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聊一聊┃找了个特别麻烦的人,搞了一段地下情?
关系过密?
考官A?
星号?
秦究:“……”
一条记录寥寥数字, 随便拎几个出来都是槽点。
秦究平时并不无聊, 也没有闲着没事翻别人违规记录的爱好。
但他毕竟顶着001号监考官的名头,权限很高, 即便不主动查找, 也看过很多人的违规记录。
不说别人, 他自己的就不少。
考官A这种,他真的第一次见。
打码是什么见鬼的操作???
系统里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 连监考带考生, 活着的死了的,这些年下来能凑一座小小的城。
脸都看不全, 谁认识谁啊, 用得着打码?
退一万步说……
违规违规, 都违规了,曝光出来不是很正常?
遮遮掩掩是哪门子的道理?开后门的?
秦究敛眉垂目,在“考官A”这个名字上戳了一下。
屏幕又跳转一页,刷出了“考官A”名下的所有记录。
秦究违规次数很惊人, 毕竟他光是来清理考场就清了12次, 再加上大大小小其他违规……数都数不过来 。
相比而言, 考官A的页面就干净很多。
每一条违规记录末尾都有一个小小的标志,颜色不同。
这代表在系统眼里,该条违规事项的严重程度——
小打小闹是无伤大雅的绿色;
恶劣一点是黄色;
再严重就是橙色;
最高一级是红色。
秦究见过的大多页面,要么全是绿色,要么绿色中夹杂一两点黄和橙,红色是最为罕见的。
我们的考官A游先生, 违规记录寥寥,一共五条。
三条橙色,两条红。
没了。
秦究:“……”
他忽然想起某位同僚的描述。
说当年的考官A年轻傲慢,冷冷的有点不近人情,几乎是系统完美的代表者。
现在看来……
完美的代表者恐怕是放屁,系统第一个不答应。
这位考官要么不违规,要违都是往大了搞。
按时间排序,那条“与*关系过密”是考官A名下第一条记录。
奇怪的是,这条居然也是橙色级别。
怎么个关系过密能密成橙色?
秦究盯着那条看了好几秒。
他本以为其他记录里会有这位“星号”的信息,谁知考官A名下记录,所有涉及其他人的部分全都打了个码。
红色那两条更甚,违规事项都是空的。
这个态度很明显了——
考官A被除名之后,系统不仅删完了监考体系内所有跟他相关的照片、资料,还切断了他跟所有人之间的关联……
就连违规记录都没放过。
秦究猜测,就算游惑现在过来按个手印,恐怕也不会显示什么绑定关系。
至于系统为什么还保留着这几条记录,没有全部删干净……
也许是为了警示后人?
那么问题来了——
星号是谁?
***
“老大!”154按着电梯,喊了一声:“您还有事?”
游惑站在电梯最里面,他看见秦究手指在金属台上点了几下,接着抬头看过来。
也许是巧合,他的目光越过154、922他们几位,和游惑的视线撞上了。
明明几分钟前还在天台堵着路耍无赖,这会儿却好像……不太高兴?
游惑目光中透着疑问。
秦究收回视线,划掉屏幕说:“来了。”
他平日里常会笑,走过来的时候嘴角却平直下抿。这种表情在他身上很少见,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就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078就直面着这种压力。
他身前站着秦究,左边021脸色像服了毒,右边922又丢了魂,身后游惑比他高一点,一扭头就会迎上对方垂下的视线。
078一阵窒息。
五分钟后,这种窒息达到了巅峰。
起因是秦究之前放过话,要带游惑回住处看看。
那片别墅区就在双子楼旁边,箍在院墙中,出入口有门禁。
078进去了没事,但游惑只是往里迈了一步,整个门禁区就“兹啦”闪过一抹电光,响起了警告声:
【警告,禁止通行。】
秦究和游惑同时看向078。
078:“……”
078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个罪。
好在系统及时补充:
【监考官住宅区,危险考生不得入内。】
“什么意思?”秦究不满地问。
监考区的系统音要比考场灵活很多,还能跟秦究互动。
它说:
【这是危险考生禁止令。】
秦究:“什么时候的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监考区安全条例第13条第5款,已实行4年11个月零7天。】
“行吧,就算有这么一条。”秦究说:“危险考生的定义是什么,他哪点符合?”
