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掉牙
题记:很多时候当断就断未必就是好,但对于感情而言,纠缠肯定无益。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混乱的夜晚,李锋芒对楚静月说了绝情的话,当年也没说过断,只是不联系了,至于内情跟他提拔有没有关系,他不追问就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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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觉就叹了口气,李锋芒看着这条街的喧嚣,又想前头医院里的各种急躁无奈,想人生就是这么个过程,无法重叠但又牵连不清。
陈部长选了个比较干净的小店进去,看来是常来,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马上就站起来:陈部长好,又加班啊。
耸耸肩,陈部长说李总,看到了吧,知我者原来都是不睡觉打拼的生活者,老吴啊,炒俩小菜,炸个花生米,我俩喝点。
靠窗坐下,李锋芒说我也如此,我们报社附近的小饭店都也认识我,咱俩看来都是敬业典范,只是,这个典范只有夜知道。顿了顿,他接着说:问心无愧就好,典范也得生活。
拿过一瓶酒分了两杯,菜就上了个花生米,李锋芒刚拿起筷子,余光就看到甄青梅与楚静月在窗外,然后就听到甄青梅一贯的咋咋呼呼:在这儿呢!
皱了下眉头,陈部长已经站起来:楚主任,你今天夜班吗?
楚静月跟着甄青梅进了这个小店,随即笑了笑:不,陈部长,我是陪朋友孩子看病,其实你也是,李总编也是,都是为“她”的孩子。
她伸手拍了拍甄青梅的肩膀,见李锋芒坐着没动,就又说了一句:李总编是不欢迎我们吧?青梅听她公婆说你跟陈部长吃饭,非要追过来埋单请客,我是被拉过来的作陪啊!
不看她的脸,李锋芒伸出筷子指了下桌子:这本就是四个人的座位!请!青梅,孩子还在发烧,你不用管吗?你爱人在外地都比你着急!
三句话都加重了语气,甄青梅可听不出李锋芒的话里话,嘿嘿笑了笑说:主任放心,楚姐贡献了自己的办公室,孩子在她哪儿输液降温呢,我公公婆婆怕回去再烧起来,所以就输着液观察下。
本来跟陈部长面对面坐着,李锋芒就站起来坐到了对面陈部长旁边,甄青梅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钞放到吧台:老板,啥好吃弄啥,不够我再给你。
说完话转过身拉着楚静月坐下:谢谢主任啊,我今天手机真就没听到。要不是您,我家丫头不知这会得烧到多少度。
“没什么”,李锋芒看老板拿过来餐具,就对陈部长说这位就是孩子的母亲,我们晚报广告部的副主任甄青梅。陈部长点头说听出来了,你给她当过多年主任吧,称呼都没改。我还听出来,你跟我们楚主任早就认识。
楚静月笑了笑接话说是早就认识,李总编还是李记者的时候我给他包扎过伤口,后来当了李主任,我给他上门服务换过药,如今是李总编了,基本就见不到了。
甄青梅好似没心没肺:我们主任可忙了,天天出差,所以今天我就特别不好意思,来,倒酒,我敬主任与部长。
想起当年楚静月去特稿新闻部办公室给自己换药,当时甄青梅就在,但绝对不认识,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小,像个小时候玩过的滚铁环,转着转着就都认识了。
没端杯子,李锋芒说青梅,你一会要开车拉老人与孩子回家,喝水吧,楚护士长调到这里高就,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没有恭贺,我罚一杯吧。
端起来喝了一口酒,陈部长嘿嘿笑:原来就我是外人啊,楚主任现在是我们医院护理部的主任,很多时候我要找她协调病床,来,一起吧,想喝酒喝酒,想喝水喝水,一起喝一下。
老板忙不迭炒了几个菜,然后把吧台上的钱拿走两张剩下拿过来:你们四个人这八个菜都吃不完,再做就浪费了,陈部长经常来,我可不能为了钱真就一直弄,小店也就这几个菜。
说完他把钱放到甄青梅桌前,李锋芒抬眼看她张嘴想说啥,知道她不差钱要继续显摆,于是咳了一声:青梅你装起来吧,下次你请陈部长与楚主任换个大酒店,今天就这样,明天都还上班呢。
马上笑着说好,将那几张钱团起来胡乱塞到包里:我今天是真想喝酒!每天跑业务不得不喝酒的时候想骂人,但今天我得敬恩人,要不是我们主任让我弄广告,现在我还是报社里的小马仔。
楚静月接话说我今天也想喝,我没恩人,走到今天都是稀里糊涂的,但我就是想喝,李总编准吗?
陈部长似乎看出些端倪,楚静月说第一句话后就带着哀怨,都是搞文字出身,她似乎根本没有顾忌自己在场,所以就喊老板:老吴,再拿一瓶酒,俩杯子。
说完他扭头对李锋芒说:李总编,我这人没出息,你是对兄弟啥都行,我是一般不拒绝女人,能行吧?
笑了笑,李锋芒说能行,陈部长玩笑,那就都喝吧,如果醉了,你明天一早提交的材料怎么办?
