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讧
题记:姥爷被打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锋芒并没有泄私愤置人于死地,记者也是人,县长秘书也是,有错改了也不是万恶不赦,可是社长与总编开始借着这个事情闹事情,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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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思量,李锋芒决定明天再跟县里朋友联系,李江不能多牵连,刚刚提拔了,其他人不知根知底直接就问现在县长有啥“毛病”,估计马上就会一推二六五,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信任感,就是知道些猫腻也不会轻易端出。
很快就中午十二点多了,孙雅南也没有回家,俩人到食堂简单吃了一碗面。吃着面,李锋芒跟孙雅南说这个事情先不要惊动她父亲,当前还没有这个必要:第一,姥爷也就是轻伤,住院的目的是给对方一个提醒。或者是试探对方态度;第二,如果动用河右日报社的关系一点意思没有,田禾与李甫的意思仍旧是继续扩大报纸声誉,如果凭几篇报道“干掉”一个县长,这会使得《河右晚报》声名大振。
晚上七点多,刘兴传回来稿子,也没有啥新的内容,县公安局说正在调查中,县长不要说见面,电话都不接。
李甫看后说就这样实事求是发,“老人有轻微脑震荡、大腿肌肉挫伤;县公安局答复说在调查;政府办公室答复说县长不在,去哪儿不知道;多次拨打县长手机,通了但不接”……随后他又配了一条评论——《论记者的胳膊肘》,就县长秘书打人时候的话,李甫说了记者的责任与担当,正义与大义灭亲。
李锋芒按照李甫的意思仔细修改了稿子,摄影记者的图片也挑出几张配发,这篇报道他斟酌再三,做了个标题:
青山县老权要账记后续:县长秘书出手“教训”记者家属。
李甫看到这个标题有些冲,但又说不上不好,随即把李锋芒叫到办公室:“冲你这个标题,我就不信明天这个县长还不道歉?”而后他看着李锋芒:“你找到县长的把柄了吗?”
李锋芒如实说没有头绪呢,李甫扔给他一根烟:“你觉着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吗?最近我总是对负面报道产生不信任感,毕竟这张报纸不是咱手里的流星锤,想砸谁就砸谁。”
李锋芒想了想说:“我想田社长也不是为了泄私愤,更多是想扩大报社的声誉及影响力。首先这是我的老家,我也经常回去,把这些关系都搞砸了肯定有很多不利的反响。其次这个事情本来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去吃一顿饭发现这么个事情。”
李甫点头又把打火机扔给李锋芒:“你继续说,从记者的角度。”
点着烟李锋芒深深吸了一口:“李总,我不是新闻专业出身,所以这几年一直在摸索学习中,您给予我的帮助最大,可以说是您一步步带着我走上这条路。”
李甫摇摇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是我最器重的,肯学习下功夫用脑筋,我不需要拍马屁,我属牛,俯首甘为孺子牛。”
李锋芒笑了:“李总幽默。在采访完沐春恩的事情后,我也有过很多迷茫,每一次采访都像是捏着尚方宝剑,下去想砍谁就砍谁,但总没有戏曲里八面威风的钦差威风,恰恰相反,总是觉着很无奈。”
抽一口烟,李锋芒看李甫很专注看他,于是开始引经据典:“在上个世纪《纽约太阳报》提出新闻的反常性,所谓‘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反常就有冲突性与负面支撑。英国的新闻研究家也提出‘一个事件负面因素越多,它构成新闻的可能性就越大。报纸之所以对负面新闻感兴趣是因为这种新闻有一种缺憾,而有缺憾的东西才更有吸引力。’这些理论我有时候就当是给自己解脱的,但每一次有轰动影响的负面报道结束,总是如释重负般叹气。”
李甫点头:“你是不折不扣的执行者,对新闻的执行者,且你的新闻敏感度与生俱来,很多人学一辈子也学不会。”
最近这段时间,李锋芒也隐约感觉到田禾社长越来越“激进”——对批评报道很上劲,李甫呢一直在想办法融合这个激进,因为没法对两位老总关于新闻报道的不同意见发议论,李锋芒只能将李甫引到新闻理论,而后说几个关于新闻的趣谈来结束。
听李甫一再夸他,李锋芒随即从侧面论证了李甫关于负面新闻的担忧是正确的,李甫叹口气:“你先回吧,这篇报道出来看效果再说吧,如果对方仍旧置之不理,我们再跟进吧。”
明知道姥爷没事,这次也就是借机好好给两位老人检查下身体,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好像没合眼呢天就亮了,李锋芒忍着困洗了脸,找了个早点摊,打着哈欠简单吃了一口,赶紧到单位。
看了当天报道与李甫的评论,他给刘兴打了电话问今天怎么安排,刘兴说昨晚李甫给他打电话了,让先在医院盯着看县长有没有道歉的行为,如果有就拦住他采访下,如果没有再进行下一步采访。
李锋芒放下电话,似乎感觉到了李甫的容忍,想想也释然,如果对方给姥姥姥爷道歉,这事情也就顺坡下驴,皆大欢喜说不上,起码与他而言跟县里的关系不至于伤筋动骨。
又翻看了报纸当天其它的报道,李锋芒忍不住拿起电话给青山县宣传部长李煌拨过去,他想的是问问也就放心了,到时候田禾问起来也有个说的。
直接就是重点:“您在领导岗位很多年了,有没有听到过县长的一些事?”
