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邪神脸上那种不敢置信, 和悲伤、痛苦持续了很久，安琳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他。
说句实在话，她心里其实有点小爽, 尤其是邪神越难受, 她就越开心。
过了很久，邪神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我虽然不懂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我会努力去理解你。”
他的话语很质朴，语气和表情都很实在：“我不认为结束生命是一件好事, 但如果几年后你坚持的话，我不会阻止。”
“但是在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前,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可以让你高兴起来，最后不会去选择结束生命的事吗？”
邪神和平时一样, 想什么就说什么，眼里嘴上都只有真诚和诚恳，现在还多了意识到爱之后的深情。
但安琳却被深深地刺痛了, 像是被最毒的水母蛰了一下，痛得她浑身发抖。
又有无名的火焰在脑子里“轰”地燃烧起来, 烧得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邪神待在一起。
“够了！”
她猛地站起身，刻薄又尖利地质问：“你在装什么深情？你连人都不是, 装成这样，就为了显得我有多自私吗？”
眼前模糊一片, 她指着眼前的邪神，像是在质问他, 又像是在问她这三年遇到的每一个人, 每一件事。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捧着你、哄着你？怎么可能有人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愿意干？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就是有目的, 我就是自私，我就只为了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我又不是自愿的，你凭什么怪我啊！”
连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安琳转身就跑，中间听到了家具被挪开的声音，但她实在分不出精力去判断那些了。
她只想逃到没有人指责她的地方去，没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为什么利用别人的地方去！
跑回卧室，安琳扑到床上嚎啕大哭。
新条约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就她没有！
她就是想找到爸爸妈妈，她只是想做到这一件事！
哭着哭着，一股清凉的感觉缓缓浸入身体，纷杂的念头和胡乱的想法逐渐消散。
安琳偏偏头、睁开眼，看到自己手里被塞进来一颗圆滚滚，还在发着微弱白光的珠子。
“这是什么？”
她哑着嗓子问。
“能让你在精神上舒服一点的东西，我仿照别人的东西做出来的。”
邪神也趴到了她旁边，偏过头关心地问：“你觉得好受一点了吗？”
好受多了，那种莫名其妙情绪上头的冲动没有了。
但留下来的，是深深的尴尬和后悔。
安琳盯着那颗珠子发了会儿呆，渐渐回忆起自己刚刚冲着邪神喊的每一句话。
唉，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情绪突然就崩溃了？人家邪神任劳任怨地供她吃穿喝住，还天天被她暗搓搓地欺负，她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所以，还是先道歉吧。
压下心里非常浓重的尴尬，安琳飞快瞟了眼邪神没有任何负面表情的脸。
“那个，对不起啊。”她强忍着尴尬给自己开脱：“我刚才应该是SAN值又掉了，不知道对你说了什么，真的很对不起呀！”
“确实是这样，你的SAN值刚才掉了很多。”
邪神侧过身体，有些犹豫地说：“我认为你没有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如果我现在接受你的道歉，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从做那套题开始，他就变得特别能说会道，还总是说出一些让她哑口无言的东西来。
安琳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糊弄过去之间艰难地抉择了一会儿，最后选糊弄过去。
“哈哈，这样啊。”她干笑两声，很想转移话题，但却怎么都想不出来能说点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话题被邪神接过去了。
“如果和我在一起会让你生气，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
他说。
安琳“腾”地坐了起来，手里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珠子脱手的瞬间，剧烈翻涌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是下一秒，那颗珠子又被塞回她手里。
邪神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紧紧攥着那颗珠子。
理智重新回笼，安琳盯着邪神漂亮得比艺术品还要完美的手指，半晌才开口。
“你不是人，你说的那些情绪和感情都是假的，我不想跟一个不爱我的、还不是人的……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说中了，邪神也沉默了很久。
“不是假的。”他轻声说：“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用人类的方法表达让你无法相信，我可以换一个说法。”
“我想触碰你、接触你。”
