小鸟”高飞、“袋袋平安”尤吐珠、“破山刀客”银盛雪筹一干友好的支持,但最特别、也最盛传、人们也最喜欢打听的是:听说,在背后支持鱼天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大名捕”中的老三:追命。

    ——鱼好秋是他的红颜知己。

    ——追命则是鱼姑娘的良朋密友。

    是不是真有其事?也许谁也不清楚。但却传得煞有其事:人们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因为那沧桑名捕和风尘美女的传言,实在令人有浪漫情怀,而一向攻击“四大名捕”的敌手,也正好找到藉口,斥他腐靡风纪,无行败德。

    提起这段“关系”,有人相询,鱼姑娘只不说是,也没说是。至于追命,提起鱼好秋,他只微微笑,劝人喝酒。

    谁也不知道到底真假。听说她真正的靠山,还是六迟居士,也不只是追命,向是一个庞大的大家族。

    或许,追命只乐于被人利用,鱼天凉也乐得有追命这号人物作靠山。

    可是,大家都可以断定一件事:

    不管追命是不是鱼姑娘的姘夫,但他一定不知道鱼姑娘在到处兜销她的蒙汗药一事。

    ——要是追命知道了,还任由他这样做,那还了得!

    “哟!不得了!”鱼姑娘一见大门口出现的人,就花枝招展、妩媚娇嗲的凑过去,妮声道:“今儿可来了稀客!”

    “稀客”的意思,通常是少见的客人,但往往也是“不速之客”的别称。

    如果是,“稀客”可不只一个。

    而是四人。

    这四个人,本来都应说长得相貌堂堂,威武逼人,而且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来头非凡、气派十足,只不过,这样看夫,模样几都很有点滑稽。

    为什么?

    因为这四个人,一个在眼睛上戴上了一只眼罩,成了“独眼龙”;一个咀巴戴上了口罩,成了“蒙面人”;一个则更甚,头上戴了顶马连坡大草帽,帽边垂下了黑纱,成了“无脸人”,还有的一个,总算什么也没戴,没蒙面、没口罩,也没帽子,但好好的一张脸,每走一步路,却五官挤在一起,扭曲变形,甚为吃力、肉紧似的,成了“怪脸人”。

    鱼天凉一见四人,就迎了上去。

    但鱼头、鱼尾,却比她先一步招呼客人:“客官,请坐!”“先来杯茶暖暖胃还是先打几斤酒?”

    戴口罩的,冷哼了一声。

    那怪脸人,忽然咧开了嘴,像是在笑——可是他这一笑,脸部更是畸怪,教人心寒。

    说话的是那脸罩黑纱的人:小兄弟,你们几岁了?

    鱼头答:“我属猴。我爱蹦蹦跳跳。”

    鱼尾也答:“我是小羊,咩咩咩咩。”

    两人都个性活泼,一面回答,一面作出羊和猴的小动作,一般客人,都感亲切,为之芜尔,小账也会多付一些。

    不料,那四个人,一点也不欣赏这两个小孩的精灵,只听那面罩黑纱的人嘟嘟嘟了几声,说:“如果这么年轻就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然后他反问那两个吓住了的小孩:“明白了没有?”

    鱼头看来己明白。

    鱼尾显然也不明白。

    那怪脸人开腔了。

    他的脸肌扭曲,一旦开声,也一样的诡怪,像是声线也给扭曲了似的:“我们……来这儿……不吃……不喝……不坐……只来租……房……”他说的极为吃力。

    听的人更吃力。

    “你们……带我们……上楼……去……”怪脸人怪声怪气地继续他的威吓:“……如果不带……或尖叫……或示儆……我们……马上……扭下你们的……头……一颗喂狗……一颗……我们自己有来……吃了!”

    然后他也问了一句:

    “听……明……白……了……没……有……!?”

