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冻鱼
题记:被速冻的活鱼消融后,李锋芒以为会扑腾几下,但他想错了,就是死鱼一条而已,但肉质不会受影响。这不是感情,不像他的爱人张文秀,突然提出分手,快一年了,那句话仍旧在耳边像刚说的。据说鱼的记忆只有几秒,再突然的东西也就那么一下下刺激,他就想活鱼被冻死前是不是有痛苦,记不住的疼是怎么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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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李锋芒觉着自己是个独立的人。确切说自从到县城读初中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个人拿主意,姥爷姥姥只是努力给他生活费,生活都是自己。
而父亲孙继全出现后,他在报社突然觉着有些伸展不开,就像昨晚在报社酒店吃饭,刚开始以为人家是给他“晚报李副总编面子”,后来谢总说“你父亲在另一个包间”时,他顿时泄气,原来人家尊重他有他父亲这个集团副总编的很大成分。
当然,李锋芒是有判断的,住着父亲的房,开着父亲的车,这并没有觉着失去自尊,但个人私事的一再干预,让他非常的难堪与不满。
挂了妹妹孙雅南的电话,觉着心里堵得厉害,可找不到生气的理由,姥爷没错,父亲也没错,是自己错了吗?楚静月错了?
最主要他越来越纳闷:为何都在替张文秀说话?
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突然敲门声,深呼吸几下拉开门,赵晨光提着个袋子进来:主任,这是兄弟们弄来的鱼,你尝尝。
这是感谢他给甄青梅调整工作,对这兄弟他没法说这个调动的内在原因,于是笑了笑说你拿回去吃吧,你家媳妇在给你养育下一代呢。
赵晨光把袋子放到墙角:有呢,一家几条分的吃了吧。
看袋子上还滴水,李锋芒说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弄鱼?
赵晨光说南江有个水库堤坝不知为何决口,于是很多鱼就被老百姓捡走,这是驻站记者拿回来的。李锋芒赶紧问怎么决的口?没伤到人吗?原因有官方说法吗?
好像回到当年给李锋芒当部下的时候,赵晨光一一回答完毕才想起自己也是主任了,两人都笑了,李锋芒说谢谢,这个稿子你们驻站记者要是不便写,我就安排人下去采访。
驻站记者要长年在地市,有时候顾忌当地政府面子,因为驻站记者还要协助晚报的发行及广告,所以某些批评稿件就不写而是通知报社,这时候一般都是李锋芒特稿部再派人下去,等稿子发了,驻站记者就打马虎眼说自己不知道。
年久失修,这个水库下游又建了个大水库,因为涉及老水库附近的土地灌溉,所以当地村民一直阻拦放水,多年“保护”水库。这次溃坝基本没啥损失,就是便宜了当地老百姓,几千米的扩散面,这个几十年的老水库里的鱼不少。
马上想这肯定是人为的,毕竟一个工程一直不完工,谁也拖不起,但这目的是好的,最主要是赵晨光说驻站记者已经写了稿子,所以就没再说啥。
赵晨光聊了几句要走,李锋芒说你把你媳妇叫过来吧,我跟她谈个事情。
撇撇嘴,赵晨光说我不叫,你是编委、老总,你们谈工作别牵扯我,两口子在一个单位本来就口舌多,她搬办公室我都没过去。
想想也是,于是说你走吧,用不动赵主任了,谢谢你的鱼,我给青梅打电话,你回避。
哈哈笑着赵晨光出去了,他认为这是天上掉下的好事,传说广告部的一个普通员工一年提成也有十多万,甄青梅去干了副主任,再弄个广告公司,收入一定可观。
八年后,甄青梅被从《河右晚报》带走,作为中江市市委书记的情妇,涉嫌侵吞国家财产五千万,很快被判处死缓,他搂着儿子想起过这个早上,一袋子七八条大鱼他留了三条,其余都送了李锋芒,被突然冻僵的鱼在冰碴子里瞪着不甘心的眼睛。
甄青梅很快就过来,李锋芒仍旧在里间跟她聊了会,什么都不能明说,但这个女人冰雪聪明,听李锋芒绕来绕去的说,她很直接:是不是要收拾仇普光?
