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节
在云懿的腰间,将云懿搂进怀里,云懿也似是觉得往他胸前撞了一下,就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落在了自己的耳边。
他说:“我是那个幸存者。”
云懿忽觉一阵窒息,就连自己的那颗心都变的忽冷忽颤的。
此刻,她才突然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的时候,沈熙反应会那么大。
也理解了沈熙为什么对那段环路那么熟悉。
更理解了沈熙为什么不敢在那一段路上开车。
云懿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沈熙搂的更紧。
她不用问也清楚了,沈熙的妹妹也死在了那场事故中。
而刚一到这个村子时,村长爷爷所说的那些话,指的就是沈熙和他的妹妹了。
事隔十年,云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在他和云里还有自己之间,因那场意外所带来的影响,其实,受到伤害最小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自己那时还年少,年少就会伴随着很多懵懂和不知。
她没有见过云里眼中的尸体,也没有经历过沈熙眼中的死亡,即便是父母的存在感,在她年幼的记忆里,也比不上云里的存在感大。
她想安慰沈熙,说哥哥不怕。
可怕不怕的,显然,正如字面的意思一样窄,这根本就不是一句不怕能够解决的。
最初时,也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也太过天真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去,云里的心结就会解开一大半,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熙和那场意外,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他不仅是那个受害者,还是事故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这一刻,云懿不仅想要解开云里的心结,也想要化开沈熙的心魔。
沈熙声音很轻地落进她的耳边问:“你还记不记得我?”
云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试着小心翼翼地回他:“我们,见过?”
“不仅见过。”沈熙笑了一下,声音很好听,“在你七岁的时候,你就知道跟着我了。”
云懿又有些惊到,她虽然不记得了,但也没想到,那么小,自己就开始跟着人家。
沈熙看了看现在和他还抱在一起的云懿。
小姑娘的眼睛里还有着一点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那副惊讶的小模样就差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从小就那么厚脸皮呢,跟着你干什么啊??
他就唇角一勾的又笑了,满眼都是温柔的说:“还像现在一样,特别粘人,就这样把自己塞进我的怀里睡觉,小哈喇子……”
沈熙又笑了一声,声线低低的,“流的可多了。”
云懿呼吸一滞,“……”不仅跟着人家,还抱着人家,不仅抱着人家,还往人家身上流哈喇子,云懿的眼睫又轻轻地颤了颤。
沈熙也看出来了,云懿那个小表情明明就是在说: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可能是我懿哥干出来的事?你不要胡说!
于是——
沈熙还伸手给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不容置疑的告诉她,“这里,真的流了一大片,好在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尿床了,不然……”
“好了!别说了!”
云懿尴尬的一秒抽回手,瞪着他,“我现在又没流哈喇子!我那时不是还小吗,谁小时候没流过啊,真是小心眼,记的可够清的。”
沈熙眼底的笑意又浓了些,也顺势把手放进衣兜里,看着她笑,还故作不经意地道:“嗯,现在是不流小哈喇子了,开始改擦小鼻涕了,也是,谁还不流鼻涕呢。”
他还又补了一句,“还专用我的衣服擦。”
云懿眨眨眼睫,抿咬了下嘴角,这就非常地尴尬了,“……你气我我才那么干的,我生气的时候,我就会报复。”
沈熙缓缓地哦,“还会报复呢,那你这个报复的方式……”
“不要再说了!”云懿皱皱眉,又瞥他一眼,小模样还有些凶巴巴的,“我在安慰你呢,你怎么这么说我。”
沈熙拖音带调的轻嗯,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人家小妹妹在安慰我呢,我怎么还这么的不知好歹呢。”
他就又笑着说:“那二宝贝你继续安慰吧,我不说了。”
“二宝贝?”
云懿挑了下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二宝贝什么意思,我哥发的那个弱智的帖子,我都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
云懿点点头,“我还给回帖了呢。”
“你怎么回的?”
“我回……”云懿抬起眼皮看他,两秒后,轻啧一声,“……怎么又聊跑偏了呢?”
沈熙笑着别过头,往回走。云懿就跟在他的身后七拐八拐的。
直到走到一个很老旧的房子跟前时,沈熙才停下,他看向云懿说:“没想到还在呢,以前我就住在这里,进去看看吗?”
