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审判游轮（二四）
程亦安下意识地朝那个人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瞬, 眼前却出现了傅云声的脸。
“不要和他对视。”他站在程亦安面前垂眸说完这句话后，视线微移，似乎是在注意后方的情况。
程亦安怔了一下,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想提醒身旁的宋青河，一转头却发现对方正直直地望着某一处, 表情有些奇怪。
“宋青河？”她喊了一声。
“怎么了？”
出乎意料地，宋青河回过头, 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地回了话。
程亦安盯着他的脸，微微蹙了眉：“你没事吗？傅云声说, 不要看他的眼睛。”
“眼睛？”宋青河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傅哥瞎说的吧。那个人就是头发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我估摸着是少年白之类的吧，看上去还挺酷的。”
“……”程亦安看着身旁的人, 张了张口，“可是, 宋青河, 刚刚喊话的那个人指的方向有很多人。我并没有说‘他的眼睛’中的‘他’，是白发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是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宋青河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我……”
“他已经中招了。”傅云声沉下了眼眸, “准确地说，或许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中招了。是那个人的异能。”
闻言，程亦安迅速用余光瞥了一眼另一边沙发的兰桌他们, 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宋青河刚刚的表情很像。
……全部中招？就算减去之前离开的人, 这里还有将近二十个参加者。只是一瞬间……
程亦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一瞬间制住所有的参加者？这个情况好像上一局在红叶公馆的时候, 她自己也干过这种事。
程亦安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可能, 意识到了是什么之后, 她抬眼看向了现在还站在她面前的傅云声。
傅云声注意到了这个视线，微微颔首，肯定了这个猜测：
“嗯。拥有这种范围和强度的棋相异能，他是皇后棋。”
他说完后继续注意着身后的情况，眼底凝重一片。
那个皇后棋的异能看起来像是能够控制他人的思想。但是之前在对他使用的时候，却只是让他感觉到了头疼？
他那个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防备。
国际象棋里，即使是士兵也能杀王。所以从来不会出现有谁的棋相异能对另一个人不起效的情况。而且那个人后来在了望台的时候，也曾经自己说过他的异能没有起作用。
那个人的异能效果到底是什么？
另一侧。商野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望向了那个唯一背对着这边的男人：
“那个就是傅云声吗？他果然知道怎么防‘魔眼’。”
“不然呢？我之前一下午加一晚上是和他在玩躲猫猫吗？”白夜语气不善地呛了这一句，满脸不耐烦。
商野耸了耸肩：“呃……那毕竟白夜你有时候，嗯，没想那么多？”
“哈？”白夜竖起了眉，而后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发作，而是看向前方眯了眯眼，“所以，那位不能碰的‘公主殿下’要怎么办？我可以对她用‘魔眼’吧？只要不伤害她就好了。”
商野闻言瞥了一眼旁边什么话也没说的沈行舟，思考了一会，站起身：“你先不管她吧，我去会会那个傅云声。我记得他的异能好像是‘穿墙’？”
他唇角微微扬起：“这似乎是我最克制的异能呢。”
白夜像赶苍蝇一样冲着商野挥了挥手。
沈行舟一直注视着某个方向，然而他的视线被某个高大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他抿了抿唇，微微垂下了眼睫。
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另一边的傅云声很快察觉到了后面有人靠近。他沉默了一下，低声对程亦安道：“你能像红叶公馆那时一样，把白头发那边的三个人关起来吗？”
程亦安立刻摇头：“不可以。这里是邮轮，这里下面是木质地板，水泥很少。如果我使用异能抽取水泥的话需要的量很多，可能会影响到承重导致崩塌的；但是用木头的话，又可能会关不住人。”
傅云声闻言皱起眉，但此时后面缓缓走来的人已经接近了他心目中的危险距离。他当即拉住程亦安往旁边迅速退去，同时口中说：“有人来了，小心。”
程亦安显然也察觉到了。然而两人刚退了几步，突然从两人中间的位置凭空冒出了一处尖锐的石锥。
程亦安和傅云声反应很快，立刻各自往两边跃了一步，分散了开来。
但当程亦安站稳后重新看向尖锐石锥的位置，却发现那边木质的地板光洁如初，什么也没有。
是幻觉？
由于不能看前方，视野非常局限。程亦安只知道有人过来了，但不知道来的是谁。
另一边的傅云声也看见了石锥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他刚在原地停留了一秒，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往侧边一连跃了好几步。
再一次停下来抬头的瞬间，傅云声脑海中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好。刚刚的那几步是引他进那双眼睛的异能范围了？
傅云声皱着眉，抬手在眼前遮了一下，而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之前踏过的那几个位置。
地板上什么也没有。
他沉下了眼眸。
他刚刚感觉到的危险不像是幻觉。所以是那个人的某种异能？
“嗯？”
商野看到傅云声的动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向后侧偏了偏头：“小白，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比如说这个男人好像可以免疫你的异能之类的。”
“喊谁小白？”后面传出的这句话声音底气明显没有之前足，然后莫名沉默了几秒才又响起了白夜抓狂的声音，“啊烦死了！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把他杀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还问？”
“所以我才说，你有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商野闻言摇了摇头。他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面前的傅云声身上，眼眸一深，嗓音放轻，“这可是之前所有的棋局中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说不定，他有可能是……”
听到走近之人开口说的那几句话后，程亦安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属于之前沈行舟和她介绍过的那个“商野”。
……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和沈行舟有关？
