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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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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素有闹洞房的习俗,司仪“送入洞房”的唱祝声一落,呼啦啦的一群人就簇拥了上来,起哄着跟在肖肃与白清后面,一起往新房走去。一路上,还不停的调笑嬉闹,羞窘的白清盖头下的脸都红成了一片。

    新婚三日无大小,这个时候,肖肃以往的冷脸和利眼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不过他对白清倒是护得紧,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之后,便连推带赶的将人都轰了出去,被闹得头都有些大了的白清,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抱怨调笑声,白清长长的舒了口气,取下头上的凤冠放在妆台上,看着屋里熟悉又陌生的红色世界,还有那一对火光摇曳的龙凤烛,耳畔回响着方才喜娘那些喜气洋洋的吉利话,一时之间,竟然有片刻的怔忡。

    今日一幕幕的场景,那一句句祝福的言语,与曾经的情景,何其相似!

    只是现在的她,再不若那时般满心的憧憬中却暗含着深浓的恐惧了。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她的新婚丈夫肖肃,心里就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

    重生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眼见着许多的事情都与前世全然不同,她的心中却依然有着很多的不确定。就好似飘零的浮萍,不知道未来会飘散到什么地方去。到了今日,她才第一次安下心来,也第一次真正的确认,一切都不同了。

    她远离了袁茂林,嫁给了上辈子早已丧生的肖肃为妻。

    从此以后,他们将携手同进,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这是他许给她的诺言,也是她对他们共同的未来的憧憬。

    想到此,她不由慢慢翘起了唇角,笑容瞬间绽开。

    去而复返的肖肃一走进来,便看见她如此美丽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有些僵直,连抬起的脚步都忘了放下。

    “姑爷怎么又回来了。”一直伺候在白清身侧的清歌坏笑一声,开口问道。

    白清顿时回过神来,看向肖肃,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忍不住羞涩的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客人可都散了?”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现在这时辰,恐怕外面也才刚开席,客人哪里会散的那么快呢?

    偏偏客还没散,新郎官却这样急色的跑回了新房,叫人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也难怪最终决定签了身契伺候白清,陪嫁到安乐侯府养老的吴司两位嬷嬷和清歌等一干陪嫁丫头们也都是一脸毫不掩饰的坏笑了。

    肖肃却全然不顾那些眼神,一双暗含着热辣眼神的眸子死死看着白清道:“我吩咐了人给你送来些精致的小菜,旁边的浴室里已经准备了热水,你去梳洗梳洗,用些饭食就先歇歇。等我回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耳后根都晕染上了一点可疑的绯红。

    语毕之后,也不等白清反应,转身就又出去了。

    巴巴的顶着旁人的谐笑回来一趟,就留下两句几乎可以说是废话的叮嘱,两位老嬷嬷和丫鬟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清也红着脸,却听话的卸了妆,换了衣裳,却并没有如肖肃所言先沐浴后吃饭,反倒是等着清粥小菜送上来,稍稍的用了些许,平了胃中的饥饿感,方才在清歌的伺候下,去了浴房沐浴。

    初夏虽不算太热,一整日捂在厚厚的霞披中,又因为新婚的缘故,整个人都一直紧张的端着。此时将全身都浸泡到温热的水里,任由自己软软的靠在梨木的浴缸上,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一口气,白清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洗浴过后回到房里,两位嬷嬷早已经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新房的一切,下去安排自己的住处了。

    擦干整理好了头发,遣退清歌,白清便卧倒在千工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也许是这一整日下来太过疲累,这一闭目养神,白清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个热热的身躯从背后附了上来,大大的手掌在她小腹处合拢,整个人被紧紧的抱住。

    带着酒气的热息在耳畔颈窝处萦绕,耳垂被轻轻的咬了一下,白清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呵呵……”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肖肃低低的笑出声来。

    白清缩了缩脖子,想要离他稍远一些,却被肖肃强硬的拉了回去,将她翻过身来,正面相对。不经意间,他火热的嘴唇又碰触到了她耳后的敏感之地,引起一阵彻骨的战栗。

    “你回来了。”白清干巴巴的道,迷蒙的眸光左忽右闪,不敢直视他热辣似火的眼神。

    “恩,回来好久了。”他也不管她是不是害羞,朝她脖子处拱了拱,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餍足的呢喃道,“娘子,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微湿的头发从他的耳际滑落,撩拨着她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加上他略带着点儿微醺酒气的湿热呼吸,痒的白清脚趾头都卷曲了起来。

    一张粉颊快速的晕染上浓浓的胭脂色。

    “肖大哥……”她强作镇定的开口叫道,娇柔的语音,却彻底的暴露了她实际的状态。

    “还叫我肖大哥?该罚……”喝了酒的肖肃,与往常的样子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的调皮又促狭。

    语音未落,他火热的唇就吻上了她的,急切又莽撞。

    轻轻浅浅的啄了几下,甜蜜的味道,引得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略带着点儿惩罚的吻,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头便迫不及待的挤了进去,试图从她口中汲取更多的香汁。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白清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拽住他的中衣,整个人软软的倚靠在他的臂弯里。

    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事情不必教,自然而然的本能,就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肖肃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就忍不住在她身上摸索了起来。笨拙的大手,轻巧的解开了她身上仅着的中衣和肚兜,然后将半赤-裸着的她,紧紧的压向自己的胸口。

    丝滑的布料,摩擦着尖嫩的蓓蕾。

    白清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前世新婚之夜的场景,一个激灵,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不自觉的挣扎着躲避。

    “乖,别怕,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肖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应,忆起曾经在军中听过的谈论,自顾的以为她的害怕初次的疼痛,努力的放柔了声音,低低的安慰着。

    见他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柔情和呵护之色,白清内心深处无可抑制的开始唾弃自己。

    袁茂林早已经成为过去,和他相关的一切,她应该完全的忘记才是。这样美好又神圣的时刻,怎么能够想起那么难堪的过往呢?

