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BE结局
走过河上的石板桥，氤氲水汽间大殿渐渐清晰。
大殿比季青霖想象中更加气派壮观，与陵园内古朴典雅的风格格格不入，迈过高高的门槛，季青霖被眼前的巨型观音像镇住了脚步。
他从没这样直观的看过佛像雕塑，观音像通体散发着寒意，原本湿润的寒冷在大殿内转变为了冷肃。
季青霖向上望去，垂眸观音眼中空洞的慈悲与怜悯令他心生敬畏。
但观音的面庞是那样熟悉。
季青霖转身向顾尹默，想问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顾尹默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他低声道歉后走出了大殿，留下季青霖和孙伯。
“他为什么……把观音像雕刻成自己母亲的模样？”
孙伯无奈地叹道：“不是少爷做的。”
季青霖惊讶又不解，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又听孙伯说：“当年的事有人问心有愧，所以造了这个大殿，原本顾先生只买下了这座小山当做陵园。”
当年的事……季青霖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是和我母亲有关的那件事吗？”
孙伯没有否认，也没有给予肯定回答，而是仰头看着观音像，沉默不语，眼底是季青霖看不懂的悲恸。
“季先生，我带你去看长明灯吧。”
孙伯做了个手势。
季青霖紧跟其后，转过观音像，看到了与观音像背对背的童子童女像。
“这是……”
“顾先生的弟弟妹妹。”
季青霖心底一惊，停下了脚步，“弟弟妹妹？”他从来没听顾尹默提起过。
孙伯折返回季青霖身边，一起仰望着栩栩如生的石像，目光深沉，“夫人她一共怀过三个孩子，顾先生是唯一长大成人的那个。”
“顾先生十几岁时，夫人怀了一对龙凤胎，夫人替顾先生顶了罪，被关在精神病院三年，再回来时，孩子就不见了。”
“顾先生知道这件事，因为愧疚，他同意了那人的做法。”
季青霖闻言回眸深深看了眼正在接听电话的顾尹默，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进入地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带着地宫特有的沉闷味道迎面吹来，通道旁两侧的长明灯在灯罩中闪烁。
走过长长的通道，视野突然开阔，一座树状的长明灯映入季青霖的眼中。
这座长明灯在观音像的正下方，火红的焰苗似乎要将观音下的莲花点燃。
季青霖看着火树根部“在天愿做连理枝”的刻字，忽然懂了什么。
“这里是顾看山建的，对不对？”
孙伯的面庞被火光映红，他点了点头。
“戴莉花钱收买了医院院长，院长又收买了你的母亲，夫人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戴莉名正言顺的进入了顾家，戴莉害死夫人还不够，后来又拍卖了夫人的遗产。”
“卖了那对玉凤凰后，顾看山就开始做噩梦，后来发展成精神衰弱，他说是因为对不起夫人和顾先生，才在陵园里建造了这座观音像，说是为了超度，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是为了镇压。”
“顾看山听信了梁静的话，将被害死的夫人的骨灰封在观音像里面，经年累月被巨石封印，烈火灼烤。他怕被报复，甚至供奉起被强行流掉的两个孩子。”
“少爷没回来的时候，顾看山无论应酬到多么晚，都会回来跪坐抄经。”
孙伯的语气与之前一样冷静，可他对顾尹默的称呼从“顾先生”变成了“少爷”，季青霖分明听出了他对顾尹默的亲近与对顾看山的愤怒。
“现在这里终于要拆掉了，我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季青霖静静听着这段令人窒息的故事，有些难以置信。
“您一直守在这里？”
孙伯与季青霖对视，“我一直在等少爷回来，我相信他能推翻不公平的一切。”
他的问题似乎抛给了季青霖，灼灼的目光让季青霖不敢直视。
季青霖相信顾尹默有夺回应该属于他的一切的能力，但他不敢相信顾尹默依旧是他当年爱的那个人。
人都是会变的，何况顾尹默经历的是带着仇恨的五年。
“您这是在道德绑架。”季青霖毫不客气的回答，“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强迫我去理解顾尹默，这不是他欺骗我的理由。”
季青霖从孙伯的眼中看出了失望，他闭了闭眼睛，继续说：“或许您觉得我很小家子气，觉得我纠结在小情小爱里面无法自拔，不体谅顾尹默的苦心，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来都不大度也不是圣人。”
孙伯说：“如果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你依然没办法接受吗？”
季青霖觉得这个逻辑很奇怪，但他不想反驳，他知道彼此的出发点和立场不同，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我只想减少你们之间的误会，没别的意思，”孙伯叹了口气补充道，“如果实在没办法继续了，做普通朋友，也不行吗？”
“少爷活得实在是太累了，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安心休息的港湾，这里拆除后，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顾尹默真的很太狡猾，季青霖想，他总是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
面对老人近乎哀求的话语，季青霖无法拒绝，他只能点了点头，“我可以试着和他做朋友。”
孙伯似乎因为季青霖的承诺高兴了一些，连说了几遍谢谢。
