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依偎
月上柳梢
那封墨迹渐干书信被折好放入平整的信封中,李宗仪递给桌前躬身候着的李申。“直接送到春熙阁便可,无需交给太太。”
李申低声应是,退出去时刚要带上门,抬头一看,碰巧那只黑脸乌雀回来了。他哼了一声,松开了门环让他进去。
乌雀也不客气,径直绕过了他走进去。
书桌后的人正闭目养神
“主子,账本不在陈家。”他在陈缭的宅子里守了七日,这狗官除了喜欢请客设宴外,藏纳美人外,倒也不做别的。他把陈家上上下下几乎都摸遍了,也没找到东西。
李宗仪头部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搭上扶手。“他啊,老狐狸了。”
这种要命的东西,能找着才是诡异。
乌雀闻言,也不在意,低头从袖中掏出一物。“这是在陈缭书房找到的。”
那是一卷绸帛,明显是乌雀复绘的,墨迹还未干透。李宗仪接过拿在手里端详着,这图绘的粗糙,倒像是一副小儿随意涂鸦的画,画上仅有两山两水,山水之间皆挂着白幡。
陈缭把它当宝贝似的锁了,夜间时不时地拿出来细看,乌雀当时差些以为他鬼鬼祟祟地藏起来的是账本,辗转多次才把这东西弄到手,谁知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两山两水,白幡镇地。
歪坐的男子食指曲起,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山水相间,唯有西北昆仑、阿金山脉所立之处。
凝视良久,他忽觉喉头一抹腥甜上涌,一些尘封在深处的记忆如碎片般涌来。
……
一晴方觉夏深
又是一月过去,此间璨如又与李宗仪通过几次信。他依旧是那样的好脾气,纵容自己在信里胡闹,让她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都一股脑的写给他,这人还好脾气地看完,然后逐事点评。
“夫人,郎君是不是快回来了。”两个月已经过去,絮儿觉得自家主子那是数着日子来过的。
她一边铺着床榻,一边偷偷笑着。
璨如正在窗边临帖子,天气渐热,即便府上已经供冰,却还是抵挡不了这如火球般涌来的热气。窗边的女子身姿纤细,腰背微微弓起,轻薄的宽袖撩至臂间,露出如凝脂般的皓腕。随着羊毫起落,女子腕上的双镯碰撞,发出叮咚悦耳的脆响。
璨如一笔一划的临摹着,笔下是卫夫人清丽的簪花小楷,心里确是一人温润清朗的面容,直教她想把手上的事儿都扔开手去。
心浮气躁,字怎么能写的好看。
“谁知道呢,说不定跟着徐大人在外头已经不想回来了呢。”
璨如突然就不想临字了,她再次从那小匣子中抽出一张已经为数不多的信笺,平摊铺开,在里面絮絮叨叨地,十句话有八句在问他何时回来,剩下两句则又是自己鸡零狗碎的一天,毫不客气地洋洋洒洒两张纸。
末了,她突然叹了口气。
闲时便多愁,她在想自己何时能像郑盈一样,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自己已经隐藏了很久的心思呢。
姑娘犹豫良久,终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再次抽出一张信笺,低头落笔……
……
那封信被送出去后,璨如的心一直都是躁动不安的,那没临几个字的帖子至今还摆在案上,看着主人心神不宁直到深夜。
她睡不着
淡蓝色的帘帐放下,她没有要絮儿守夜,让她自个儿歇着去了。天气渐热,璨如抱着薄被的一角,腿边的软褥也被踢开,露出一双光滑白皙的脚,人没什么精神,却就是不想睡。
月光比较淡,有几束清冷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帘帐上,璨如凝神看着。
她又想他了
想那个人隔着屏风与她一道闲聊的时候,想他晨起无奈地拉着她去吃早食,而现在,这个宽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感觉心里空荡荡的。璨如右手紧握成拳,出气般地捶打在身前的被子上。
这个讨厌的人明明说好两个月就回来的,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累了,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响动,还有一人清冷的呼吸声。
璨如微微直起身,艰难地扯开眼皮,她把帘帐轻轻拉开一个角,只见屏风外亮起一抹微黄的烛光。
不会是絮儿
刹那间,璨如心底那株海棠花,瞬间绽放。
巨大的惊喜缭绕在心间,她几乎想都没想,随意踢上鞋子便跑了出去。
“夫君”
那人骤然被搂住腰身,微微顿住。
她向来都是喊他郎君的
腰间的手环的很紧,在昏黄的烛光下,嫩白又微微泛红。他心头一软,鼻息逐渐泛热。
璨如的那封信没有寄出去,就在将将要出城时,被他给截下了。李宗仪知道她是个胆子很小的姑娘,可是这次,就在一张信笺上,少女浓烈的爱意就这样坦诚地说与他听,毫不吝啬对他的喜欢。
夏日的寝衣都比较轻薄,姑娘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他仰头一叹。
“璨璨”
“什么?”