    她颤抖着闭上眼睛,带着点虔诚和赎罪的心态,主动将自己的香唇凑了上去,双手也试探着伸进他的中衣里,贴上他火热的胸膛。

    她这样的主动,让肖肃有一瞬间的怔楞。低头瞧她一副强自奉献,又忍不住羞怯的小摸样,心里忍不住悸动,哪里还会拒绝,当即再一次深深的吻住了她。

    一只火热的大手,托住她光滑细腻的背部,另一只,则突然袭击上她翘挺的尖端。轻轻一拨,便引得她颤抖不已,从脸到脚,全身都忍不住泛起粉红的霞色。

    大红的龙凤烛光明暗摇曳,隔着薄薄的红色纱帐照到他们身上,朦朦胧胧的,染出一片粉色的光晕。不知什么时候,二人已然裸裎相对,他的黝黑壮硕,和她的洁白细腻,在烛光晕染下,竟像是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环,看起来,那般的和谐。

    肖肃火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翘起的尖端上,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她紧闭双眼,轻咬红唇强自忍耐,却又忍不住低声呻-吟出声的样子,一双黑眸中,满是火热。

    滚烫的手摩挲着向下,滑过细腻柔软的胸腹,顺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竟是很快来到她全身最为娇柔羞涩的地方。

    白清似是条件反射一般,猛然夹紧了双腿,急急叫道:“别,别……”却不料如此一来,反而将他的手紧紧夹在了腿间,又忙不迭的松了开来,比刚开始时反而打得更开了些。

    她生涩娇柔的反应,叫将严肃和死板当成了习惯的肖肃,也忍不住满心欢悦的笑了起来,破天荒的调笑道:“别怎么样?别停下,是么?”说着,指甲还使坏刮了刮粉红的娇嫩处,让白清忍不住低吟一声。

    情-色之事,便是前世她曾嫁过人,也不过只是有过少少的几次而已。袁茂林也不如肖肃这般,还知道顾忌她的感受,一上了床,也不管她是不是好受,便猴急的办事儿,渐渐地,让她对此事完全没了任何的兴致。

    那个时候的她,也深以为夫妻之间本应该如此。直到在书楼中看到那本书,里面有少许几次苏梅的情-事的描写,她才知晓,原来那件事,并非完全是她想象当中的模样。

    究其原因,不过是袁茂林不喜她,不珍惜她罢了。

    如今的肖肃,却是这样的珍爱着她,明明已经忍得汗水都滴落到她身上了,却依然想要努力的让她放松,实践他不会弄疼她的承诺。

    这样的男人,又叫她怎么能够不感动,不去深爱呢?

    感觉到他火热的手掌完全罩住了她的膏腴之地,轻柔慢抚,她整个人好像突然被放了一把大火似的,熊熊燃烧了起来。陌生的悸动感,竟是忍不住从心中散发开了去。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埋首努力取悦自己,死死拽住床单的手,终于松了开来,迎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肖肃愣了愣,抬起头来,迎上她羞涩却又满含情意的眼眸。

    “娘子。”

    “相公。”坦然的,白清轻声唤出他最想听到的称呼。

    肖肃心中一暖,甜蜜的感觉满心满肺,竟是要溢出来般。他低叹一声,竟是坐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低下头再次吻住她鲜花般绽放着微笑的嘴唇。这样的姿势,让他们赤-裸的身子更加的贴近,摩挲着她柔软的手指,也终于在此刻感觉到一点湿湿的滑腻。顺着涔涔流水处,突然就刺了进去。

    遭受这样突然的袭击,白清不由吸了口气,身子忍不住向前一弓,撞上了他的胸膛,又急急的退回去,使得他进入的更深了些。如此一来,竟好似是她在迎接着他的进攻一般。

    肖肃心中激动,本就坚硬的地方,更加的杀气腾腾,竟是一颤一颤的顶住她的小腹。

    白清坐在肖肃的腿上,浑身不着寸缕,立刻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形状和大小。下意识的,便低头朝它看去。一看之下,就被它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肖肃好像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就这么一眼,他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转身,将她放倒在床上,托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退出手指,掰开她的双腿,就将自己镶嵌了进去。

    白清感觉到那处好似被烙铁撑开一般,熨烫得她突然咬紧牙关,嘴里冒开一股咸腥的甜腻,却是将肖肃的嘴唇咬出了血来。

    肖肃这时却完全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在流血,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要她,把她融入进他的身体里……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这样的想法下,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知道不停的驰骋,耸动。

    白清身下火辣辣的疼,可是那股子疼意里,却又泛着一丝陌生的又麻又痒,想挠却又怎么也挠不到的感觉,腰间、小腹处,也沉甸甸的往下坠。算不上舒服,可是肖肃却好像很舒服,想到自己可以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可以让他感觉到疯狂,心中就忍不住涌动起情意来。

    慢慢的,疼痛远离,麻痒更甚。然后,一股陌生的激情,突然在她身体里爆炸开来,眼前一片白光,忍不住长啼出声。

    许久许久之后,白清晕了又醒,醒了又晕,肖肃终于低低的吼了一声,死死的搂着她,将她按在他的怀中,泄了出来。

    餍足之后,他翻身让她趴在他的胸口,连接处却还是不舍离开,手掌摩挲着她的脊背,不知停歇的喃喃唤道:“娘子,娘子……”好像就这样喊着她,与他而言,便是无尽的幸福。

    白清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膛上,即使浑身香汗淋漓,爱洁的她却也并不觉难受。

    此时此刻,她满心里只有他,再无别人。

    他每唤她一声,她就回他一句“相公”,不厌其烦。

    她想:也许,这才是爱;也许,这就是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正文完)

    ☆、前世身死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之前大家对这个番外不是很满意,但是到底是写的第一个番外,还是要放到这里来。回头继续写别的番外,亲们有特别想看的,可以告诉我哈!

    风吹麦浪,谷穗飘香。

    历经了旱涝天灾和“火烧万石赈灾粮”人祸的大成国,终于在兴庆二十五年的这个秋天,迎来了一个丰收的季节。

    看着满山遍野里那由稻穗高粱铺就的金色地毯,上至兴庆帝,下至黎民百姓,人人面上,都挂着欣喜的笑容。

    伫立兴庆帝身后的太傅白济远,却一改往常的潇洒适意,墨眉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圣人,金秋丰收之后,因赈济南泽灾民而搬空的粮库里,又能填满了。圣人果真是上天之子,在国难当头之时,遣来‘农神娘娘’相助,方叫我等不受天灾人祸所累,实乃圣人之福,黎民之福啊!”有官员见兴庆帝眉开眼笑,当即跪下,谄媚的拜道。

    于是余者亦纷纷拜倒,誉美之词纷纷而来。

    “圣人福泽大地,我等深受隆恩,当拜谢圣人惠赐。”

    “圣人万岁!”