    那戴面纱的人适时加了一句冷冷的话:“大家放心,我们杀人,管你这儿有公差捕快、衙役执吏,都管不了我们的事,判不了我们的罪。”

    两个小孩,都给吓住了。

    大家听了,心中都发毛:

    看来这四人,仇大苦深的来到这儿,明目张胆的是要惹事。

    走得最近的鱼姑娘,既觉眼熟,又感陌生,只发党那个戴眼罩的人,用一只独眼,凌厉痛恨的望着她。盯死她,像要把她的两只眼珠也挖出来,生吞下肚里去的。

    ——有那么大的怨隙叱!

    “你们要租房的吧?”且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她是这儿的大姐大,眼看两个小伙子和大伙儿都给唬惨了,她说什么都得找回个场面来,“对不起,楼上的房子,全己客满了。”

    14.小女子

    那“无脸人”听了就说:“客满了?那刚刚上去的不是人?”

    一下子,都明白过来了。

    鱼姑娘已明白他们是冲着什么而来的了。

    所以她答:“是人。”

    无脸人跨前一步,咄咄逼人:“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能租房,我们就不能?”

    鱼姑娘笑了。

    她笑起来很狡侩,像一条鱼。

    ——当然是很好看、很动人也很优美的那种鱼。

    一种你看了很想亲、很想吃、但又最想呵护为她换水洗缸挖蚯蚓的那种鱼。

    “可是他们是病人,”鱼姑娘补充道,“病人是很可怜的人。我们这儿虽己客满,但对病人、伤者、素有优先。”

    然后她用一双媚而美的眼去昵了昵他们,且以更美和媚的语音跟他们说:“你们当然不是病人。你们人强马壮,雄健得可以教所有小女子都求饶求死。”

    一般的男人都决受不了她的媚和美。

    ——受得了她的语音,也受不了她的眼波,受得了她的红唇,也受不住她的美艳;总而言之,就是消受不了她的诱惑。

    可是今天很奇怪。

    这四个男人当然都是男人。

    因为他们看到鱼姑娘的一颦一笑,一扭一拧,以及一步扬眉一含笑,七只眼睛,都发出了极强烈也极需切乃至极饥渴的光芒来。

    不过四人都很不是男人。

    因为他们居然都没有进一步“反应”。

    只那个“怪脸人”怪声怪气的说:“你没看见吗?我们都曾中过剧毒……我们……也是……病人……”鱼姑娘莞尔道:“不过,他们除了是病人,也有公人——我们这儿,最愿意招待因公得病的人。别的人,可没这样子的优惠。”

    任何人听到了这样的后,都应该知难而迟。

    可是这四人并不。

    那“蒙脸人”终于说话了,他的语调可能是因为戴着口罩之故,所以简直要比那:“怪脸人”的口音还要难听难辨:“我们也是……公人……大家都是吃公门饭的……为啥他们能住,……我们却不能!”

    鱼妨娘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几人是死缠不休的了。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脸上堆起的总是迷人的笑容:“你们也是吃公门饭的……那就失敬了……我们这儿有的是公差大哥、衙门大爷,却怎么我好像没见过四位……”只听一声冷哼。

    发出哼声的是那仇深似海的“独眼人”。

    鱼姑娘只觉心头有点发毛,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那“蒙面人”哼哼嘿嘿的道:“那你是铁定不租给咱们了吧?”

    “除非,”鱼姑娘脸上依然挂了个迷死人的笑容:“你们四位能证明确是公人……不然我就恕难……”她的兴致忽然来了,凑近去访似告诉什么要害、秘密般的,小声而清晰的说:“其实租不租房有啥打紧?不如,我有好介绍。四位大爷,在江湖上行走,总带些活宝贝好做事。我这儿有好东西卖咧。”

    那四人互觑一眼,仿佛都生了兴趣一个问:“是什么玩意儿?假货、水货可都不要。”

    鱼始娘连忙打铁趁热,娓娓道来:“大爷可要不要美女一见钟情,自动投怀送抱?

