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周安就被鞭炮声吵醒了。 他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隔绝在外。 “周安……怎么了？”关策模模糊糊地问。 周安蹦回床上，把热乎乎的关策抱在怀里：“睡迷糊了你，没事，还早呢，再睡会儿。” 关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周案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安却越来越清醒，关策在无意识的时候叫他原来的名字，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他越来越不排斥“乔源”，越来越把自己当作是“乔源”，因为他很清楚，不管他是谁，关策都不会离开。 “宝贝儿……”周安把关策往怀里带了带，享受抱着对方的那种充实感，然后看着窗外的光线逐渐明亮。 天亮之后，周安寻着记忆，带上关策首先去了奶奶的墓地。 再给奶奶烧纸的时候，周安回头朝关策笑笑：“过年的时候来祭拜，是不是不大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她是你奶奶，什么时候来祭拜都对。” 周安往火堆里添了一把纸钱，黄色的火苗顿时蹿高，周安往后躲了躲：“这是第一次过来看奶奶。” “嗯……嗯？” “奶奶下葬之后，乔源就没回来过。” 看着周安的背影，关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或者，对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不需要特别的安慰。 “我没有家人，不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儿。” 周安站起来，拍拍裤子沾上的灰，然后把手搭在关策肩膀上，把人往自己的我方向带了带：“奶奶，这是关策，他对我可好了，下半辈子有他照顾我，您放心。” 关策：“……” 周安停了一会儿，晃晃关策：“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 “跟奶奶保证爱我一辈子，让她放心啊！” 关策白他一眼，把手从自己肩上拨下去，把没喝完的矿泉水用来灭火。 “你这就走了？”周安跟上关策，不甘心地追问，“你不敢承诺，还打算重新找一个？” “……无聊！” “你怎么能说无聊呢！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关策猛地挺住脚步，周安差点撞在他身上。 周安见关策皱眉头就心虚，下意识脾气就软了下去，“你、你要干嘛？” 关策不说话，就盯着他看，眼神很复杂，似乎在酝酿什么。 周安摸不准他这是怎么了，也不敢开口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地看了一会儿，周安发现一抹红晕满满爬上关策的脸颊，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刚准备开口，关策忽然扑到他身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在奶奶的坟前，周安被强吻了！ 关策的吻霸道又急切，力气大得把周安的唇吸都麻了。 良久，关策一把将周安推开，手撑着他的胸口急促地喘息。 周安搂着关策的腰，额头抵在他头顶，含笑盯着他绯红的耳朵。 关策一句话没说，也不敢看周安，平息了一会儿后，手滑下去与周安十指相扣，然后对着奶奶的坟深深一鞠躬！ “噗！”周安笑了，一把将关策拉进怀里，笑道，“好了，奶奶一定听到你说很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了。” “……” 关策越沉默周安越能猜想到他有多尴尬。 脸皮比纸还薄的关总能在大白天的主动献吻，这是给周安最好的承诺。 抱着害羞得浑身发烫的关策，周安在心里默默对从未真正见过面的奶奶说了很多话。 从墓地回来，周安出奇的平静。他能感觉到这是来自“乔源”的平静。始终不太稳定的灵魂似乎在这一次的祭拜中得到了安抚。 回到村里，周安带着关策去见了老板娘说的那位老奶奶。 老板娘将他们带到地方之后就回去了，周安站在门外，盯着那扇陈旧的木门看了好一会儿。 “想起什么来了吗？”关策问。 周安回头朝他笑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铜质的门把手很漂亮。” 关策微微一笑：“进去。” 周安刚抬手准备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奶奶。” “源儿你这个臭小子，终于回来看我了。” 周安和关策对视一眼，然后跨过门槛，搀扶着老人，低声道：“您身体还好？” “好着呢。”奶奶声音洪亮，说话夹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没等到你小子回来，我也不能有事啊！” 周安听奶奶这是话里有话，不只是想念小辈那么简单，沉吟片刻，问：“奶奶找我有事？” “坐下说。”奶奶弯腰拉小凳子，慢腾腾坐下，把拐杖往周安手里一塞，“去屋里搬个小凳子给你男朋友坐。” “奶奶！”周安差点没给她跪了，就连关策也是一愣。 “……”周安心虚地撇了关策一眼，见他抿紧唇，看起来更像是害羞而不是生气。 奶奶咧着嘴哈哈笑，反手拍了周安屁股一巴掌：“我刚才在楼上看见你们牵着手啦！” 周安难得脸红了这么一下，装模作样地板起脸：“奶奶你别乱说啊，刚才是路不好走，我扶他。” 村里都是水泥路，周安明显胡说。 