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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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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尽管是大白天,尽管是阳光普照,尽管一屋子人,但李锋芒仍旧吓得浑身发僵,这是他记者生涯最离奇的一次采访,跟他去的张文秀为此连续几个晚上不敢睡觉。艺高人胆大是说“艺”,就是有本事便不怕人家刁难,而这个“胆大”可不是那么简单,但李锋芒很快就放下这个,不管这个事情多么蹊跷,他就告诉自己一点:给五个死去的工友保证了,给他们正义及给他们家属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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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酗子被张文秀的霸道语气吓住了,他本就是环保局聘用的保安,这些巡逻的也是张局长让他找的,而且他知道张局长有个侄女,是做环保器材生意的,是他无意听到,后来张局长承诺说这个事情结束,可以让侄女安排他去做环保器材这行。

    那利润是非常丰厚的,而且不愁销售,环保局查谁就是谁,让谁买啥就得买啥,还不能够问价格——他的理解就是这样,于是马上就对号入座,随即点头哈腰:张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不要生气。快过来俩人,给架上木板,张总穿的高跟鞋,架两块厚的、宽的。

    李锋芒已经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张总”的马仔,提着装食品的袋子跟在后面,张文秀忍着笑,看那个酗子拉开挡板,另外两个垫木板,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张文秀本就有点恐高,前面这个短木板架得宽还勉强走过去,到第二个坑上的长木板,又窄又有坡度,她是真就不敢过了,李锋芒走到前头说:张总,我先过吧,给您探探路。

    于是,李锋芒在前,张文秀在后头拉住李锋芒的上衣后摆,眼睛朝斜上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板子颤颤悠悠,她几次都想尖叫,只能咬着嘴唇。

    过了这道“独木桥”,张文秀脸都变得煞白,李锋芒看对面几个酗子盯着这边,也不敢太安慰,只能用目光表达了关切,就在这时候从这没有任何装修的框架楼里走出一个人。

    如果从脸判断,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如果从她佝偻的身材看,这是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人,但她又有几缕黑色的头发从毛线织成的帽子里露出,李锋芒正观察她,却听到她凶狠的声音:少来假惺惺,老子一家人都死在这里也不会接受你们的施舍!

    想她是听到了坑对面的对话,李锋芒也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对面那几个酗子都竖着耳朵在听,张文秀咽了口唾沫开口喊大姐,今天大年三十,我给你送点饺子,这不是施舍,是——咱到里面谈事吧。

    那个女人愣了下,不是因为张文秀的话,而是李锋芒急中生智,将手里的袋子集中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记者证,背对坑正对她晃了下。

    知道她看到了,李锋芒将证件装回去,大声呵斥说: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来看看你,就是商量解决问题的,你这气势汹汹的如果能行,我们就不用这么想办法来了。

    话里有话而且用眼神示意这个女人往里走,张文秀也没看到李锋芒“耍了个小把戏”,有些惊诧,因为这话尽管有深意但语气很不好,只是看那个女人居然听话的转身往里走,而且进去前弯腰将一块石头扔到一边——怕绊住跟着往里走的李锋芒。

    对面的那个酗子跟同伙说:还是张总有气魄,这段时间来劝和的都被骂走,看人家一出马,事情就有缓解。

    张文秀听着这话传过来,冲对面摆摆手,挺着胸扭着腰就跟着李锋芒进去了。

    这楼盖起来了但是空壳子,为遮风挡寒,进的这个一层屋子窗户大都用硬纸片遮住了,只有正面窗户是用通明塑料布,屋里有些亮光,但非常微弱。

    一眼就看到几个人围着一堆火,是用砖头垒的一个简单灶,上面吊着一只锅,虽然冒着热气,但这个屋子就像冰库一样,那几个人都穿着厚大衣,像难民般满脸乌黑,看是很久没洗过澡了。

    那个女的到炉子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他是记者。

    所有人都哗啦啦站起来,满脸都是激动,李锋芒放下手里提的袋子指了指外面:我是《河右晚报》记者李锋芒,你们受苦了。

    在这样的环境坚守一个多月,他的话音未落,围着的人多半已经开始擦眼泪,李锋芒叹口气压低声音:昨晚我接到爆料,今天就赶过来了,你们谁口齿伶俐,简单把事情说一下,我们不能久留。

    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女子往前一步:我弟弟是这次事故致死的其中一个,我读过师范,在村里当老师。

    听到“致死”这个词,李锋芒能明白她读过书,于是再次掏出记者证递过去:你应该写了东西,就是告状或者给“大领导”的检举信,一个多月了,你不可能啥也没干。如果有,就给我,这是我的记者证,请相信我会给你们找回公平。

    那个女的接过记者证仔细看了后才递还:你是那个写假酒案的李锋芒吗?

