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缝还是不缝┃监考官:“优等生的小聪明不管用了?”
阅读比听力还令人绝望。
众人抽了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吐,老于的叫声就传了过来。
“我天,你们快来!”
一夜功夫,陈斌和梁元浩的屋子天翻地覆。
卧室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床上……还有两道长痕一直蔓延到大门口。
大家赶过去的时候,老于正贴在客厅墙边:“我他妈进来都蒙了!根本没地方下脚!”
“我操……怎么回事?那俩人呢?”
老于指着敞开的卧室门:“应该还在床上,被子鼓着。叫了几声,没人应……我想掀开看看的,又怕太冒失了。”
其他人脸色惨白。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还、还活着吗?”于闻惊恐地问。
老于没吭声。
就这种出血量,换谁都得凉。
更何况这里血腥味浓郁,地板上的血已经干透……起码晾了有一夜了。
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两位新加入的成员跟大家感情不深,尤其梁元浩,行事说话都不讨喜,但他并没有害过谁。
没人希望他们落得这种下场。
“我再去确认一下……”
这种时候,老于当过几年兵的素质就显出来了。别人都快吐了,他抹把脸就能上。
他也就对着外甥会怂。
不过老于脸还没抹完,游惑已经进了卧室。
秦究没有跟进去。
他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落在游惑身上的目光饶有兴味,但唇角却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他似乎对这种血腥场面有些厌恶,又好像无动于衷。
老于也想进卧室。
但某位监考官把卧室门挡得严严实实,他斟酌了片刻,没找到开口机会。
我徘徊两圈,考官总能听见动静吧?
老于心想。
谁知并没有……
他转了四圈,监考官头都没回。
等这位监考官先生分点注意力给他,估计能等到下辈子。
老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个……”
他刚出声,卧室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一声失了智的惨叫。
刚吐过的于闻冲进来:“哥——哥你怎么了?!”
老于也吓了一跳。
堵着门的监考官终于侧过身,瞥了于闻一眼:“你哥叫得出这种声音?”
于闻:“???”
他心说:我哥叫什么声你管得着么?
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
对啊,他哥那半死不活的性子,杀了他都不会叫这么惨。
那……房里还有谁?
一群人冲进房间,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操你们是人是鬼????”于闻瞪着床边的地板,吓得声音都劈了。
众人瞪着的地板上,陈斌跌坐在那里,看着满地血迹,叫得比谁都大声。
游惑被他们叫得头疼,冷着脸喝道:“闭嘴!”
大家总算安静下来。
他们惊恐又茫然地对望片刻,忍不住问:“你……你还活着吗?”
老于小心翼翼摸了陈斌一下:“活的,还热着。”
“那……梁元浩呢?”
陈斌呆滞半晌,才轻声说:“没了。”
“什么叫没了?”
陈斌颠三倒四地说:“昨晚……昨晚有人敲我们的床,问我们娃娃,还拿了刀,我晕过去了。”
众人基本没听懂。
“等会儿,慢慢说,我们捋一捋。”老于说。
……
捋了十分钟,他们终于弄清了原委。
“所以缝了娃娃的人会被找上门,缝哪里剁哪里???”
陈斌点了点头:“她问我们谁缝得多,梁元浩说他多,缝了两条腿,然后……腿就被剁了。我当时就吓晕了,最后听见那个声音对我说……”
“说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又发起抖来:“她说……明天见。”
……
梁元浩就这么没了踪影。
客厅那条拖行的血迹应该是他留下的,但血迹到门口戛然而止,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便无从得知。
其实大家隐约可以猜到,梁元浩十有八九是被拖进树林了。
可是树林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广到看不见边际,在里面找人,无异于河底捞针。
他们找了很久,没能找到任何痕迹,不得不在乌鸦的警告声中回到屋前。
……
【警告:阅读题已经开始,请考生不要浪费考试时间。】
乌鸦阴森森地重复了三遍,大家面色晦暗地敲开黑婆的门。
一切都像是昨天的复刻。
黑婆又捻开了一摞牌,让站在最前面的人抽一张。
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昨天抽了一张死神,今天队伍里就少了一个人。
要是再抽一张凶牌,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这次站在前面的是于遥。
黑婆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她手都抖了。
她垂着头,咬牙抽了一张。
这张牌不像死神那么好认,牌面上是一个金发天使在吹奏乐器,他身前有一面布旗,旗上画着红十字。
“这是什么牌?”大家都很忐忑。
于遥说捏紧了牌,低声说:“审判。”
“啊?”