两人从地宫中走出来，顾尹默已经接完了电话，站在观音像前仰望着观音的脸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向季青霖看去。
“我们走吧。”季青霖率先向他说。
顾尹默察觉到两人间奇怪的氛围，猜到孙伯可能跟季青霖说了什么，便点点头，向孙伯道别。
重新回到车身上，季青霖摇下车窗跟孙伯说再见，孙伯站在石阶上远望着两人的车渐行渐远，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回程的路途很短，顾尹默感觉还没怎么开就到了山下。
天色阴沉，顾尹默早早打开了车灯，车内昏暗一片，他借着后视镜向后偷偷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季青霖注视他的目光，顾尹默一愣，车身险些与旁边的车蹭到一起。
他惊魂未定地扶正方向盘，长长舒了口气，听到后排传来轻声的哼笑。
顾尹默眨眨眼，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听，才跟着不好意思地翘翘唇角，继续专心的开车。
遖颩喥徦 季青霖望着顾尹默的背影和侧脸，笑容在注视中消逝。
这是他曾经奋不顾身，即使抛弃压抑苦闷的原生家庭也要追随的人，是他被压力和恐惧逼迫得无法喘息时的解药，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季青霖永远忘不掉顾尹默站在跑道终点向自己挥手的场景。
少年的发带被汗水浸湿，阳光下，人群中，他衣袂飞扬，意气风发。
那一刻，季青霖在脑海中规划好了属于两人的未来，他几乎能看到两人白发苍苍的画面。
所有的噪音都被季青霖自动屏蔽，他只能看到顾尹默用手做喇叭状向他喊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季青霖疑惑地想。
他决定在离开之前问清楚。
“我想去看看弗洛伊斯先生的家里看看。”季青霖忽然开口。
顾尹默险些一脚踩在刹车上，他表情僵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
车停在楼下靠右的位置，季青霖习惯性的站在楼下往自己的房子看了眼，顾尹默停好车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站，“上去吧。”
季青霖点点头。
进入电梯，一些回忆难以自制地涌入脑海，季青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怎么不见罗欢跟在你身边？”
顾尹默自知理亏，只好解释：“罗欢只是我的秘书，不用随时跟在我的左右。她现在……在医院帮忙照顾你的父亲。”
季青霖微微侧头，又问：“罗欢带回来的那些甜点，其实是你做的吧？”
顾尹默默认了季青霖的问题。
“窗户也是你找人帮忙修的？”
这次顾尹默没有再沉默，嗯了一声，又补充：“只是让罗欢跟公司的维修部说了一声，没有特意去找人。”
季青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进熟悉的走廊，季青霖向自家大门看了一眼，随后听到身后的开门声，顾尹默站在门口邀请：“进来吧。”
和季青霖想象中一样，房子不大，甚至是有点憋屈的一居室，整个房子的灯光偏暗，玄关很小。
季青霖走了几步就进入了客厅。
客厅意料之外的占据了整个房子的大部分，因为有一整面墙被做成了投影幕布。
幕布的对面，只有一个三人座的黑色真皮沙发。
季青霖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到顾尹默站在门口，一副做坏事被老师抓住罚站的拘谨模样。
“这是你家，不介绍介绍？”季青霖对他笑了笑。
顾尹默这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也没什么好介绍的。”
“说说吧，我想听。”季青霖手指抚过沙发光滑的表面，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要顾尹默坦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开口。
“我受伤的那段时间，经常坐在这里，看罗欢偷拍的你的照片。”顾尹默顿了顿，“你不要怪罗欢，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那段时间我很暴躁易怒，只有看见你，才能稍微缓和情绪。可是我不能直接去见你。”
刚搬过来的时候，顾尹默原本只是想接近季青霖方便寻找他的漏洞，却没想到自己深深陷入了仇恨和思念的纠结中无法自拔。
他一面痛恨着用害死自己母亲的钱长大成人的季青霖，一面又真心实意的爱着曾经一腔热血向他表白的少年。
他只敢偷偷的依恋。
可是现在，他连偷偷依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是我的错。”顾尹默抬高了声音，“我不该偷窥你的生活，不该做这种令你恐惧的事情，你排斥我是应该的，是我自作自受。”
季青霖眼眶有些发烫，被顾尹默注视，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可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
季青霖轻轻的问：“你还做了什么？”
顾尹默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了什么，空气中的安静让原本不安的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没有意义了。顾尹默告诉自己。
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季青霖不会因为他苍白的辩解而改变想法，说出来也只会让季青霖徒增烦恼和负担。
