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波及
题记:帮渔家乐讨要白条事件结束,记者刘兴被开除,青山县县长被双规,李锋芒知道这事背后还没完,受波及最大的是河右晚报社社长田禾,他为了《两江都市报》发负面报道打了人,相关头头脑脑不会轻易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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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的劳神劳心,李锋芒又不喜欢喝曲酒,这个醉尽管时间短,但太难受了。吐了几次,觉着嘴里发苦,坐在院子里漱口,再喝了一杯姥姥给冲的土蜂蜜水,天旋地转,但他逐渐回过神来。
姥爷指了指钱说,这两天是怎么了,一捆又一捆的扔过来,这个也不能要吧?
笑了笑,李锋芒说这个倒不是行贿,是刚认的远房表姐夫给的,说是让我办事用,一样退回不要。
他知道这是李洪亮给他的,至于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办,但他得了解下他的孩子是哪个院校毕业的,水平如何。
想给李江打电话,手摁了几下也没拿牢手机,姥爷上前夺过他的手机:“你去睡会吧,有啥重要的事情啊,一会再打不行?”
睡到半下午总算清醒了,有些头疼就又喝了一会浓茶,这时候李煌打过来电话,说家里已经准备好,问他在哪儿好安排车来接他。
李锋芒想起中午那些饭店的菜就又想吐,客气说自己在家,言明自己中午喝多了,不下去县城了,李煌说司机马上就到靠山镇了,晚上家宴简单,我等你。
跟姥姥姥爷聊了聊这个李洪亮,车就到了,咬着牙起身洗了把凉水脸,李锋芒烦透了这些应酬,姥爷说一笔写不出俩李,要论老时候都是一家人。李锋芒说姥爷啊,据统计咱们国家姓李的有一亿多人,越南韩国朝鲜也有一大堆姓李的呢。
晚上李锋芒真就滴酒没沾,看这个所谓家宴也是从饭店点的菜,肉一口都没夹,就是吃了几口素菜,饭后一起喝茶,李煌很兴奋:李主任,县长快下班的时候被带走双规了。你们报纸真厉害,三篇报道就弄掉一个县长。
“嗯”了一声,预料之中,没有啥得意,仍旧是黯然神伤。
从李煌家里出来,李锋芒想了想先给李甫打了个电话,他没问单位发生什么,关于田禾打了戎建立这个事情他也不想打听,只是汇报说县长被双规,写不写稿子?
李甫说写,为什么不写,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这两天憋死了。
想了下怎么写,李锋芒刚想跟李甫沟通下,对方电话挂断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单位的变故把一向稳重的李甫都搞的快神经了。
马上给司机打电话,然后直奔县政府,检查组正准备撤离,一个负责人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就跟他再见了,李锋芒正准备去县委,手机又响了,黄长河给他说了单位任命副主任的事情:我在咱们部,赵晨光去了刚成立的地市新闻部,孙雅南是咱们部的首席记者……
此前沟通过,李锋芒没觉着这个安排意外,同一个部门提俩副主任也不现实,但第一反应也是田禾在安排“后事”,叹口气说祝贺你啊长河,对方笑着说主任你这叹着气祝贺人算几个意思啊?
好朋友之间有啥说啥,李锋芒说叹气为咱们报社为咱们田社长,祝贺为兄弟你。长河,你这是名至实归,但你应该觉察出报社有啥变化吧?