    我这儿有‘美女脱衣粉’,包准只要给美女迎面儿一撒,温香玉软,享受似神仙。我这儿还卖‘奇痒粉’,一旦着了,全身奇痒难搔,到时不管男的女的,还不手到擒来……“无脸人”饶有兴味的问:“这倒新鲜。……还有啥更厉害的?说来听。”

    鱼姑娘也说上了瘾了,“多得很哩。蒙汗药、迷魂香、麻醉烟、迷魂剂、子母离魂散、春情药……我这儿一应俱全,想有便有,有了一包,为所欲为,欲仙欲死。还有壮阳药、金枪不倒丹、孟姜女大哭剂,变哑方、失明帖,更有迎面倒防身药,见人伤人,遇物伤物;哪哪哪,还有一种闻味即睡的高唐粉、一种见色即晕的委身散、一种遇美即勃的招蜂引蝶酒,用过包你还来找我。我可存货不多,沽清不再办。当是朋友才相告,小女子我这儿,还卖千年秘方、万年要诀,通灵符、腾空法,定身咒、慑神大法、迷魂帕、穿墙法、掩眼法、隐形丸、缝恶人口眼法、举宅飞腾木、点石成金木、邀仙女行欢作乐魔符,颠龙倒凤神咒、推背推车奇功……独家供应,如有雷同,必属仿冒……见四位大爷投缘,小女子这才冒险相告。”

    “无面人”听了也啧啧称奇,叹道:“听来,你所冒的险可大呀!”

    “蒙面人”却有怀疑:“只下过,你凭一个小女子,从何得到这么多不传之秘、独门手法呢?”

    “怪面人”也结结巴巴地道:“万一……你卖的是……假……假……假药,咱们不是……很……吃亏吗!?”

    鱼姑娘开始脸色也变了变,笑容,也有点牵强。

    但牵强的笑,居然也流露出一种牵强的美,而且,很快的,她就笑的不但恢复了自然,甚至还更加流而了。

    “我卖的当然是真药。”

    但那三个原先要租房后说自己是病人之后又表明自己是公人而今却对那些古灵精怪的药物极表兴味的怪人还是存疑:“你哪里找来的药?”

    “我们凭什么信你?”

    “一个小女人,能有多大能耐?”

    鱼姑娘依旧笑盈盈,但她身边一人,已按捺不住,大步行了过来,只见此人额上,有好几条皱纹,一只犬齿略露咧在上唇之外.但人长得算是四四正正,相貌堂堂,插口道:“她卖的药,便是由我提供的。”

    四人一齐打量他,问:“你是谁?”

    那人皱了皱眉,没耐烦的道:“我姓何。”

    蒙面人朦朦胧胧的道:“何?何什么?”

    蒙面人也道:“我不识得你。”

    无面人说的更冲:“我管你姓什么!”

    那人的额纹己皱成了一个“火”字,鱼姑娘忙不迭的陪笑道:“别……别别别动气……”她凑近四人悄声说话:“四位爷们,小女子这儿卖的是什么药?这种不见光的东西,以那字最是有名?当然是‘下五门’和‘下三滥’呀……而他又姓何——四位爷们可是江湖上跑惯了的大爷啊!”

    她这一说,那四个形容古怪、有意闹事的家伙可全都省了过来:“下三滥何家!—他是‘下三滥’何家的高手!??

    ——要使这种下九流药物符咒,还有什么门派能比“下三滥”何家更权威?

    ——也许有,那就是“下五门”和“下九路”。

    ——只不过,“下五门”的人姓聂,“下九路”的人名堂还不及前两家响,而今,来人却是姓“何”。

    15.无齿之徒

    那四个在面上总是“东遮西掩”的怪人,一旦得悉对方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态度马上不同,甚至礼貌上大是下一样。

    人就是这样,先敬罗衣后敬人,也就是以貌取人。——不过“以貌取人”也有好处: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的品味;观察他的言行,就可预侧他的作为;审视他的气派,就了解他的地位和成就,其实,相学也可以是一种观形察色、以貌取人的方法。