大家也没想到她能认,又追问道:“好牌坏牌?”
于遥愣了一下,才说:“代表复活、新生和好运……”
“那是好牌啊!”
众人一下子高兴起来。
老于说:“复活?梁元浩会不会……还有得救?”
复活和好运总算让大家放松下来。
黑婆却很不高兴,甚至迁怒到了抽牌的于遥。她始终盯着于遥,眼神怨怼。
半晌之后,她才迈着小步进了房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
不出意外,这就是题目所说的祷告信了。
黑婆把信封交给大家,然后伸出食指点着木架上的娃娃,嘴里念叨:“yeck,dui,trin,store,pansch……”
“desh ta sho.”
黑婆说完乱码,又苦恼地搓着手。
“干啥呢这是?”于闻感觉自己在看哑剧。
游惑:“数人头。”
黑婆似乎对娃娃的数量不满意,又把那个竹筐拖了出来,一人塞了一团毛线球。
她把沙漏倒放,又离开了。
……
有了梁元浩的教训,大家看毛线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他妈哪里是毛线球,这就是一把把剁骨刀啊!
“这谁敢缝啊……”老于咕哝了一句,把毛线球扔回竹筐。
大家纷纷照做。
游惑却突然出了声。
他问陈斌:“昨晚的话重复一遍。”
陈斌茫然:“哪句?”
“听话的客人那句。”
陈斌:“哦,那怪物问我们缝没缝娃娃,我们说缝了,她说我们是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了……”
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了?
众人一愣。
之前他们被吓得不轻,都没注意到这个内容。
现在重新再听,简直毛骨悚然。
“听话的客人只好活着……那不听话的呢???”
游惑说:“只好去死了。”
“……”
缝了剁手剁脚剁脑袋,不缝就去死。
那还缝不缝???
众人慌乱至极,好半天没个主意。
秦究作为监考官,看戏看得百无聊赖。他拿起黑婆的信封,拆出几页祷告信看鸟语。
刚看没两行,就被人不客气地夺走了。
“你能不能有点监考官的自觉,不要妨碍考试?”游惑呛了他一句,拿着信纸在沙发里坐下。
“不能。”秦究维持着拿信的姿势,食指拇指摩挲了两下,偏头说:“怎么办?我突然感觉监考官有点无聊……”
游惑冷笑一声:“感觉真灵敏。”
“所以这张求助牌,你打算什么时候用?”秦究摸出卡牌在游惑面前晃了两下。
大佬无动于衷,说:“留着发霉吧。”
……
祷告信是鬼画符,游惑翻了不到五秒就丢开了。
狗屁题目。
监考官捡起信纸,拖腔拖调地气人:“怎么?优等生的小聪明不管用了?”
游惑起身就走。
他在黑婆屋内转了一圈,试图找到吉普赛语之外的提示。
这场考试的背景故事中,黑婆的家人也许是丈夫来自于俄罗斯,黑婆自己应该会说俄语,某些情况下也会使用。他想找到这类痕迹……
然而黑婆清理得很干净,他一点儿也没找到。
该怎么办呢……
……
今天沙漏的时间比昨天长,但大家依然觉得漏得很快。
“沙漏都过半了,娃娃怎么说?缝不缝?”老于说。
于遥小声提议说:“再找找,也许有办法?”
“要不……我们今晚还去树林吧!昨天不就这样躲过一劫么?”于闻说。
晚上的树林非常吓人,但差点儿吓死总比真死好。
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对此非常赞同。
正要一致通过,某大佬又开始特立独行了:“我回屋睡觉。”
于闻叫道:“为什么啊?”
游惑说:“试试会不会死。”
众人:“???”
这特么还能试?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那怎么行!”老于当场反对。
结果就听监考官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人?”