“里面会不会有人?”
“没有。”沈熙直接撩开厚重的门帘就走进去,“爷爷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一直给我留着呢。”
屋子里很黑,也特别冷,沈熙凭着记忆摸到开关,钨丝灯还会亮,就是昏黄昏黄的。
屋子里也挺干净,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像这样的屋子,睡觉的地方都是那种的土炕。
沈熙看见土炕上叠好的被子,摸了摸,还很干爽,也没有灰尘,就连土炕都是温的,一定是爷爷来过了。
沈熙叫她过来,坐这里暖一点。云懿也摸了摸土炕,真的就是温的。
沈熙把被子拿下来,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云懿披上,再用被子又给云懿围了一圈儿,便看见云懿傻兮兮的冲着自己笑。
沈熙也笑了下,与她面对面的坐着问:“笑什么?”
云懿轻轻喘了一口气说:“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吃过苦。”
云懿又想起云里,笑着开口,“虽然我的家庭条件很差,可我哥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我没穿过破衣服,没盖过破被子,甚至,小的时候走出去,别人都觉得我还像个小公主。”
云懿又看了眼身上的被子说:“我没有看不起这些东西的意思。”她又抬头看向沈熙,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你也很好,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我,自己冻着。”
她张开双臂,也把沈熙环近被子里,笑着说:“今天睡这儿吧。”
沈熙看见云懿就这么无所顾忌的闯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他现在只穿着一件针织衫,这样又暖又凉的触碰,在这个安静又逼仄的空间里,刺激着他的感官又猛地变大。
他怔愣着,视线游移间,好像都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
云懿其实也很尴尬,可她还是装作无所谓地样子道:“我来保护你啊哥哥,我不是占你便宜,你,你就别把我当成女孩子,我们……你,云里,还有我,我们桃园三结义嘛,是兄弟,兄弟之间是不拘小节的,所以,兄弟我来保护你啊,你什么都不要怕。”
云懿直接躺下,然后把手臂伸出去,示意沈熙躺在她的胳膊上说:“来,让懿哥罩着你。”
沈熙的喉结动了动,视线凝了一瞬,偏开头,笑了。
他深呼一口气,便仰面躺在云懿的旁边。
云懿把被子给他往身上盖了盖,沈熙则是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曲着,头枕着手臂,看着房顶。
云懿也没有固执的非要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她也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的心大,可害羞和沈熙的心魔比起来,害羞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觉得,沈熙现在重新躺在这个十年前睡过的地方,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她不用满屋子参观,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房间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土炕,所以,沈熙当年,也一定是和他的妹妹睡在一起的。不过,也好在那时年纪小,是无所顾忌的。
可有谁能够想到,十年后,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呢。
云懿眼睫轻颤地看着他。
她想,在沈熙和他妹妹离开这个村子里的前一夜,可能都是沈熙在这个土炕上,给他妹妹盖好被子,然后再哄着妹妹睡觉的吧,就像自己的小时候,云里哄着自己睡觉时的温柔,是一样的。
可现如今,十年后,一个人回来了,另一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所以,云懿想,沈熙一定是很想在这个房子里住的,可是他可能不敢了,也会因为心魔的存在,而不敢面对了,正因如此,她才会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他想在这里睡,那她就陪着他在这里睡,他不敢躺下,那她就先躺下。
云懿想问题时,有时会很简单,有时也会很复杂,但是对于克服心魔来讲,无论是沈熙的,还是云里的,她选择的方法都是很直接。
就是非常残忍的让他们再重新的面对一次。
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永远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也不会有错。
所以,他们的心结在哪里,就应该在哪里去解决。
云懿也觉得,当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跌落到谷底,甚至是崩溃到无以附加时,那,只要是再让他们看见到一点好的可能和希望,就都是相当于重生了。
所以,云懿是打算做点什么的。
既然已经把他们的伤口撕开,那她就不能只当一名庸医,更不能像个刽子手一样,管杀不管埋。
她既然敢在他们的心口上动刀子,云懿就敢笃定,自己就能够将这个刀疤缝合好。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后——
云懿就用手肘支着身子,趴在土炕上,还那么自上而下的看着沈熙,认认真真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还讲?”
