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酒殇(2)
题记:李锋芒选择回归家庭从震惊开始,他也第一次开口叫了孙继全“爸爸”,在匆忙赶向南江市的路上,他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更是激动万分。但很快他又被震惊,只能就近下火车,匆忙赶回省城龙脊,因为假酒案爆发,死亡人数惊人,省委书记点名让他参加联合报道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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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锋芒是在准备去南江市见张文秀的时候,知道自己有了儿子。
通过孙雅南,孙继全拿走李锋芒的身份证去给孙子办户口,遵从儿媳妇吩咐,不告诉儿子实情,可是孙子看着就在长大,孙继全的内心全是煎熬。
对这个实情,李锋芒毫无知觉,以为是房产证过户,因为现在住的油墨厂这边房子是孙雅南母亲的名字,她过世也有几年了,办成自己名字当年孙雅南说过。
甚至,在值夜班那周,《河右日报》一个记者到晚报找过他,说是孙总安排把他的集体户迁到孙继全家,需要他签名。这个记者是跑公安口的,李锋芒道谢后就签字了,这时候还是以为办房产证。
值完这一轮的夜班,李锋芒决定去南江市,他要当面给张文秀道歉,然后给岳父岳母道歉,不管怎样得努力挽回这份感情。
给县委雷书记写的稿子发表当天,李锋芒去给温青云请假,只说去南江市看看媳妇,温青云没有犹豫就准假了。李锋芒的档案上写的已婚,可是他从没见过李锋芒媳妇,这个是个人隐私,倒是孙继全给他说过几句,说领了结婚证了,现在是两地分居,儿媳妇在南江市上班,正想办法调回来。
请了假回到自己办公室,李锋芒打电话问孙雅南自己身份证用完没,没说去南江只说出差要用,孙雅南说爸拿着呢,你回家找他拿吧,我也不知道用完没。
孙雅南倒是经常给张文秀打电话,这个嫂子是她认定的,且一直相信自己的哥嫂会和好如初,所以她打电话基本就是说李锋芒,说他进步说他采访,当然不会说别的女人,她也不认可。孙继全跟自己女儿也没多说,毕竟儿媳妇说不让,他怕事情搅合坏了,只能忍着,也不知道李喇叭跟李锋芒说啥了。
想自己好久没回孙继全那边了,李锋芒就下楼买了些水果提着回去,到家敲门没人应,突然想起温青云说孙继全这几天值班,以为他睡着了,就又敲了几下,这时候旁边一家门开了,一位老同志探头出来说:我看到继全去办公室了,你就甭敲了。
知道这是退休多年的老总编,赶紧问好道谢,然后把水果挂到门上,下楼进了河右日报社采编大楼。
孙继全在办公室正看孙子照片,这是他上次过去南江拍的,听到敲门声就把照片放到抽屉里说请进,见进来的是李锋芒,不觉一愣但马上恢复常态:进来吧,坐,最近值夜班习惯吗?
李锋芒到他办公桌对面沙发坐下说还好,就是熬夜太费神,您值夜班也要注意休息,我这个年轻人都觉着累,您这上午怎么不睡觉又来上班了?
“大报不比晚报事必躬亲,我们主要看重要稿件,且部门主任也班主任都把关了,”孙继全说今天上午有点事情处理,给你钥匙你先回家吧,中午叫雅南回来一起,要不咱们涮火锅吧,你拿的鱼冰箱还冻着两条呢。
“不了”,李锋芒没有隐瞒也是对上次不礼貌道歉,说我想去下南江市,见见文秀,找您拿下我的身份证,估计去了要住两天。
孙继全还没说话,敲门声起,他冲李锋芒摆了下手:估计是你的身份证回来了。请进。
这就是孙继全说的“上午事”,果然是那位去找李锋芒签字的记者,他微微弯腰说孙总,都办妥了,然后递给孙继全一个资料袋:身份证、户口本等等都在里面。
孙继全站起来说谢谢你啊,辛苦了,来,坐下抽根烟。
这位记者说不了,他进门就看到李锋芒在坐着,于是扭头对李锋芒说:李副总编,你儿子真可爱。
犹如被雷击,本来看这位记者转向自己正站起来往外挤笑脸,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惊诧了他的表情,接着就是闷雷直接劈到他脑袋上,眼前一黑他扑通又坐回椅子。
孙继全心如刀割,他冲那位记者说谢谢你啊,我跟锋芒说几句话。
那位记者有些奇怪,但马上就说不客气,孙总,我先走了。
门关上,李锋芒一口气才缓过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儿-子?
