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阵杀阵
大雪终，于半月后停了下来，山河四幕，埋在一片苍白里。
在此之前，绍易不止一次地找过我，说许多新招来的士兵，因连日来的降雪，士气低迷，思念家乡，对军营产生抵触情绪。
我道：“初次离家，难免会有情绪，你想办法让他们高兴，他们就不闹了。”
绍易问：“如何做？”
我想了想，道：“我曾听二哥喝醉了酒与哥哥说，能让男人高兴的无非两个，一个是酒，一个是女人，莫若你去买些酒来，送到军营。”
绍易抚了抚额，道：“将军，军中严禁饮酒。”
我道：“那……”
绍易闻言，看我一眼，转身而去，脚底生风。
……
雪停的那日，许久未见的朝阳终于露出半边脸，大雪再猖狂也抵不住阳光的温度，只见群山万物一点一点消瘦下来，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夜里，我坐在帐子中，就着烛火，观察封狼山地形图。
只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伴着雪水融化的滴答声远远传来，我抬头，见燕珣掀开门帷，弯腰进了来。
我看着渐渐走近的人，道：“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燕珣掀开衣摆，盘腿坐于我面前，道：“将军认为呢？本王深夜前来总不至于是为了和将军谈谈人生的吧。”
“谁知道呢？”我轻轻笑了笑，道：“人人都有癖好，说不定王爷的癖好就是半夜不睡觉喜欢四处找人谈人生。”
“那萧将军的癖好是什么？”
“即是癖好，怎能被旁人知晓。”
燕珣看我一眼，道:“是啊，即是癖好便不能被旁人知晓，如今将军已知道本王的秘密，你说，本王该怎么做？”
我端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上去，道：“大雪已停，齐赵必按捺不住要出兵，王爷，时间紧迫，我们谈正事要紧。”
燕珣沉沉看着我，半晌，接过我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皱眉道：“怎是凉的？”
我正翻看地图，闻言，抬头道：“半夜喝凉茶好，清醒。”
燕珣：“……”
我举着蜡台，仔细看了看地图，指着上面的两点，道：“此处为一个峡谷，两边是封狼群山中两座最高大山脉，若我们事先埋伏山上，将齐赵军队引入峡谷中，便可不伤一兵一卒歼敌全部。”
燕珣靠过来，呼吸起伏间有着旷野雪夜中的清冷暗香，他看了看我指的地方，道：“却是好计，但齐赵军队必定同我们在封狼山前的空地上作战，不会随我们进山来。”
我道：“成事在人，我们将他们引进来便是。”
燕珣道：“将军有何好计？”
我道：“我们萧家独创的阵法中，有一阵叫龙飞阵，王爷可曾听过？”
燕珣点点头，“听过，但未亲眼见过，将军请详说。”
我道：“龙飞阵，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象名为龙。”
燕珣咳了一声，道：“说重点。”
“龙飞阵分龙头，龙生，龙尾三部，其中龙头龙尾各三翼，龙身四翼，其阵法的关键在于……”
我道，燕珣突地伸手捂住我的嘴，止住我接下来的话，他紧紧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将军多说莫若将它画下来，呈于纸上，本王也看的清楚。”
捂住我嘴的手松开，我朝被风轻轻掀开地门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人，道：“末将正有此意，王爷稍候片刻，属下这就替王爷画来。”
燕珣墨黑的眼静静望着我，我拿起笔，凭着记忆，将龙飞阵型画于纸上。
记得当初似乎也是这样一个融雪的夜晚，哥哥指着这阵型一点一点给我分析厉害，闭上眼睛，哥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起首回眸，件件桩桩都浮现在眼前，睁开眼来，却已是天人永隔，再怎么想也看不到。
我盯着桌上画好的阵法发愣，燕珣的声音遥遥传来，“将军。”
我回过神，抬头见燕珣正盯着我，我飞快地伸手抹了一把眼角，指间湿润，烛火太暗，他应该没有看清。
燕珣收回目光，道：“夜已深，本王便先行回去。”
