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废太子22

    除了太后, 慈宁宫正堂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几声净鞭之后, 是几个小内侍，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轻快地跑进来。见殿里的人都站立起来了, 就分立到门口的两侧。</p>

    然后圣人的妃嫔和孩子们，伺候的宫女、内侍，都各按自己的位置跪了下来。几个老太妃, 都到太后的一侧站好, 敛手低头，躬身地候着。</p>

    圣人神采奕奕, 满脸含笑, 率先走了进来。他大步到了太后的跟前，给太后打躬请安。</p>

    太后满脸是笑，似朵花似的，语气轻快、亲热，“圣人免礼, 快坐, 快坐。”</p>

    圣人坐好, 才说道：“都平身吧。”</p>

    人数虽多, 起身不闻半点动静，所有人都各自回到该坐的位子。二皇子早在小内侍进来的时候, 就放了怀里的弟弟，让六皇子回到他该在的位置。原跟着母妃的三位公主，也回到皇子的那一排, 顺序坐好。</p>

    “母后，太子成婚，朕带太子夫妻，来给您行礼。”</p>

    “好，好，好。”</p>

    太后笑着连说三个好，丝毫不见刚才的辛苦模样，仿佛那抱怨着坐僵了身子、等了一个时辰的，是别人。</p>

    太子和太子妃逆光走进大殿，俩人都是大红基调的大礼服。同样是高挑身材，一进大殿，凝聚在二人身上的目光，就发现太子夫妻，夺去了所有人的光彩。</p>

    太子略前了半个身子，步伐缓慢沉稳，原就是俊朗不凡的人才，今日的气象更迥异日常。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时候，连高坐的圣人，都感到了儿子不同早晨在乾清宫、不同寻常寻常的气势。</p>

    只见太子头戴九旒冕，身着的绛红色大礼服，肩上绣着金色的四爪蟒龙，胸前也是金色的四爪蟒龙的图案。两袖则绣有火、华虫和宗彝各三，背部绣山。</p>

    太子的礼服，只与圣人的礼服差了日、月等。但太子渊沉岳停的气度，使圣人感觉儿子一下子长大了。眼前的太子，使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自己父皇也曾这样气度庄严地走过。不对，还是太子的气度，更胜先皇一筹。</p>

    太子妃紧跟着太子身后，头上戴着九翬四凤冠，身穿翟衣，满绣了鸾凤，身上的服饰也依例配有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等等。</p>

    满殿人的目光，很快从太子身上转到太子妃身上。太子妃确实是好相貌、好气度，端庄沉稳，不急不缓地随着太子的脚步。单这份冷静沉着，就获得了圣人和太后的点头。</p>

    二人来到太后跟前，跪倒在早准备好的拜垫上，向太后行礼。</p>

    太后万分地慈爱，一边伸出手说：“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一边招呼人，把自己准备好的贺礼，端出来，赐给太子和太子妃。</p>

    太后拉着太子妃的手说：“真是个好孩子。几年前，圣人就为太子看好了你。总算是迎进来了。圣人，也只有太子妃这好模样，才配得起我们太子的。”</p>

    圣人点头，太后越老越会说话了。</p>

    端顺太妃赞道：“圣人好眼光，为太子选得佳妇。来日宗室指婚，圣人可不要忘记你弟弟的那几个。”</p>

    圣人点头允了，“顺太妃放心，明年选秀，朕会多留几个，也会为宗室多挑挑人。”</p>

    圣人的话，如一石入井，砸的他的嫔妃们人人怔忡，也激得她们心澜翻涌，却不能溢出一点儿涟漪与人前。</p>

    宫里多少女人了？给太子选太子妃的时候，圣人就留了几个贵人等，小选又挑了几个答应、常在；给二皇子选妃的时候，圣人还留了人。</p>

    明年还选秀？</p>

    最不安的就是甄贵人。</p>

    她小选进宫，凭借祖母，好容易在圣人眼前站住了脚，得了儿子。现在肚子里可能还要再有一个，不论这个是男是女，自己都可以晋升嫔位的。可要是明年选秀，再进来官宦人家的女子，甄贵人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泛苦水，自己二十三岁了，如何争得过、那些十五六岁的、像花朵一样鲜嫩的小姑娘啊。</p>

    惠妃从圣人进来，就是一幅安顺无害的样子。好容易等太后赞够了太子妃，放了太子妃的手，太子带石氏拜见几位太妃。太子妃只许一福礼，太妃也都或多或少地赠了见面礼。然后从贵妃始，太子妃只需半礼，贵妃也回了半礼。四妃以后到成嫔，就是成嫔给太子妃福礼，太子妃会半礼。甄贵人就要给太子妃行大礼了。</p>

