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郁远入睡后,梦又来了。
这回他像进到什么恐怖片一样,变成一缕意识,无人能见,回到从前的苍山,跟在程定山旁边,看着程定山如何指导真正的小郁远。
程定山平日温和,然而指导弟子素来严格,动不动就把弟子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他对郁远却格外宽容,做不到也无所谓、做不好也不要求,小郁远耐不住苦不想练时他也笑着宽慰。
「如此已甚好,快去休息吧。」
小郁远感动得乱七八糟,只觉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郁远却听到程定山真正的心声:「这孩子根骨非凡,真让他认真修炼,未来恐怕没我立足之地。」
郁远惊讶地看着程定山,原来肖扬说的,程定山对他早有杀心,是那么早以前的事?
再来是少年郁远即将突破境界,程定山说欲亲自为其护持。
少年郁远却说:「不要紧,师父您忙您的,弟子自行突破便可。」
一师一徒两人争了许久,最后郁远感动不已,退让一步让程定山为他护持,助他突破境界。
然而少年郁远却比想象中更早突破境界,程定山到来时,少年郁远早已突破境界。
程定山微笑,「得弟子如你,为师之幸。」
少年郁远笑着说谢谢师父。
郁远却又听到程定山的心声:「本来想动个手脚让他走火入魔,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郁远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他不确定这是他跟肖扬讨论后做的梦,还是真的程定山当时就是这么想。
他想要逃出梦境,然而他还是在梦里。他清楚地看到「郁远」每一回突破境界,都有多幸运——程定山总是想陪,但他怎么提早,郁远却比预料中更快。
程定山还是会跟郁远师徒情深一番,过去的郁远一无所知。
可是入梦的郁远每回都能听到程定山的心声。
「又被他逃过了。」
「他怎么不死呢?」
「再不弄死他就来不及了。」
那些声音跟程定山正在对「郁远」说的话,完全是不同的两种话,郁远看着程定山,只觉得恶心至极,他竭力想脱离这个恶梦,终于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
肖扬早已化为人身。感觉到郁远抱他抱得极紧,情绪有些激动,微有冷汗,他整夜模模糊糊没什么入眠。
郁远半句话也没说,直接飞奔屋外找个地方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很难说明这种心情,梦到一半时,他还觉得恐怕只是他跟肖扬讨论太多关于程定山的事,但梦到程定山那么多心声,隐隐约约的,他能感觉到,这个梦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些当时的郁远从来没有思考过,来自程定山货真价实的恶意,全是真的。
肖扬早就跟着郁远出门,此时天才蒙蒙亮,肖扬拿了巾帕帮郁远擦掉额上的汗,见郁远脖间也有汗,便也帮郁远擦干,动作细腻入微。
郁远突然很想软弱一下。
他人在现代,一直是天之骄子,好命到了极点,从不曾遇过像程定山这么恶心的人,不管他是不是那个郁远,他一时半刻都缓不过来。
郁远主动抱住肖扬,「胸口借我待一下,什么话都别说。」
魔尊大人的怀抱极暖,那些清新的林木香气,彷佛带着某种疗愈人心的力量,奇异地让郁远冷静下来,至少不会再那么恶心想吐。
「谢谢你。」郁远稍微整理好心情,便离开肖扬,想要泡个温泉,他身上肖扬没擦到的地方也全是冷汗,黏腻到他有些受不了。
「这样就够了吗?」肖扬出声问道,「做一整晚的恶梦,一个拥抱就够?」
郁远眨眨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肖扬,「你怎么知道……我做一整晚的恶梦?」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我。」
这回换肖扬抱住郁远。
又是那种林木沁凉的气味丝丝缕缕地缭绕鼻端,郁远全然地放松下来,刚才那些恶梦彷佛被凶猛的白虎驱赶得一乾二净,郁远舒服地轻叹一口气。
看青年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卸下压力的模样,肖扬珍惜地顺了顺对方的背。
郁远软软地靠着魔尊大人,瞳眸清澈水润。
肖扬感觉到他的依赖,内心一片柔软,轻轻地、慎重地吻上郁远的唇瓣。
那是一个不带情欲,极为克制,充满安抚的吻。
这回,郁远并没有推开肖扬。