    其实以外貌取人,未免势利,但也有一定的准绳。就算不以其形辨其高下,至少,也会视乎对方的名头、地位而作出因应的态度,如果是当朝太傅王给你下的帖子,缔夫王老虎跟你约吃酒夫,注重的程度总会有差别。

    是以,有名便多能藉名头取利。

    是故大名大利,总是祸福相依。名和利,是同一码子、同一圈子的事。

    有名能藉以牟利,同样,有了利,一样可以买名头——记住,是以利换名,但有名,不一定有清誉。

    清誉是买不到的。

    ——万世功名,一向很公平。

    因为它是“非卖品”。

    不过,“名”这回事,有时是一刀两面,忠奸不辨的。

    故此,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遗臭万年。

    好事固然可以亨誉,坏事也可以传千里。

    在武林中也如此:只要你专于一种武功、心法或秘诀,的,可真管用呀。”

    鱼姑娘尽在笑。

    她一面笑一面斜眼着他手上的长形事物。

    怪面人接着说话。“我们都听过:鱼姑娘专卖春药,迷香,催情烟……可不是吗?”

    他一面说,一面自背后摘下了挂着的一物。

    “大家都知道:下三滥制造这些药物,最利害,最著名、也最有效。”

    鱼姑娘笑。

    笑着看他把弄着手上似尺非尺,像萧非萧,但仍用缎绒卷裹着的物件。

    “所以。鱼天凉加上何车都头,卖的一定是好东西。”

    鱼天凉吃吃地笑道:“这个自然。包你们用过后一定会回来找小女子。这叫吃了寻回昧”。

    怪面人脸肌扭曲,搐动不已:“当然,得了好处,尝过甜头,忘下了你。”

    鱼姑娘呢声道:“这不就是了吗!货真价实,信我总有好处。”

    怪面人脸上一棘,青筋乍现而灭,下一会,又挣了个通红满面:“你的东西就是太贵了一些。”

    鱼姑娘仍然在笑,不过笑容却似有点发苦:“贵是贵上一些,可是,太爷们推付不起?只要妙用无穷,那就物超所值了。”

    怪面人随口问:“那个‘一吹定情烟’卖个多少?”

    鱼姑娘答:“六两一管。”

    怪面人道:“你倒会漫天开价。”

    鱼姑娘道:“你也可以落地还钱。”

    怪面人:“钱多少不是问题——就看货好不好?”

    “我就说嘛。”鱼姑娘又转了个怨媚已极的笑靥,“大爷们才不怕价多少……”然后吹气若芒悄声道:“如果要上好的货儿……那种可以灌在水烟袋里,向人面上一吹,立刻就投怀送抱叫哥哥的‘一喷发情剂’,那只不过每管多加六两。”

    怪面人咋嘞嘞的笑道:“六两银子?”

    鱼姑娘老实不客气:“金子。”

    怪面人啐了一口,又问:“总共是六两银子,六两金子?”

    鱼姑娘答得更快:“总共是十二两金子。”

    怪面人哇哈叫了半声,“十二两金子,你倒会攒营。”

    鱼姑娘哼卿一笑:“有的人头,十二桶金子还买不下来;有的姑娘,二十桶金子难教她颔首。”

    怪面人沉吟了一阵子,才说:“听起来也不算太贵。”

    鱼姑娘展颜一笑:“我一早已说过了,我的东西仍有所值。”

    这次是蒙面人道:“‘一喷发情剂’?什么新玩意儿?也得先看看货。”

    鱼姑娘掏出了一管笛子一般的事物,上面镂刻着玉兰花和芍药,周边有些虹,云般的绯红剪纸作点缀,递到他们面前晃了晃。

    蒙面人看了看,想用手拈。

    鱼姑娘把手一缩,巧笑,伸手。

    “怎么了?”