“没什么。”顾尹默摇摇头，“都是罗欢的提议，我觉得有效就采用了。”
他说得很客套，季青霖听出了他的敷衍，也没有继续追问。
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小区的路灯还未亮起，窗外群楼的点点黄色灯光闪烁，像极了点缀在夜空中的星星。
此刻氛围烘托到了极点，季青霖从阳台处转身，看到站在门口表情局促的顾尹默，觉得是时候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了，可顾尹默却打断了季青霖，语气急促的说：“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或者让阿姨去准备，我们现在回家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
季青霖怔了怔，说：“顾尹默，为我做一顿晚饭吧。”
顾尹默赶忙转身奔向厨房，他翻遍了冰箱，只找出几个开始发蔫的西红柿和两只鸡蛋，又在橱柜里找到两袋泡面。
他挠挠头，“只有这些，你想不想吃泡面？”
季青霖说：“好。”
顾尹默进厨房捣腾起来，季青霖就坐在餐桌旁看着顾尹默手忙脚罗的背影，看着看着，他抬手摸了摸眼眶。
是湿的，指尖还带着温热。
他曾经爱恋的少年在他看不到的时空里成长为了现在卓越优秀的模样，这是令季青霖开心又欣慰的事情。
他不否认依然爱着顾尹默的那部分身体在隐隐作痛。
“顾尹默。”季青霖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男人切菜的动作一顿，抬手扶了扶衣袖，没有回头，“嗯？怎么了？”
季青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男人背影的眼睛格外认真，似乎要将它刻在眼睛里。
他问：“那场田径比赛，你在终点对我喊了什么？”
顾尹默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用力眨了眨眼睛，语速极快的回答：“如果你跑向我，我会答应你。”似乎他一直在等待季青霖的发问。
季青霖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顾尹默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在心里默念：“我爱你。”
只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年少时用带着铁锈味的喉咙都要嘶吼出的爱意，在此时鼓起全部勇气却难以表达，顾尹默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手上加快了切菜的速度，期待着煮泡面的水快点烧开。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季青霖故作轻松地笑了。
“顾尹默，别做了……我其实一点都不饿。”
顾尹默没有回答，他的手垂了下来，他知道，他一开始就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骗自己这可能是两人关系即将改变的征兆，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
他还是做完了泡面，将碗端到了季青霖面前，热腾腾的白色烟雾氤氲了两个人的视线。
“尝尝吧。”顾尹默自然的笑笑，“我不怎么会做饭。”
季青霖接过筷子，放在了碗旁。
“我也不怎么会做饭，平时一个人在家都是糊弄了事，或者……点外卖。”
顾尹默坐在了他面前，“外卖要少吃一点，不健康。”
季青霖点点头，认真的说：“确实，一个人住要照顾好自己。”
顾尹默心跳一滞，没有回答。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扰乱了静谧且微妙的空气。
季青霖与顾尹默对视一眼，顾尹默知道，他尽力拖延的时间并没有任何作用，他留不住想离开的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季青霖释然地笑了笑，“顾尹默，下次再遇到喜欢的人，记得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他你爱他。”
“好不好？”
顾尹默无法像季青霖一样坦然面对离别，可是他在季青霖的眼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了。
他只能点点头，轻声说好。
听到顾尹默的回答，季青霖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他弯起眼睛，笑意中的温柔几乎将顾尹默溺毙。
可他知道，这温柔从此不再独属于他。
他们只会像两条路过交点的交叉线，向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最终走入彼此的人海，再也不见。
季青霖起身，走到了公寓的门口，这次顾尹默没有阻拦。
季青霖的目光越过泡面热腾腾的白汽，对顾尹默挥了挥手，声音很平和，“再见。”
顾尹默在泪即将坠落的一刻低下了头，一颗晶莹落入碗中，随后，他听到了公寓门落锁的声音。
轻微，又清晰。
那张田径赛后的合影照片安安静静的放在他的面前。
少年们红着脸，偷偷在人群后紧扣的手指出卖了他们鲜为人知的爱情。
【作话】
本章有不少前面的伏笔，可以参考107章，57章等等
BE结局就是这样啦，喜欢BE的小可爱看到这里就算结局了，接下来是HE剧情
不知道有没有人还在追呢hhh还在看的小可爱给俺个反馈鸭！
提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