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压惊
题记:其实李锋芒说王部长安排的这顿饭是“鸿门宴”,不太准确,从《史记》延伸出来的这个词,多指不怀好意的饭局、宴会,而王部长一直在拉着近乎,他几近于请求的言语背后好像就是为了工作,但这个估计他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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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院子里停车,肖平州指了指旁边卫生间,俩人站起来就走了进去。听见苟人豪踢踏踢踏进了宾馆大厅,然后到服务台直接就问:有俩《河右晚报》的记者是在这里住着吧?
县里宾馆服务员可没有啥客人信息保密一说,马上回答是,苟人豪没有多停留,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便又出去了。然后启动汽车的声音,肖平州看了一眼松涛,低声说:这里是不是不能住了?
松涛说我觉着也是,咱等李锋芒下来再定吧。
李锋芒也就二十分钟就下来了,下楼梯的时候给孙雅南打了电话,到了大厅看肖平州跟松涛站着,就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松涛刚要说话,肖平州说走,咱到院子里透透气,于是三个人出了宾馆,松涛急不可待出了大厅的门就低声说:苟人豪刚来过,问你跟孙记者是不是住在这里?
没有吃惊,李锋芒说他不来才奇怪呢,跟两位碰面了?
肖平州说没有,我俩躲到卫生间里了,我是想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住?
“不用,”李锋芒说我想清楚了,明天中午的饭肯定是说和,所以今天晚上是安全的,你俩现在都站在苟人豪对立面,所以要注意安全的是二位。
肖平州说我不怕他,之所以忍他这么久就是收集证据,松涛说我也不怕,他能吃了我不成。
摇摇头,李锋芒心里有个想法,但觉着这时候说不太靠谱,就笑着说也是,邪不压正,咱为啥要怕他。回头看周晓红跟孙雅南也出来,就对肖平州说:师哥,咱溜达溜达,就去火车站那边简单吃一口东西吧。
很快到了火车站,李锋芒指了指来过的那个摊点:这家老板很憨厚,我喜欢他的实在劲。
一行人进去,就见过一面,但就在两天前,那个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李锋芒,赶忙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李锋芒点了一盆拌汤,热乎乎喝了两碗才觉着肚子里有了东西,但稀汤寡水不顶饱,就又点了一小碗豆面擦尖,吃完摸着肚子说: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来,我敬各位一杯,今天有惊无险感谢你们。
喝了一杯酒,李锋芒先问周晓红:嫂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关着呢?
周晓红说肖乡长猜出来的:你让我上午回来找下乡长,我就去了,告诉了他你在采访这个事情。
肖平州笑了笑说师弟啊,我猜你让我知道就是要些保护,你估计也知道我在乡里是被挤兑的,所以放心。本来我今天下午要来县里,听周老师说了就在乡里等你,但看你是被苟家兄弟“压”下来的,我急了,就又找到周老师。
周晓红说我更急,于是我俩就在乡里找你,就那么大个地方,到处问到处找就是找不到——派出所我俩第一时间就去了,刘金波个王八蛋说你不在所里,肖乡长说看你进去过,他说进来后问了几句话就走了。
孙雅南捏着吃毛豆,听到这里不由就骂了一句,李锋芒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对肖平州说我路过你们镇政府院子,就看到你,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当时就认定你就是乡长,进派出所我还回头看你在镇政府门口。
“是啊,”肖平州说我跟你对视了几眼,觉着情况不妙,于是马上去找了周老师,其实我该直接跟你去派出所,这样的话刘金波就不敢关你了。
摇摇头,李锋芒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你当时跟我进去,这个事情有可能激化,或者就不好收场了。
周晓红说饿一天受一天气也是最好的安排?这些个东西已经嚣张到了如此地步,我俩从所里出来还出了乡镇,可是下山的路上没有看到你,怎么想你应该都在乡里。我们就去了秦老师家,说了情况,秦老师说你肯定还在派出所,肖乡长说那就是在后院的拘留室。
“想到了,但进不去派出所院子,”肖平州说我跟周老师再去派出所,门锁了,怎么敲也没人理睬。周老师就给松涛兄打了电话,才知道你在派出所给他打过电话,于是就等着松涛兄去给宣传部长汇报,等他带着县里人上来。
周晓红说估计刘金波接到县公安局电话,所以开门想出来给苟人豪通风报信,守在门口的我俩才冲进去,后来,你都知道了。
孙雅南听到这里很是奇怪,其实这两天她就疑惑,但没有当场问,回来宾馆的路上她才悄悄问李锋芒:哥,你就来屯里县采访过两次,怎么这么多人这么拼命帮着你?