第25章 初始值┃也不一定,据说曾经还有一个初始值,算……前辈?
监考官能算人?
起码在考生眼里不算。
但秦究说话,老于也没敢吱声抗议。
他们怕他。
其实本场考试到现在,这位001号监考官还没做过什么可怕的事。
他没有行使过职权,没有抓过谁违规,没有没收过物品工具,但考生还是怕他。
因为大家默认监考官是系统的一部分,是这个系统的眼睛和爪牙。
考试系统很可怕,所以监考官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惹他。
哦……游惑除外。
老于想到游惑就头疼,想到“不守规矩”的游惑要跟“不能乱惹”的监考官单独相处,浑身都疼。
“要不我也不去林子了。”他说。
“能活到现在都靠你,把你留在这里,我们自己去避难,这……我做不到。”于遥小声说,“万一能帮上什么忙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结果惨遭拒绝。
游惑扔了一句“人多太吵”,就不再搭理人了。
大家拗不过他,又怕不听话拖了后腿,只好妥协。
……
天色渐黑,河对岸的村民又出来几个,一如既往在凿冰。
“好像还是那几个?”于闻隔着窗子数人头,“那个穿大长袄的,是昨天的大姐吧?还有那个疯子……那两个戴皮帽的,是不是昨天把疯子拽进屋的?”
这位同学手机没少玩,游戏没少打,视力却好得很,至今没架过眼镜。
其他人看不清那么远的地方,但根据着他的描述扫一眼,好像是那么回事。
游惑看了片刻,目光又落回到木架上。
先前黑婆数人头的时候,他跟着数过。
已经完工的娃娃一共16个,大致分布他也记得。
但现在再看,有几个娃娃似乎……悄悄挪动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层最左边的娃娃下午还横躺着,现在却坐得很端正……
游惑走到木架前正要细看,黑婆就回来了。
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成果。
令她不高兴的是,所有客人都两手空空,没人听她的话!
黑婆一声不吭地盯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她蹒跚地走到墙边,那里钉着于遥抽出来的“审判”牌。她咯咯笑着,把正位的“审判”牌拨成了倒立的。
“……”
众人被这举动骚懵了。
卡都抽完了,还能动?!
他们不懂这套卡牌的含义,但直觉这不是好事。
于遥哆嗦着说:“如果倒立……就表示反义。”
复活、希望的反义,那不就是死亡和绝望?
黑婆又翻出一个布袋。
她把木架上的娃娃统统扫进布袋里,又从竹筐中挑出四个未完工的,一起扔进去,把布袋塞给了离她最近的游惑。
四个半成品都很陈旧,其中一个脏兮兮的,就像在地上滚过,或是不小心被火燎过……
……
一领到娃娃,他们就被黑婆轰出了门。
今天沙漏比昨天慢,他们结束的时候,村民已经凿完冰各自回屋了。
这些村民关上门就翻脸不认人,谁敲也不开,大家便没去浪费时间。
他们兵分两路,游惑和秦究钻进了住处,其他人则顺着冻河去树林。
“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村民那么怕那个林子?”于闻咕哝说,“虽说都是坟,但露出地面的真没几个。吓人是吓人,但总比待在屋里好吧?”
老于:“谁知道。”
于遥说:“总有怕的理由吧……”
虽说要避险,但他们始终不放心游惑,所以没去树林深处,而是在边缘徘徊。
“就在这等着吧。”于闻手搭凉棚望了一眼,“这边没有遮挡,可以直接看到我哥的屋子。”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席地坐下,啃着硬邦邦的干面包等待夜深。
……
亮着灯的屋内。
游惑一格一格地翻看橱柜,秦究坐在沙发里,把长棍面包掰折成两半。
“分你一半,怎么样?”他说。
“免了。”游惑头也没回。
他离沙发这么远,都能听见面包可怕的“咔嚓”声,可见干到什么程度。
秦究的声音又响起来:“不满意?那分你一大半吧。”
游惑饿了一天,心情很不美妙。
他“彭”地关上柜门,目不斜视从沙发旁走过:“要噎死别拽上我。”
橱柜、炉边、木箱、铁罐……
从客厅到厨房再到卧室,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真的找不到第二样食物。
这倒霉考场怎么不炸了呢?
