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挽留
题记:如果说在《河右晚报》的经历是一场马拉松,孙继全在大学课堂里喊起跑,田禾与李甫在从业最初的阶段给予他指导与帮助,现在是温青云,他对李锋芒的记者生涯就是精神导师般的作用,但现在首要问题是李锋芒的去留,在他已经要告别的时刻,温青云亲自出面真情实意的开始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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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了人心,就该说发展,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很有理性,”这是对温青云的初步判断,李锋芒低声对李甫说,李甫说没错,在河右日报社温青云绝对是个人物。
站在台上,红色喜庆的环境本来是温馨煽情,但他几句话就搞成了自己需要的情景,热烈并激情。温青云很形象说:不管是孙继全老总与田禾与李甫,还是我,都是搭建戏台的,粉墨登场的是你们,博得掌声与喝彩的也是你们。
温青云说《河右晚报》已经具有了乘风破浪的雏形,如果说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晚期是第一次高潮,当下中国都市类媒体迎来了再一次千古难遇的发展机会,他相信在新一届晚报编委会班子的努力下,在全体员工的努力下,《河右晚报》一定能够迎来灿烂的明天!
很多年后,李锋芒不记得那天吃什么了,喝了多少酒,但温青云的话他总是一遍遍回忆,他还记得田禾与李甫都喝多了,说了很多句“惭愧”,但再没说一句跟《河右晚报》有关的话,大醉后也没说。
他离开这个婚礼现场的时候,一再想一句话,也许每个人都有擅长,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发挥与运用这个擅长,舞台与机遇很重要,最重要是给你的环境。
这顿饭吃到下午五点,饭店的服务员打着哈欠不耐烦透了,但晚报的员工没有一个人走,赵晨光反复给饭店老板说好话,菜倒是没有加几个,但他备的酒远远不够,于是又送来十多件才算没丢人。
李锋芒也喝多了,来者不拒又到处敬酒,加上拖的时间长,来敬给田禾、李甫酒的他也陪着,总算结束他走路都开始晃悠,李天一直等着,赶紧上前扶住。
上了车他对李天说有些憋,这个婚宴就剩下喝酒了,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李天说叔叔想多了,我就不记得你说过多余的话,今天这诚你是不愿意多说了,我远远看你就是静静坐着。
“回黄家庄小院吧,”探口气,李锋芒靠在副驾驶座位上,觉着很晕可是脑子里一再回放温青云的讲话。
刚启动车出了酒店大门,李锋芒手机响了,他还以为田禾、李甫他们要换地方喝,但晕乎乎看号码陌生,就没接。但这个号码很执着又拨进来,他气哼哼接起还没说话,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李锋芒吧,我是温青云。”
酒喝的实在太多了,李锋芒听到温青云这个名字还有点迷瞪,随即重复了一句“温青云?”
李天在旁边赶紧推了他一下,然后低声说:“叔,是新社长!”
李锋芒扭头看了李天一眼才明白过来,随即坐着身子:“温社长,您好!我喝太多了,请谅解我的冒犯!”
温青云在宴席开始后,挨着桌子敬了一圈酒,然后就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跟谁都没打招呼,田禾与李甫准备去回敬发现他不在座位,等了一会还是不见才知道他悄然离开了。
跟随温青云来河右晚报社新任总编姓章,文章的章,单字“漂”。他跟李甫关系一直不错,是从河右日报社省城部副主任提拔过来的,他告知李甫说温社长有事先回单位了,下午要跟河右日报社人事处协调河右晚报社这批人的人事关系问题。
温青云敬酒的第一桌就是李锋芒在的这桌,他端着酒碰杯,这一桌都是原来河右晚报社的编委会成员,社长、总编,副总编、副社长,温青云没有一个错了排名顺序,依次碰一下。
不在编委会的李锋芒是最后一个碰杯的,因为刚刚交接,李锋芒在单位还没有跟温青云碰过面,田禾刚要介绍,他笑着说:“不用介绍,这是河右晚报社第一记者,特稿部主任李锋芒,久仰大名了!”
要知道温青云是河右日报社党委委员、副总编,高高在上的,这话说出来让李锋芒有些激动,他双手毕恭毕敬端杯碰了下:“温总,您高抬我了,咱晚报的记者都是第一,我们从不敢懈怠!”
温青云喝了这杯敬大家的酒,伸手给李锋芒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来,李锋芒,为你的不敢懈怠,为你这一年在非典现场舍生忘死的报道,单独敬你一个。”
一桌老总都是一起一杯,单独敬自己,如果李锋芒打算继续在河右晚报社干下去,这杯酒就是顶头上司给他倒酒,他肯定诚惶诚恐,但他已经下了决心走,所以很坦然端起杯:“温总,我也谢谢您刚才的讲话,真的很暖心!”
温青云呵呵笑了:“这话老气横秋,但我喜欢,干杯!”
