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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弃,都可以死亡。 除了心。 只要心活着,就算是被打断骨头分出骨肉抽出筋脉,就算是**恒久的死亡化为灰烬尘土消失在人世间,这个人也没有迎来结局。 因为,这世上必定还存在着和他拥有一样执拗的另外的心! 这颗心可能存在于庙堂之上,可能深埋于泥沼之下,可能属于武林侠客,可能属于邪魔外道,可能属于贩夫走卒,甚至可能属于天上飞的鸟儿,地上奔跑的猎豹,水里的游鱼。 无论在哪里,无论属于谁。 只要心存在,这个人就存在! 更何况苏梦枕只是断了一条腿。 所以王小石只一眼就看出了苏梦枕还是那个苏梦枕。 因为他眼里的神光还在,他心中的壮志还在! 王小石笑了,露出整整齐齐的牙齿,他的牙齿既白又小巧,珍珠米粒一样,笑起来就显得格外灿烂。 到了这一刻,他心里方才出现的苦闷酸涩遗憾惋惜痛苦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情感呼哧一下打着旋通通消散了。 “大哥!” 他大声的唤道。 苏梦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个三弟高兴地摸样放在心上。 “师无愧呢?” 他问。 王小石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伸手下意识的揪了揪袖口,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种悲伤地神光来。 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 “杨总管让人把他的遗体收殓了,还未下葬。” 苏梦枕听到这句话,微微上挑的眼里,眸色越发深沉,千山万壑,清溪阔海都似乎越不过去他的眼。 “告诉杨无邪。” 苏梦枕沉声说道,他的声音很冷,冷到王小石都听不出他的悲伤。 “明天下葬,大葬。” 王小石疑惑的抬头。 他想问苏梦枕,为什么要这么仓促的就下葬师无愧。 他还想问,为什么苏梦枕为什么不直接把杨无邪叫来,和他说这句话。 但是当他抬起头,却没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问。 苏梦枕已经闭上了眼。 “出去。” 他说道。 王小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顺着苏梦枕的话语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在受伤的苏梦枕的面前实在是不像是他自己。 不像王小石。 王小石走后,这间屋子里又剩下苏梦枕一个人。 浓重的药味萦绕在鼻息,苏梦枕或者说庄周皱了皱眉。 现在,他整个人没有一处是舒服的,是不疼的。 他的身上像是被人拿着无数把钝刀子慢慢悠悠的切割,他的肺腑更像在油锅火海里活活的煎熬灼烧到失去最后一点水分。 至于他的左腿。 完完全全空空荡荡的感觉。 庄周慢慢握紧手指,在脑海里冷声道:“主神,出来。” “说。” 依旧是那个干净利落毫无情感的声音。 “为什么会回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再次成为苏梦枕?” 庄周问道。 “灵魂。” 主神的回答让庄周微微吃惊。 “什么意思?” “穿越局的掌控者看中了一个生物的灵魂。” “所以他做了一个交易。” “生物自愿献出灵魂,条件是,苏梦枕和白愁飞相爱。” 庄周:‘……’ “而你扮演的苏梦枕最符合条件。” 主神接着说道。 “所以说,这次我不仅要维护剧情,还有和白愁飞相爱想杀给那个莫名其妙的生物看?” 庄周的声音冷得几乎能和主神毫无机制的声音相媲美。 “生物已经消亡了。” 主神淡淡道:“不过条件必须完成,这是规则。” 庄周沉默了一瞬。 他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当初的秋灵素也好,司马超群的那个儿子也好。 执念也好,爱也好。 他与他们,有些方面,也是半斤八两。 谁也不比谁聪明灵透。 不过,还是不能完全赞同。 庄周脑子的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道:“这次的限制是什么?” “不能动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不能治疗你现在的躯体。” “力量也就算了,”庄周皱眉:“躯体为什么不能治疗?” “这是惩罚。” “惩罚?”庄周道:“我想我上个世界做的很好。” 也不管主神应该早就知道了的事实,庄周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放任吴婉的动作,让卓东来的感情被‘司马超群’知晓,再给卓东来希望,最后利用早就暗示过的穿越者杀司马超群的契机,消弱卓东来精神的防线,把我的精神力附着在留下的信上,抹去卓东来关于重生的记忆。” “顺理成章的脱离司马超群的躯体。”