游惑不高兴地直起身,脸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他垂眼一看,半截面包横在脸前,像架在脖子上威胁的刀。
秦究在他身后说:“别挣扎了,我早就找过了,没有其他吃的。”
游惑面无表情,拒不妥协。
这位不务正业的监考官又用面包碰了碰游惑的嘴角,说:“我建议你尝一下试试,没有想象的糟糕。我手底下还没出过饿死的考生,不要这么特立独行。”
游惑一脸嫌弃地僵持片刻,重重接下。
“明明三个监考官,为什么全程监控的是你?”游惑掰了一块面包,冷声问。
秦究重新回到沙发里,往煮干净的锅里放茶叶。
他把歪斜的小铁锅架在火盆上,这才撩起眼皮问:“考场的规矩,全程监控这种无聊事一般是主监考官来,很不巧,我就是那位倒霉人士。怎么,你想谁来?”
游惑:“922、154,随便谁。”
至少人家知道带牛肉。
朴素的火炉很旺,铁锅很快发出滋滋声响。
秦究在热气中眯了一下眼睛,说:“我会替你转告他们的,能被考生惦记,他们一定高兴坏了。”
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嘲讽。
游惑没搭理。
茶水咕噜噜地煮着,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游惑塞了几口干面包便没了胃口,他拍了拍面包屑,看了秦究一眼问:“你是主监考官?”
秦究:“不像?”
游惑:“序号谁排的?”
“能力?战力?参考因素据说很多。”
秦究就像对什么都不上心,连跟自己有关的事情,都用的是“据说”这种词。
游惑:“所以001就是第一位?”
秦究笑了一下,伸开长腿换了个姿势,说:“也不一定,据说曾经还有一个初始值,算……前辈?”
第26章 排位A┃“看不出么?它扭成这样肯定要走,我遛它回去。”游惑说。
“初始值……000?”游惑随口道。
“那倒不是。”秦究说。
据极其有限的信息显示,那时候系统还不是现在这样,监考官全部来源于特殊选拔,人少而精。
其中一位监考官格外年轻,也格外厉害。
“好几年前的事了。”秦究说:“那时候排序用的是字母,那位排位A。”
也许是锅里茶水在沸,热气蒸腾上来。
游惑听见“排位A”的时候,走神了一瞬。
秦究摩挲着杯口边缘,挑眉道:“我发现你对我那位前辈很有兴趣?”
游惑回过神来。
面包早被他丢在一边,他手指抵着下巴,表情又恢复恹冷:“等茶等得无聊,随便问两句而已。那位能压你一头的监考官人呢?”
“你这形容不太准确。”秦究半真不假地纠正道:“他做监考官的时候,我还是考生。后来转为监考,跟他真正共事的时间也很短,很难说谁压谁一头。”
游惑哼了一声。
“至于他现在……”秦究说:“死了?我不是很清楚,总之已经被系统除名了。”
游惑觉察到他语气的微妙变化,抬眼道:“你不喜欢他。”
秦究笑了一声,嘴角又懒洋洋地挂下去。
因为系统误伤,秦究的记忆有缺失,那几年的人和事都记不清了,自然也包括那位监考官A。为了自检故障,那几年的相关资料被系统封禁,目前谁也调不出。
他对考官A的全部认知,都来源于别人之口。
据说他做考生的时候,就总给A找茬。
据说他们共事期间关系依然很差,水火不容。
据说那次系统故障,故障区只有他跟A两位主监考。在那情况下两人都没能握手言和,最后损失惨重。秦究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而考官A则被系统除名。
……
这些据说里,有多少真多少假,无从得知。
关于那次系统故障,秦究几乎忘得干干净净,唯独对一个场景留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那应该是一片废墟,周遭是支棱的防护网、散落的生锈车辆和机器,还有断裂的缆线……
他曲着一条腿坐在某个横倒的金属管上,手肘搭着膝盖,衬衫前襟上全都是血。
他咳嗽着,哼笑了一声。
面前却还有一个人。
那人的穿着打扮和模样长相,他根本想不起来,反倒记得对方身后极远的地方,是漫无边际的防风林。
照那些据说来看,对方应该就是监考官A。
这是那些年在他脑中残留的唯一痕迹。
而他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心情都会变得非常差。
差到什么程度呢?