【……】
门禁系统足足五秒没出声,只有“滋啦滋啦”的电光胡乱闪着,表达着它无声的控诉。
154看不过去了,忍不住悄声说:“老大,他哪点不符合……”
于此同时,门禁屏幕愤然刷出一长段话——
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属于危险考生:
1、考试累计违规超过三次的
2、故意破坏题目及考试工具的
3、故意攻击监考官的
4、故意毁坏考场的
5、有类似其他恶性行为的
以上,游惑全中。
154咳了一声。
就连021都默默扭了头。
【请相关监考官将危险考生带离住宅区,按规定安置在考生等候处,处罚时间结束前,考生不得离开指定房间。】
如果单单是这样恐吓一句,游惑根本不会当回事。
结果系统又加了一句:
【如若违反,考生加罚,相关监考官视为执行失误,一并处罚。】
“……”
这相当于变相连坐,游惑面露一丝厌恶,脸色变得有些臭。
【请监考官立即执行。】
078冲021疯狂使眼色:“那个……走吧?”
021点了点头,装出不耐烦的坏脾气模样,对游惑说:“听见了帅哥?究竟走不走?”
游惑“嗯”了一声。
他独来独往惯了,下意识抬脚就走。
021踩着高跟鞋匆匆跟上。
结果大佬刚走两步又刹住了。
021:“怎么了?”
游惑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另一只捻着耳垂。
他半边脸背着光,从021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就见他站了片刻,转头往回看过去。
不远处,秦究居然还在门口,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正跟154和922说着什么。
话到中途,他似乎有所感应,忽然朝这边抬了眼。
“怎么了?”秦究问。
游惑想了想说:“既然算朋友,我是不是要打个招呼再走?”
秦究:“……”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变得有点复杂。
具体怎么复杂很难形容。
可能也服了毒吧。
游惑看了他一会儿,说:“打完了,我走了。”
然后放下捻耳垂的手插进口袋,转头离开。
021:“……”
她顶着一脑袋“WTF”,原地晃了两下,再次蹬着高跟鞋哒哒哒跟上去。
***
住宅区门口静了片刻。
154偷偷瞄着秦究的脸色,半晌后忍不住说:“老大,你……哪里痛?”
秦究回神,拧着眉说:“什么痛?”
“哦,没有,我看你脸色不是很舒坦,以为你清理考场碰伤哪里了。”154说。
“没有。”
秦究摸着脖颈,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好。”154说:“要不咱们进去吧?”
他跟着耗了很久,早就犯困了。
谁知秦究刚抬脚,门禁系统又诈了尸:
【警告!危险考生不得入内!】
154正过门呢,差点儿被电到裆。
他顶着棺材脸迅速后撤一步,斥道:“什么东西这是?!”
系统倔强地重复了一遍:
【危险考生不得入内!】
大屏幕上关于危险考生的定义闪了两下。
154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缓缓转向秦究:“那个老大,它可能……把你也划成考生了。”
秦究:“……”
于是不久之后,游惑、秦究两位危险分子在等候处走廊相遇。
一个被怼进318,一个被怼进324。
***
清理任务提前完成,剩下将近两天的时间,他们都得待在这个房间里。
房间其实不小,有点像酒店套房,吃住是够的。
但……非常无聊。
游惑在屋里转了一圈,给手机充上电。
他已经习惯了把手机当成计时器、录音机和单机游戏机,没想到一划开屏幕,居然显示他连上了网络。
游惑愣了一下,问随行盯人的078:“这里有网?”