程亦安顿了一下，而后忽然想起，之前休息区的那些中了异能的其他参加者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能往那个方向看……程亦安抿了抿唇，在原地闭上了眼。
过滤完周围一切的嘈杂后，只剩余一连串鞋底接触木质地板间隔发出的脚步声。
他们是在往外走？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亦安直接转身往后走了几步，伸出手按到了墙壁上。
……虽然这里不够将人四面困住的材料，但是堵住一扇门面积的材料，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又能拦多久。
程亦安心下有些沉重。因为她并没有忘记刚刚两个女生的那一幕。
那些被控制的参加者，还可以使用他们的异能。用异能打破一面不算厚的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是目前的解决办法。而现在的解决方法只有……
下一秒，三层活动室唯一的出入口瞬间被灰色的水泥所填充。
“诶？怎么回事？”
有几个在附近的NPC学生发现了门的异状，走过去发出了疑惑声。
商野看了一眼闭着眼往前走的程亦安，转过头给白夜递了一个眼神。
“啊？麻烦死了。”
接收到这个眼神意思的白夜不耐烦地抓了抓头，然后回头喊了一声：“喂，门那边的几个小鬼。”
在门附近以及几个听到这句话的NPC学生纷纷回头，然而他们只与白夜对视了一秒，就神色一怔，然后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或各自从门的附近离开，或重新低下头做之前的事情。
沈行舟眼也不眨地望着那个闭着眼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身影。那张已经长开了的脸上依旧能看出些许儿时的轮廓。
恍惚间，一段对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你总是闭着眼？”
——“……反正都是看不见。听说睁着眼的话，眼睛会看上去很奇怪……我不想你觉得我样子很奇怪。而且，我听见护士姐姐说你很好看。如果你和看起来很奇怪的小孩子玩，会被别人说的。”
——“一点也不奇怪的，安。不用担心，没有人会说的。”
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主动接近我。
“沈行舟。”
这三个字像是开启某种机关的咒语，把他一瞬间拉扯到了现实。
沈行舟抬头看向已经走到近处的程亦安，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程亦安抿了抿唇，直接说出了来意：“沈行舟，这个棋局，你愿意走和局吗？”
“和局？”沈行舟重复了一遍。他注视着面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忐忑的程亦安，声音淡淡：“你可以说说看。”
程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几分钟后，她说完了她之前查到的关于船长和余老师的信息。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对方优势占尽。要在这种情况下让对方放弃赢局转和局，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在心里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想借说话的时机接近沈行舟。
即使他一直没有说话，但先前她遇到沈行舟和商野的时候，那两人的相处模式隐约让她感觉到是以沈行舟为主导的。
如果她能制住沈行舟……
“好啊。”
下一秒，面前传来的男声让她微微一愣。这出乎意料的答案甚至让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我说，可以走和局。”沈行舟很有耐心，又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发展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几秒钟后，程亦安面上的不可置信转为了惊喜。她几乎是立刻开了口：“既然这样的话，能不能把这里的这些人……”
“不能。”
说话的声音是个比较陌生的男声。但之前商野说话的时候，似乎把这个声音的主人称为“小白”？
应该是那个白头发的男生。
“就算是和局，也不需要留下这么多没有用的人。”白夜瞥了一眼，神情冷漠。
“没有用的人？”程亦安蹙了眉。
“看看这些人，对我的异能毫无抵抗之力。呵，就这种‘棋子’，还想走到‘最终棋局’？这个棋盘上不需要这么多垃圾吧。”白夜说这话的语气傲慢而又狂妄。
“……”
程亦安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不对吧？你的异能的确很强，但你的异能似乎是建立在对他人的控制上的。那么，如果你在一个没有其他人或者NPC只有你自己的环境下，你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假如这艘邮轮会因为海啸而沉船，只有你一个人在船上的话，你什么也做不了。但假如是另一个可以控制水的参加者在的话，他就能度过这个难关。”
“或许你觉得其他人在面对你的时候不堪一击。但是你的能力之所以强，不就是建立在‘有其他人存在’这个基础上的吗？”
程亦安停顿了一下，轻轻道：“你拥有这样的异能，怎么会觉得其他人都是无用的呢？就算是在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完全没有用的人吧。”
白夜原本略有所动的表情在听到后面的某些字后蓦地变得阴沉。他刚欲开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重响。
就像是空气.炮击中了什么东西的沉闷声响。他表情一变，立即抬头喊了一声：
“喂，商野？死了吗？”
在他的视线里，前方属于商野的身影渐渐消失。而后没过多久，又从另外一个方位传出了声音：
“啊……我没事。只不过有点意外。”
话音落下，商野的身影重新完好无损地出现。他抬头望向了那个看见他重新现身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
“据我所知，你的异能应该是‘穿墙’才对。”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会拥有类似空气.炮的异能呢？傅云声？”
糟了。
听见这两句话，程亦安立刻就知道是傅云声那边出了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对她动手。但是不管怎么样，傅云声是不能出事的。
现在只有控制住沈行舟一个办法。距离也已经足够了。她现在一伸手就能碰到沈行舟。
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程亦安眼睫微微颤动，像是洗脑一般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
他只是和那个人有点像。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
因为通过棋局就可以重新摆脱死亡回到现实，可那个人已经火化下葬，在墓园中躺了十几年了。
程亦安呼吸一窒。而后缓缓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她感觉她的手在颤抖。
闭上眼后的黑暗里，听觉被放大了数倍，她隐约听见近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她听见了沈行舟的声音：
“慢着。”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会结束这个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