庄周问道:“哪里有一点不好?”主神无视他的讲解,毫无感情的说道:“卓东来的记忆没有被完全抹除。” 庄周似乎愣了一下,静默了一瞬,然后慢慢的露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 “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啊。” “没有下一次。” 主神说完这句话,就不再搭理他。 安静无声的屋子里,庄周神色淡淡。 ***** 早春的天还带着些料峭的寒冷,但却是格外的晴朗, 天泉山上的金风细雨楼迎着明蓝色的天空,遥遥的俯视着整个京城,甚有一些问苍生谁主沉浮的气韵。 天泉山下,京城里的江湖人,偶尔间瞥见了黛青色的楼宇,挺立的白塔,脸上都不由得显现出一种复杂的神光来。 似乎是钦佩,又似乎是惋惜。 钦佩如今的金风细雨楼的独步天下的声势,钦佩那个端坐在金风细雨楼里的人。 惋惜如今的金风细雨楼前路渺茫,惋惜那个病骨沉疴朝不保夕的人。 昔日迷天七圣独步京师,势力之大,威势之重,何人敢不惧,何人能不畏!便是后来六分半堂的雷损用计让七圣之首关七与前任六分半堂的堂主雷阵雨相拼,雷阵雨废,关七成了白痴,风头也是仅仅落到与六分半堂相当的境地而已。 却终究还是被金风细雨楼吞噬了个干净! 再说六分半堂,雷损是何等的人物! 谋权篡位,杀主纳其女,阴险毒辣老谋深算世间少有人物能与其比肩,可谓是不世出的枭雄,可惜自从苏梦枕执掌金风细雨楼,处处稍逊一筹,被一个新生势力给生生比了下去! 最后更是雷损身死,六分半堂不得不四分五裂仰人鼻息。 这让人如何不钦佩! 当一个人所创造的功绩实在是太过耀眼的时候,就没有会去嫉妒,因为那个人已经不是与他们在一个标准上的人了,而是一个奇迹! 没有人会去嫉妒奇迹。 却如何能够不去惋惜? 经过六分半堂一役,金风细雨楼虽然得胜,但是却也失去了几员得力干将,苏梦枕更是亲手误杀自己最贴心最忠诚的侍卫师无愧。 一刀子斩下去的,就算是神,是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要是砍下去的是自己的兄弟呢? 谁知道苏梦枕当时的心情! 更何况苏梦枕在痛失了一个兄弟之后,又失去了一条腿! 他本来就病。 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未曾有。 如今他的命更像是那风中的残烛废墟里的灯火能坚持何时何日谁也不知道。 精神上的痛失,**上的折磨,对苏梦枕这样的孤冽寒郁的人物是怎样的一种打击。 疏忽莫测间,死亡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苏梦枕若是死了,这独步天下雄视京城的金风细雨楼又如何能不倒! 让人怎样不去惋惜! 无论天泉山下的人如何钦佩,如何惋惜,也影响不到高高在上的金等细雨楼,更不会关苏梦枕一点事情。 苏梦枕正在穿衣。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伸手取过外袍套在身上,树大夫苍老枯瘦的身子站在他的身侧,双手笼在袖口中,他慢慢吞吞的叹了一口气。 “你一定要去?” 树大夫说。 “是。”苏梦枕淡淡回答。 “你的伤还没有好。” 树大夫慢慢的说道。 “本来就没有好的时候。” 苏梦枕扫了一眼的自己的左腿处的空荡,眼神冰冷而淡然。 就像是那里本来拥有不是一条康健的有力的能够上天入水杀人灭仇于咫尺之间的人的腿,而是一截木头一样。 现在不过一截木头断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树大夫又等了一会。 等到苏梦枕已经将外袍穿的整整齐齐的时候,他才开口。 他问:“你怎么去?” 苏梦枕拍了拍手。 一个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推着一把椅子。 椅子下有轮子。 一把会动的椅子。 这把椅子安安稳稳的停在了苏梦枕的榻前,苏梦枕右脚微微发力,整个人就轻轻巧巧的坐在了椅子上。 树大夫又叹了一口气。 他从袖口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抛给苏梦枕。 “你早晚会死的。” 苏梦枕神色冷漠的接住,放到怀中。 “我知道。” 轮子慢慢的滚动,轮子上的人也慢慢的移动,走出了这个有着浓重药味的房间。 树大夫慢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远去的一把椅子两个人,半眯着的眼里缓缓的流露出淡淡的惋惜。 人间之事。 向来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对苏公子是真爱,字数证明!话说你们猜到这个真相没有?另外有人希望建个读者群吗,可以催更什么的群,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