    点头说是我,李锋芒低头伸手将脖子露出来:如果你看到那篇报道,就应该看到我受伤的照片,现在脖子上还有疤痕。

    那女的看了一眼,突然扑通就跪下了,李锋芒刚要上前扶,见她开始解大衣扣子,不知要干啥,就楞在当地,直到这个女人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然后高高举在头顶:请李记者为我们做主!

    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果断上前接过那几张纸,然后回头看张文秀,她已经上前去拉那个女人:请你们相信,我爱人是个好记者,他不是包青天,但我公公说他是真正的人民的记者!我公公,他是河右日报社的副总编辑,也是好记者出身。

    这话有些语无伦次,但站在火炉旁的所有人都跪下了,李锋芒把那几张还有体温的纸折好塞到兜里:各位请起,我受不起这个,你们要不起来我也跪下了啊!我答应你们找到正义,就一定会找到!

    这才陆续站起来,李锋芒说我们不能久留,那五位事故致死的工友尸体在哪儿?入棺了吗?

    带他跟张文秀进来的女人点头说我们自己买的棺材,人放进去了,但没钉棺呢,就在对面的屋子里。

    李锋芒说我看一眼就走,你带我们过去吧,其余人就别动了,但请“吵”几句——就是让对面的人以为我们在谈条件那样的“吵”。

    那个教师女人马上就尖叫说:拿赔偿金来,再出丧葬费,要不然我们绝不离开……

    其余人随即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喊叫,李锋芒跟着那个带路女人出这个房间到楼道,那个女人伸手掀开对面的门上的塑料袋子,四壁透风,只见五个白茬的棺材正面停放在里头,棺材前的祭奠食品都冻成了冰疙瘩。

    李锋芒扭头对张文秀说你别进去了,但看到张文秀突然浑身发抖,随即就是一声惊叫,好在这声音被里面的“吵架”声淹没,不由皱眉头,刚要问“你咋了”,只见张文秀颤抖着举起手,嘴唇哆嗦着说:你,你,你看,你看,你看那张遗像!

    扭头随着张文秀的胳膊指向看到一具棺材前的遗像,他也差点喊出声,只觉浑身像掉入冰窟,脑袋翁的一声就大了:这遗像照的人很白净,四方脸盘,左侧脸上有明显的黑痣,跟昨晚去景区爆料的人长得分毫不差……

    张文秀只是昨晚远远看到,并且一直觉着瘆人,所以她只是看了大概像,李锋芒是跟昨晚那人对视过,而且面对面坐了十多分钟,这个惊吓要大多了。

    觉着手脚都不会动了,李锋芒脑子里一再重复四个字: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正自发僵,对面传来几声喊叫:好好跟张总说,别吵吵!再他妈的乱喊就不帮你们买吃的了,饿死你们!

    像鞭子抽了一下,李锋芒回过神来,看楼道外头有阳光照耀,努力提着胆子扭头低声对张文秀说:你先出去,在“独木桥”那儿等我!外面有阳光,你站到太阳底下就不怕了!

    张文秀放下胳膊不敢再看那个屋子一眼,随即就快步走出楼道,李锋芒咬了咬牙跟那个女人进了满是棺材的屋子,尽管四处透风,但屋子里有尸臭味,努力回忆着大学时候上的解剖课,李锋芒指了指那张遗像:他有孪生的兄弟吗?

    那个女人说没有啊,我们一个村的,他有个姐姐,就是刚才给你“状纸”的老师,他媳妇怀了二胎快生了,就没来守灵。

    李锋芒觉着头发根根直立,努力保持镇定,他上前对着五个棺材依次拱手:我是记者,不信鬼神,各位如果有灵,保佑我尽快查明真相,给你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接着李锋芒鞠了四个躬,直起来身子清清嗓子再开口:我在村里长大,吹唢呐送过不少亡人,人三鬼四神仙五,鞠躬算是给你们送行了!咱们基本是一乡人,我努力让各位尽快入土为安!

    说完就往外走,出了门看了眼对面屋里,那个女教师看见他直接又跪下,三个响头磕得咚咚响,李锋芒鞠躬摆手啥也没说,只是捏了下拳头就出来了。

    站到太阳地里,那个遗像一再跟昨晚见自己的面容融合,但似乎那儿有问题,李锋芒想扭头进去再看一次,但觉着心里慌,而张文秀已经站到了“独木桥”跟前,满眼都是两个字: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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