    国库因赈灾而空虚,边境便时有滋扰发生,兴庆帝最近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如今丰收在即,有粮草在手,边疆百万将士嚼用不愁,便不担心他国滋扰。心头大患得解,兴庆帝自然是龙心大悦,当即笑着虚抬手掌,乐呵呵的道:“诸卿平身,年初南泽鱼米之地旱涝接踵而至,后又有赈灾粮被焚之事,边境也屡屡受鞑子滋扰,朕实是心忧如焚,夜不能寐。好在我大成近年来国泰民安,国库尚有富余,撑得到如今丰收之际。如巩侍读所言,苏夫人改良粮种,亲身侍农,实乃大功一件。诸卿家议一议,看看如何赏她才好?”当着百姓的面,赏赐他们心目中的‘农神娘娘’,实乃收买民心之上策啊!

    众人无言,兴许是因为皇后太子一脉接连出事,圣人近些年来脾气渐渐有些古怪,不若之前那般好琢磨,时而有官员因说错话而获罪。言及赏罚之事,圣人更是素来就乾纲独断的,众官员心中就算有想法,也不好开口,目光便纷纷投向立在圣人身后的太傅白济远身上。

    白济远乃是圣人潜邸旧属,素来深受圣人宠信,他说的话,十之八-九圣人都是听信的。

    白济远虽忧色不改,却也没叫众人失望,思索片刻之后,便进言道:“女子不能为官,苏夫人又是豪富之家,唯缺的,却是一个当家做主之人。臣听闻苏夫人与冯家二郎两厢悦兮,却碍于冯老夫人,至今未能修成正果。圣人若是怜惜,不如为苏夫人赐婚,也好叫苏夫人得偿所愿!”

    兴庆帝闻言,不由眼露些许促狭,笑曰:“绍德与囡囡果然不愧为父女,叫朕赏人时,都赏婚姻。你们父女,真当朕是月老下凡呢!”语气中,颇有一股子嗔怪的味道,可叫人一听就知晓,他对他口中那唤作“囡囡”的女子是何等的宠溺。

    “小女顽劣,叫圣人为难了!”白济远眉目间全是柔色,一看便知与兴庆帝疼宠“囡囡”相较,他也不逞多让。只是这柔色,也依旧没有将他的忧虑掩盖。

    旁边立着的其他官员,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含着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快意的神色。

    兴庆帝却好似没看到那些眼神一般,顺势喜笑颜开的道:“那朕这就下旨,想必囡囡知晓了,定是要为这对有情人欢喜的。来人……”

    恰在这时,方才第一个出言谄媚的巩侍读再次出列,劝阻道:“圣人容禀,臣以为白太傅此计不妥,婚姻大事素来有个‘初嫁随父母,再嫁随自己’的习俗,苏夫人曾嫁过人,且有一子在旁,若要再嫁,还是问问她自己的意思为好!”

    兴庆帝即将要开口的话被打断,心下有些恼怒,皱着眉看了他半晌,待他忍不住额间淌汗,方才意兴阑珊的同意道:“既如此,便传了那苏夫人过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罢!”

    此音一落,便有内侍前去传令。

    须臾片刻间,一身男装打扮的苏梅跟在内侍身后,走进前来。

    她拜倒在地,行了大礼,“民妇苏梅,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兴庆帝语气平淡,全然不复方才的兴致勃勃。

    看来,巩侍读召苏氏这位‘农神娘娘’见驾的提议,实是不太符合圣人的心意。官员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下了这个定义。

    兴庆帝也没有多言,直截了当的说了传她见驾的目的。“你改良粮种,又提出各种建议,给大成带来了这场丰收。朕要奖赏与你,方才白太傅提议,为你与冯家二郎赐婚,不知你意下如何?”

    “民妇不要陛下的任何奖赏。”方才起身的苏梅闻言,立刻又跪了下去,以额触地,悲愤的道,“民妇只求陛下,严惩六月二十火烧赈灾粮的首恶,为黎民百姓做主。”

    众官员当即倒抽一口冷气,目光嗖的朝太傅白济远看去。便是听了主子吩咐,叫苏梅如愿面见圣颜的巩侍读,也皱起了眉头,眼神有些微的不善。

    六月二十,郴州粮库突然着火,身在粮库选取种粮的苏梅,差一点就命丧火海。可查清根底,事情上报至圣人处之后,却被压下,迟迟没有决断。这事情,好似一把锋利的大刀,架在许多人的脖子上。满朝上下,没有任何人敢在圣人面前提及处置祸首之事,这苏梅,倒真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见众人均无反应,苏梅再次叩首泣求:“陛下,大火焚毁数万石粮食,看守粮库的几十名兵士无一生还,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之时,失了所有期望。陛下,看守粮库的几十名兵士无辜,饿死了的灾民无辜,求陛下处置首恶,叫枉死者瞑目吧!”

    “求陛下处置首恶!”

    “求陛下处置首恶!”

    “求陛下处置首恶!”

    “求陛下处置首恶!”

    ……

    苏梅的哭泣和呐喊,仿佛震彻了世人的心,在场的官员、内侍、百姓纷纷跪倒,朗声求恳。

    兴庆帝无言以对。

    白济远眸中闪泪,他狠狠的揉了一把眼睛,将溢出的泪滴擦去,跪倒在地,双手取下顶戴花翎,脱去身上一品蟒服,道:“小女做下此等恶事,臣无脸再见圣人,求圣人赐臣死罪,叫臣抵了囡囡之罪。她幼殇母亲,是臣没有教好她,才叫她为恶人间,是臣之大罪。”

    “哎……”兴庆帝长叹一声,有些怅惘的道,“囡囡十五岁出嫁前,有一半的日子是住在宫中,养在朕与皇后膝下,若是教导不利,朕亦与爱卿同罪。那时候的囡囡,那般可爱宜人,怎么嫁了人,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话,可实在是有意的将罪推了出去,嫁人之后才变坏,那岂不就是丈夫之过?

    堂下一身着四品鹤服的青年立刻跪行出列,认罪道:“臣有罪,是臣没有看好贱内,叫她犯下此等恶事,请圣人赐罪。”他所言,自己所犯的罪,只不过是没有看好那犯恶之人,隐晦的驳了兴庆言中嫁人之后才变坏的指责。

    兴庆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还没等别人说话,苏梅便道:“袁夫人今岁已二十有余,其所行罪孽,与旁人何干?”意思就是,白清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犯了错自然是应该自己承担,怎么能够叫她爹和她丈夫来抵呢?这跟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啊!