黄长河说能怎么变,不就是打了个戎建立嘛,我们都拍手称快呢。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思想,且这个事情最核心的部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李锋芒又问了几句,得知刘兴被开除的文件已经下发,不由又叹了口气。
挂了黄长河电话,李锋芒马上决定写个小豆腐块消息算了,一是这个事情没有最后结果,县长双规不代表定罪,只能含糊说几句,二是不想再给《河右晚报》惹是非。
他先给孙雅南打了个电话,祝贺升任首席记者的话没说完,孙雅南就说哥你就别跟我虚头巴脑的了,是不是想问我父亲在不在家?在呢,我们正在聊,父亲想扛起这次事情。
没有思索就说那你把手机给孙总,先汇报了事情进展,再请示今晚稿子怎么写,也直接说李甫的态度有些费解,孙继全说你想得对,就写个简讯吧,我马上过去下晚报,看看今晚的稿子——多事之秋多风雨,严防死守是对的。
联系宋栋梁,在县委通讯组借了个电脑写了个消息传回报社邮箱,李锋芒给李甫打电话只说稿子传回去了,长短都没提,李甫说正跟田社长聊,你辛苦了,明天回来再说吧。
等于是完成了此行的全部采访任务,李锋芒让司机回宾馆休息,自己步行去了县公安局长李洪亮家,县委离公安局不远,他溜溜达达走在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李洪亮不在家,他老婆孩子正在看电视,李锋芒敲门进去他老婆倒了茶后,马上就打给李洪亮,十多分钟他就回来了,但看李锋芒跟自己儿子聊得很开心,就跟老婆在院子里没进去。
很惊奇也很欣慰,这个叫李天的孩子很有灵性,也喜欢文学,对于记者的职业很向往,最重要是叙述一件事情很有条理性,李锋芒把自己当考官,让他讲一下今天——从起床开始说到现在,要求有事情经过有心理描写有自己感悟。
一定会成长为好记者,李锋芒暗暗下了判断,便站起来告别,临别他给李洪亮说没问题,他喜欢这个孩子,就先去河右晚报社干着吧。对于李洪亮的千恩万谢,李锋芒笑了笑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然后把那三万块钱放到桌上——我当记者以来从没收过一笔跟采访无关的钱,哥,你不要说这是家事,这钱跟这个职业千丝万缕,哥,如果你坚持给,我就不管小天的事情了。
职业就是职业,如果出格就会失去,李锋芒说这话是看着李天,看孩子点头,他就笑了。
事后,李洪亮还是很够意思,他去雕凹村看望了姥姥姥爷,家里转了一大圈说怎么没有“立帮”——这是当地传统,老人一般过了七十岁就要做的一件事,请来木匠给做棺材,棺材最前面的板子就“帮”,老辈人说这样做能给将来用棺材的人延年益寿,做好那天还要大宴宾客,寿宴规模。
姥爷说这几年事情多,没顾上呢,李洪亮说我跟李锋芒弟弟商量吧。他很快自作主张,拉过来一车好木料,请来木匠,等“立帮”前一天才通知李锋芒回来,这时候李天已经是河右晚报社特稿部的一名记者。
从李洪亮家出来,李锋芒对李天说你准备随时过来省城,我安排好就上班,李天说我准备啥?笑了笑,李锋芒说准备知识,准备学习,准备勇气。
返回雕凹村,李锋芒收拾了行李,这次事件得以在家住了几天,看姥姥身体还行,他就说今年冬天再回省城住吧,姥姥说好,但就是一说,当年底,姥姥突然病逝,而当晚,是他陪姥姥住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李锋芒跟司机等待在拘留所门口,因为李洪亮的打招呼,刘兴八点左右就出来了,沮丧已经没有了,他似乎认命并且有了新的打算。
车进省城,刘兴在一个路口下了车,李锋芒跟他在路边站了会。刘兴有些伤感:“主任,单位也没脸去了,你帮我收拾下吧,其实也没啥东西,打个包我让人去取!我知道你是好人,业务能力也强,这两三年我不是很服气你,但到最后我终于服了!”
李锋芒不知该说啥,只能安慰说:“你先休息休息再做决定吧,在没有新的工作前有啥尽管直言!”
刘兴的眼泪很快就下来了:“主任,饿不死,天下的路千条万条,但绝对没有绝人之路!就此别过吧,我很珍惜这三年,也知道自己性格毛病,以后等我再扬帆,我会联系你的。”
看着刘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李锋芒也想掉泪但忍着上了车。
回到单位,李锋芒找田禾不在,李甫夜班也还没来,孙雅南悄悄对李锋芒说:“据说河右日报社正在审计咱们晚报财务,明显是针对田禾,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
李锋芒安慰孙雅南说没事,也许是正常审计呢。
孙雅南说“你肯定不知道吧,长河已经是你的副手了,昨天晚上还宣布了好几个副主任。”
看着当天报纸,关于青山县要账的最后一篇后续,三版倒头条位置处理了,但头版也导读了下,声势浩大的声讨与悄无声息的结束,像极了人生从豪言壮语到默然无语。
李锋芒对孙雅南说昨晚我跟长河通话了,你上了首席也是他告诉我的。李锋芒放下报纸说,静观后续吧。
昨晚李锋芒就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打了戎建立的后遗症,田禾在最后给大家点安慰。他很费解的是,河右日报社一把手胡添翼如果出于公心,出于对《河右晚报》未来发展着想,处分下田禾得了,为何觉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像四面楚歌?
等李甫来上班,李锋芒先是说了说县里的事情、刘兴的离开,而后直接就问:“田社长是不是要走?如果走了晚报怎么办?”
李甫没有正面回答:“也许他走了比不走要好!”
看李锋芒惊讶,李甫叹口气:“我不是说他走了对报社好,是说他走了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