078生无可恋地窝在沙发一角:“有啊,不过不是常识范围里的网。”
游惑随便点开几个软件,发现都能用,疑问道:“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你用这个网络搜索东西,看各种外来消息,这些都没问题。”078想了想说:“但是,你要往外发东西就不行。换句话说,你可以接收信息,借机看看外面什么样,但外面收不到你的消息。”
078瘫在那里,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咕哝说:“有进无出。”
听了他的话,游惑点开浏览器,随便搜索了几个关键词。
网页跳转很快,搜索结果看不出限制。
他又点开社交软件。
软件界面还停留在国庆假期,他被拽来考试之前。
他很少跟人聊天,消息界面总共只有四个人。
最上面的是于闻,这位表弟算是最话痨的一位,时不时就会给他发点什么。
有时候分享个视频,有时候分享个新闻。
游惑有时候会回他几个字,看到得太晚就会略过不回。
好的是,这位表弟不需要回应,他的乐趣只在于分享,按了分享键之后就不管了。
没什么负担。
老于话少,每年出没于几个定期时间。
逢年过节发个中年人专用表情包,剩下的基本就是问他:回不回国?什么时候回?去不去哈尔滨?
至于另外两位,则是他养伤时候的医生和特护。
他呆的医院跟部队联系紧密,负责他的医生也是个华裔,姓吴。对方时不时会问他一些关于复健和恢复的事情,最新几条是问他回国之后感觉怎么样。
关于脑伤和眼伤,最初就是这位吴医生给他解释的。
只说是训练伤,从没提过任何和“系统”相关的信息。
游惑看着界面上的往来信息,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系统是国内外联合研发的,就算是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做了手脚,埋下种子。几年过去,国内部队负责人员不会毫无察觉吧?
不可能那么迟钝。
但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系统失控的受害者了,难道没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伤情来源?
退一万步说,如果帮助他想起往事,部队也能多了解一些系统内部的信息,不是么?
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对他只字不提的?
078还在咕咕哝哝,不过没一会儿,他的话语就变得含糊起来,似乎快要睡着了。
窗外,夜色深浓。
考生等候处并没有什么人,四周显得很安静。
游惑看着聊天界面出了一会儿神,试着给吴医生发了一条信息:
医生,你听说过考试系统——
句子刚输入一半,游惑手指顿住。
他想了想,把后面半句删了,只留下“医生”两个字。
消息发出去之后,旁边的小光圈一直在转,显示正在尝试发送。
过了大约一分钟,那个小光圈跳成了感叹号。
游惑手指按上去,跳出一个对话框问他:要不要重新发送?
他点了一下。
小光圈再次开始转动。
过了一分钟,又变成了感叹号。
078说得没错,接受信息不成问题,但他发不出去。
游惑靠在沙发里,垂眼看了一会儿,关掉了聊天界面,没再尝试。
他又切回浏览器,用他和于闻父子出事的那条街名作为关键词搜索一番。
十几页翻下去,没有找到任何新闻。
这说明他们三个被送进来考试的那天,在常人眼中,那个路口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没有大新闻,也没有什么怪象。
而所有的搜索结果,都停止在10月7号。
真的有时间差?
游惑心想……
***
对他来说,突如其来的网络够他打发无聊时间。
但对秦究来说,这种有进无出的网络他早就习惯了,比起刷手机信息,此刻的他更倾向于闭目养神。
922特地跟154换了班,来老大这边随行盯人。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冰箱,找了点食材,又心不在焉地进了厨房,煎了鸡蛋和熏肉。
922把食物装进两个盘子,端到了茶几前。
他搁了一份在秦究面前,捏着叉子在自己这份熏肉上扎着洞……
“老大……”
922瞄了他一眼,说:“我们聊聊天?”
自从发现游惑是考官A,他心里就一直憋着这事,越憋话越多,早就想找机会跟秦究聊聊了。
谁知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秦究“嗯”了一声,直起脖睁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还没开口,922就被看怂了。
“老大?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922问。
秦究说:“没什么,问你个问题。”
922:“哦,什么问题?”
“关系过密,一般指什么意思?”秦究说。
922虽然排名不算太高,但也是个三年的监考官了,系统常用语言再了解不过。
他张口就来:“这不就是不正当关系的委婉说法?系统不是总这么用么,您忘啦?”
秦究手指松松地合在一起,指尖轻敲了几下说::“不正当关系,你觉得有哪些?”
