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镇坟(八)
“这样的情况们怎么处理的,”齐爷说罢看向朋友,眼神不复先前的挑衅,想他知道得那么详细肯定有缘由,大概并不想看着女鬼被们带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毫无疑问这个女是可怜的,对她的遭遇也十分同情,但这并不代表们可以不作为。
说,“即便是这样也得按着们的规矩走。死后渐渐会失去自,心中的怨气可能会让它成为害的恶鬼。自己也说了,刘家一门那么多口的死也是因为压了它的坟头,然后被它缠上了吧,”齐爷叹了口气,认命似地说,“当年师傅若是跟们一样讲究原则就没那么多事了。”
“师傅?”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意识到齐爷口中所说的师傅难道就是当年来看风水的那位赵大师?!
将疑惑一问,他点头说对,还真被猜中了!
齐爷告诉们他师傅多年前过世了,他过世前也早已退休,如果硬是算退休的日子的话,其实就是完成了鬼打湾这一单单子后没多久的事情。听到这里一下就懂了,赵师傅的退休恐怕就是跟这单单子有关。
他点头若有所思道:“当年还没有入门,所以师傅从前解决过的单子只能从他的手札笔记中看,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原来师傅会的有很多,而他只教了看风水算命,挺不爽的来着……咳,说正事,对于这一行,其实跟们一样,前的经验就是赚钱和保命的本钱,所以大量翻阅了师傅的笔记。鬼打湾的事情也是他的记载中发现的,原本看过以为解决了就也没太过意。是从几年前无意中知晓这边被列入城市规划时开始对此关注的,也想了很多办法托了很多,但最终都没阻止寺庙被拆。后来又听说出了怪事,联系笔记一思量恐怕是镇住的鬼跑出去了,所以才过来这。”
朋友问:“看用寺庙镇坟的手法,赵师傅肯定通捉鬼之术,为什么当年没有给那个女鬼带路?”
齐爷又一次喟叹起来:“刚才不还说吗?师傅就是心太软了。们应该已经知道当时的情况了吧,那时师傅接到委托,先是答应了下来,后来出门前几天家卜了一卦,那个卦象是前所未有的凶,所以他才想拒绝,让他们另寻高。可终究经不住家苦苦相求,来了之后使倦身解数,自己还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就此弱下来了。他当时是算出了死这里的女姓甚名谁,如何去世,又为何怨念至深,也算出了刘家一门好的死跟其脱不了关系,随后便对这些鬼心存了怜悯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让把老房子拆了,造了寺庙。”
齐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正经,全然没了往日的轻浮模样,像是说一个故事,也似是怀念一段往事。听着有些晃神,下意识往朋友看,他正往废墟堆前点着蜡烛的地方走去,们跟上后,他说:“这个女鬼会害,本身的怨气是一点,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块凶地。这件事解决之后,们还得想法子破这恶龙穴的风水……至少得压制住它,否则再出事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们就不用操心了,术业有专攻,这事来,破这地方的风水不敢确保,毕竟压了座庙都没破,但想办法将其压制住大概没什么问题。”齐爷道。
朋友朝他点点头,继续道:“恶龙穴一般都是有去无回的,刘家虽然最后悲惨,但之前不论是气和运都算不得太差,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帮他们挡了煞气,找到那个东西对应该有帮助。”
想了想:“镜子?就是刘家歇山顶上的那面圆镜,怪不得圆善大师让们来找到它。”
他说的猜想没有错,就看那面镜子还不了,希望没有被压成碎渣。
“那怎么说?现又不能直接就跑进去找。”齐爷疑惑。
说等们给鬼魂带了路再找吧,说话间朋友已经地上铺好了敷,刚燃起一支引魂香,顿时四周怪风大作,林子里传来骇的声响。他看也没看周遭的变故,兀自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咒包,打火机一点,唰得就烧了起来,可很快怪事又发生了,这符咒包烧了一半火就灭了,然后怎么点都没能再点着。
风没停,倒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地上的敷纸都开始蠢蠢欲动,像是要跟着一起飞走。朋友不紧不慢地从包里将他的屠夫刀拿出来,作镇纸木模样压敷的右面,接着从阴鼎里抓出一小把香灰,离敷上方十厘米处往下撒。“呼——”的一下,灰全部落地之前被吹散开,往江米围住的废墟里头。