叹口气,孙继全就缓缓把事情说了一遍,这是李锋芒三十年来最大的震惊与打击,他看着孙继全嘴唇上下动,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姥爷前两天说的话马上也跟着冒出来,他老人家反反复复也说到你们一家人,你儿子如何……
眼泪如泉涌,根本止不住,孙继全站起来从桌上拿过纸巾盒抽出两张塞到他手里,见木呆呆没反应,他实在是心疼这个儿子,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脑袋:孩子啊,这事情文秀不让说,我就替你做了很多你该做的事情,只是父亲跟爷爷是有区别的,我天天做梦都是想你们俩和解,然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再也忍不住,李锋芒第一次张口喊了爸,然后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双膝跪地:爸啊,你这个儿子太混蛋了……
老泪纵横,第一次听到儿子喊自己爸爸,孙继全伸手拉起李锋芒:孩子,爸爸当年犯的错你不能重蹈覆辙,走,我请假,今天我陪你去南江,咱父子俩去叫文秀回家。
脑子一片混乱,李锋芒想自己这两年的经历,觉着猪狗不如,妻子张文秀怀孕、生产、育儿,是多么的艰难,而自己居然一天都不在身边……不由就伸手想扇自己耳光。
孙继全好似知道他要干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开始劝慰:孩子,我这里有你儿子照片,跟你好似一个模子,你先不要自责,这个事情也不全怪你,文秀也倔强,所以接着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不要这样自虐。
捏着儿子的照片,李锋芒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泪眼朦胧里看着,确实跟自己像,尤其是眼睛,只是他觉着没了力气,拿着这张照片像举着什么重物,不由就软下来胳膊放到桌上:爸,你把孩子户口办到省城了?
“是”,孙继全说我办到我的名下了,你的户口也是,人家派出所户籍科要求这样,“另外,孩子名字是我起的,没跟你商量,叫孙兆瑞,生他的时候正好下雪,瑞雪兆丰年的意思,文秀跟她父母让我起名字,所以……”
顿了顿,孙继全说:你觉着不合适可以改,这个姓氏……
李锋芒说挺好的,不改了,我的名字也不改了,这个您要谅解,毕竟姥爷那么大岁数了,我的孩子认祖归宗,这个他老人家能理解。
说到这里再拿起孩子照片看了看,心里默念了几遍“孙兆瑞”,然后把照片放到孙继全跟前,再哆嗦着拿起那个文件袋,从里面掏出户口本看了看,再拿出自己身份证:爸,我现在去火车站,坐最早的一趟车去南江市,您值班呢,不要误了工作。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来纠正!
孙继全本想说你吃完午饭再走,但觉着李锋芒肯定不会,想了想说行,你先去,需要什么随时给爸打电话,我正在想办法给文秀调工作,你如果跟她和好就马上告诉我,两地分居肯定不行。
点点头,李锋芒说她实在不想来龙脊市工作,我就到南江市找个干的,我不能错失孩子的成长。
这话有些意气用事,但他悲喜过度,孙继全只能顺着说:可以,你们只要好好的,我可以协调你调到《南江日报》,你这么优秀的记者,他们肯定要你。当下是你跟文秀好好说,你们那么多年的交往,彼此深爱着,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伸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擦眼睛,李锋芒抬头对孙继全说爸,感谢您为我这个混蛋儿子做的一切,您放心,我们会好的。
摆手说父子俩说啥感谢,孙继全也抹眼泪: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你等等,我给你倒点水洗把脸,河右日报社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得打起精神进出这个大楼,你是爸爸的骄傲啊。
很听话的洗脸,出来,下楼,打车,进火车站,好似不知道腿在自己身上,就是机械的迈动。
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让李锋芒有了点对外界的感知,进售票大厅问去南江没有座位,毫不犹豫就买了站票,他脑子里全是张文秀与孩子的样子,手里捏着手机,张文秀的电话调出来就在屏幕上,等火车开动才拨了出去。
没有关机,没有拒接,但接起来不说话,话筒里就是两人彼此的喘息,李锋芒靠在两节车厢的过道边,脚下漏气的地方冰冷的空气上扬,火车咣当咣当响着,他努力张开嘴:秀,我错了,你等我,我在去你身边的火车上,我,我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我……
张文秀仍旧一声不吭,她看着身边的儿子,眼泪滑过脸颊,姥爷的到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倔下去,也倔不下去了,她对李锋芒的爱从未减弱过,只是他越优秀自己越觉着不安全,这一刻听着他的声音传过来,久违的甜蜜伴随着苦涩铺天盖地,让她不知如何。
李锋芒也不知道该说啥,只是一遍遍说自己错了,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