    “一手金子,一手货。”

    蒙面人似有点犹豫:“看来,它不像值得那么多……”鱼姑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冲着大爷天大面才相告,这是下三滥最新发明,还是冲着何大哥才能把新制品刚刚抢到手边,你要不买,那就走宝了。”

    蒙面人也附和道:“那就太可惜了。”

    这次,却到无面人说:“只不过,这东西看来狠有点眼熟。”

    鱼姑娘又有点笑不出了。

    无面人却还说下去:“这东西好像我们还曾经用过。”

    怪面人一唱一和的道,“用了似乎也没她说的那种功效。”

    鱼姑娘面色已有点发白,咬着唇。

    蒙面人却添加了一句:“没那种功效,但有别的功效。”

    无面人唱和着问:“什么功效?”

    蒙面人突然一伸手,扯掉自己的口罩,张大的咀,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语音含混怒火中烧的吼出了一句:“——却能把我变成了无齿之徒!”

    16.买鱼送刀

    鱼姑娘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焦黑的一个大洞,里边已没剩几颗牙齿,已怎么挤都挤不出一点笑容来。

    那人指着他自己那一张上唇不见了二大块,下唇缺了老大的一片,连舌头也只剩下了一半——有一半好像给他自己吃掉吞到肚子里去了似的,难怪说话如此含混不清。

    原来蒙面人其实是个烂了咀巴的人。

    ——他那一张咀,似给人塞入了一管枪尖并且大力搅毁。

    那烂口人问:“你……还认得我吗?”

    鱼天凉怔怔发呆。

    何火星在一旁怵目的注视了一阵,忍不住问:“他是谁?”

    鱼姑娘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正黄旗旗主’……黄二爷……!?”

    那人张大了口,看去既似惨笑,又似无声哀号:“我就是龙八太爷麾下四大旗主中主黄旗的黄昏。”

    “你……”鱼姑娘差愕莫已:“你……”一时竟“你”不出来,也“你”下下去了。

    “你还记得黄昏?”另一名无脸大汉吼道:“那我呢?”

    他一拳打掉了自己头上戴的马连坡大草帽,连同面纱也一并儿掀掉,花的一声露出来一张斑烂、破烂、半腐烂得像有蛆虫立即要自那些疖疖疮疮里出来的脸,咆哮道:“——我是谁!?你认得么!?”

    鱼姑娘惊魂未定,又见这一张脸,忍不住叫了半声,退了一步,挨到了火星都头何车的胸膛上。

    “你……”这次她终于还是“你”得出一句话来了。

    “……莫非你是‘红旗堂主’……钟……钟大哥!?”

    那烂脸人奋笑也愤笑的嗤嗤了几声:“嘿,嘿!你还记得?难得难得。”

    何车怪眼一翻,问:“他又是谁?”

    鱼姑娘轻嘘了一口气:“他——他是……”然后才强自镇定,道:“他们两个,一个是‘太阳钻’钟午,一个是‘落日杵’黄昏。”

    何车哦然道:“咦?岂不都是龙八太爷的爱将,武林中人称‘三征四旗’中主管四旗旗主?”

    鱼姑娘倒吸着凉气:“便是他们,便是他们。”

    另外两人,一个独眼的,依旧用完好的一只眼,狠狠地盯住鱼天凉,另一名怪面汉,吃力艰辛地喊问:“你既然认出了他们——该也认得我们两个吧!?”

    鱼姑娘看看那脸肌抽搐人、脸容扭曲人、五官挤在一起的怪汉,只不敢去望那独目怪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他们二立,一个是黄昏,一个是钟午,那么,你大爷便应是‘白热枪’吴夜,他大爷如无意外,就是‘明月钹’利明了。”

    何车喃喃地道:“好,好,都来了,来了也好。”

    怪人本来有四个。

    怪面人“白热枪”吴夜说话最辛苦,最吃力。

    蒙面人“落日杵”黄昏说话最不清不楚、语言含混。

    无面人“太阳钻”钟午的脸容最是让人怵目惊心,但说话最是清晰。

    惟独是独眼人“明月钹”利明说话最少。

    他简直不说话。

    而今,他说话了。

    他第一句话似是跟自己说的,又好像是模仿着何车的语气,道:“很好,很好,都认出来了便好。”

    然后他的第二句话是跟鱼姑娘说的:“我们是老主顾了,是不?”