922:“……”
他默默看了盘子一眼,心说老大也没吃馊饭啊,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他斟酌了一下,说:“情、情人关系吧。”
秦究:“……”
922僵硬地咬了一口熏肉。
“那……因为关系过密违规,触到橙色级别,会是什么情况?”
922艰难地咽下熏肉说:“……找了个特别麻烦的人,搞了一段地下情?”
他说完,连忙喝了一口水。
再抬头时,发现秦究脸板得像上坟。
922:“……”
他想跟154换回来………………
***
艰难地两天总算熬了过去,放过了考生也放过了监考。
两天后,四个重考人士聚集在了重考区,准备进入新的考场。
021推了推墨镜,拿着一张纸条说:“因为是重考,所以这门科目依然是历史,一会儿直接从这扇门进去,考场已经准备就绪了。”
“祝你们好运。”
第75章 糟糕时代┃他不是看过来了,他是直接过来了!他要干嘛?
重考省去了选择科目的环节, 自然也没有那个十字路口。
游惑进门就被浓雾扑了一脸。
秦究先一步进去。
上一秒, 他还转过头来要对游惑说什么。下一秒,高大的身影就淹没在苍白的雾气里……
消失了。
考了这么多场试, 这片浓雾也穿过好几回了。
这是第一次, 游惑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无数个相似或不相似的瞬间蜂拥而至……
某年某天, 他坐在会议桌前,有人越过争执的人群朝他看了一眼, 拎着外套推门离开;
某年某天, 他领着一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另一群人擦肩而过, 脚步顿了一下, 却连招呼也没打;
某年某天, 他驱车驶过街道拐角,有人斜倚着灯柱,在后视镜里倏然远去;
又是某年某天,视野里所有轮廓都暗淡模糊, 有人笑着坐在他面前, 细细索索似乎在掖围巾, 他好像闻到了血味,但他已经看不见了……
……
“先生?”
“先生?您还好吗?”
游惑轻眨眼睛,回过神来。
浓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他面前横着一条土路,黑色马车停在路边,马车夫一副旧世纪的打扮, 说着口音浓重的话。
想必已经进了考场。
游惑转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马车夫说:“您看起来很不舒服,脸色很差。”
游惑原地站了一会儿,说:“没事。”
马车夫依然不放心地瞥了他几眼。
游惑揉了揉眉心,恹恹地问他:“你是谁?”
“我是来接您和夫人的。”马车夫说:“您忘了吗?您答应要去卡尔顿庄园做客的。”
游惑手指一顿,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接谁???”
马车夫说:“您和夫人呀。”
他拉开马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已经在车上了,您上来吧,车里备了食物,吃一点也许会舒服很多。”
游惑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蹬上马车一看,车篷里坐着个比他还懵逼的小姑娘,顶多20吧。
车厢上,还挂着一幅圆框油画,画着一只饼脸的猫。
马车夫不由分说把他推进车篷,一边关门一边说:“这一带天气不好,尤其这个季节。”
他跨坐在车头,拎着缰绳朝远处望了一眼说:“那边黑云已经过来了,再晚一点恐怕要下雨,先生夫人坐稳了,咱们得快一点儿,才能赶在雨前到庄园。”
车篷内其实很宽敞,正对车门的座位铺了精美的软垫,两侧还加固了扶手,那陌生姑娘就坐在那里。她身边还有足够的空间,再坐一个胖子也绰绰有余。
姑娘愣了半天,拍了拍身边说:“那个……你也是考生?那坐这吧。”
没等游惑开口,她又连连摇手说:“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也刚上车,比你早两分钟吧,那个马车夫张口就是一句夫人,吓我一跳。我跟他理论半天了,没用,就不改。”
游惑“嗯”了一声,淡淡说:“系统搞的鬼吧。”
他依然没有在她身边坐下,而是坐在侧位上,和她保持着礼貌又陌生的距离。
这姑娘也不是考第一场了,见识过系统的德行。
不过还是咕哝了一句:“什么破系统还帮人已婚……”
“对了,这边有面包和酒,你要不要吃一点?你看起来好像是不太舒服……”
那是一个银桶,里面放着硬邦邦的面包,两串葡萄,还有几个银酒壶。
游惑觑了一眼:“你吃了?”