就好像……再也痛快不起来了。
但要说讨厌,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
陈茶的味道散开来,不算太香,但还算提神。
游惑盯着秦究看了片刻,站起身从橱柜里翻出一个还算顺眼的杯子,不客气地从锅里舀了一杯茶。
他喝了几口,面包干堵心口的感觉总算下去了。
刚刚跟监考官闲聊活像吃错了药,这会儿气顺了,他又恢复如常。丢下杯子便进了卧室。
……
卧室还算整洁。
柜子里塞了好几床被子,专供前来送死的客人共赴黄泉。
游惑扯了一床被子出来,打算蒙头就睡。
但他关门前瞥见了客厅板直的沙发,动作又停了一下。
一分钟后,大佬拎着另一床棉被往沙发上怼,因为动作很不客气,差点儿怼了监考官满脸。
秦究端着茶杯让过偷袭,惊讶地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游惑。
游惑顶着一脸“监考官怎么还不狗带”的表情,困倦地进了卧室,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发出“嘭”的一声响。
……
前半夜,村里风平浪静。
预料中的怪物、剁骨刀都没出现。
游惑撑着眼皮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放弃,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直到凌晨时分,墙上的钟咔哒咔哒跳过最后几格,变成3点整。
熟悉的敲击声又来了……
笃笃笃。
那声音先是响在墙外,又很快到了墙内。
笃笃笃。
几分钟的功夫,它就响到了床底下,贴着床板,敲在游惑背心。
游惑一无所觉,他睡着了总是很难醒。
笃笃笃。
游惑依然一动不动。
他侧脸压在枕边,一只手伸出被外挡着眼睛,睡得非常安稳。
闹鬼闹了快五分钟,没人理它。
“……”
敲击声终于停下了,它似乎非常困惑,又有点恼怒。
卧室里安静半晌,突然响起了细细索索的声音,跟前夜树林里的声音一样,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木地板上爬行。
那东西从卧室爬到了客厅,找到了屋里的另一个活人。
笃笃笃。
敲击声终于又响了起来……
第一遍刚敲完,合衣睡在沙发上的监考官动了一下。
他闭着眼捏了捏眉心。
就听茶几上,一个女声幽幽地问:“我来找不听话的客人,你今天缝娃娃了吗?”
监考官:“……”
题目怕不是疯了。
居然饥不择食地来剁监考官?
秦究眼睛都没睁,应付地说:“没缝,怎么办吧?”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只好留下你的脑袋了。”
女声轻叹一口气,遗憾得跟真的一样。
下一秒,一条惨白的手臂猛地扬起,抡刀就要剁。
结果落下的瞬间,却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分寸不得近。
秦究攥着怪物坐起身来,右手居然还能分神打开落地灯。
灯光一亮,总算照清了怪物全貌。
那其实不能叫怪物,只是一条手臂。
没有头脸,没有身体躯干,没有其他一切,只是一条手臂。
看创口,应该是被剁下的。不像最近,估计是很久之前。
联想到昨晚梁元浩的遭遇……这闹鬼的手臂,没准就来自于曾经某个倒霉的考生。
因为没有躯干限制,鬼手臂灵活至极。
它抡着剁骨刀,在秦究手下不断翻扭,试图去砍对方的头。
秦究烦不胜烦。
他冷笑一声,从茶几下抽出皮绳,连刀带手捆了个结实,然后拎着这份大礼,敲响了某位睡神的门。
……
游惑是被羽毛骚醒的。
他偏头打了个喷嚏,抓着头发满脸不耐烦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床边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进来了?”游惑一脸不高兴。
秦究晃了晃手指,钥匙叮当作响,“靠备用钥匙。”
游惑不满:“不能先敲门?”
秦究:“……”
真有脸说。
“你手上又是什么东西?”游惑的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上。
那里,某个惨白的玩意儿正疯狂扭动。
秦究把手臂拎到他面前,毫无起伏地时候:“Surprise,送你的晚安礼物,喜欢么?”
