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黄金之心（七）

    苏雅甚至没法发出尖叫, 因为异鸟口中的腥臭味太重了。</p>

    她屏息不动。</p>

    这一次攻击肯定躲不过。</p>

    谢潮音可以掷出满伤害骰, 咬到就会死。</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有稚嫩的尖叫从门边传来, 像一股电流从耳中灌注到苏雅全身。</p>

    ‘对了, 这里不止我一个。’</p>

    苏雅睁大眼睛看向门边, 科迪抱了个枕头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巨鸟。</p>

    巨鸟悬在苏雅头ding的喙挪开了。</p>

    它挥动翅膀, 卷起风，翼下的眼睛眨个不停，无数猩红色交替闪烁。</p>

    它朝着科迪伸出头。</p>

    “让开！”苏雅破音尖叫, 反手拔出自己肩上的刀子, 掷向了异鸟。</p>

    刀子从它光滑的翅膀上滑落, 但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p>

    它站在苏雅和科迪之间，探头探脑地犹豫, 思考到底该先吃哪一个。</p>

    这一犹豫六秒就过去了，下一个战斗轮开始。</p>

    “我要带上科迪逃跑！”</p>

    “敏捷检定大成功。”</p>

    苏雅连滚带爬地从中间橱柜穿过，然后越过大理石台上的异鸟, 一个翻滚抱住科迪，转身就把厨房门关上了。</p>

    她动作行云流水, 敏捷顺畅, 怪鸟都没反应过来。</p>

    “有地下室！”科迪倒是反应极快, “我刚才去找吃的, 在书房里发现了机关！”</p>

    苏雅敏锐注意到一个问题：“我都在做晚饭了，你还找什么吃的！”</p>

    科迪哽住了。</p>

    他当然是不信任这女人的厨艺啊！</p>

    幸好，在他回答这道送命题前, 怪鸟猛地撞上了厨房门，尖喙从原木里插出来。</p>

    “别说废话了！快走！”科迪连忙道。</p>

    苏雅抱起他就跑，步伐虽然跌跌撞撞，但速度很快。</p>

    她推开书房门，按照科迪说的办法，扭开书架上的机关，一个地道在书桌下打开。</p>

    过道很狭窄。</p>

    阶梯短密，没有光，蜿蜒向下，好在每一阶的高度都差不多，苏雅可以快速下楼。</p>

    科迪趴在她肩上，手里全是黏湿的东西。</p>

    “你在流血吗？”他问。</p>

    “少废话。”苏雅打断他，声音里流露出痛苦。</p>

    她肩上被刀子划了道口子，后背被撞骨折，头上被浇了强酸口水，整块头皮都痛得要掉了。</p>

    科迪摸了摸她肩头的血，结果发现她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p>

    “别动。”苏雅咬着牙说，“再动就把你……”</p>

    她话还没说完，腿下一软，直接滚下了楼梯。</p>

    科迪在第一个台阶就掉了下来，没跟着她滚这么远。</p>

    苏雅听见他的叫喊声从上方传来。</p>

    “苏菲亚——！！”</p>

    模糊又遥远。</p>

    谢潮音的声音却很近：“请你过一个意志检定。”</p>

    “过……”必须成功。</p>

    如果在底下撑不住昏迷了，科迪这么个孩子可没法把她带上来。</p>

    “意志检定大成功。”</p>

    苏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脑却很清醒。</p>

    上面远远传来脚步声，是科迪正在找她。</p>

    “苏菲亚！你在下面吗？”</p>

    苏雅张了张口，嘴角流出血，说不出话。</p>

    科迪的脚步声还在靠近，这让苏雅安心不少。</p>

    她的呼吸有些困难，不知道是因为地底缺少氧气，还是因为她伤势太重。</p>

    到需要“意志检定”的程度，一般是进入了濒死状态。</p>

    这里可没有南丁格尔给她进行急救。</p>

    再多流些血，她就凉了。</p>

    怎么想，谢潮音都是想要杀她。</p>

    不，这么说也不准确。</p>

    直接原因还是她到希腊以后，灵感和侦查一个没成功，任何线索都没找到，无法应对突发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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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谢潮音让她进单人战斗轮，绝对是抱有杀意的。</p>

    苏雅越是濒近死亡，反而头脑越发清晰。</p>

    在这个剧本开始之前，深海之都就已经在发生变化了。</p>

    对抗剧本胜利后，谢潮音大肆招募新调查员，然后将他们一批批送入剧本，用一部分人的牺牲强化另一部分人。然后将强化过后的另一部分人送去新的更难的剧本。</p>

    这肯定是有目的的。</p>

    沼底之“眼”，异蛇之“口”，恶脓之“柱”，渡亡之“手”，蹈火之“足”。</p>

    到现在的黄金之“心”。</p>

    即便是苏雅这样脑洞不大的调查员也能看出，这些剧本正在将某个“存在”拼凑完整。</p>

    这是深海之都存在的目的。</p>

    也是谢潮音主持剧本的目的。</p>

    他曾经说过，深海之都酒吧是浮出水面的气泡，随时可以消失，随时可以出现。</p>

    但是他没有说过，水面之下有什么。</p>

    苏雅恍惚记起那些噩梦，阴森诡谲的水下古城，不可名状的深海巨怪。</p>

    会不会，那个才是真正的“深海之都”？</p>

    如果是，那么她完成的每一个剧本，都在为这座海底城浮出水面做贡献。</p>

    这会是好事吗？</p>

    苏雅一直心心念念提升实力，寻找父母，几乎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对错”。</p>