我起身，道：“恭送王爷。”
燕珣慢慢站起身体，一袭紫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愈发显得高贵神秘，他看我一眼，往帐外而去,走了两步，转身道：“这两日见将军神色不振，将军夜间要早些休息才是。”
我道：“多谢王爷关系，等王爷走后，末将便立马上榻睡觉，保管一觉睡到天亮。”
燕珣闻言，暗沉的眸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而去。
第二日，我醒来，见案几上昨晚画的龙飞阵示意图不翼而飞。
我站在校场边观看绍易领兵演练时，燕珣自对面，朝我缓缓走来。
“昨夜鱼儿可上钩了？”
我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鱼儿体肥，动静太大，可怜我要向一个死人一样装聋作哑。”
三日后，齐赵五万大军往燕国边城潘阳进发。
我率三万大军阻其于封狼山北。
只见一个骑马的大将自对面军队缓缓而出，手拿砍刀，粗眉凶目，气沉丹田，道：“在下乃赵国大将赵逑，尔等速速前来送死！”
绍易骑马在右，正欲趋马上前，被我伸手拦下。
我冲他摇了摇头，趋马迎上前去。
“将军！”绍易的声音急急地传来。
我回头，冲他道：“我不打，你放心。”
我驾马缓缓走到队伍前方，取下身侧的长鞭，道：“燕国萧家萧子泽前来赐教。”
那敌方大将，看我，再看我手上的长鞭一眼，甚是不屑，冷哼道：“你们燕国无人了吗？怎派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前来迎战？”
我笑了笑，道：“阁下今日出门可有看黄历？黄历上说今日是极凶之日，不宜出兵，我看你身带黑气，面带衰色，一看就是败兵之象还是快些退兵回去，等来日选个黄道吉日再来出战。”
“一派胡言！”那大将举起手里大刀，向我直冲了来。
我停在原地，看着朝我冲来的人，朗声道：“传令下去，以龙飞之阵迎敌！”
声音伴着风传向前方，那冲来的大将在半道上突地勒马停下，遥遥望了我身后的军队一眼，掉头而去，只见他大袖一挥，对面五万赵军快速散开，承规律之势移动，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声急。
绍易趋马到我身旁，看向对面向猎豹一般飞速移动的大军，急声道：“将军，赵军似是在摆什么阵法。”
“嗯”，我点点头，“龙飞阵。”
“龙飞阵”，绍易自语道，倏地抬起头，看向我，“龙飞阵是我们萧家军独创的阵法，赵国从何得知！”
我笑了笑，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属下疑惑，请将军明示。”
“龙飞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其阵法变幻莫测，可用极少的兵力牵制住比自己多出几倍的军队，阻断其联系，而后逐一击破。”我道，顿了顿，看向绍易，“绍易，没有人比我们萧家更清楚龙飞阵的奥妙之处，我们知道如何摆，我们当然也知道如何破。”
“将军英明”，绍易闻言，带了几分焦色的眼静下来，带了几分笑意，道：“赵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倒是自掘坟墓了。”
我抬眼，见尘土飞扬下，一条长龙赫然出现在对方阵地上。
龙飞阵，龙分三部，有云无风，龙头，龙身，龙尾紧密相嵌，以东南，东北各二队为两翼，以左后天衡四队，列前为首，以右天冲四队，列后为尾，龙身在中，是破阵之关键。
我回头，沉声道：“众将士听令，左前锋率一对骑兵绕过两翼，杀入龙身，务必斩杀居中的一名士兵，右前锋领八千步兵包围龙身，阻断其于两端的联系。”
“是！”左右前锋趋马上前，领着兵，往对面阵地疾驰而去。
“绍参将。”
“末将在！”
“在龙身断裂之后，绍参将率领一万士兵务必将其龙首及半个龙身部分的敌军赶入身后峡谷中。”
“是”，绍易领命而出，趋马走到一半，顿了顿，回头道：“刀剑无眼，将军务必注意。”
远处喊杀声遥遥传来，我坐在马上，看向他身后的千军万马，笑了笑，道：不求杀敌多少，但求毫发无伤，绍参将，你我稍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