游惑:“???”
“这东西赶来剁你的头,你没有理他,他就找上了我。”秦究说,“劳驾你有点考生的自觉,处理一下。”
游惑被这睁眼送温暖的举动恶心了五分钟。
对秦究说:“给我。”
秦究以为他要弄死或者埋了,谁知这位别出心裁的考生把皮绳松了松,一端拎在手里,另一端扣着鬼手放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看不出么?它扭成这样肯定要走,我遛它回去。”游惑说。
秦究:“???”
二十分钟后,林子里冻傻了的一群人,远远看见某位大佬遛着一只狗……不,一只手,直接朝这来了!
第27章 要凉┃“哥,树林或者坟墓的吉普赛语怎么写?”游惑:“……不会。”
那手动得贼快。
五指扒地, 上下翻飞。
无奈被一根皮绳限制了发挥, 于是扭动过程中它企图抡刀反抗,均惨遭镇压。
画面实在很有冲击力, 大家都看醉了。
他们原本怕得要死, 困意上头还得扒住眼皮以求保命。现在被游惑一刺激, 瞬间精神抖擞。
“哥你……”
玩得开心吗?于闻想问。
不过看他哥一副“踏马又没觉睡”的死人脸,他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游惑遛到近处, 强行让惨白鬼手刹了车。
鬼手抡着剁骨刀转了一圈, 疯狂挣扎。
大家惊得后退半步避开刀刃,又匆忙围过来, 七手八脚地把它摁紧。
陈斌神情复杂地问游惑:“你怎么把它逮住的?”
昨夜还发疯砍人的怪物, 今天就成了笑柄, 搁谁谁不懵?
尤其他还差点儿成为被砍的那个,死里逃生的后怕情绪还没散呢,就欣赏到了这么一出……
“没抓。”游惑用下巴指了指秦究:“他拎给我的。”
陈斌:“……”
拎……
秦究大度地说:“不客气。”
游惑:“我谢你了?”
秦究点头一笑:“我勉为其难可以意会一下。”
大家万万没想到是监考官动的手,当即愣了一会儿, 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帮助牌已经用掉了?”
秦究从口袋里摸出牌, 语气非常遗憾:“目前还没有。”
大家很惊讶:“诶?为什么?”
游惑:“他那是正当防卫, 用什么帮助牌。”
秦究盯着他的后脑勺,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行吧。”
正当防卫?
大家更懵了:“这东西还能袭击监考官?这么疯的吗?”
游惑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于闻一锤手心:“要这么说,是不是怪物来了,只要不醒就没事?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横竖都是死,总要有个逃生点。”
“嚯,说得轻巧, 那你要怎么控制自己不醒?又不是不睁眼就可以。”老于没好气地说。
于闻:“哦……吃点安眠药呢?”
“傻儿子你找一片安眠药给我看看?”
于闻:“……”
分析到最后,大家还是觉得这场考试有点蛮横。
倒不是真的无从下手,反正有游惑在总能下手。
而是……不论黑婆还是鬼手,他们行为上都有不讲道理的地方。
比如除了题面要求,黑婆还额外搞出了抽牌和缝娃娃的障碍。再比如鬼手居然会迷失目标,放过游惑这个考生,转而去攻击监考官。
……
“真的挺奇怪的……”于遥试探着说:“会不会以前考试题不这样,为了越考越难所以加了麻烦?”
这姑娘进步很大。上一场考了多久就哭了多久,这场好多了。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头绪。
而且主动权在考题手里,他们就算有头绪,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活多久。
……
“晚上林子有动静么?”游惑问。
“跟昨晚差不多。”
“好多东西在爬,但太快了,我们就没有贸然去追。”于闻说:“嗖嗖就没影了,现在看来……应该都是这种东西。”
他觑了一眼惨白鬼手。
游惑“哦”了一声,示意众人把鬼手放开。
他揪了揪皮绳,说:“来,继续跑。”
鬼手:“……”
这东西可能被欺负狠了,软在泥土里装死,半天没有动弹。
游惑等了片刻就没了耐心,踢了它一脚说:“不走就耗着吧,耗到天亮拖你去林子外。”
这些东西白天不见踪影,只在夜里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游惑猜测,也许它们不能见日光?或者害怕别的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
话音刚落,鬼手猛地弹起来疯狂扭动。
“这是怕了吧?”