*
郁远还是泡了一次汤,洗去全身黏腻的汗水。不过他这回没洗头发,而是让肖扬帮他把长发盘起来。
虽然他自己已能掐法诀盘头发,但是让魔尊大人服侍就是格外舒服。
泡好汤后,肖扬难得没闹郁远,只是拿着郁远的衣服,很自然地帮郁远把衣服穿好了,正如从前一般。
郁远也不知为何,内心一片平静。他甚至连害羞也没有,像是这些本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过这温馨宁静的气氛没能维持多久,肖扬一帮郁远穿好衣服,感觉郁远的心情确实已完全平复,便问道:「要跟我说说你梦到什么吗?」
郁远不想肖扬再听这些糟心事,毕竟肖扬早就说过他师父一直想杀他了,再听一次又如何,便嘻嘻哈哈地乱扯,「哦,就我怀上了。」
肖扬却完全没被郁远混淆,突如其来地就一句:「是程定山吧?」
郁远没料到肖扬非但不进套,还直接猜到重点,傻了两秒,「我怎么可能梦到程定山?我梦到他干嘛?!」
肖扬自然看到他眼里的闪烁不定,更肯定了,「果然是程定山才能让你恶心成这样。」
郁远还嘴硬着不想承认,「不是他啊,我不是说我怀上了?」
肖扬唇角微微勾起,「我都还没做呢,你怎么怀上?」
郁远被逼得骂了一声干,这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跨时空刚好就是同一个发音。
肖扬唇边笑意更深,「嗯,这是催我早点干的意思?」
郁远不想跟魔尊大人再讲下去了,他飞快地跑进屋里。
肖扬在原地轻笑一会儿后,唇角敛起。程定山!他定要这人把郁远被毁掉的名声还回来。
郁远算了下时间,知道双胞胎肯定到灶房或饭厅了,便先到饭厅,发觉今天坐在饭厅闲聊的是胡蝶和白桐。
灶房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郁远纳闷。
胡蝶笑着解释,「烈植哥把所有他知道的薯类全带回来了,他们几个正在灶房辨认什么是什么,盟主您要过去看看吗?」
「喔,好啊。」郁远哪分得清什么薯是什么薯,他不过是想肖扬就要过来了,他先到灶房避一下也好。
一到灶房,卜烈植认真地在介绍哪一个是什么薯,御厨认真地回应着,双胞胎偶尔也能回个几句。
郁远发现自己果然是多余的。排在地上的薯类,他恐怕只认识地瓜,其他没一个认识。
甚至,他也不确定自己认识的那根地瓜,到底是不是地瓜。
「咦?有没有可能是地瓜粉呢?」郁远突然说道。
他只是在想,他有没有可能记错,毕竟他本来就不会做菜,树薯粉和地瓜粉又只差一个字,记错还真的挺有可能的。
「我都做看看。」御厨打算全都晒干磨成粉试试。
「嗯,但这几个不行。」卜烈植说道:「这个有剧毒,吃了一般人立刻会死,大多修士会腹泻,至于这个……」
卜烈植比着地上一根郁远看起来觉得就是根地瓜的东西,「这是子薯。」
「紫薯吗?」郁远好奇地看着卜烈植将那根薯剖开,心想那不是就是紫心地瓜吗?「紫色的是很漂亮。」
「盟主,那是生子的子。」卜烈植解释道。
郁远纳闷,「……为什么会叫这名字?」难不成还有妈妈薯吗?
卜烈植解释道:「这子薯,只在极阴之地产,能使男人吃了有孕。一般人想求的少,就算真想求也极难得,修士大多不想有子嗣,并不会去求,久了便为人所淡忘,只在书上记载着。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盟主您说的树薯,我便也带回来了,宁可误杀不能错放。」
郁远秒回:「……绝对不是我说的树薯。」
要是这子薯就是树薯,那现代男人生育率恐怕早就超越女人了。
肖扬的声音从灶房门口飘了过来,「这子薯该怎么吃?」
卜烈植先唤了一声尊上,才又道:「直接煮来吃或是晒干后泡茶喝都有效果,它虽为紫色,晒干入水后却是无色无味。」
肖扬点点头,「明白了,备一些给我。」
郁远下意识觉得危险,看向肖扬,「你想干嘛?!」
肖扬笑而不语,步进灶房。
郁远却明白地看到「干你」在肖扬眼里闪烁。正在想到底要怎么应付这一局,杜自迩出来拯救他了。
「师兄,尊上想要以男子之躯替你生子。」
「喔。」这个小师弟真的没白疼,郁远点头微笑,「这倒是不错。」
胡蝶和白桐两人靠在灶房门口,忍不住叫了一声:「嘤。」谁生都可以!你们倒是快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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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生/让他生/让他生/让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