姑娘摇了摇头:“我不饿,在休息处吃饱了来的。”
游惑点了点头。
他有些心不在焉,又掀开窗户看了一眼。
“你在等人?”姑娘问。
游惑抵着窗户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后应道:“嗯。”
***
可惜,马车夫没有要继续等的意思。
这条路也没有再来人。
远处虽然有黑云压过来,头顶的太阳却依然炽烈。
这里已经是仲夏了,阳光涂抹在树梢,将绿色照成白。
游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骤然意识到热。
好像之前都没回魂似的。
他脱了冬装外套,只留了一件白色T恤。
姑娘说:“我这座位底下有个箱子,可以把外套塞进去。”
“谢谢。”
“我叫周祺,你呢?”
“游惑。”
周祺“哦”了一声,发现对方话是真的少,也不打扰了。
她支着头看向窗外,不久便出了神。
马车行了大约半小时,车夫喝了几声,转头说:“一会儿会穿过城镇,还要接一对客人。”
游惑睁开眼,眼里毫无困意。
这是他第一次在进考场的路上没睡着。
听见车夫的话,他又挑开了窗。
这是某个边陲小镇,房子多是石制的,女人穿着旧世纪累赘的裙袍,男人则是灰白色的布衫,领口恨不得开到肚脐。
明明是白天,镇子里却并不热闹。
人们表情木然,眼珠暗淡,脸颊瘦削透着病气。
他们瞥一眼马车,就匆匆关上了门窗。
马车在镇子里绕了个弯,在某个树林边停下。
林子里,熟悉的浓雾萦绕其间,游惑目光落在那里。
树枝扑簌摇晃,浓雾里钻出来一个女人。
游惑目光直接划过她,依然落在浓雾边缘。
马车夫又走上前去,对那个女人说:“夫人,我来接您去卡尔顿庄园,您先上车?”
说话间,浓雾里又钻出来一个人。
这次是个男的。
具体是谁没看清,反正不是秦究。
周祺正趴在车门上往外看,身后突然“当啷”一声响。
她惊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那位叫游惑的大帅哥撒开窗子,小铁片做的挡板当啷摇晃,而他已经抱着胳膊闭起了眼睛,对新来的两位同伴毫无兴趣。
唔……看上去心情极差。
当然,新来的两位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男一女刚进门,整个车篷就被低气压填满了。
周祺:“……”
自我介绍都不知道要不要做了。
但她是个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额……我叫周祺,你们也是考生吧?”
看服装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剪了短发,很干练。她靠着周祺坐下,说:“抱歉啊,被塞过来考试心情不好。刚刚吓着你了?我是0——”
她说了一半,忽然卡壳,又尴尬改口说:“我叫赵嘉彤。”
周祺:“?”
赵嘉彤又拱了拱身边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身上还带着酒气,头发乱得像鸡窝,下巴上有一圈青茬,显得有点颓废。
他搓了搓脸,抬起带血丝的眼睛看了周祺一眼,嗓音低哑地说:“1006。”
周祺:“???”
她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监考官?”
赵嘉彤又拱了他一下,他又改口说:“不好意思啊,昨晚到今天没睡,有点懵。我叫什么来着?”
“……”
两个女人对脸懵逼。
至此,赵嘉彤终于受不了他了,揉着额头说:“他叫高齐,嗯……我俩都是监考官。”
周祺“啊”了一声:“监考官也要考试的吗?”
赵嘉彤说:“犯了点错误,被罚过来考一场。”
她说着,瞥向高齐,他刚从马车的银桶里捞了一只酒壶。
赵嘉彤板着脸把酒壶抢过来,说:“你能不能有一天醒着?嗯?”
周祺缩了缩脖子。
她刚缩回来,余光瞥见心情极差的大帅哥又诈尸了。
他听见对面两位监考官的话,终于把头转过来,睁开了眼睛。
赵嘉彤捏着酒壶,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吵醒你……”
话说一半,她眼珠就瞪圆了。
她盯着游惑的脸,手里酒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
酒水泼了一车。
周祺又来了精神:“嗯?”