    谁都听得出,她真正想要对付的,便是“囡囡”白清。

    站在丰收在即的田边,看着底下全是认同之色的官员百姓,白济远绝望了。这等地步,便是圣人想要庇护囡囡,恐怕也不能了。

    他看向袁茂林的目光满是厌恶和憎恨。

    他的小囡囡,从一点点大就捧在手心儿里养大的小囡囡,因为这个男人,毁了。

    一直窝在一旁未曾做声的路丞相这才出列,朗声驳道:“苏夫人此言差矣,白太傅身负教导之职,袁侍郎更是白氏的丈夫,但有所为,当属同罪,岂有不相干之理。况且袁侍郎历年来数次挪用户部款项,又收受商家贿赂,白太傅身为岳父,不思教导,却屡次为其掩盖罪行。 圣人当秉公处理才是。”收受贿赂,挪用公款,包庇纵容,以权谋私……

    路闫宁这一竿子,是要将白家和袁家全部打死啊!

    苏梅看了袁茂林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拜下大声喊道:“请陛下惩治贪官恶贼,为民做主!”

    “请陛下惩治贪官恶贼,为民做主!”

    “请陛下惩治贪官恶贼,为民做主!”

    “请陛下惩治贪官恶贼,为民做主!”

    ……………………

    这个时候,兴庆帝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行为,方才一时开心,竟是想要当着百姓之面奖赏苏氏,好借此笼络民心。可这苏氏却忒的没有眼色,一个女子,竟是借着百姓,干预起朝堂之事来了。

    可是此刻,他已经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境,骑虎难下,实在是为难至极。

    他女儿虽多,可僚属兼好友白济远之女白清,小名囡囡,性情天真可人,乖巧善良,也是被他当成嫡女来教养的。加之当年“三王之乱”,他与白济远被困宫中,太子妃及获封宜郡王的长子,是白清之母姚氏拼了性命才护下来的。

    那一日,京城里血流成河,白府里,上至白济远的爷爷白老太爷,下至仆从丫鬟,竟是除了前去做客的太子妃、宜郡王及白济远和姚氏的一双儿女,全都命丧黄泉。

    姚氏以一己之身,挡住了数十身强力壮兵士的攻击,身中二十余刀,也都屹立不倒。

    她杀敌五十余人,坚持到他和白济远领兵前来相救,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囡囡”,便撒手人寰。

    那个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身体里的血,也早已经流尽。他们根本想象不出,她是靠着怎样的力量,在油尽灯枯之前,还奋力的杀敌。

    只那悲壮惨烈的境况,震撼了他的心,直至今日,还依然是历历在目。

    白清长相神似姚氏,看见她,便如看见当日那浑身浴血,鲜红似火,剧烈燃烧的姚氏。他们只求白清不像姚氏红颜薄命,希望她能够好好儿的,快乐的活着,不忍她沾染上半点的鲜血和不堪。

    从那一日起,他与皇后,将囡囡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娇宠怜爱,除了没有公主的封号和食邑,她所享用的一切待遇,与嫡出公主一般无二。

    他对她的疼宠,丝毫不逊于白济远这个生身之父。

    囡囡对他,也是孺慕如亲父的。

    囡囡犯错,他也生气,可他已经惩罚过她了。

    二十板子,禁足一年。

    这些人却还觉得不够,如今,竟是要逼着他处死他爱若亲女的囡囡。

    白济远深知他的为难之处,也明白他对囡囡的疼宠。可是他更知晓女儿犯下的是何等罪孽,即使不忍,即使难过,此时此地,却不是他们能够偏私的了。

    “小女犯下此等弥天大错,臣亦有大罪在身,恳请陛下赐臣父女死罪。”

    “绍德!”兴庆帝眸光含泪。

    苏梅生怕兴庆帝心软,打断他们君臣的对视,朗声喊道:“恳请陛下为民做主,赐贪官恶贼死罪!”

    兴庆帝狠狠的捏着拳头,怒视苏梅。

    苏梅直直对视,毫无惧色。

    明明只是一小小农妇,竟有如此胆色,那浑身散发的气息,果真如天女下凡,叫人不敢直视。

    黎民叩头,一声声重复着她的言语。

    “恳请陛下为民做主,赐贪官恶贼死罪!”

    “恳请陛下为民做主,赐贪官恶贼死罪!”

    ……

    那声音远远传扬,激荡在对面的山壁上,传回来悠远的回声,好似发自天际的声音。

    “下诏!”兴庆帝终于妥协了。

    翰林院大学士胡凯峰铺开旨帛,执笔相待。

    “南浔女苏氏梅娘,因改良粮种、辅佐农业有功,今收其为义女,赐封安宁公主,封地南浔平谷,食邑五百户。”

    “太傅白济远教女无方,致使其女罹犯大错,撤其正一品太傅、其子白澈正二品内阁学士,其婿正四品户部侍郎,皆尽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袁门白氏,兴庆二十五年六月二十日,着人放火烧毁郴州粮仓,死四十余粮仓看守,毁数万石粮食,罪,罪大恶极,着,赐毒酒一杯。”

    当着文武百官,京城数千百姓的面,兴庆帝的旨意一道道颁了下去,便即打道回府。

    百姓口呼万岁,簇拥相送,纷纷赞扬其为明君。

    他们却不知,上了御驾的明君,伸展开的双手手心里,已然血肉模糊。

    ****

    白府正院中,尚不知自己已经被赐毒酒,即将要命丧黄泉的白清依着软榻,一口一口叼过侍女喂食的冰镇凤梨,神情麻木。

    即使凤梨太过酸涩,她也不过只是眯了一下眼睛,竟是丝毫表情也无。

    她长得娇小玲珑,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若是两颊稍多些肉,应当是分外娇俏可爱的。只她却双颊消瘦,面上苍白,眼神幽咽,眉宇之间,也尽是愁苦之色。

    明明应该一个娇艳女子,却偏偏被整成了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

    “小姐,夫人跟前的碧枝传话过来,说是圣人有旨意到,请你梳洗装扮,到前厅接旨!”

    怔楞的白清闻言一喜,急切的问道:“可是皇帝伯伯要放我出去了?”