一看威胁有用,众人纷纷开始扔狠话。
“现在眼看着要4点了,天亮起来快得很。”
“也可以让村民看看夜里威胁他们的是什么东西,挨家挨户敲门——”
于闻快扯到“山村一日游”的时候,鬼手突然静止。
它趴在那里,灰白腐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抓着地。
这像是某种呼吸的频率,又好像在表达不安和恐惧……
怕什么呢?
村民?
游惑不解地皱起眉。
他正想扯动皮绳说点什么,鬼手瞬间有了动作。
它五指抓地,飞快往树林深处钻去。它似乎急切地想要回到窝里,在天亮之前用潮湿的泥土把自己封盖起来。
大家拽着皮绳,跟着它在林中穿行,很快就没了方向。
树林深处有晨雾,阴冷极了。
湿重的空气把火把的亮光闷得很暗,抖动着仿佛随时要熄。
“什么味道?”老于吸了吸鼻子。
越往深处去,树林中弥漫的味道越是清晰浓郁。
陈斌当时就变了脸色:“这味道……这味道跟咱们屋里的很像,昨晚我跟梁元浩就是闻着味道睡过去的。”
不提还好,一提所有人都回想起了那股薰香味。
跟黑婆屋内的略有区别,让人昏昏欲睡。
Mike身胖体虚。他熬了一宿又跑了这么多路。这么一熏,当即踉跄着绊倒在地。
其他人也接连有了反应。
动静一乱,鬼手趁机绕过树干。
皮绳绷紧的瞬间,刀刃一割。绳子应声而断,鬼手一猛子扎进湿泥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等大家缓过来再去翻找,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操——就差一点点!”
众人懊丧不已。
但跑了就是跑了,再不爽也只能铩羽而归。
……
很快又到了天亮。
7点30还差5分钟,乌鸦开始叫魂,提醒众人又要收卷了。
于闻抱着手机给他哥磕头:“幸好幸好,昨天拦住我没让我答完,要不然今天就完了……”
严格来说,他们这一晚有过收获,但能得分的确实没有。多亏游惑长了个心眼,把听力第(2)题的答案留到了今天。否则当场就要凉一个。
黑婆的家人在哪里?请找到他们。
答案很简单,写树林或是写坟墓都可以。毕竟她那些家人都已经入了土,变成了几块墓碑。
于闻抓着骨笔写下一个“树”字,正要写“林”,一个嗓音慢腔慢调地响了起来。
“我有一个问题。”秦究抬起两根手指。
“快写。”游惑催促完于闻,转头对秦究道:“什么问题非要这时候讲?”
秦究:“试图憋过,不太憋得住。”
游惑:“说。”
秦究敲了敲门板,“考吉普赛语答中文,还催他快点写?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游惑:“……”
众人接连“卧槽”,心说大意了!题目都是中文,搞得大家鬼迷了心窍,下意识也答了中文。
秦究刚提醒完,手腕上的红灯就连响三声。
负责传声的乌鸦刚张开嘴,秦究就堵了回去:“监考规则第7条,考生在答题规则上出现概念模糊,犯了显而易见的错误,监考官有提醒的义务。他们现在这种行为不是智障得显而易见?”
他讥嘲地说完,又转头对考生道:“不好意思,人身攻击了。”
众人:“……”
话是很有礼貌,但语气戏谑中透着一股吊儿郎当,就很气人。
秦究气完考生,又不慌不忙地对乌鸦说:“我只是履行义务而已,全程监考够闷的,别找茬。”
众人大气不敢喘,总觉得这位监考官下一秒就要凉了。
出乎意料的是,乌鸦张着大嘴沉默片刻,竟然真的闭上了。
秦究依然倚着门柱,全程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收回目光冲众人说:“距离收卷时间还有2分钟,我脸上长了答案?”
于闻抓着骨笔,慌得一比:“哥,树林或者坟墓的吉普赛语怎么写?”
游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