知道这是那只鬼抵抗,蹲□,从自己脖子上将两枚铜钱取下,用红线串起,然后放入阴鼎,接着点燃上面的红线,用红线烧出的灰和香灰混合,再与朋友一样,抓起来往敷上撒。就洒下灰的一刹那,能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如先前强的风从林中卷出来,虽没之前强但仍是把手中灰的轨道给吹歪了。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灰飘进去的时候手中电筒便跟着走。
突然,只听一声像是故意拖长的怪叫“咿!——”从前面传来,掌中手电往中间一照,光束移动间,一个趴地上与乱石格格不入之物一闪而过,等将光再移回来,却什么也没有了。
朋友看了一眼,万年不变的表情略有些惊异,皱眉道:“别这么看,也会是有进步的……”
刚才那些东西都是对鬼魂有威慑作用的,一方面是震慑,另一方面则是让它没办法再干扰们。
果然,这下之后它好像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任何动静。朋友将敷的另外两个角压上铁锭,然后开始招魂。招魂时他并没有支开齐爷,确实也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齐爷竟然也好像失去了偷师的欲望,目光淡淡地看着废墟中间,对朋友的动作视若无睹。
因为齐爷师傅的笔记,们知道了女鬼的姓名身世,所以可以准确地将其招出来。很快,地上的香灰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双脚的轮廓。
“这就是?”齐爷微惊讶。
“嗯。”应声,于此同时,朋友已经开始问话。可不知为何,这女鬼的回答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给的感觉就是疯疯癫癫。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块凶地而变成怨灵的原因,还是死前就已经疯了。问了半天,它除了时不时妄图反抗一下外,们别无所获。
“现怎么办?”问。
朋友说如果要硬将其带走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最好还是能够帮它消除怨念完成心愿。
说它还能有什么心愿,难道把打死它的那家主抓出来再杀一次不成?朋友没有答话,忽然,一阵铃铛声从们身后幽幽传来。吓了一跳,扭头只见通往山下的那条狭窄的小石路上透着昏黄的光,与铃铛声同出一处。
三都旋而看向那处,那铃声空灵悠长,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这叮咚声中,竟觉得心神宁静。
片刻,等那声音到了近处,们才看清来:“圆善大师?”一个比月光还亮的光头出现的视线中。
他步履蹒跚脸上却带着笑意,背脊佝偻却还似坛中白莲,庄严慈悲。待他走近,看见他身着显得有些松垮的僧袍,腰间空空荡荡,手中提了一盏农村常用的小油灯,灯光暗淡,只能照亮他身周些许。
“们可找到它了?”他问。
朋友如实告知后,他朝废墟中看了看,脸上笑意不改,喃喃开始念起了经,不信佛也没看过什么佛书,但敬之。场所有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山间,林木,诵经声,月光下融为一体。
原以为他是来送这些鬼最后一程,谁知趁走神之际,圆善大师突然抬腿走进了先前用江米围住的圈里。
“大师?”赶忙叫住他。
他回眸看了们一眼,轻轻摇头,然后往废墟中间走去。
那一刻,林间树枝又被风吹得乱颤。圆善大师站定下来,静默站着,“李翠莲,当年前们皆觉身世可怜,对网开一面,非但没有为引路离开,更是希望能修得正果,和的师傅更是为这里待了一辈子。”圆善大师缓缓说着,尾音带着一丝遗憾,“师傅离世早,也希望他的遗愿可以完成,从山上到住屋一路为们做了善音(指引道路的记号),希望能沿着善音回来继续听佛言,既然不来,那只好来带走了。”
说罢他摇了两下手中的铃铛,这次听得真切,那铃声没有先前清脆,有些闷,像是里头包了什么东西。他扭头往回,走出江米圈后停下脚步说:“虽然寺庙拆了,但没想过要放弃超度它们。曾经尝试过来找它们,但却没有找到,希望们能让将它们带走,也可以保证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很想答应,但觉得朋友一定会拒绝,将目光投向他,谁知他竟然说可以。
圆善大师朝们点点头,往山下回去了。香灰中的脚印也不知何时不见了影踪。
们都没有开腔,看着他走远,消失夜幕中,才问朋友:“以为不会让他带走那些鬼,这不算违了们这行的原则?”
他朝露出淡淡微笑:“们的原则是让两界的秩序不乱,让鬼去鬼的地方,待的地方,这就行了。圆善大师和他师傅为了这几只鬼魂,留这里一辈子,心无怨念,口无怨言,这是前们的善心与决绝,们不该驳背。”他顿了顿,“也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