    “奴婢不知,天使就要临门了,小姐还是赶紧梳洗装扮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氏性恶善妒,嫉贤讳能,为一己私欲,竟放火焚烧赈灾之粮,置灾民于不顾,实乃罪大恶极,当施以极刑。念其父白济远为国尽忠数十载,特留其全尸,赐鸩酒一杯。白济远教女不贤,枉为人父人师,今撸夺其太子太傅之职,贬为庶人,永不录用。白济远之子白澈,纵容其妹之恶,不思报效朝廷,撤其内阁学士之职,贬为庶人,永不录用。撸夺白氏一族所有诰封……”

    “不,不可能!”听着圣旨中句句指责和惩处,看着随天使驾临的内侍手捧着的玉壶,白清不敢置信的摇头。

    “白氏,接旨谢恩吧!”念完圣旨的天使久久得不到回应,抬声喊道。

    “这不是真的,皇帝伯伯,他答应过的,过几天就放我出去。怎么会赐死,我不信,这不可能……”

    她不敢相信,与她一同接旨的嫂子涂氏,倒是一字一句全然听到脑中,也进了心里。

    完了,全完了!

    她恨恨的看着白清,目光中一片红光,竟是像烈火燃烧一般,骇得堂中众人不敢动弹。

    突然,她低吼一声,扑向跪在身边的白清,纤细的双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怒声凄绝的控诉道:“害人精,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你自以为是,误我一生。害了我不够,连你父兄,你侄儿侄女都不放过。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死吧!哈哈……你去死啊……”

    “呃……呃呃……嫂,嫂子,放手……”使劲的抓扯着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白清的目光中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好难受,呼吸不过来了。

    为什么,嫂子,为什么?

    曾经最为亲密的好友,十年亲如姐妹的姑嫂,最后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做了断!

    就快要死了,白清还是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为的,是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竟是变成了如此模样?

    犹记得年幼时,她们同在闺学为伴,互相扶持,纵横京内。有皇帝伯伯相护,便是宗室贵女,也不得不避她们锋芒。后来,她更是成全了她爱慕兄长的心思,亲去皇宫,求着皇帝伯伯将她列入了秀女名单,然后赐婚给兄长为妻。

    可是为什么,她的言语中,会有那么深浓的恨?她为什么,会这样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脖子?

    那么的用力,指甲都深深的陷入到颈部的肉中,窒息的同时,浑身都在疼痛。

    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啊!

    “放手,不会,再不会放手了!我要你死,要你死,是你害了我,全都是你,害人精,你害了我,还要害我的孩子……”

    她害了她?害了她的孩子?

    是了,圣旨已下,因为她火烧赈灾粮,所以娘家受牵连,全部贬为庶人,且终生不予再次录用。

    可是,她根本没有干过。

    她不过是派人去教训教训苏梅罢了,她身边明明有了一个冯远志,还总是来勾引茂林,难道不该教训么?

    赈灾粮被烧,与她何干?

    为什么?

    茂林不信她,父亲不信她,兄长嫂子、皇帝伯伯……

    所有的人都不信她。

    她真的没有干过,她若是想要苏梅的命,当年她一身狼狈的出现,掀开了一场大风波,然后又潇洒离开时候,她有多少的机会!

    那个时候,她都没有下过手,怎么可能在若干年后,去做那样的事情呢?

    赈灾募捐的时候,她也有捐献粮食衣物的啊!看着皇帝伯伯日日忧心焦虑,还因此而大病了一场,她还把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银钱,全部交给茂林捐献了出去的,希望能够尽一点自己的力,让皇帝伯伯少操一点心,让灾民能够多一点钱吃饭。

    会这样倾尽自己所有捐献的她,怎么可能干出焚毁赈灾粮的事情呢?

    可惜,她的辩解,没有任何人相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她说什么,他们都信的。

    不敢相信为何会如此!

    然而,还没等她想个通透,窒息的感觉,便随着越来越凄厉悲绝的咒骂哭喊声,渐渐远去了。

    最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肖肃番外一

    以肖肃这种从死人堆里面杀出来,连骨子里都透着冷漠的人,怎么会喜欢上白清这样蠢钝的姑娘,还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不说旁人弄不清楚,就是白清自己,心中也未尝没有怀疑。

    她却不知道,肖肃爱她,正是因为她那种纯蠢到可爱的性子。

    她单纯善良,只要一点点好事儿,就能让她开心的笑起来;幼稚到毫无城府的地步,即便权势威赫,却从不主动去害人;脾气不好,可是为人直来直往,爽朗不羁,心里从藏不住任何事儿,特别的好哄;她极其袒护家人朋友,若是被她放进了心里去,可以为之付出一切;骨子里的固执和倔强,让她对感情专一慎重,只要没有伤她到极致,便可以肆意的挥霍享受她的爱恋。

    在肖肃的眼中,她所有的缺点,都可以当做优点来看。

    最重要的是,她甜美的笑容,就是温暖他冰冷人生的阳光。

    所以肖肃爱她,比她想象当中更甚。

    这一切,其实都是源自于他自幼就隐藏在心底里那种极度渴望被需要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他的生活里,最重要的人不是母亲,而是乳娘。也许是因为移情的作用,失去了儿子的乳娘,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竭尽一切的对他好。那个时候的他,以为她就是他的母亲,最最重要的人。而顺宁长公主,不过是一个让他觉得有些想要亲近的陌生人而已。

    直到奶娘被活生生的当着年幼的他的面被杖毙而死,他哭号着看着他所谓的母亲噙着冷意的微笑,听着她冰冷刺人的言语,不过才两岁多的他,就已经开始明白,什么叫冷酷,什么叫残忍。

    然后,因为他的哭号的指责引得她厌恶,他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宅院,身边全然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每天醒过来之后,能够看到的,只有被院子圈起来的狭小天空,还有院子里一日比一日繁茂的杂草。每一日面对的,全然是对他冷漠甚至于恶毒的侍婢下人。堂堂公主与侯爷的嫡亲独子,却要在卑微的下人手里讨生活,一个不慎,遭受的就是一顿毒打,或是几日饥寒交迫。

    那些年,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某一日他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好在下人们总归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太过分,倒是让他苟延残喘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他满五岁的那年。

    那一年,“三王之乱”爆发,先帝驾崩,太子顺利登基,他才终于从幽闭的小院里出来。

    可是,迎接他的,是父母和离,各自嫁娶。

    而后,他在荣升继母的姨娘手底下过着更加悲惨不堪的生活。

    一直到这一年的冬天,不堪忍受折磨,终于病倒濒死的他,被心怀愧疚的皇帝舅舅从肖家接了出来,住进美仑美换的皇宫里。而他父亲的应对,是告诉他的皇帝舅舅,如果他不回肖家,便要将他的名字从肖氏族谱上划去,将他逐出家族。

