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只奥特战士
298.
我的理智告诉我, 眼前的杂种嘴巴里吐出来的话不能够全信。
它不可能会如此好心的将所有的真相告诉我，可它在队友的事情上却也不会完全的欺骗我。
所以，它说得是真的。
所以, 他们确实是我的队友。
这个事实被大脑接收, 干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撑着地面的手无意识的抓紧, 身体的一切感官似乎都在消失，唯一还能够运作的只剩下了听觉。
耳边身躯被啃噬的声音依然在断断续续的响起，那些细碎的、人类能够发出的低吟也被啃噬声逐渐的淹没。
不用去推测，下面发生的, 是逐渐断绝生息的人类转变为破碎残躯的画面。
耳边好像还有谁在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大脑告诉我不要往下去看, 我应该握住我的剑，像是过去那样做一些“正确的”事情。
可是, 现在身体好像根本不受控制。
身体下意识的顺应着本能的想法去缓慢的垂首。
‘不能去看。’
‘可是那是我的队友, 我的——’
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但最终, 我还是看见了下面的场景。
“呜——”
破碎的音节从唇边溢出。
我在说什么, 我在做什么, 我究竟要去干什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远离。
可是最糟糕的事情似乎还远不止于此。
因为我看见下面的画面开始不断的倒退，像是录像带被倒放一样, 破碎的躯体再次被拼凑完整, 熟悉的人站了起来, 然后再次看向了我。
“呜——！”
控制不住。
控制不了。
那是曾经跟我一起躺在地上聊天胡侃的活生生的人, 那是曾经跟我互相搀扶着爬回这个人间的人, 那是曾经一边骂我一边哭着给我处理伤口的人。
他们, 是活生生的人, 是曾经陪了我那么久的人。
而镜子里的另一副画面呢？
那也是我的队友。
那是随着我胡来从来没生过气的人，那是站在我眼前告诉我说他的决心的人，那是别扭尚且青涩的果实，那是我期待着看到他们从我手里接过一切然后走向更远的前方的未来。
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啊？！
伸出手，我下意识的试图去抓住他们，像是试图去从水中捞起月亮。
想要去抓住破碎的月光，想要去抓住过往，想要去抓住镜子里的花，想要去抓住本就失去的东西。
我知道这很蠢，可是这就是我的——
本能。
299.
礼物一件件的送上，原本坚不可摧的防御被撕开一道豁口。
被毒药浸染了的匕首摆在盘子中送给对方，在上面贴心的写上了亡魂的名字，于是，就可以看到绝望与痛苦的灵魂抓住刀刃，一寸寸的将自己的咽喉割开。
愚蠢而又执拗，明明皮肉都已经被锋利的刀刃破开，却依然像是抓紧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明知道自己在走向死亡，却因为情感而心甘情愿的剖开胸膛。
真是——
蠢蠢欲动的獠牙发痒，体内的渴望已经近乎无法抑制。
它注视着眼前期待已久的盛况，几乎嗅到了佳肴散发的香气。
于是它伸出了手，试图去品尝自己的礼物。
下一刻有新月般的刀光骤然亮起，朝着它的手腕砍去。
本能驱使着它离开，于是丧尸皇迈出去的脚步被迫退回，回到了原点。
“真是恶趣味。”
陌生的低吟自身后响起，语调之中的嘲讽与嫌恶几乎不加以掩饰。
握着剑刃的无幻魔人踏过破碎的地面，蛇心剑的剑身上映出了正在衰败暗淡的光焰。
略有些遗憾的看着躲开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跟正义沾边的外星来客弯下了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类。
然后他伸出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强硬的把对方的视线移到自己的脸上。
“啧。”
不耐的咋舌，此刻伽古拉只觉得那群奥特战士的烦人程度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原本只打算是去跟诸星团互通一下情报，谁知道对方竟然在他离开后又给了他一份委托。
注意到眼前人类略有些涣散的瞳孔，结合之前自己听见的话，不好的回忆翻涌而出，微妙的有一种恼怒感的魔人再次发出单纯的、表达了不悦的气音。
“真是麻烦的要死。”
抬头看看几乎是成为了永夜状态的天空，知晓现在不是什么温情开解人的时候的魔人松开了手，决定先去跟那边那个家伙好好聊聊。
然后，就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手腕上传来了阻力。
被抓住了。
下意识的低头，然后魔人就看到对方的视线正紧盯着自己胸口的伤疤。