不能说是也没说不是,李锋芒索性也直接:你只需要把广告部的猫腻给大致摸清楚便好。另外,我建议你过段时间再弄广告公司。
“等一切稳定,”甄青梅说我知道了,主任你放心,这个事情赵晨光我都不会说。仇普光不得人心,我才去了几天,很多业务员都给我诉苦了,雁过拔毛,除了他自己的广告公司,其余很多家早就不满,只是咱们晚报发行量与影响力大,要不早就都投放《省城晚报》了。
果然是出了大问题,如果任其发展,《河右晚报》早晚被仇普光糟蹋,李锋芒说好,不动声色少问多听,三个月吧,你给我写份报告。
甄青梅站起来说保证完成任务,“主任,我出来的时候仇普光在,他还问我去哪儿,我说李主任让我回去交接下特稿部的经费。”
点头,李锋芒说你赶紧回部门吧。
这个情况温青云肯定知道,所以李锋芒觉着等等再汇报,出来里屋坐到办公桌前,李锋芒又看了个稿子,孙继全也没打电话。
等待的过程他心神不宁,知道姥爷去了父亲这边,午饭肯定得留下吃,那个放鱼的袋子仍旧有水渗出,想是里面的冰碴子逐步融化,索性不等电话,站起来提着这袋子鱼就下楼。
先到车里取了那张离婚协议书,然后迈步向孙继全报社的家。
这个装鱼的袋子,刚出门滴滴答答软乎乎,走了几步,就成了硬邦邦的,已经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李锋芒觉着自己的心也像这天气,寒如坚冰。
敲门,孙继全开门看是他,愣了下:你回来了?提的啥东西?
笑了笑,李锋芒说是水库鱼,朋友给拿了几条,我又不开灶,就拿过来。
孙继全伸手要接,李锋芒说您不要动了,很腥,我直接拿到厨房吧。
进门把鞋脱掉光脚提着袋子进厨房,意外发现姥爷并不在,他把鱼倒到洗碗池子,先冲洗,孙继全跟进来说这么多,我一个人得吃到猴年马月。
留下一条,剩下放旁边晾水,冰水混合更刺骨,他搓搓手说这些您冻到冰箱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孙继全说我正好要找你,你穿上拖鞋咱俩聊几句。
躲也躲不过,点头,李锋芒到门口穿上拖鞋进了客厅,孙继全开门见山:姥爷来过,我留他老人家吃午饭,他坚决要走,这会估计回到油墨厂那边了。
心里五味杂陈,李锋芒继续保持主动:姥爷过来是说我的事情吧?
问完不等孙继全开口,他把那张离婚协议书掏了出来:我没有道德败坏,这是张文秀第二次给我寄来的,第一次我撕了,这一次我签了字,但还没有寄出去。
孙继全刚从南江市回来,通过朋友他把孙子孙兆瑞的户口上到了自己名下,孩子满月了,他去的时候带了一堆礼物,在他内心是把孙子当儿子养,以此弥补当年的缺憾。
抖着手看完这张离婚协议书,孙继全叹口气开始慢慢撕这张纸,李锋芒看着一动不动,之所以一直没有寄出是在犹豫,现在父亲做了他挣扎的事情,内心更加的冰冷。
很快撕成碎片,孙继全拿过垃圾桶扔进去,一直琢磨的几句话说了出来:文秀并不想离婚,且你们不肯能离婚,至于其中有什么误会早晚会消除,我现在告诉你,悬崖勒马,不要再胡混了。
突然觉着很悲伤,李锋芒闭住眼睛向后仰头,因为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滑动,他不想在父亲面前哭,只是忍不住,当泪珠滑过脸颊的时候,他开口了:从姥姥去世到今天,我没哭过,但这一年我太憋屈了,她如果告诉我任何一个理由,我都能接受这六七年了结束,但她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戛然而止……
叹口气,孙继全说我去见过文秀,她什么都不说。
其实张文秀说了:我生孩子的事情如果您给他说了,我肯定离婚。
越来越觉着可疑,张文秀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就说分手,而且她生下李锋芒的孩子,说明她是深深爱着李锋芒的。
于是,接下来孙继全说了一句让李锋芒拂袖而去的话:你认识这个护士长很久了吧?
这话的意思等同于“你是跟文秀领了结婚证后,出轨了?”
没有回答,李锋芒站起来摇摇头,然后到门口穿鞋就出来了,他没法回答父亲这话,在这个期间,他跟楚静月没什么,但跟金媛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刚出楼门,手机再响,擦了下眼睛掏出看是楚静月,于是紧走几步拐过这栋楼才接起来。
楚静月说自己感冒好很多了,答应姥爷了,晚上过去吃饭吧?
想着孙继全刚才的话,李锋芒突然觉着就冷:“你好好养病吧,不用跑了。另外,明天不舒服也不用去婚礼现场了,再加重感冒就不好了。”
钉子虽软但也扎人,楚静月被噎得说不出话,随后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