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荒原(13)
题记:技不压身,李锋芒动这个手术前就明白自己有没有资格,当年大学毕业他本就是想当医生,只是家里情况不允许再读研究生,没有研究生以上学历在省城基本是进不了大医院工作的。机缘巧合,再加多年积淀,对文字也有独特的把握,所以他才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从他的个性与学习的劲头看,如果从医,也肯定是一名优秀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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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在十年前,就算在河右省最好的医院,也是这么个手术,如果旁边没有老师,李锋芒估计也不敢上手。首先是形势紧迫,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有这几年的历练,尽管跟医学基本没关系,但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加强。
打开无影灯,马上就当自己是大夫:除掉已经坏死的肌肉,李锋芒拿起手术刀就很专心,取出子弹后,止血,消炎,缝合……他洗手出了手术室才觉着大汗淋漓,内衣内裤都湿透了。
后来李锋芒看过那个开枪的特警狙击手事后报告,这一枪距离远,且是行动中匆忙射击,再加上“魁五”也在动,所以这个枪伤口不大,弹头也进入不深。
“双杰”跟喧子所长都在手术室外等待,还有闻讯赶过来的李天,看李锋芒疲惫地出来冲他们缓缓点头,都知道这个手术成功了,于是全体鼓掌。
摆手,李锋芒走到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下:实在是再没办法了,好在当年学的东西还没都还给学校。
李天在旁边很激动:叔,李总编,我要写一条特稿,就写您抢救犯罪嫌疑人,做手术取弹头……
打断他的话,李锋芒说李天,你知不知道做这个手术需要有医师资格证,如果没有,那是犯罪,非法行医罪!
李天说那更要写了,您是顶着多么大的压力做的手术啊,这个地方要有大夫肯定不会让您上!
摇摇头,李锋芒说法不容情,尽管对这个罪的理解和认定在司法实践中存在诸多争议。但刑法规定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本都在欢天喜地,听李锋芒这么一说都愣住了,“双杰”一直都在关心这个犯罪嫌疑人“魁五”的生死,他们都懂法,知道李锋芒说这个绝非玩笑。
喧子所长在旁边苦笑了一声,然后说你们知道我为何一直站在这里不动,因为我背后的这个牌子上就写得这个。我是怕你们分心,李总编已经进了手术室,我挡住就当都不知道!
都扭头,见喧子所长让开后的牌子上标题是持证上岗。下文是:具备报考执业医师证考试的人员,通过每年一次定期举行的执业医师证考试获取。该证书也是判定医师是否具有从医资质的最重要标准,没有获得执业医师证的所谓“医师”属于“非法行医”行为……
看都愣在当地,李锋芒拍拍肚子:所长,你这是掩耳盗铃啊!哈,不说这个了,有吃的吗?如果没有记错,昨晚凌晨四点我吃了个饼子,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快饿死了——二十三个小时了,水米未进啊,各位,想饿死我啊?先给我治病吧,“饿”病。
“双杰”更是钦佩,明明知道违法,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李锋芒还是进手术室去做了这个手术,于是吴杰马上说:李总编,不怕,这个我们联名证明情况危急,你是被逼迫的,责任不在你。
刚杰也接话说要处罚咱们一起,李锋芒做手术是我批准同意的!
哈哈笑,李锋芒说这是干啥啊,你们看完这个宣传牌再担心:执业医师证是通过全国统一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和执业助理医师资格考试后,由国家卫生部统一发放的,我国从业医师必须拥有的证书,属于医疗技术方面的认可,证明持证人具有独立从事医疗活动的技术和能力,证书永久有效。
扶着腿站起来,李锋芒说我身上的汗基本消了,这个“魁五”估计一个小时候后能苏醒,整个手术非常成功!先吃点东西吧,我想喝热乎乎的奶茶。
看着都不动,李锋芒忍着笑:告诉诸位一下,尽管我此行只带着记者证,但我有执业医师证!毕业前考取的,绿色封面的证书,永久有效!别楞着了,也就是说我有医师的上岗证,初级的,但也有行医资格。在医院里,这样的初级证书只是证明你是医生,可以看病,但是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一般只做一些非常小的手术才。比较大一点的手术基本上都是由具有主治医师及以上级别的医师才有可能主持。
顿了顿,李锋芒说像这个取弹头的手术,我毕业就进大医院当了大夫,估计熬到今天也轮不到让主刀,所以……
嘿嘿一笑,李锋芒说:感谢各位鼎力支持,让我当了回主任医师!这样的经历很是刺激啊!
这才反应过来,吴杰上前就轻轻捶了李锋芒胸脯一拳:你啊,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是服了,李锋芒,你有啥不会的?