    依然再嫁他人的母亲顺宁长公主给的回应,只有两个字:请便。

    那一刻开始,他幼小的心灵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对父母的渴望,彻底的破灭。

    是的!尽管备受忽视,甚至于屡屡遭受打击,他也曾深深的期待过父亲的重视和母亲的怜惜。然而,当别的孩童都能够围绕父母膝下,欢快笑闹时,他永远都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两个相邻的院子中间,望着两边都紧闭的大门,看着里面的灯火绚烂,听着里面的丝竹觞咏。

    明明是血脉相连,世间最亲近的人,可他,却永远也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更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

    甚至于他而言,连要靠近他们的想法,都算得上是一种奢侈。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游离在外。

    即便如此,他内心还是隐藏着点点的期待。

    是肖天鹤的如此做法,和顺宁长公主的这句话,彻底的击碎了他所有的期待和渴望。让他终于彻底的明白,在父母的眼中,他的存在,完全就是属于多余。

    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美好全部被葬送,打从骨子里种下了一种叫做冷漠的东西。

    这种冷漠,在他好不容易从太后外祖母、皇帝舅舅、皇后舅母哪里感受到一点点温暖之后,又不得不因为某些不能溢于言表的缘由被送出京城,去往白云山庄之后,更加的深入骨髓。

    从那以后,他很少开口说话,更没有了半点笑容。他的性子,竟是完全的复制了教养他长大的师父。

    不过他的师父在这世间尚且还有那么几个刻骨铭心,将其当做生命般在乎的人,心底里还依稀的保留了几分柔软。而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在意的人,这样的性子发展到到最后,他甚至于对待自己都不曾有过丝毫心软。

    战场上,为了杀敌,他可以主动用自己的身体去迎合敌人的刀枪,即便伤痕累累,也半点不在乎。再多的敌人倒在他的面前,一片血流成河,也不曾见他皱过眉头。

    可是谁又知道,他内心里,其实也深深渴望着温暖和阳光呢?

    这一点,他自己也是从那一日看到她的时候,才真正的意识到。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她裹着一袭火红的披风,莹白纤长的手指紧紧拽着她兄长白澈的衣袖,张扬放肆的在御书房门口冲着太子殿下娇嗔笑闹。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是那么的骄纵不距,直呼太子姓名的言语更是僭越。可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因为第一眼看到她面上的笑容,就好似有一缕灿烂的光芒,瞬间照耀进他僵硬冰冷的心中。曾经严严实实包裹着他柔软心房的冰霜外壳,就那么一点一点,毫无防备的碎裂开来。

    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声音。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无法形容。他只知道,那个女孩,是他想要的。为此,他可以倾尽所有。

    可是很明显,她与太子的关系及其亲密,在他的面前,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男女大防,好似他们本就应该那般和谐的相处着。他贵为一国储君,天底下除了帝后,怕是也只有她会那么毫无顾忌的喊着他的名,他的字了吧!

    皇帝舅舅要他效忠太子,他真的要为了她与太子为敌么?

    这个问题,他需要好好的思虑一番才成。

    却不曾想,就那么片刻的踌躇,他就与她失之交臂了。

    领着骁骑营,他时常要出京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重要的任务,有时是几日便返,有时,却要耗费一年半载。领了一次新的任务,他离开京城,在这期间,深深的思念几乎磨灭他坚韧不屈的意志,他才知道,自己渴望她的程度,究竟有多深。

    他说服自己道,太子有妻有子,不能全心的待她,他却可以。虽然嫁给他会失去皇宫的奢华生活以及至高的权势地位,但是以他的能力和安乐侯的爵位,同样可以给他奢华的生活,高贵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嫁给他,不必面对后宫的争斗,她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将她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白太傅和师兄白澈,想必也更乐意她过这样简单幸福的生活吧!

    所以,他定下决心,返京之后便要面见太子,将此情此心托盘而出,竭尽全力的将她争取过来。

    却不想,回到京城之后,迎接他的,却是她与新科状元定亲,而且即将成婚的消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婚姻,是她自己亲自去求来的。

    他甚至亲眼看见,她收起昔日的张扬和肆意,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角度,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努力的讨好他。而那个男人,对她的剃度简直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偶尔被缠的不耐烦了,眼神落在她身上,流出来的神情,却全然是夹杂着厌恶的算计。

    他怒中火烧,恨不能将之杀之而后快。可她亦步亦趋的跟随讨好,被呵斥了之后还呐呐道歉,眼巴巴的乞求着怜惜的样子,好似一盆冰冷的凉水,生生的将他泼醒了。

    他很想去问问她因何会看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想抓住她,将她摇醒,让她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他甚至于悄悄的深夜拜会白太傅,将他观察了解到的一切说给他听,期望他能够劝回她。

    可是最后,白太傅却只将她送去庵堂祭母,根本没有别的动作。

    他想不通,以溺爱女儿闻名于整个京城的白太傅,为何要如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飞蛾扑火般的投入火坑,代价还是她一辈子的幸福?难道他以往对她的疼爱,全然是表象吗?

    他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想要告诫她,所以,他单人一骑,悄然前往玄慈观。却在半山腰上,便碰见了急着赶回京城,却惊马险些丧命的她。

    她为了嫁给那个男人,竟然如此迫切的想要赶回京城,连安全都不顾忌,狭窄险峻的山路上,也敢如此快马前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许是前世作恶太甚,今生必要遭受所有困苦。

    从小到大,凡他渴望的,从来都得不到。

    这一次,也是他的奢念罢了。

    不再强求不属于他的东西,出手救下她之后,他甚至连询问她受伤与否都没有,便决然而去。

    回到营中,酣然一醉,期望借此将她忘怀。

    然而第二日,他便得知,她摔断了胳膊,原本定好的婚礼,取消了。他忽视了自己心疼之余,突然涌上来的点点欣喜,告诉自己,不过是延期而已,她迟早还是要嫁给那人的。

    可是只这么一想,他的心就忍不住泛起一丝涩涩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肖肃前世今生相同的经历,接下来会分为肖肃番外二和肖肃番外三,来写他今生和前世不同的际遇。

    准备了十多个番外,每个都写了一千多字就写不下去,感觉好痛苦。

    容我慢慢来吧!

    新文的想法都已经强制的压了下去,我一定要把番外和失贞憋完了再开新坑!亲们,请支持我,也请纵容我些许吧!