沈熙的视线与她的视线对上,就又偏开头,蓦地就笑了。
“虽然故事不是很动听,可小妹妹你太会意有所指了呀,你先让哥哥我歇歇脑子行不行。”
“不想动脑子?”
云懿的声音,从他的上边传来,小姑娘的气息,轻轻浅浅地就剐蹭过他的脸颊,沈熙的喉结忍不住地又动了动,就连深呼吸一下,他都不敢了。
云懿还是这样自上而下的姿势看着他,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按个摩?先放松放松脑子。”
你的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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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做什么。”
沈熙的声音低下来, 认真道:“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很好,别担心。”
“你愿意陪我在这里住一晚, ”而后说:“我的心魔就已经散了大半, 我自己是不敢住的。”
他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
云懿抿了下嘴角,还那么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我的脑子里,都是沈畅的样子。”
沈熙又将头转回来, 侧着身子, 伸出手碰到她的胳膊, 云懿就又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将云懿的头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下巴只要微动一下,就能蹭到她的头发,他的喉结就又动了动, 而后想起,云懿说:“我们桃园三结义嘛, 是兄弟, 兄弟之间是不拘小节的。”
于是——
他就当真的不拘小节了。
揉着云懿的头发,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还又将人紧紧的往怀里搂了搂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从前,我总会梦见沈畅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其实也是回到这里后,我才敢面对现实,她跟你一样, 对待自己的哥哥, 都是无条件的好,她又怎么会怪我呢。”
深夜里, 谈论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沈熙也怕云懿听见这些会害怕,可他也知道,云懿拐弯抹角的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听这些。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他让云懿枕着自己的手臂,又搂的紧了一些,手环在她的后背上,也是让她的后背有些依靠。
然后……他才避重就轻的说着曾经的那些事。
他说,他的脑子里,都是沈畅的样子,可其实,他藏在心底的,如同噩梦般缠着他的,都是沈畅死时的样子。
他轻声的在云懿耳边说:
“可也是来到这里,躺在这里之后,才让我记起了沈畅其他的样子。”
“抓住蜻蜓的时候会笑,放走蜻蜓的时候也会祝福。”
“她还喜欢躲在被萤火虫包围的世界里,很晚很晚的不回家,只想守着山里的萤火睡觉。”
沈熙看着云懿的身后,土炕另一边的位置,视线就那么微凝着……
这一刻,沈熙的心底,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的样子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则是穿梭在向日葵间的小女孩。
他的声音忽而哑了的说:“谢谢你云懿,若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敢记起她的样子。”
她除了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她还会笑的满脸朝气。
她会蹲在花草间,跑在森林里,爬山时,还总会嘟着嘴吧喊他,哥哥等等我。
可到了山顶时,整个人就开始撒了欢儿,沈熙要盯紧了,才不会把她跟丢。
这十年里,沈熙觉得自己早就忘记了沈畅其他的样子,就连沈畅的照片,他都是不敢看的,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那血淋淋的事故现场和沈畅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而此刻,因为云懿在他的身边,他不仅敢想了,也敢面对了,还敢去回忆了。
云懿很安静的听着,她知道,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深埋在心底的东西说出来时,心中的那份恐惧,也就消减了一半。
她声音小小的回他,“客气什么呢,我也没做什么,我们,我们是兄弟,所以,不用谢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染上的那一身的江湖气,就又隐隐的露了出来,用那又软又糯的声音,说着那种感情深,一口闷的话。
“像我们这种缺爹少妈的孩子,往大了说,那都是江湖儿女,那,江湖儿女,从来都是快意恩仇的,大口酒大口肉那么一摆一干的,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你跟我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行,说谢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还觉得,挺受之有愧的。”
她的气息,与沈熙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针织衫的距离。甚至,这些果香味的气息,都能轻轻松松地钻进针织衫的缝隙里。
这样的距离,有些过分的近了。
沈熙听她说完,就勾着嘴角笑了笑。
还低笑着,在她耳边问:“那你想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这种似是说着悄悄话的感觉,无意间就撩的人心苏苏的。
云懿迟缓地嗯?了一声,“什么做什么?”
沈熙看着她的眼睛,又从唇齿间荡出一丝笑,还慢悠悠地开口:“你刚刚不是说,客气什么呢,我也没做什么吗,所以,你还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