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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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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舒离开这里也有一年了,只松思院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松思院。

    院子里的梧桐树覆着一团团雪沫,大门两侧还挂着去岁百姓们送来的桃符。

    容舒上前推开寝屋的木门,朝里静静瞧了半晌,旋即回头望了眼顾长晋,嗔道:“顾允直,你真是个死脑筋!”

    可不是个死脑筋么?

    当初她屋子她都搬空了,这会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跟紫宸殿一样,里头的一应摆设都与她在时如出一辙。

    黄花梨木绣瑞兽祥云拔步床,沉香木小几,檀香木高案,还有四面抱山石屏风。

    容舒提着裙裾入内,难怪这男人说可以回来松思院吃呢。

    这松思院同她离开前完全没变化,喏,往常用膳的那桌案就在屏风外,二人于是坐下大快朵颐。

    乍暖还寒的暮春,两碗热乎乎的汤饼落肚之后,容舒想去找酒吃了。

    “我记得我在梧桐树下埋了坛梅子酒。”

    她踩着双鹿皮小靴“哒哒”往院子去,来到那梧桐树下,方猛然想起,她这一世哪儿有埋什么酒呢?

    重生后就一门心思地要离开这里,埋了酒也吃不上,自是没埋的。

    脚步一顿,她回眸望着顾长晋,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里,摸了摸鼻子道:“忘了我还没来得及埋酒就离开了。”

    顾长晋“嗯”了声:“想喝何酒?我出去给你买。”

    容舒抬眸看着将梧桐枝压得低低的积雪,笑道:“你在这里生火,我去搬个红泥小炉和铜壶,咱们煎雪水吃。”

    小娘子眸子清清亮。

    顾长晋望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十分配合地去小厨房捡柴火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梧桐下已经摆上了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放着煎水用的细嘴铜壶,底下搁两个白玉杯,一边还铺着一张厚厚能容三四人坐的篾席。

    梧桐枝上的霜雪在铜壶里慢慢化成了水。

    容舒跪坐在篾席上,提起手把,往两个白玉杯里斟水,旋即抬起眼,望着顾长晋道:“顾允直,想娶我吗?”

    顾长晋从她提着裙子四处找酒时就知晓她的心思了。

    四野静寂,月华如水。

    晚风从树下过,摇下片片雪花,散落在她乌黑的发里。

    望着这姑娘笑意盈然的一双眼,顾长晋沉了沉嗓,缓缓应道:“想。”

    容舒将手里的杯盏推了一杯过去。

    “这会也算是良辰美景,比我提着屠苏酒找你和离那日要好许多,可算是天公作美了。虽然没酒,但合卺酒也不一定非得要是酒,梧桐雪煎出来的春水就很好。”

    她一贯来是这般随意。

    和离时,提着一坛屠苏酒就去书房寻他了。眼下想成亲了,梧桐树下煎两杯雪水就权当是交杯酒了。

    顾长晋接过杯盏,声音含笑道:“昭昭,这次成亲后,就不能再和离了。”

    “那可不成。”容舒用理所当然语气道:“若你待我不好,伤我心了,该和离还是得和离的。所以顾允直……”

    小娘子捧着杯盏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要对我好,一直一直对我好。”

    说着就伸出手,缓缓绕过他端杯的手,一同饮下那杯雪水。

    虽无高朋满座,也无红烛垂泪,但有天地为媒,有清风明月为客。

    这样一场婚事,谁又能说不美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容舒放下杯盏,抬眸望向对面那男人的瞬间,他已然倾身过来,重重吻住她。

    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

    容舒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后背被他抵上了树干,树上的雪花轻轻一震,旋即簌簌飘落。落在她的眼睫、鼻尖、脸颊、脖颈,又一点一点融化在顾长晋的舌尖。

    容舒觉得他这次比上回要熟悉多了,没将她的唇咬破,也没磕到她的齿,甚至连气息都比上回稳了些。

    少了点儿急切,多了点儿耐心。

    只这耐心才维持了没多久,很快就宣布告罄。

    容舒被他扯进了怀里,整个人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他的手从腰间缓缓上移。

    他力道说不上重,但也说不上轻,容舒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十指下意识捏紧了他的肩。

    也不知是不是她掐痛了他,男人蓦地顿住了手,在她肩上喘了片刻,待得呼吸平顺些了,方抬起头,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衣襟。

    寒夜泠泠,这男人身上热得跟她煎水的铜壶似的,触手滚烫。

    他的骤然停下,叫容舒委实是有些懵。

    这会正坐在他身上呢,岂能不知他这会有多血脉贲张?