喝了这杯酒,温青云转身就去其它有晚报员工的桌上敬酒了,李甫悄悄对李锋芒说:“我看人家有挽留你的意思,你请辞报告打上去了?”
李锋芒也低头悄悄说:“还没有,明天吧!”
尽管已经不清醒,但李锋芒大致猜出来温青云这个电话来意,说了道歉的话随即又舒服的躺在座椅靠背上。
温青云那边估计听出他的醉意,但没有不耐烦:“没有冒犯!特稿部今天有两个稿子提交上来,我看了下觉着标题不太好,你过来看看修改下。”
李锋芒一听是工作的事情马上又坐直身子,李天有些好笑,他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也知道他的李锋芒叔叔要走,但不知道他这个叔叔为何一会放松一会紧张。
“稿子?”李锋芒拍了拍脑袋想了想:“温总,今天特稿部提交的稿子只有一条,且这条稿子昨天编前会就议过了,但昨天没用,昨晚重新提交我又过了一遍,还要改吗?”
温青云暗自点了下头,他知道李锋芒喝了多少酒,章漂都汇报过了。其实稿子的事情就是一个试探,他也知道这个李锋芒在非典时期的表现,还有此前他写的稿子都也大致看过,关于才气他不怀疑,他只是在试探李锋芒的敬业程度。
温青云斟酌了下接着说:“嗯,我不知道昨天编前会的事情,那就不改了。另外有个事情,晚上我在咱报社酒店请宣传部的人吃饭,人家点名让你参加,能来吗?”
李锋芒觉着脑袋沉重,眼皮也开始打架,尽管温青云是商量的口气,他仍然觉着无法拒绝:“好的,温总,我现在过去!”
温青云说了声“好的,晚上六点半”就挂了电话,李锋芒放下手机扭头问李天:“几点了?”
李天看了下车仪表盘上的时间,不由就笑了,这一年跑非典现场忙前忙后,李锋芒车上这个表估计好久没校对了,居然显示是凌晨一点。他再掏手机看:“叔,五点一刻。”
说完发现没回应,扭头看李锋芒手里捏着手机已经睡着了,李天没有叫他,虽然听的断断续续,但他从刚才电话的内容,知道温青云是叫李锋芒回单位,随即找了个路口就掉头往单位反向开去。
温青云放下电话,马上给章漂打电话,章漂也是喝到最后在回报社的路上,他直接就骂上了:“下蛋呢?别人喝到现在情有可原,明天不出报?你是总编辑也到现在成何体统?真扯淡!马上赶回来!”
“下蛋呢?”——这是温青云训人的口头语,意思是磨蹭、迟到、啰嗦、做事情不利索,李锋芒在老家见过母鸡下蛋,觉着好形象。
温青云骂完就挂电话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章漂听着电话里的滴滴声哭笑不得,但他刚来报社见习期就跟着温青云,知道他的脾气,只骂自己人,且对谁越好就骂谁越厉害。其实章漂是很冤枉的,温青云敬完酒就悄悄给他说:你代表我,守到最后,尤其是对老晚报的班子,多喝几杯。问起我,你就编个理由,就说我回单位有事忙。
章漂回到单位赶紧到温青云办公室,敲门进去看他正看着一张稿纸发呆,没说话静静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等待他下令,因为这么急让他回来肯定是有必须马上处理的事情。
温青云放下稿纸:“李锋芒要离开晚报,你知道吗?”
章漂不假思索:“知道,温总,李甫给我说了,《周末》的副总编亲自过来请李锋芒,待遇都谈好了,据说提供公寓房还有年薪!”
温青云盯着章漂的眼睛:“你能不能用总编辑的思维考虑问题?这是河右晚报社的第一人才,他走了对晚报的损失有多大?我叫你回来不是听《周刊》给他什么,是我们怎么做才能留下他?”
章漂有些为难:“我们给不了他更高的待遇,您也知道我们的体制,这个估计太难了!要不我们打打人情牌,让田禾与李甫给他说说?或者您给孙继全老总说说,不到都传说李锋芒是他的儿子?”
温青云马上就怒了,伸手拍了下桌子:“我看还是让田禾与李甫回来当社长总编辑好了!你啊你,去去去,给我在咱们酒店订个包间,晚上除了值班老总,班委会其余人六点半过去!”
章漂再没有辨一句,答应着就出来了,走到楼道里他也没想清楚,李锋芒走跟晚上吃饭有啥关系。
李天将车开得很稳很慢,这个聪明的孩子大约猜出来温社长是要挽留李锋芒,他对这个叔叔不是依赖,但他也不想李锋芒走,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他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李锋芒好好睡会,清醒的时候再跟温社长谈,也许会有些效果,虽然他在温总身上没看到河右晚报的辉煌,起码看到了希望。
温青云到任后,很快晚报人都开始称呼他为“云总”——这是河右日报社的叫法,人家确实是老总,但脾气急,不知道那片云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