    ☆、肖肃番外二

    肖肃统领整个骁骑营,兼职为皇帝监察百官,暗中行一些不能明言的事情,那是日日都不得闲的,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便是祭奠自己逝去的那一份短暂的爱恋,也不过只买醉一晚而已。

    之后的日子,即便他心中有再多的伤痛,内里强压下去再多的不甘,也不过只是间或的神伤片刻罢了。

    倒是不知何时竟然看穿了他心思的太子,相处之时,总是仿若不经意一般,屡屡提及或者引导着师兄说起尚在养伤的她,叫他既觉痛苦万分,又忍不住伸长了耳朵,舍不得错过她半点消息。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征战沙场时是何等的豪气万千,不料如今竟会栽在这样一个刁蛮却又出奇可人的姑娘身上。

    也许这就如太子所言那般,她,可不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么!

    他肖肃栽了,还栽得粉身碎骨。

    那可恶的女人,竟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好,满心满眼里就只装着那么个用温柔掩藏算计的小人,为之掏心掏肺,把自己放到尘埃里,卑微的百般讨好着。

    除了一点点所谓的文采,他还有什么值得她如此?

    若她真的那么看中文采,这天底下多的是文采斐然的酸腐,她爱的过来么?

    打从心底里,肖肃绝对不承认自己比袁茂林差,可偏偏他却不得不承认,在白清的心中,二人的地位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认知,让他所有的豪情都顿时烟消云散。

    他再好有什么用呢?她根本完全看不到。

    她就快要成婚了,将来即便再有碰面的机会,他还得称她一声“袁夫人”!

    袁夫人!

    肖肃讽刺的笑,在心里跟自己发誓:自此,再不相见!

    就在他暗暗发誓的时候,一场轰轰烈烈的告御状,引爆了轰动朝堂内外的“江南贿案”,临急受命,他须得立刻离开京城,前往江南,处理此事。

    临行之前,师兄白澈竟然突兀的提出一事要他帮忙,原来袁茂林那厮在原籍竟已娶妻生子。如今行这抛弃糟糠,停妻再娶之事,加上之前白清对其的百般讨好,又求得陛下圣旨赐婚,细细想来,竟是在此事中将他自己全部摘得干干净净。

    若是将来事情爆发开来,人们回想起当日之事,定会认为此事乃是白清以其父之势强压对方,恃强凌弱,而他人微示弱,不得已而屈从。若届时他再哭诉一番,污蔑白家拿他妻儿威胁,他为护妻儿安全,才委屈自己。不但可以得到糟糠之妻的谅解,还能够得到大众的同情。

    把白清的心性和白家人以及皇家人对白清的宠爱全部算计了进去,凭他一个出身乡村又初来乍到的小小举人,能够短时间内谋划并实施得如此天衣无缝,此人心计着实了得。

    看来他们这些人的确是小看了他,若非所谓的“白夫人托梦”叫白清警醒,恐怕所有人都还以为已经将他掌控手中,可以送给白清当个玩物,却没想到大家全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肖肃的愤怒不可谓不强,那一瞬,剧烈的杀意甚至掩盖了他听到她想退婚之后的欣喜。若非理智残存,不忍她陷入是非之中不可自拔,怕是他真的会冲出去,将那厮碎尸万段,然后丢出去喂狗。

    可他没想到,不单单是他,连她,也恨不得将之除之而后快。

    他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谓的“托梦”一事,绝不可信。可师兄都问不出来的真相,恐怕穷他一生,也不一定能够找出真相来。

    但是无论如何,此事他插手插定了,还她自由之后,他一定要将她娶回家,决不允许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他知道她害怕他,打从心底里对他这个传说中的“活阎王”感到恐惧。想要娶到她,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再难,他也绝不会再轻言放弃。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这么渴望能够相伴一生的女子。

    临走之前,他内心深处,竟然抑制不住的渴望听到她一句送别,一声叮咛。

    可到底还是没能相见,她告知她兄长关于他一句“死于姓来或赖的人与江湖人勾结”的莫名警示,差点没引动骁骑营一场大动-荡。

    他手下有八大校尉,人称“骁骑八雄”。他们个个都是当年跟着他在边关战场上出生入死一起打拼过来的,全部都是过命的交情,对他而言,那是丝毫不亚于亲兄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中的谁会背叛他,会投靠别人来置他于死地。尤其是曾为他挡过刀,他也曾三番两次从死亡边缘上将之救回来的来旭进,是这八人之中他最为信任,甚至于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一个。

    谁都有可能背叛,他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不相信,对白清所谓的“托梦”更添了几分怀疑。但是到底白清是他心之所向的人,她的关心,已经令他心花怒放了。加之白澈又是绝对谨慎之人,他那般笃定的相信她的梦境,或许真的有什么叫他证明了她梦境的真实的事情发生?

    是以尽管不信,心中对来旭进也多了两分怀疑,因而约束了沙艮等人对其言明此事,并嘱咐暗地里盯着些,看看他的忠诚到底还在不在。

    正是这两分怀疑,救了他们的命,他亲眼看见来旭进将毒药放进水中,将他抓个正着。

    那一刻,他气得浑身颤抖,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又知不知道,若是事情真的被他做成了,这一船的人,这一船曾经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会全部死在他的手上?

    他就真的忍心?

    肖肃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来旭进不惜抛弃兄弟之情,对昔日生死之交下此毒手,可无论他们怎么逼问,他半个字都不肯吐口,只囫囵的说着是他的错,请他念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

    他们都知道他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可他却容不下背叛之事,他今日既然已经如此做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宽恕他。

    来旭进也的确够了解他,所以他什么都不求,只求速死。

    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最后一个心愿,他肖肃,愿意成全。剖心切脑,碎骨剁肉,他用惯常最为残忍的方法,祭奠了他错付的信任。然后用同样习惯于在杀人之后所用的菜式,“庆祝”背叛者伏诛。

    可到底,多年的兄弟主从之情,来旭进的死,他不好受,鲁宁、沙艮等人也不好受,所以这个时候不识相撞上来的袁茂林,成了他们共有的发泄物。

    看着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样子,肖肃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变态的一面,可以将自己的快乐完全的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不但没有半点愧疚,那种感觉,竟然还是那般出奇的舒爽。

    这样的认知,让他新奇不已,更是将能够想到的所有从精神上折磨人的方法,全都不遗余力的使在了袁茂林的身上,着实叫他吃了一番苦头。

    幸好这样的日子并不久,不过十来日光阴,船就来到了南浔县的码头。

    表面上只派了几个兵丁陪同其回乡祭祖,实则肖肃自己偷偷尾随,并且成功的在袁氏家族的祠堂里找到了他想要的证据——袁氏族谱。

    看到上面清晰的写着袁茂林妻室与子嗣的姓名,愤怒之余,他的心中倒是真有几分欣喜的。

    袁茂林早有妻室子女的事情已然属实,白清与他的婚事,必然不成。那么他们退婚之后,他岂不是有了娶她的希望?