    鱼姑娘只觉心头发毛,勉强笑道:“对不起,刚才四位都蒙了而,罩住了头,小女子一时眼拙,没认出四位大驾。”

    利明只冷冷地道:“就是因为一时认不出来,你才会向我们推销你那些绝活儿,对不?”

    也不知怎的,四人中要以利明的模样最为干净、端正,唯一缺憾也不过是瞄下一眼、可是鱼姑娘一旦让他盯上了,总觉浑身不自在;他一旦开声说话,她也会毛骨悚然了起来。

    她委婉强笑道:“既然是熟客,先打声招呼,我们万事有个商量嘛。”

    利明道:“我们?我们都变成这个样子,都没面子见你了。——只好索性蒙上了面,省得给人笑话。”

    鱼姑娘拼命想装出个笑容:“谁会笑你们——谁敢笑你们!?”

    利明道:“应笑,该笑,我们的确很可笑!”

    鱼姑娘竭力想笑得自然些:“你们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豪杰,成日拿刀动枪的,难免有些个什么样的损伤,虽伤了额面。

    却添了雄武,增了战绩,还多了些男子汉过人魅力哪——有什么好笑的!”

    利明道:“我说我们可笑,那是因为,我们的模样闹成这个样子,落到这般田地,却不是因为江湖械斗,争强好胜,比武交战中得来的。”

    鱼姑娘现在说什么也笑不出来了:“那是怎么发生的?”

    利明独目中闪闪发光;

    狠光。

    “你问我?”

    “是呀。”

    “你想知道?”

    “对埃”

    利明目中发出寒芒。

    厉芒。

    “好,我告诉你吧,鱼姑娘,”利明说,“我们之所以会变成了入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怪物,完全是拜你之赐:因你之故!”

    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一次,我们就是听了你的推介,买了你的东西,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许多食客,茶客,都惊动了,凑了上来,好奇的都在打听,窃窃私语:“但是怎么回事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鱼姑娘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把人闹得这副惨状!”

    来探问的还包括了两三名衙役、捕快打扮的人,还有两三名大概是刀笔吏、都监之类的人物,其中一个打扮高雅,举止文雅的中年人关切的问:“好秋姑娘,你对这些爷们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般恼火!”

    鱼姑娘眼儿滴溜溜,一转一转面向四人笑道:“听四位所说,大爷的尊容会如比这般;都是因我所害了?”

    利明只答一个字:“是。”

    鱼姑娘说:“但我从来都没有出手加害过四位——四位老爷落得如此田地,想必是因为买了我推销的东西之故了?”

    这次利明也只答了两个字:“当然。”

    鱼姑娘柔声和颜悦色温容问:“那你们买了小女子我啥东西?怎会把你们弄成这个样子?”

    “明月钦”利明开口启齿,忽又脸含怒气,强抑下来,欲言又止。

    “太阳钻”钟午不听犹可,一听就稀哩哗啦的骂了出来:“你还敢说!我操你妈子的!你还好意思说!那次,我们家的主人要我们买一些‘正牌如鱼得水,长夜不休丸’回去,你奶奶的,你却趁机介绍我们咱兄弟一些私货:一个试用‘金牌偷香窃玉烟’,一个推荐‘新戾鸡呜狗盗五麻散’,一个则介绍了种他娘的什么玩意‘老招牌为所欲为从心所欲玉琼浆’,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的利老四,你硬是免费奉送了一包,老字号口含咀喷一泄千里、一针见血、一招了黄蜂尾后钉,……结果,操你妹子的,就把我们搞成这个样子了!”

    鱼姑娘居然还笑嘻嘻的道:“别操我妈子,妹子的,小女子我就在这里,大爷们要是极不满意,要操,就操小女子好了!”