邪神的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垂落的发尾，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安琳抬起头，看到他仿佛蕴含着无数浓烈情绪的双眸。
“我想离你更近一点，但你太脆弱、太小了，如果我肆意接近你，你的身体和精神很快就会崩溃，所以我不能。”
邪神叹息着，把自己的手展示给她看：“我只能用这样的形态接近你，但其实我在距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已经是我能离你最近的距离了。”
“或许我对你和人类的爱情不一样，不过我真的不会伤害你，只希望你每天能高兴一点。”
他近乎叹息地说：“你每天都很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起来，但这样下去，你会变得越来越不舒服，就是你说的SAN值越来越不稳定。”
带着凉意的珠子被她握了这么久，温度仍然和最开始一样。
安琳捏着珠子转了几圈，很生硬地说：“我也不知道。”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他们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许久，邪神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拿出了一把刀，刀尖攥在他手里，刀柄对着她。
他充满了期待地问：“用刀捅我可以让你高兴吗？现在我会流血了，你应该不会再捅完变得更生气了。”
“这个就不用了！你快把刀收回去！”
安琳拼命往后缩，深刻意识到人和非人之间的文化差异到底有多大。
邪神很失望，他不甘心地问：“最开始你捅完我，真的高兴了很多，为什么后面就不行了？”
当然是因为她后面对邪神的恨意也没那么强烈了啊！
知道大家其实都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而且所属的神如果完蛋了，大家也要跟着一起完蛋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想着杀了邪神？
安琳严厉地命令：“快把刀收回去，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邪神手里的刀立刻就不见了，特别听话，特别乖，一副真的被她威胁到了的样子。
安琳有些怀疑人生，她难以置信地问：“说真的，你真的觉得我不理你是一个很严重的事？”
邪神满脸严肃地点头。
“是的，如果你不理我，我会感到……”他想了想，犹豫着说：“恐惧？伤心？按照我看过地解释，应该是这样的。”
但这就更难以让人理解了。
连隐瞒自己的真实状况都不想，安琳破罐子破摔：“但是我不可能不理你，周围就你一个能说话的，我要是真的不理你，很快心理就要出问题了！所以你在怕什么？”
“怕你生气。”
邪神回答得很快，也很实在：“我希望你能高兴起来，也很害怕你生气。”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才能让一个神害怕她生气？
安琳游移不定地看着眼前俊美非凡的邪神，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那个题还有最后一步，对视三分钟，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定个时，我们先把最后一步做完。”
她对邪神摊开手。
手机很快被放在了她手里，安琳一手握着珠子，犹豫地问：“现在我可以放开它了吗？”
邪神点点头，安琳试着把珠子放到一边，感觉自己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打开闹钟，定了三分钟。
她按下计时，抬眸对上了邪神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是人类总结出的任何眼型中的一种，而是超脱出人类想象，在看到之前，都无法想象出还有这样的美的那种……神性？
自从领悟了“他爱她”这个不知真假的命题后，邪神看着她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些很奇怪的情绪。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摄人心魂？
安琳下意识地就想转移目光，去看他的额头或者鼻尖，但是她忍住了，仍旧直视着他的双眼。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心跳变快了，有些心慌意乱的，手心都似乎有些发热。
邪神看着她的样子，真的像是，在爱着她。
但是为什么？除了召唤成功之外，她做过什么值得被爱的事吗？
所以还是人和神的文化差异吧，他连人都不是，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是爱。
但是被这样注视着，像是被热烈地爱着的感觉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
“叮铃铃……”
闹钟的铃声惊醒了一切旖旎，安琳飞快转身去拿手机，按掉了正闪烁不停的闹钟。
“我可以，碰碰你吗？”
邪神像是压抑了很多情绪的声音响起，他挪到离她很近的地方，隐忍地问：“可以吗？”
什么叫碰碰她？
安琳垂下眼眸，点点头，说：“好啊。”
邪神抬起手，很轻很浅的，用指腹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收回手，目光中满是压抑住的渴望，向她道谢：“谢谢。我很高兴，你没有生气。”
他们挨得很近，他低下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邪神美得惊人。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安琳也问他：“你可以，抱抱我吗？”
作者有话说：
安琳被邪神的深情给整破防了，所以过于激动，SAN值就也跟着破防了……
神学和科学的区别就在这里，跟神在一起破防了，就会SAN值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