她看了看游惑,又看了看赵嘉彤,后者半天没找到词,只顾着用手肘疯狂捅高齐。
高齐正悄悄拿第二壶呢。
“就一壶,一小壶!”他护着手里的酒,抬头一看。
咣当……
又掉一个。
周祺:“嗯???”
这是什么魔法???
游惑蹙了一下眉,抬脚让开乱淌的酒液。
高齐终于憋出一句话:“草特么,考官A??!”
周祺不知道这个“考官A”代表什么,估计来头不小。
因为这位高齐先生已经破音了。
她也就看演唱会能破音。
赵嘉彤也喃喃说:“考官A……我的天,是你么?”
高齐:“你没死???”
赵嘉彤:“你不是被除名了吗?”
高齐:“你居然没死???”
赵嘉彤:“怎么还能回来?”
高齐:“你怎么会没死???”
游惑:“……我跟你有仇?”
三句话死三回。
高齐被问得一懵。
他盯着游惑,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终于说:“有仇?诶——他问我有没有仇?”
高齐摇了赵嘉彤两下,说:“我天,他居然问我有没有仇?”
“你他妈走了之后,最颓的人就是我了,你居然问这种话?”
游惑:“?”
“气死我了。”高齐说着,又捞了一壶酒。
赵嘉彤:“……”
这次她没有拦着。
高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游惑看了很久。
这位奇男子,喝了酒居然奇迹地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他说:“你是不是……忘了以前的事了?”
游惑心说这观察力真是敏锐,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终于说了句人话。
“嗯,不记得了。”他说。
高齐面色复杂,又点了点头说:“也是,也是……都除名了,肯定不会让你记得那些的。不过你怎么会又进来呢?”
游惑说:“我怎么知道?跟家里人吃饭,三个一起被拉来了。”
“那应该是被连累了……”高齐说。
赵嘉彤疑惑地嘀咕:“系统为什么没有把你重新送出去?”
高齐说:“你也喝酒了?进来了就得按规则走,系统想送也得合规啊!”
赵嘉彤:“哦对。”
游惑应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之前还有些疑惑,为什么021那么小心翼翼,秦究就直接管他叫大考官。
现在想来,他人进来了就是成功。
而021还得藏着自己的立场和身份,至于秦究……反正从来都是刺头。
高齐咣咣灌下整壶酒,把银壶往桌上一拍,长出了一口气:“算了,不谈那些了。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啊,以前排号D,嘉彤排E。咱们以前都是一派的。”
游惑:“一派?”
“哦对了,这个说法过时了,你一定没听说过。”
那是很早以前的说法了。
那时候,监考官刚从十来位扩充为50位,因为一下子添加了很多外来者,又因为系统失控初现端倪,想法和立场碰撞便凸显出来。
50位监考官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初始监考官为主。他们是最初接触系统的人,见过系统正常运转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感情。他们主张系统的偶尔失控是漏洞,要在不断升级的过程中一处处填补,潜移默化地完善它,不要直接和规则作对,因为他们都身在系统规则内。
另一派则大多是新加入的监考官,这群人本来就各个都是双刃剑,十个有八个是刺头,行事作风常年在规则边缘游走,个别人尤其突出。
他们的想法更激烈一些,但凡出问题的地方直接突破规则强行更改。
说白了,就是把系统当成一个间歇性的危险分子,一派认为要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慢慢说服,另一派认为错了就打。
其实当时大家心知肚明,后来加入的监考官大多来自部队,不少是带着任务来的。
因为系统核心藏在这里,想要做点什么,只能先入虎穴。
可一旦进了这里,就身处于规则管制之下。
跟规则对磕的下场,他们再清楚不过。
强硬一天两天,没事。
一个月,勉强还行。
一年呢?
谁熬得住?