璨如侧脸贴在他的背骨上,苍劲有力的触感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她轻声道。
温热的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砸在他背上,逐渐浸透他的绸衣。她的脸埋在他的后背上,肩膀一上一下起伏抖动,发出轻轻的抽泣声,过了好半天,才抽出一只手抹了抹脸,又迅速的环了回去,贴紧了些。
于他来说,这短短的半刻钟,犹如度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一样,万般滋味都有。
李宗仪覆上她的手,用力拉开,转身直面她。
姑娘乌黑的长睫上挂满了泪珠,一双玻璃珠般透亮的眸子紧紧勾着他的心弦,眼尾微微泛红,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璨璨,你看着我。”
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有些羞怯的抬头,挂着泪珠的长睫扑闪,如羽毛般挠进了他的心底。
沿着窗缝吹来一丝凉风,伴随着夏日的蝉鸣,李宗仪看清了姑娘眼底缠绵的缱绻。
他再也忍不住,一只手托着烛盏,一只手扶在她纤细的腰上,低头,含住了她的唇。从深到浅,从安抚到急促,温柔啄吻,诱她沉沦。
璨如瞪大了眼睛,唇间逐渐传来阵阵酥麻感,呼吸声伴随着蝉鸣起伏,两人交吻之处仿佛有一团火,一路烧到了心底。
她在他的带引之下感受到了快乐,如玫瑰开上云端,又纵身落入高崖,共赴沉沦。璨如的手无意识的勾上他的脖颈,修长的指尖穿过衣领,将将要往下,又被他一把抓住。
两人皆是意动,她被他抱的晕乎乎的,李宗仪的鼻息也逐渐急促起来,周遭都是她清淡又诱人的香气。不过多时,他突然皱着眉退了开来,璨如喘着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即笑了。
他手中的烛台将将燃尽,滚烫的烛泪顺着倾斜的角度落到了他的手上,烫出一片深红。
璨如侧过脸,轻笑出声,泛红的眼角弯成了月牙。姑娘轻薄的寝衣被揉的有些发皱,肩膀处微微下滑,露出漂亮的锁骨。
李宗仪将烛台放回桌上,木着脸给她拉好衣裳,她笑的更欢了。
璨如仰头看他,他便顺势将她揽紧怀里。“好了好了,给你笑,我们说说话。”
“你想说什么?”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含笑看着他,没有骨头似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之意摆的明明白白。他也是喜欢她的,这一刻她无比肯定。
“那封信,我看到了。”
男人声音轻柔,缓缓俯身,温热的唇贴上她的额发。
闻言,她有些羞怯,不敢再仰头看他,而是拉过他被烫伤的那只手,轻轻吹着。“我喜欢你。”
“很喜欢”她补充道。
李宗仪感受到手上微凉的吹拂,带着丝丝痒意。他抽回手,转而捧住姑娘的脸,细细摩挲着。璨如走出了这最重要的一步,后面便大胆了许多,她细白的手覆上他的,看着他的眼,轻声道:“你也喜欢我,对吗?”
她的眼睛澄澈而明亮,即便烛光越来越暗淡,依旧掩盖不了她坦诚而热烈的情意。
李宗仪轻笑了一声,心生怜爱,将她重新揽进怀里。“所以你是吃准了我。”
她眸子微微下阖。
当然没有,她根本没有一点把握。她只是凭着那一点点的微妙的感觉,像郑盈一样,孤注一掷了一把。
只是恰好,郑盈赢了,她也赢了。
她搂紧他紧瘦的腰身,将自己整个嵌进他怀里。低声开口道:“夫君”
“嗯”
“你是我夫君,对吗?”
“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抚上她柔软的发,耐心安抚着。
“你多抱我一会儿吧”她很想他。
李宗仪心口突然就像压着一块儿石头,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自己明日便将返程。那幅图,他好像就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了。
“好,我抱着你。”他的手又收紧了些。
两人贴的很近,她是完全依偎的姿态,让他觉得捧着都怕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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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终于有进展了,老母亲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