李煌沉默了几秒:“我知道您的姥爷被打了,这个事情县里今天吵红了,据说地市纪检委已经下了文,要严查青山县的公款吃喝问题,县公安局也已经把县长秘书叫去问话了。”
李锋芒呵呵笑了:“感谢李部长提供这些信息,我们派的记者就在青山县住着,您也知道我想问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咱就挂了吧,谢谢你……”
“等等”,李煌的打断让李锋芒很意外,只听见他接着说:“李主任,您手头有笔吗?请记个电话号码。”
有些纳闷,李锋芒拿起手头的笔:“您说。”
李煌报了一组号码,接着低声说:“这个人一直在告状,告的就是县长,具体请你安排记者联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李锋芒道谢并且给李煌安心:“这事也就你知我知,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提供的,就说告状人直接找到我们报社。”
看着这组号码,李锋芒知道李甫昨晚夜班十点多才来,随即就给田禾请示了一下,并把李甫对刘兴的安排也说了,田禾不假思索:“不用死等在医院,先去采访这个告状的事情,落实了再说。”
随即又打给刘兴,告知号码后说了田禾的指示,刘兴马上像充了血:“县里根本不鸟咱们,今天这么‘重’的标题,也就老百姓吵吵,我刚去县政府,仍旧没有人理睬我,问县长都摇头说不知道。”
十一点多李锋芒被电话惊醒,李甫的内线,李锋芒过去没说实话,只说早晨到单位接到一个告状的电话:“对方说看了咱们的报纸后,要告这个县长,您夜班我就没打扰,正好袁社长也问,我就告诉他了。”
李甫搓搓脸:“老田肯定兴奋,然后让刘兴马上采访吧?”
李锋芒笑着点头,李甫叹口气:“看看采访情况再定吧。”
部门的人都出去采访了,李锋芒一个人在办公室抽烟想事,刘兴这个采访他很放心,老记者了,文笔也不错,但这个人做的事情能放到桌面上的不多,田禾总是当面说他,但他跟田禾经常一起出去打牌吃饭喝酒,私交不错。
前两天李甫问过他,如果专题部设一个副主任选谁?李锋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听从领导安排,但心里很明白未必一定是黄长河跟赵晨光,这一年来单位事情很多看不懂,也许马明自都有啥后台呢。
这些倒不是李锋芒要关心的,谁当副主任都行,无非帮他看看稿子,派派采访任务,开开报题会、编前会,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多写点东西。
李锋芒最担心的是田禾与李甫,原本亲如一人的他们再次出现分歧,本来性格互补,又都是非常有才华的人,在创业初期携手奋进,这才使得《河右晚报》逐渐成熟壮大。但随着逐步发展,在新闻理念上、工作性质上,利益分配上,有了些明争暗斗的感觉,比如这个副主任,李锋芒本就不知道该提谁,其实就算有倾向也不能说,社长总编得罪那个都不是事。
李锋芒再点根烟,摇摇头。他最怕的是如果这两个人闹翻了,先不要说市场与竞争对手,就是河右日报社内部,也会很快拿掉他们俩其中一个,或者都拿掉,这对河右晚报来说,绝对是一条沟,跌进去就很难再往外爬了。
五点多,记者们陆续回来,他这个部门的记者不是天天要交稿,因为都是深度专题,一般报题后最少都是三四天才能采访全面,就算是突发新闻,也多是挖掘新闻背后的故事,在这点上他这个主任就比其它新闻采访部门的主任清闲些——起码每天下午如此。
在新闻时效是第一落点的竞争下,社会新闻部、热线新闻部、经济新闻部、热线新闻部,每天的新闻稿件多,晚六点到八点,这几个部门的主任最忙,数十条稿子要看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