喧子所长更是擦着额头的汗:吃饭,吃饭,我老婆在家都给弄好了!李总编,您这个师傅我不拜了,因为差距太远,您是天上的星星,我就是这草原上的羊粪蛋……
刚杰上前哈哈笑:好了好了,皆大欢喜,徒弟啊,你要是羊粪蛋,我就是羊粪蛋的师傅喽!走走,吃饭,这里我已经安排了值守人员。
手术室外笑成一片,李锋芒真饿得有点虚脱了,给镇医院的大夫吩咐了几句,输液的内容也都写了处方,随即几个人去了喧子家。
路上喧子所长说兄弟们都辛苦,派出所烤了全羊,他们都吃饱休息了。没吃饭的就剩下咱们几个,我老婆给弄的牛排,管饱吃,奶茶更是随意喝。
圆满完成抓捕任务,几个人吃了饭,实在是太困了,酒都没动,吃饱就睡了。
在这个温暖的大房子里,李锋芒很满足地睡了一觉,但心里惦记术后的“魁五”,睡到早上九点多就醒了,看“双杰”在旁边仍旧酣睡,就悄悄起来。
李天早早就醒了,因为最后的抓捕他不参加,这两天如坐针毡,李锋芒起床出来,他已经在喧子所长家写完了特稿:《本报记者李锋芒行医记》。
因为这个院子也是全封闭,李锋芒洗完脸才发现院子顶上的帐篷有积雪,随即到大门口看,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不由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大的雪何时才能回龙脊?
喧子所长的爱人已经弄好早饭,见李锋芒在门口看雪,就笑着招呼着回来吃饭。昨晚她听丈夫说了李总编、李心理师、李警察、李大夫……钦佩不已,这会儿见李锋芒面有愁色就问:这是咋了?
李锋芒苦笑着说嫂子啊,这雪下得路何时能通啊?
她笑着说随时可以啊,您昨天不是骑马了吗?
知道这是出行的办法,但有一个重伤员,肯定不能骑马,一起来的提前走肯定不好。心里想但不说,随即回到院子的炉火旁坐下吃早饭,想吃饱就去镇医院看看。
喝着奶茶,李锋芒看了一遍李天写的稿子,并不是要显摆自己,只是为了《河右晚报》可读性强而后带动发行,他没当这是写自己,就是写李锋芒,一个记者同事。
听取了修改意见后,李天接过笔记本电脑马上说我来改:另外,一大早云总就打电话问情况,这两天你手机一直关着。
这才反应过来从昨天凌晨就关了机,咬口饼子,随即就摸出手机开机,但一口饼子没咽下就愣住了,因为一条短信跳出来:姥爷情况已经稳定,放心。
短信是李江发的,他扔下饼子就拨回去,李江接起来说自己在医院,昨天上午姥爷突然晕倒,联系不上你,你妈就给我打了电话,现在人在县医院,已经稳定了。
眼泪瞬间就出来了,李锋芒哽咽着说谢谢兄弟,姥爷现在清醒了吗?医生诊断结果是什么?
李江说姥爷吃完早饭就睡了,正在输液,具体情况你问你老婆吧,她昨晚赶回来的。
愣了下,电话那边传来张文秀的声音:你干啥呢,为何关机?
放心了些,张文秀就是医生,她还有心思问自己干嘛不开机,估计姥爷问题不大,李锋芒就回答说跟警方抓捕,要求关机。姥爷是什么病?
张文秀说轻微脑梗塞,有两处堵塞点,我本想直接转院去省城,但姥爷不想动,你们这县医院水平也还行,我父亲跟我回来的,他就是神经内科的专家。
八十多岁了,李锋芒这几年都给姥爷吃些活血的药物,比如丹参片银杏片,估计起到一些作用。随后,他跟岳父通了话,具体病情分析了下,他才算真是放心。
挂电话前,李锋芒对张文秀说:我在河左省最北边边境线附近呢,现在是漫天飞雪,估计回去还得几天,一是路不通,二是我昨晚给一个犯罪嫌疑人手术取弹头,需要观察术后情况——这地方缺医不少药,稳定就往回赶。
张文秀吓了一跳:取弹头?你十年没摸过手术刀了吧,也敢?
李锋芒说没办法,这个小镇的医院里就俩大夫,只能进行简单的缝合,当时犯罪嫌疑人已经失血过多休克了……不说这个了,姥爷醒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啊。
挂了电话,看李天正在大门口打电话,声音很大,他给他父亲说姥爷在县医院,你没事现在就过去看看!我婶子跟我叔的岳父从省城都赶回去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赶紧站起来过去:李天,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来,我说。
李宏亮说我这几天局里事情多,马上就去医院,弟弟你放心,有我在不怕。
李锋芒说谢谢哥,我爱人跟我岳父都赶回去了,你就别跑了,我刚问了问题不大……
话是这么说,但内心的焦急实在难忍,李锋芒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飞雪,想着躺在病床的姥爷,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