    圣人这时候发话了，“甄贵人，依照成嫔行礼就好。”</p>

    甄贵人听了圣人眼，欢喜都要笑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太子妃行了礼。</p>

    然后就是诸位皇子和公主，给太子妃见礼。</p>

    都见过礼了，圣人站起来说：“母后，朕还要去与宗室见礼。”</p>

    太后赶紧说：“圣人去忙，把太子妃留下就好。”</p>

    太子假装舍不得，拉着石氏的手，对太后说：“皇祖母，孙儿把太子妃交给您，您可得帮着孙儿护着，别让人欺负了她。”</p>

    太后笑，“太子和圣人去忙，吃了午膳，就送太子妃回东宫。你放心，少不了你媳妇什么的。”</p>

    太子假装害怕，“皇祖母，石氏才进宫的呢。”</p>

    “好啦，皇祖母一定会给你护得好好的。”</p>

    圣人高深莫测地一笑，留了自己的贴身内侍、乾清宫的大总管梁九，跟着太子妃伺候，自己带着太子、二皇子，轻轻松松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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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九眯着眼睛，笑得人畜无害，略弓着身子，站在太子妃的身后。</p>

    惠妃在心里叹口气，有梁九在这里，和圣人在，又有什么不同？！</p>

    太后在慈宁宫摆了几桌，拉着太子妃，要她坐在自己身边。</p>

    石氏推辞说：“皇祖母，孙媳怎么好坐在太妃前头。”硬拗着，在太后这一桌的末位坐了。</p>

    端顺太妃赞，“太子妃恁守礼了，莫拘束了。太后是稀罕你这孙媳妇呢。”</p>

    石氏笑着说：“就是皇祖母偏爱，也不敢坏了规矩的。”</p>

    淑惠太妃说道：“就知道太子妃是最重规矩的人，我们太后啊，是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p>

    “皇祖母辛苦了，孙媳敬皇祖母。”</p>

    太后端起酒杯，意思了一下，一桌的老太妃，也端起酒杯，陪着意思了一下。</p>

    因着梁九在，惠妃等人也只是各自闷头吃饭，谁也不肯开口。就是三皇子等人也安安静静的，仿佛嘴巴只是用来吃饭的。</p>

    太后觉得甚是没趣儿，草草吃了一些，就放下筷子。其他的人，不管老的小的，吃饱没吃饱，也跟着放下了筷子。</p>

    内侍把席面撤了，每人都奉上清茶了。</p>

    太后开口说道：“昨儿一天，在这里宴客，今儿也认了人了，就都回去歇着吧。”</p>

    众人纷纷上来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应了，只对梁九说话。</p>

    “梁九啊，你把太子妃好好送回东宫，可要告诉他，我这里没委屈他的新媳妇。别让太子不放心，以后舍不得让太子妃来我这里了。”</p>

    梁九笑着点头，跟着石氏出去了。</p>

    淑惠太妃最后一个离开，“太后啊，圣人是不信你，才留了梁九啊。”</p>

    淑惠太妃说完这话，如愿看到太后变脸，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p>

    端顺太妃等到淑惠太妃出来，嗔怪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p>

    “哼，那老货，一辈子就仗着她有个好姑姑罢了。”</p>

    “唉，都几十年了，你还是放不下这心气。”</p>

    “这么个蠢货，居然要咱倆，给她行了这么些年的礼。哼！”</p>

    “走吧，莫在这里乱说话了。你要这样，不如和圣人说，跟你儿子去住吧。”</p>

    “我才不呢，我就要她看着我们有儿子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p>

    “你呀，哪一个过来不是她儿子，不得叫她母后？！”</p>

    “哪一个和她亲啦？不过是给她一个面子。今儿圣人留了大总管，不定要呕死几个呢。”</p>

    “你呀，你这脾气不改改，为子孙招祸啊。你好好地提什么太后早早等着，你闲得慌啦？那是太子妃呢。”</p>

    “太子妃又如何？要是没儿子，还不是和先帝爷的元后一样。”</p>

    “圣人重视，太子看起来对太子妃也上心，儿子是早早晚晚的事儿。”</p>

    “是啊，早有儿子早放心，你说咱倆要是没儿子，在怎么样的出身，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去为先帝爷念经去。”</p>

    端顺太妃点头。进宫了，就得有儿子。成嫔就生了一个女儿，圣人还活着呢，见人都矮半截呢。更别提生了女儿的太妃了。</p>

    俩人原来在宫里，也曾斗得你死我活的。可当初先帝得了皇贵妃，她们这些人，立即就跟守活寡似的。然后，宫里的女人，一致结盟对付皇贵妃。可谁也没想到，皇贵妃逝了，她们是彻底成寡妇了。</p>

    从不到三十岁开始守寡，俩人这些年，都住在太后的偏殿里。在前些年，太皇太后活着的时候，每到先帝爷的祭日，都免不了骂她们几句，那么些个人，争不过一个人。</p>

    除了低头受着，又能如何。她们这些太妃，真的是未亡人，只能互相依靠。也逐渐把年轻时候的争斗，都搁开了手。俩人都到了岁数，可以跟着儿子去住的，可谁也不想出宫了。在宫里还有几十年熟悉的人，也算是有说话的伴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