那种视线实在是太过专注，专注到了冒犯的境地。
但在魔人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他听见了一句低语。
“月亮……”
她之前没能抓住的月亮。
于是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伽古拉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蛇心剑被他收了起来。
暴力的揪住对方的后衣领，避开对方身上的伤口，凑近过去，看着被自己扯住的家伙，伽古拉的语调变得冷硬。
“月亮？”
“真正的月亮，不是就在那边吗？！”
终究还是受不了了。
伽古拉摁着对方的脑袋，将对方的眼神强硬的移向那面镜子，然后一剑朝着镜面捅了上去。
阻力传来，但伽古拉握着蛇心剑的手很稳。
最终，剑刃开始碰撞在了镜面上。
裂痕浮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现在，去好好的看看你想要的月亮。”
300.
东马快斗、千树怜、诸星真与朝仓陆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的窝火。
眼前的都是人类，占据了几乎是所有的空旷地带。
即便不用任何的武器，只是拳脚的攻击也不得不被迫压制着不能使出全力。
观察着四周，直觉告诉东马快斗有了种违和与紧迫感。
但还不等他们四个人具体的找出解决的方案，空气中就先一步传来了玻璃破裂的声音。
虚空之中有裂缝浮现，而在破碎坍塌的画面的另一端，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队长……”
惊喜的音节还未完全被吐出就中断，他们看见了对方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面。
脸颊、脖颈、手臂，几乎是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有伤痕和渗出的血液。
而更糟糕的，是对方的眼神。
没有办法去形容，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语。
像是勉强还在撑着一口气的破碎的人偶。
“你们四个可真是出息了，这就是你们的能力啊。”
无幻魔人嘲讽的语气而耳边响起，但他扯着人的动作却和口吻形成了最大的反差。
他侧过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那边那个东西可是没少拿‘队友’威胁你们队长……啧。”
队友的词汇被特意咬了重音。
看到堪称惨烈的画面，他们
四个又有什么猜不出来。
只是，队长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东马快斗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正在一步步的朝着深渊走去的错觉，觉得对方的背影正在逐渐的被什么东西给吞没。
“拜托你了。”
诸星团的嘱托在耳边响起。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声音。
有自己刚入队时队长说的话，有对方拜托自己去监督小黑屋时的雀跃语调，还有在进入这座城市时，对方透露着恳求意味的颤音。
他们现在是队友。
她现在是他的队长。
他曾经向人做出了承诺，说过要把人带回去。
所有的回忆编织成网，不善言语的战士沉默着，而后朝着被破开的通道冲去。
踏在地面上，向来理性的战士依然不懂的该说出什么动听的安慰人的话，也不懂自己应该如何去唤回对方的理智。
‘那就按照本能走吧。’
于是东马快斗低下了头，伸出手。
顺应着本能与直觉，战士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请相信我。”
“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队长，我们在。”
301.
视野范围内捕捉到了大片的红色。
见证过对方生气与坑人的各个表现的千树怜之前没有想到过眼前的人类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巨大而又鲜明的反差几乎让他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境。
可是很快，他就又清醒了过来。
理智分析出了现场的曾经发生过的可能的事情，愤怒便翻涌着占据了整个胸口。
但千树怜还是克制着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对方的手腕，让对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
“我们回来了。”
“队长，我们在。”
302.