    那怪面人“白热枪”吴夜怒火火的道:“好,好婊子,操你!

    就操你!待会儿包准把你操得个死去活来,死去了还活不过来!”他一怒,说话居然就快利许多。

    鱼姑娘似见惯了这种场面,听惯了这种说话,只说:“你只说厉害,我咀里佩服。

    只不过,我卖的东西给你们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又怎会把你们四位尊客变成……这个样儿呢!”

    那个蒙面人(现在当然也不蒙面了)黄昏七锰八憎怨天尤人含含混混,又恼又恨地道:“嘿,你还好张扬!什么‘金牌偷香窃玉烟’嘛,我拿在咀边往窗里一吹,拍的一声,却在我口里爆炸了……满咀是血,牙掉光了,几乎连舌根也不留……还好没给人现场抓住活活打死。”

    “太阳钻”钟午也气虎虎地道:“买下你推介得煞有其事的东西,咱四兄弟各去试了试……我才把‘新厌鸡鸣狗盗五麻散’往对方一撒,呼地一声,明明没风,屁也没一个,却往回我这儿一罩,我的脸便变成了这样子……!我还不算啥,你给老三的什么‘老字号含血喷人一触即发一针血什么钉’?又长又烦,我也背不全了!他往敌人一喷,结果,倒射在自己眼上,差点没穿脑而出,还好避了另一只……不过,一只眼睛算是废了——你好狠啊你!”

    他一说完,又到“白热枪”吴夜抢了说:“你这妖妇!还好我们先行试用,没先交到八爷那儿去,要不然,伤了他,咱们还有人头在!?死婊子,臭婊子!你都害惨我们了!什么‘老招牌为所欲为从心所欲玉琼浆’,我混进酒里去,凑过去看,那小婊子不倒,却哗的一声张口一喷,全喷到我脸上来了——哪,我就变成这一张脸了!我们四师兄弟后来往一块儿凑,才知道都吃了你这骚婊子的亏,今几上来算总帐,再买件正货。”

    三人如此杂七杂八的说了过来,听的人终于也明白了大半,有的略表同情,大部分的人暗自幸灾乐祸,有的还有点忍俊不祝鱼姑娘却抿着嘴儿,好暇以整的问了一句:“爷们今儿还要买小女子的好货儿么!”

    “买!”那独眼人“明月钹”利明这才发话:“我买鱼!”

    鱼姑娘嫣然一笑:“那买鱼的得要送刀了——”她居然仍笑吟吟地道:“你要买的是小女子的命吧!”

    17.买刀送鱼

    “你当然得要偿命!”利明狠狠地道:“这地方私自贩卖害人假药,也得要封铺充公!”

    “充公?充公给谁?”用斯斯文文的商贾斯斯文文地道:“充公给你们?”

    然后他还是斯斯文文的说:“你们说要充公便充公,封铺便封铺,假公济私,不如索性去明火打劫,公然抢掠更直截了当!?”

    “落日杵”黄昏突然大怒:“你……你是谁……关你屁事……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火星都头何车在一旁已显得有点倦慵慵的,不耐烦地道:“他?他也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这里的掌柜的,人称‘七好拳王’盂将旅——你当他是孟姜女也一样,反正,你们若要封他的铺充他的公,他就要哭得震天作响,一哭倒长城便也!”

    “落日杵”黄昏自然是听过“七好拳王”孟将旅的大名,嚣张的态度登时减了一半,但仍是相当跋扈:“你是……掌柜的!?”

    “正是。”

    “既是……若不想我等封铺抓人……就滚开一边去!?”