更何况每次对磕,不仅仅是强硬派自己遭殃,还会连带到其他人。
时间久了,再硬的骨头都能被磨掉棱角。
所以最初,强硬派的人是多数。
后来一个、一个、一个倒向了温和派。
考官A被除名的那次系统BUG,就是对强硬派的警告。
那次之后,就再没有明面上的强硬派了。
换句话说,不用分派了。
所有人都一样。
高齐说:“现在说这个,也就当聊天吧,没什么意义了。当年见面恨不得打一架的人,我现在见了都能打招呼了。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还是不太顺眼。”
听见这个开头,游惑就猜到了结尾。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比如?”
“比如001啊。”高齐说着,又“哦”了一声:“你不一定见过001,就是当年永远跟你对着干的那位。”
游惑心说,果然。
“当初开会,最后永远有一方摔门而去。我记得有一次吧,我通知开会的,安排座位不小心把你俩放在了一起,那个刀光剑影……最后还坏了一个杯子、一只手机。”
高齐说着,咂了咂嘴:“居然还有点怀念了,我一定是喝大了。”
赵嘉彤说:“你哪天不是喝大了?”
高齐又说:“不过让我跟001握手言和还是不可能,当年要不是他,你也不至于差点死了。”
他咕哝了一句,又强调说:“完全不可能。”
就在众人说话间,马车绕过卡尔顿山,转到了后面的庄园附近。
马车夫说:“先生、夫人,一会儿就到了。”
就在这时,马车上挂着的饼脸猫说话了:
【考生已从各处乘马车而来,驶往最终考试地点。】
【考试即将正式开始。】
【本场考试科目:历史】
【考查知识点:世界史,糟糕时代】
【本轮考试为大型考场,考生共计26人,由系统分为13组,每组两位考生,组内考生分数之和为本场考试等级核算的基础。】
【本场计分方式采用角色扮演模式,没有答题卡,没有标准答案。除原定分数外,有额外加分的机会,也有额外扣分的可能。】
【考试结束时,组合分数排名为C的参与重考,D的直接淘汰。】
【本次考试分数只在每夜12点整公布,除此以外,只有每组考生自己知道实时变动。】
【现在播放考试题目。】
【1347年,卡尔顿山附近黑死病蔓延,镇子上有一半的人死于这场瘟疫,卡尔顿庄园也不例外。公爵夫人、刚出生的儿子、管家以及大半仆人都在这一年先后去世。这一年的复活节,公爵悼念亡人,客人们纷纷前来致以哀思,并对公爵保证,他们带来了认识的医生,会治好这里所有人的病。】
【题目要求:作为客人,考生不能违背公爵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否则整组处罚。】
【有任何问题,可询问本场监考官154、922、021。078监考官因身体不适,暂时告假。】
马车里的四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周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纷纷前来的客人,是指我们吧?”
赵嘉彤:“应该是。”
“……有医生吗?”
“没有。”
“那治什么啊!”
高齐说:“这其实不是重点,以我的经验来看,题目要求往往才是重点。与其担心有没有医生,不如担心那个公爵有没有怪癖,会不会提一些奇怪的要求。”
马车刚好停下,马车夫此时正要给他们开门。
他张口第一句就是:“唔……一会儿就进庄园了,我冒昧提醒几位一句,公爵老爷其实挺好相处的,就是有一些奇怪的毛病。你们……你们小心。”
“……”
下一秒,车窗被打开。
饼脸猫油画被当场扔了出来。
高齐率先下来。
卡尔顿庄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天色阴了下来,黑云笼罩,电光在头顶劈了两道,给城堡式的建筑平添几分诡异。
隆隆雷声紧跟着砸下来……
“没个好天……”
高齐咕哝了一句,转头看着被送来的考生们。
他扫了一圈,目光倏然顿住,脸色当时就不好了。
赵嘉彤紧跟着下来,说:“你干嘛,见鬼了?”
高齐说:“他妈的还真见鬼了!”
“啊?”
高齐一指不远处,说:“001!”
赵嘉彤跟着看过去,就见秦究从一辆马车里下来。
电光连劈几道,好多考生被惊得直缩脖子。
唯独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着头扫视广场。
“真不巧……他好像在找人?”赵嘉彤说,“诶?他是不是看过来了?”
高齐脊背一绷:“我日,他不是看过来了,他是直接过来了!他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