    那一刻,肖肃第一次在出任务的时候,起了强烈的归京之心。

    他不顾刺客的日夜侵扰,也不管多少次身受重伤,咬着牙以雷霆的手段,迅速的逮捕了“江南贿案”中所有相关的涉案人员,然后直接打包上船,火速赶回京城,面圣之后只来得及将人犯送往诏狱,就拿着袁氏族谱兴冲冲地跑到白府邀功。

    果然,不但师兄白澈十分满意,就是原先对他向来是视而不见的白清,也变了态度。

    尽管初见之时,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害怕他,可到底,她没有退避三舍,反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害怕,也不见厌恶,那咕噜噜直转的眼睛,让他的心都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气急而怒的种种神态,叫他顿觉心花怒放。

    她的温柔以待,让他更加的渴望与她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

    他想将她搂在怀中,安慰她,呵护她。他想让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都因他而起。他想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她含笑的脸。

    这样的渴望,让他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夜一夜的徘徊在白府的院墙外。

    想要翻过那高高的围墙对他的武功而言实在太过容易,可理智的约束却并不那么容易突破。名声之于女子而言太过重要,就算她从来都不在乎,他却也不能容忍自己参与其中去破坏。

    就那么一夜一夜的煎熬着,徘徊着。

    就在他自己都以为他必定不会越过雷池的时候,一条来自圣人的密令却终于让他再忍耐不下去了。

    这一次的离京,他身负着引蛇出洞的任务。

    “江南贿案”的爆发和来旭进的背叛,让人不得不怀疑朝堂内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隐藏着一股不知道是掌控在谁手里的隐秘力量。他们把持整个江南地区的盐政,中饱私囊,不知道吞了多少钱,还将手伸进了由他独控的骁骑营里,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不尽快查清并且拔出,将来必定祸患无穷。

    所以就算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他也得竭尽全力。这一次,全身而返他已不敢奢求,若能留下一条性命回来,他就已经知足了。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确定她的心意。

    所以,他趁夜闯入香闺,强制性的搂她入怀,扮委屈,耍蛮横,只为求得她一句诺言。

    好在,苍天有眼,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他的。

    她那微微的一点头,如同久旱后的甘霖,一点一滴的沁润着他干涸的心灵。

    这一次回来,他终于可以有一个家了。

    一个有他,有她,还会有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们的家。

    有了他们,他再不会是孤独的一人,他也是一个有人需要,有人期待,有人盼望,有人等待,有人会爱的人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刚得到心上人半推半就的承诺,原本支持他的师兄,却突然反悔了。

    原来,御书房那夜的顺宁长公主,不仅叫他心寒,也让师兄对他和她的未来,生了忧虑之心。

    是啊!

    他有一个那么复杂的家庭情况,在人人都尊崇女德,崇尚从一而终的时候,他那对视礼教于无物的父母,却不顾一切的和离,而后各自嫁娶。

    若他们婚后有别的儿女倒也就罢了,反正从小他就被抛弃了,有没有父母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差别。可偏偏他们和离再婚之后,竟然都没有再生育一儿半女。虽然他们并未有叫他认祖归宗的念头,可孝道在上,他们将来终归还会是他的责任。

    一个一心要坏他名声,然后控制他的婚姻的继母;一个完全看不见他的亲娘,这两个女人,都会是压在他未来的妻子头上的大山。

    师兄的顾虑,确实在情理之中。

    清儿那么善良单纯,她怎么斗得过她们呢?

    所以要娶她,他就得先将所有的事情完全处理利落,他得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安乐侯府。他可不想将来自己的孩子还得过自己曾经过过的那种悲惨日子。

    当然,这一切所谓的将来,都须得建立在他此次能够平安回来的基础上。

    当宋崇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他面前,完全不顾及他知道他就是幕后人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

    他感觉的到他的杀意,是那种得不到就欲要毁之而后快的决绝让他心惊。

    他费尽浑身解数,终于突出重围,可生命随着鲜血侵泄而出的感觉,让他知晓自己大概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从身体里飘散了出来,明明他可以看见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可以听到他们焦急悲切的声音,可他的呐喊,他的呼唤,他们却完全感觉不到。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一边,看着太医们在他的身体上各种施为,却完全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他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任他使劲浑身力气,却一次又一次的从身体上轻飘飘的穿过去。

    他看见他心爱的姑娘悄悄的藏在角落里,垂着头默默的流泪,她身上的悲伤,好像能够化成实体,将他的魂魄刺伤。

    他想要安慰她,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他没事,他会好起来,会健健康康的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过门。

    可是他完全触摸不到他,她也听不到他说话,看不见他的样子。

    他焦急得不得了,伏跪在地乞求满天神佛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可却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她起身拿出一瓶泛着灵光的圣药,解救了他。

    药水喂进他嘴里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里突然出现一股强烈的拉力,将他的意识,他的灵魂瞬间扯了回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她眼角带笑的泪珠。

    他想,也许她对他,并不如他想象当中那样无动于衷。

    这样的认知让他欣喜万分,恨不能身上所有的伤口马上痊愈,他才好回去准备提亲迎娶之事。可他又舍不得好起来,如今他重伤在身,她才能偶尔露面探望,若是伤好了离开白府,怕是只能等到定亲才能再看她一眼了。

    那样的等待,何其的煎熬。

    好在上天怜悯,淑妃四皇子一党的作怪,让他抓紧了机会表明心迹,终于赢得未来岳父大人的首肯,也得到了皇帝舅舅的支持。

    他热切的盼望着成亲之日的到来,再多的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他迎娶心爱姑娘的决心。

    爹娘算什么呢?

    既然当年他们抛弃了他,如今他已然到了不需要爹娘呵护的时候。他们,通通没有资格置喙他的婚事。

    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轻轻一戳就破烂不堪。为着扫除一切可能挡在他未来幸福生活道路上的绊脚石,他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屠刀挥向那些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的所谓亲人。

    他唯独需要保证的,就是以一片清明的安乐侯府,来迎接他的妻子,和他渴盼已久的家园。【小说下载尽在书包CC http://www.bookbao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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