    “滚开可以——我只有一事不明白。”

    盂将旅肯定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因为只有见过大场面的江湖人,才会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依然这般气定神闲、斯文讲理。

    “太阳钻”钟午听闻过“七好拳王”孟将旅的声名,所以强忍下一口怒气,劝诫道:“我们办事……不需要你明白——你明白了没有?”他觉得他说这句话已非常合理、十分讲理的了。

    盂将旅也非常湿和的道:“我明白了。只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在办事之前,是非得要弄明白不可的。”

    钟午、黄昏、吴夜、利明,这四太高手旨在复仇,本来才懒得理会,可是,他们随即发现:在店里的无论食客、住客,还是伙计、打杂,乃至官人、差役、镖师、艺伎、优倡,看神色都似乎无一人是站在他们方面的,若是明目张胆的对着干,纵使他们后台够硬,也只怕有麻烦,所以,“白热枪”吴夜这才不情不愿的问:“你说。”

    “小店是我开的。来这小店的常客,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什么规规规……矩矩的?”

    “那就是公道,我们这里,要打架、讨债或杀人,都一定得要公道。——你甚至可以在这里用肮脏手段爬上来,但只要给我们发现那用的是不正当的途径,我们就会狠狠的把你打下去,且保证爬得愈高,就跌得愈重,这就是我们的规矩。”

    钟午听罢冷笑道:“好规矩,可是,是她先卖假药害了咱们师兄弟,咱就是要她还一个公道!”

    孟将旅反问:“那我下明白的事就呼之欲出了——为什么你们好端端的要买她的药?”

    四人一时哑口无冒。

    倒是,“明月钹”利明,早有防范有这一问,还是他第一个先回应:“是她……引诱我们买——”话未说完,何车已不耐烦,截道:“她引诱你们就买?你们买来干啥?还不是意图迷奸良家妇女,暗算英雄好汉!?武林中有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肯用这等伎俩?江湖上有哪个光明正大的人物屑于使这般手段!你们分明就是立意不正、存心不良,才会千方百计要买这些货儿!”

    四人给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片,本来已够难看的样子更添加了难堪。

    孟将旅和颜悦色的说:“想必就是这样吧?”“——四位贪图鱼姑娘咀里说的货色如何厉害,想在跟人交手时讨便宜,结果却吃上大亏了——这怨得谁来?”

    “白热枪”、“落日杵”、“太阳钴”、“明月钹”一时无法搭腔,却是鱼头先说了话:“看来,这四位大爷,说什么有官道上的名头,手段却比黑道上偷鸡摸狗的都不如哩!他们买下那些东西,目的是要不战而胜,慑魄勾魂,还懒得动一刀一枪哩——”这是什么官爷哪!嘿嘿我呸!

    鱼尾接道:“我却说四位大爷还下怎么了不起——更不得了的是他们的上司:什么龙八太爷,不是威名遍天下的吗?居然还要他手下买这种货儿.干啥来着?嗯?我呸嘿嘿!”

    四人只怒得脸发炸、脸发黑、手发抖、口发颤、一下子也曾答不出话来。

    何车没好气的道:“我看,心存不义、居心不良,而今买了假货,自讨苦吃,那也叫活该——还敢来讨打么!”

    孟将旅哈哈笑道:“其实四位只怕也有所不知了——鱼姑娘的确是在我店子里卖假药。这我是知道的,且一向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由她发挥……”“白热枪”吴夜害大怒:“你……你……你——居然……明知……她……她……也……”孟将旅但认不讳:“我是当然知道,还很鼓励她这样干哪!

    因为,要来搜寻这样货色的人,都非善类,必存歹心,这种人,不由我们来教训、教训,藉此儆戒、儆戒,难道还真让他们买到那些不要脸的正货儿时,叫好人、好汉、好姑娘遭殃吗!”

    “落日杵”黄昏气得直跺脚,戟指叱责:“你……你……亏你当——”孟将旅坦然道:“坦白说,我非但是这儿的掌柜,也是‘用心良苦社’的一员,亦是‘象鼻塔’的子弟……我们不干这种事,谁来干?当然当仁不让!”

    鱼姑娘嘻嘻笑道:“这还说呢!有些人看我是女流之辈,不肯取信,于是,小女子就抬何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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