    她愣怔怔地看着他,雾蒙蒙的眸子含着春潮,微微上挑的眼尾勾缠着一丝青涩的媚。

    看得顾长晋刚缓下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他敛了敛眸,道:“该离开了。”

    再不离开,他怕是控制不住了。今日仓促来此,许多准备都还没做。二人的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委屈她。

    容舒迷离的眸子渐渐多了几缕清明。

    她如此了解他,怎会猜不到他在顾虑什么?

    她搂紧了他的脖颈,道:“不许停,我们的姻缘始于松思院。”

    说出这话容舒可没觉得害臊,这是他们第二回成亲了,第一回因着种种原因他没与她圆房。这第二回,两人心意相通,都愿意将自己交付给彼此。

    他怎能停下?怎可停下?

    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血脉贲张,他在她身上点的火,他不好生灭了休想她撒手!

    她轻轻软软的一句话,叫顾长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顷刻间分崩离析。

    男人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一咬牙便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寝屋去。

    寝屋里灯火煌煌,没烧地龙也没放炭盆,冷飕飕的。

    怕她冷,顾长晋撤下身上的玄色大氅,将她放在了上面,复又低下身去。

    饶是容舒做好了准备,这会也不免有些紧张,她搂紧他,紧紧闭上了眼。

    他的唇很热,呼吸也很烫,解她腰封和衣裳的动作再不带半点迟疑。

    容舒努力回想着前世出嫁前,阿娘拿着避火图教她的东西。

    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而这个当口,她想不起来好似也没甚所谓。

    她一瞬不错地盯着绣着石榴花开的帐顶,看着那上面红艳艳的花瓣一点一点地变模糊变远。

    许多事源于本能,还有两个人情到浓时想要将所有交付给彼此的心。

    烛火“噼啪”一声响。

    顾长晋微抬起身,低眸望着躺在大氅里的姑娘。

    她发上的钗环早就散落,额角淌着汗,几缕乌黑的发湿漉漉地粘在她脸侧。

    此时此刻,她就像卧在一团浓墨里的白玉。

    她半阖着眼,两扇密密的眼睫不住地颤动着。

    顾长晋忍不住唤她一声“昭昭。”

    “看着我。”他道。

    容舒含着雾一般的眸子轻轻一转,望向他。下一瞬,她眉心紧紧蹙起,下颌微昂,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指尖用力地陷入他后颈,压出了一片白。

    屋子里像是起了风一般,将帐顶的石榴花吹得摇摇欲坠。

    某个刹那,容舒忍不住睁开带了泪意的眼,掀眸去看他。

    他头上的墨玉冠早就摘下了,汗水顺着他鬓角,沿着锋利的下颌线,落在她浅泊似的锁骨湾里。

    他凝着她的眸子很黑很沉,唇色艳红。

    从容舒的角度,能看到他脖颈的青筋狰狞地鼓起,在他薄白的皮肤里蜿蜒、迸发。

    从来冷静自持的男人何曾在人前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容舒忍不住将掌心覆上去,感受着他湿漉漉的脖颈下那疯狂跳动的脉搏。

    她始终睁着眼看他,看他乌黑的沾染着欲色的眼。

    直到失控,直到风停雨歇。

    寒风簌簌擦着萤窗,烛火摇曳,屋内两道沉重的呼吸声交缠着。

    许久,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我去烧些水。”

    容舒全身酸软,有气无力地“嗯”了声,闭上了眼。

    顾长晋看了她一会,在她潮绯的脸颊上碰了碰,给她盖上被子,披上衣裳出屋去了。

    容舒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半睡半醒间,只听“吱嘎”一声,他进了屋,没一会儿,那烙铁般的臂膀将她抱起,往净室去。

    二人草草洗过,顾长晋把她放回床榻,将上头那件皱巴巴又湿了一大片的玄色大氅扔在地上,又将她抱入怀里,道:“睡罢。”

    容舒侧躺在他怀里,闻言便疲惫地合上了眼。

    半晌,又费力挑开眼皮,手摸上他的脸,轻轻摩挲。

    “顾允直,礼成了。”

    礼成了。

    从今往后,顾家二郎允直与沈家姑娘昭昭再度结为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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