关策怕他再说出了什么不着调的话，朝他使了一个眼神，周安嘿嘿一笑，转身进屋搬凳子。 出来的时候，见着奶奶亲热地拉着关策的手在跟他说什么。 周安将凳子往地上一放，道：“奶奶，我刚进去几秒钟您就把我的人哄走啦？” 奶奶拍着凳子示意关策坐，然后对周安说：“关策看上去就很乖，我问问你平时欺负他没有！” “冤枉！平时只有他欺负我的份！” “这就对了！”奶奶格外喜欢关策，拉着他的手不放，“待会儿我给你留个电话，源儿要是不听话或者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 周安一听，乐了：“奶奶您还有手机呢？” 奶奶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摸出一个手机：“老年机，声音可大了！” 周安被奶奶逗得不行，笑得直拍大腿。 三人东拉西扯又讲了一会儿话，奶奶忽然问：“你爸爸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周安脸上的表情一凝，讪讪一笑：“好着呢。” 奶奶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不少东西，轻轻叹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把你养大，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我知道。” 这个话题太沉重，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相互沉默了一会儿，奶奶问：“他们还逼着你把房子交出去呢？”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奶奶的房子，我想他们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 奶奶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那你怎么跟她们说的？” “房子又不是我的，再说这是奶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我不可能给他们。”周安说着看了关策一眼，“他们就是想要钱，我以后会给他们钱。奶奶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碰的！” 奶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周安一会儿，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说：“源儿，你跟我来。” 她的语气太沉重，周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关策。 “关策也一起来。”奶奶说。 两人跟着奶奶绕过前院，屋子的后面有一幢木制的两层小楼。小楼整体发黑，屋顶上长满绿色的苔藓，看上去有很多年头了。 踏上小楼木制的楼梯，陈旧的木头发出负重的嘎吱声，周安伸手扶住奶奶：“小心。” “没事，结实着呢。”奶奶年纪大了，身手却依然矫健，一口气爬上二楼，“这房子就比我小两岁，我从小就住这里，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推开门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打开的窗户，窗户外面是碧蓝的大海能看见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泛起白色的泡沫。更近一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周安想，奶奶应该就是在这里看见他们的。 “老房子了光线有些暗，不要介意，你们随便坐，我进去拿点东西。” 奶奶说着进里屋了，周安环顾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关策脸上，微微一笑。 他并没有说话，关策却读懂了他的眼神，点点头：“很漂亮的地方。” 周安转回头，透过那扇窗看着远处的大海，露出向往之色：“一间屋，一扇窗，一片海，一双人。” 关策走上前，和他肩并肩，听着海涛的声音，看着远处飞鸟掠过湛蓝的海面。 海风袭来，带着海洋独有的味道，与陈旧木楼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关策想，如果幸福也有味道，一定就是这样的。 两人安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大海，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逸。 “源儿，过来。”奶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拿着这个。” 周安接过奶奶手里生锈的饼干盒。 “打开看看。”奶奶说。 周安自习端详饼干盒，上印着三个穿旗袍的女人，80年代最流行的画风。 这种桥段有点眼熟啊，周安心想，他该不会是某大人物的私生子，盒子里装的是藏了多年的身份证明？ 周安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 他毫无犹豫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纸，在纸张的一角，透出半个大红章。 不是！ 周安心突地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