    她有种可怕的预感。</p>

    ——让那座城浮出水面是会招致祸患的。</p>

    会带来世界的毁灭，人类的消亡。</p>

    一定不是好事。</p>

    “苏菲亚，你还活着吗？”科迪终于走到了苏雅身边，他想把苏雅从地上扶起来，但是想起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又不敢乱动。</p>

    苏雅咳嗽一声。</p>

    科迪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活着。”</p>

    他紧张地问苏雅：“你懂急救吗？现在我应该怎么做？”</p>

    苏雅小幅度地摇头：“不懂。”</p>

    谢潮音立即过暗骰。</p>

    苏雅不知道他在检定什么。</p>

    “我记起来……我爷爷好像教过我。”科迪很快有了行动，他脱下衣服，给苏雅止血。</p>

    她骨折了，不能随便搬动，但是把她一直留在下面也不可能。</p>

    “怪鸟呢？”苏雅问。</p>

    “没有听见它的声音了。”科迪很冷静。</p>

    苏雅此刻只能庆幸自己把他带来了希腊。</p>

    如果她是孤身一人，现在只能等死。</p>

    “拿我的手机，到上面去联系嘉丽。”</p>

    这底下肯定没有信号。</p>

    “你一个人在这里吗？”科迪从她身上翻出手机，但是不敢离开，“如果这下面也有怪物呢？”</p>

    “如果这下面也有怪物，你就更不能呆在这里。”</p>

    科迪比普通孩子理智太多了。</p>

    他没有任何扭捏犹豫，拿起手机就往上跑。</p>

    他走之后，苏雅一直听见谢潮音过暗骰的声音。</p>

    她不能坐以待毙：“守密人，我要继续往下走。”</p>

    谢潮音告诉她：“你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p>

    “我滚下去。”</p>

    “……”</p>

    会死的。</p>

    谢潮音谨慎地告知：“你正处于濒死状态。”</p>

    “我知道，我可以滚下去吧？”苏雅不依不挠。</p>

    谢潮音很久没有回答。</p>

    从规则上来说，她可以滚下去，但是要进行坠落伤害检定。</p>

    不管检定结果怎么样，濒死状态的她一定会死。</p>

    苏雅又要求了一遍：“守密人，我要从这里滚下去。”</p>

    她肯定活不了了。</p>

    这里是孤岛，就算是房东想赶过来也要一小时以上。</p>

    “急救”技能之所以叫“急救”，是因为它只能在受伤掉血一小时内使用。</p>

    再久一点，就要过“医学”检定。</p>

    这个地界太偏了，要找个能输血的地方都难。</p>

    他们团队中没有能用医学检定起死回生的人，就算有也赶不来希腊。</p>

    等待救援就是死路一条。</p>

    唯一的办法是向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p>

    苏雅要赌命。</p>

    这是完全合乎逻辑地下注。</p>

    但谢潮音是守密人，他知道这个下面没有水，没有绒毯，没有任何可以缓冲坠落的东西。</p>

    ——滚下去就会死。</p>

    这句话，他不能说。</p>

    遵守规则，保守秘密，坚持中立。</p>

    他是keeper。</p>

    是守望者，讲述者，引导者。</p>

    但仅止于此。</p>

    “你确定要从这里滚下去吗？”</p>

    他只能反复确认苏雅的选择，不能告诉她选择的后果，也不能对它进行更改。</p>

    苏雅挣扎着挪动身体，双臂抱头，腿微微一蹬，直接往下滚去。</p>

    谢潮音掷骰前，看了一眼苏雅的角色卡。</p>

    生命值全红，代表濒死状态。</p>

    “进行坠落伤害检定。”谢潮音在考虑投多少。</p>

    最少应该扣除生命值1d3。</p>

    如果投0/1d3还能投出无伤坠落，但是规则上不能这样。</p>

    “请你过一个幸运检定。”谢潮音平静地换了个说法。</p>

    苏雅怀疑自己坠落时脑子撞坏了。</p>

    她第一次听见谢潮音在剧本里改口，虽然他人不怎么样，但作为守密人还是很专业的。</p>

    苏雅没空回答他，因为滚落阶梯的剧痛已经淹没了一切。她觉得血正在狂飙，因为坡度很大，身子甚至在阶梯上弹起又高高落下。</p>

    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承受这样的伤害。</p>

    人体的极限果然是一步步逼出来的。</p>

    在最后一阶，她的身体悬空，整个人高高飞出，划出一道抛物线。</p>

    谢潮音的骰子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p>

    嗒哒。</p>

    投骰声十分清脆，落地弹跳几下，样子和苏雅一样，最终却早于她落定。</p>

    苏雅突然想到。</p>

    运气是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不可控的力量。</p>

    和别的实力不同，它没有忠诚可言，随时都会背叛。</p>

    也许这一次，运气要背叛她了。</p>

    “幸运检定大失败。”</p>

    果然。</p>

    谢潮音声音是上扬的，苏雅怀疑他很高兴看见自己死掉。</p>

    一只巨大的怪鸟凌空飞出，扬起大片沙尘，翅膀挥动，朝着苏雅的方向疾驰而来。</p>

    苏雅没看见它，但是感觉到了凛冽的气息，耳边响彻高昂的尖啸。</p>

    “呼——”</p>

    盘旋的怪鸟掀起腥风，俯冲而至，张口就将苏雅吞入腹中。</p>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