耸耸肩,陈部长说我叫陈晨,早晨的晨,别部长了,就是个大干事,我今晚就没打算回,我家住得远,今晚就办公室对付,明早不误事,经常的。
甄青梅马上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你打个车到省儿童医院,我喝酒了,帮我把车开回报社,还有我公公婆婆跟孩子。
好似问题都解决了,于是四个杯子碰到一起,那么问题真就解决了吗?李锋芒喝一口酒想总得解决,当年的朝夕相处肌肤相亲,后来说断就断,楚静月真就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吗?她自己的故事那么多,复杂得像桌上这盆水煮肉片,不伸筷子根本不知道捞出什么。
一瓶喝完再来一瓶,李锋芒的话越来越少,陈部长跟甄青梅倒是聊得来,已经哥妹相称,楚静月只是默默喝酒,间或看一眼李锋芒,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在闪动。
心里一惊,觉着该说点啥,若有所思夹了口菜,咬了一口才知带着块大料,牙齿被硌了下,不由就赶紧抽张餐巾纸吐出来。
都看他,以为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李锋芒笑了笑说这个店应该是这条街最干净的小店,我是吃了块大料硌了牙。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因为牙闹笑话,那时候很傻,大人们说啥都信。
尽管这话题有些突兀,但必须摊开来。李锋芒说我小时候在山沟长大,到换牙的时候,大人们就说,上面的牙掉了要挖坑埋起来,下面的牙掉了要放到高处,要不然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有一次我下面同时掉了两颗牙,于是就很宝贝的装兜里,趁着去山里割草的时候爬到山上,掏出来正准备高高放到一块石头上,手一滑有一颗牙就掉到了山下。
我吓坏了,于是赶紧手脚并用下去找,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回家半夜还哭了一鼻子,我想我这辈子下牙槽将有一颗牙长不出来了……
陈晨笑着说,好故事,小时候我们都害怕很多东西,现在回头看那些所谓的惊恐都是那么幼稚,而这才是最好的记忆。
点头说是啊,李锋芒说陈部长总结得好,后来也不知道何时牙都换完了,再想掉落山崖的那颗牙,心里总是怅然若失,但它就是注定陪你几年的牙,而现在这满嘴的,到时候也得掉啊。
这话很明白了,李锋芒说了自己寻找与珍惜,也说了必然,都是聪明人,甄青梅不由就看了一眼楚静月,然后扭头对李锋芒说:主任啊,好好喝个酒,说那么伤感干嘛,来,我敬您一杯,替我们家晨阳,没有您他也当不了办公室主任。
李锋芒端杯说是他自己努力,楚静月突然就站起来说我去个洗手间,都也看到她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
心里也酸楚,不愿意多说什么,李锋芒举杯跟甄青梅的杯子碰了下,喝口酒没忍住也旁敲侧击了两句:等我们的牙都掉光了,到时候补牙或者种牙用假牙无可厚非,但好好的牙非要不珍惜,我记得看过一部什么电影,就有这么一个人,最后很悲剧。
甄青梅酒量太大了,一口喝完一杯酒说不说牙了,主任,谢谢啊!我再跟陈部长喝一杯,一笔写不出俩“晨”,我爱人叫赵晨阳,你叫陈晨,缘分啊!
当年在发行,一杯酒一百份报纸,愣是喝回一千份,就在李锋芒熟悉的屯里县,当时的县委书记都惊呆了,后来不敢让她喝了,但李锋芒说啥她没听懂,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孩子不是赵晨阳的。
那么是谁的,两年后,李锋芒才知道,是赵晨阳告诉他的,口气淡淡的,好像就该如此:让她作吧,早晚会遭报应。已经养这么大了,我能说啥,我爸妈这么亲这个孩子,如果知道真相,会气死他们的。胡乱活着吧,我见惯了生死,所以很多东西不会太在意。
跟甄青梅碰杯李锋芒只喝了一口,陈晨不好意思,就跟甄青梅喝了一杯。这个小店没有分酒器,喝酒都口杯,一杯二两多,陈晨喘了口气才干了这杯,甄青梅又是一口就下去了。
楚静月回来坐下,明显是洗了脸,她太漂亮了,所以敢随时洗脸,平常也不化浓妆,脸上的几滴水更是显得她如出水芙蓉。李锋芒扫了一眼心里还是动了动,赶紧低头拿筷子夹菜掩饰,真在这时候手机震动,如释重负他掏出手机说我接个电话,然后站起来走出这小店。
电话是张文秀打的:已经凌晨三点了,你还没忙完?
她是正常班,李锋芒反问说你怎么还不睡,我跟夜班兄弟们吃口饭,很快就回去。
“睡不着”,张文秀说我下班回来碰到你们报社的小王了,他跟我打招呼怪怪的,他不是在北方长青疫苗公司上班调查吗,回来了?
从来也没关心过自己几点回家,这是想聊聊这个事情,心病都有,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如何治疗——对于这件事,李锋芒早已平息心情,于是如实说回来了,被开除了。
张文秀说好像是要上市,晚上我妈跟萧阿姨去吃饭了,回来告诉我的,所以裁掉了很多人。回来上班就上班,为何见我怪怪的?
李锋芒说你多心了,他刚回到报社,见了谁都不自然,就这样吧,我吃完饭就回去,你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