想了想李锋芒才开口说:因为我把他们当亲人,所以他们就把我当亲人——人心换人心,不在于交往多久,在于每一次交往都是交心。
返回宾馆,看着肖平州跟松涛、周晓红骑摩托车走了,李锋芒打个哈欠对孙雅南说,妹妹啊,天快亮了,中午还要参加鸿门宴,赶紧的养精蓄锐吧。
实在太困了,这一天徒步几十里山路,还被关了八个多小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是疲惫不堪,李锋芒脑袋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敲门声才把他叫醒。
松涛在门外头站着:王部长来了,午饭就安排在这个宾馆二楼。
不紧不慢洗漱完,李锋芒问松涛几个人,松涛说:王部长安排我叫上肖乡长,还有我们通讯组长陈文,再没别人了。
到了二楼,肖平州跟陈文在一个包间门口站着,上前握手寒暄,李锋芒跟肖平州心照不宣,很客套的称呼着“李主任”、“肖乡长”。
一个很大的包间,一个很大的桌子,王部长在一个座位上坐着,见李锋芒进去就站起来拍拍身边的椅子:来,李主任,坐这里。
抬眼这个桌子十几个人也能坐下,走过去握住王部长伸出来的手,有些不解的问:“王部长,咱就六个人,找个小房间简单吃口就是了,这太大了吧?”
王部长又是握着李锋芒的手不放开:“不大不大,给李主任压惊,多大都不会大!来,李主任坐主位!”
李锋芒赶紧推让:“不敢,您坐,您是主人!我这个主任在这里就是摆设,得听您的!”
一语双关,因为他昨晚就明白,这会心里更是犯嘀咕,这样做肯定不仅仅是压惊这么简单,他想这个王部长该不是直接给苟人豪当说客了吧?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叫肖平州,他在场应该不会开口吧?想到这里他看了眼肖平州,见他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样子。
王部长不由分说就把李锋芒推到正中间的位置,而后挨着他的左边坐下:“咱就不客气了,孙记者你挨着你们主任坐,其余就随意吧。松涛,招呼服务员上菜!”
孙雅南刚进来,面无表情的说谢谢部长,我就坐边上,你们喝酒的挨着坐吧。这就是个圆桌嘛,没有主次,人人平等。
心里说这丫头今天是带着枪药来的,想也好,该唱黑脸的时候使个眼色就行。李锋芒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而后招呼肖平州:“来,肖乡长坐我这边,得好好感谢你啊!”
肖平州看了眼王部长,王部长笑呵呵:“坐吧坐吧!”
通讯组组长陈文挨着王部长坐下,松涛在旁边倒了几杯茶一一送到每人跟前,李锋芒双手接过,王部长没动手,孙雅南暗自哼了一声:多大个官啊,谱倒是不小。
凉菜已经上来,七八个荤素搭配,六个人就是不叫热菜也吃不了,但李锋芒没有再客气,因为他已经知道这顿饭的目的必然是说合,或者是说合的前奏。
看松涛倒完茶水,王部长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拧开准备开始倒,李锋芒伸手捂住自己面前的分酒器:“王部长,我不喝酒,请谅解!”
“什么不喝酒?”王部长伸手拿起自己的分酒器倒满递到李锋芒跟前:“松涛跟我说你喝二斤白酒不倒,咋地,哥哥我不值得你喝杯酒?”
李锋芒不由就看了眼松涛,见他微微摇头,于是笑了:“部长,我这两天采访太累,今天也没吃早饭,所以不敢喝。”
不等王部长吩咐,松涛马上站起来喊服务员先上些主食,王部长把李锋芒跟前空的分酒器拿走倒满放自己跟前:“先吃菜,先吃菜,吃饱咱再喝。”
李锋芒动筷子夹菜,挨着吃了几口,主食上来又吃了一碗面,这才觉着肚子舒服了。王部长只是简单夹了几口菜而后开始唠叨——像唠家常,他说自己到现在的位置才两年,为此熬了二十年。“最早秘书干起,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猪差。”
李锋芒呵呵笑了:“您过谦了,很多人熬二十年还是个普通干事呢,尽管我们刚认识,能感觉您是有才干有能力的人。”
王部长好像是说完了前奏,没有谦虚接李锋芒的话开始直奔主题:“你也知道咱宣传口,一招不慎全盘皆输,因为你的报道,县里春节过后才竖立起沐春恩的典型,现在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事情再翻出来影响真不好。再加上现在我分管教育口的工作,事情太多,有失察,也请李大主任多多宽容。”
李锋芒喝了口茶暗自“哼”了一声,该说的总是要说,他不再接茬只是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