曾经偶尔的也会吐槽“森下千代也太不靠谱”的诸星真第一次觉得对方还是继续撵着自己跑的样子无比的顺眼。
糟糕的回忆翻涌上来，差点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拔出自己的头镖冲过去揪住另一边罪魁祸首的衣领，让对方消失。
但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些家伙想要伤到我还早了两万年，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下意识的试图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说上几句话，但最终诸星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再次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诸星真同样伸出了手。
“我回来了。”
“我们都回来了。”
303.
被珍视着的感觉当然很好。
被照顾着，被爱着，被宠溺着，这样的情感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糖果，因为太过在意太过喜欢，所以小心翼翼的将其珍藏，只是偶尔的看到漂亮的糖纸就会感觉到快乐，只是想到自己受到了这样的礼物就会开心。
拥有了最亲密的同伴、战友和家人，但朝仓陆依然珍惜这样的感情。
防卫队里面的前辈有很多，他们也曾经向朝仓陆做过不少的科普。
或许是怕他被森下千代过于离谱的表现给吓到，几乎是每一个前辈在尽可能的为森下千代挽回跌落谷底的名声和形象后都会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说正是因为对方将他们视为家人，所以才能够毫无形象的跟他们打闹。
不用担心形象，不用有任何的负担。
那个人会无条件的包容你的任何行为，会毫无保留的像你袒露出真实的自我。
把信任和真心直白的放到你的手上，说出来的话就是最真实的想法。
察觉到了这点后，朝仓陆从未有过任何前辈们担忧的想法。
甚至是偶尔的，他也会想，如果不是课业太多、怪兽出现的太频繁，他想试着去邀请着对方了解闪光侠。
在自己发出邀请后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朝仓陆有些期待。
但现在，所有的期待似乎都即将要成空。
伙伴、家人与朋友是朝仓陆最重要和最珍视的存在。
而现在，将珍贵感情交付给了他的人就要离开了。
邀约未曾发出就要破裂，还不曾试图去像其他人那样试着去与队长开玩笑的自己很快就要彻底失去了这样的可能。
手指触碰到了升华器，但很快又被朝仓陆收回。
走过去，靠近。
朝仓陆蹲下身去，学着前辈们的样子，伸出了手。
“队长，我们回来了。”
304.
耳边有人在对我说话。
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我只是想要抓住眼前的月亮，想要去放肆的遵从一次本能。
但是有人阻止了我。
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但是被扯住的感觉却很清晰。
“现在，去好好的看看你想要的月亮。”
这句话无比清晰的回荡在了耳边，混混沌沌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打。
刺痛的同时，似乎理智也在缓慢的回笼。
我想要的……
下意识的试图尽可能的分辨眼前的画面，但是在我看清楚之前，我又听见了一句又一句的话。
我听见有人在说他们回来了，我听见有人说他们在。
胸口破碎的空洞被一寸寸的填补，我感觉到我似乎抓住了我渴望的东西。
理智缓慢的回笼，之前自己干的事情一点点浮现在脑海。
我看见了原本应该在镜面另一端的队友正好端端的站在我的眼前，对着我伸出了手。
他们的样子似乎有一个瞬间同记忆中的那群人重合，不同的声线在此刻似乎汇聚成了同样的一句话。
“队长，我们在。”
太痛苦了。
太快乐了。
失去的人重新站在我的眼前，他们对着我伸出了手。
他们就像是记忆中那样鲜活且生动，似乎就在下一刻就会刻意的摆出惊讶的表情问我怎么会输。
过往的回忆像是海浪一般缓慢的翻涌浮现，曾经被我掩藏的瑰宝随着浪潮被送上了海岸。
在我站在上方看向他们时，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捕捉到的是他们对我伸出的手，是他们在最后看向我的眼神。
他们，在那个时候想要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这个时候我都想起来了。
他们说的是“队长，好好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像是曾经那样活下去。
选择这种东西根本不用去做。
我两个都要。
我哪一个都不想失去。
有人在等我回去，有人在希望我回去，所以——
我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