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节
,想要隐瞒自己真实的模样。
但银终究死在了蓝染的手中,最后还是凭借着对他本人的诅咒,才带着记忆转生。换作是她,大概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她在寻找人生的目标这一能力上,一向缺乏天赋,耽误了那么多年才下定决心成为死神,如果面对死亡,一定没有像银那样深刻的执念。
所以——
“我不会死的。”纪江嘴唇微动,声音被突然出现的拉门声掩盖。
撑着额头的乱菊半睁着眼出现在纪江的面前,打了个哈欠,这才反应过来纪江就在门口。动作凝固了几秒,容貌明艳的女性歪了一下头:“小纪江怎么在这?”
“刚和店长谈完,没什么大事。”纪江眨了眨眼睛,看着还有些困倦的乱菊,微笑起来:“不打扰您了。”
“喂,小纪江。”
直觉般地,乱菊感到一丝不对劲,叫住了后辈,斟酌道:“有什么心事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身为经验丰富的副队长,乱菊自然清楚一些不经意的小事可能就会导致任务的失败,对于精神状态与斩魄刀相连的死神而言,心态对死神的影响更是严重。
出于一种微妙而不详的预感,她隐隐约约觉得面前的纪江和平时不太一样。
纪江在几步之外的走廊处回头,看着微倚着门的乱菊,她那双灰蓝色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关怀。
“对于乱菊前辈而言,死神意味着什么?”纪江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乱菊因为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愣了一下,微低下头思索起来。
死神意味着什么?
她大概在还没进入真央学习前时想过这个问题。至于成为死神后,这个问题就变得像是「自己意味着什么」一样奇怪了。
从流魂街差点被饿死的少女到如今的十番队副队长,她不用再担心温饱问题。
以及——
追溯过往,穿着死神的衣服、第一次离开她的银,对她说他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如果银不去做死神,她或许也不会去思考自己成为死神的可能性。
然后,她大概会作为一个有着灵力的普通流魂街居民,一边生活、一边寻找能够满足自己温饱的方式,生老病死,化作世间灵子循环的一部分。
在尸魂界千年不变的制度笼罩之下,不成为死神就无法看到更为广阔的世界,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松本乱菊。但是……成为死神,又真的是绝对的好事吗?
看着沉思的乱菊,纪江猛然惊醒,暗暗恼恨自己怎么就问了出来,连忙说道:“乱菊前辈,您不用回答我。”
这种问题对每个人来说都有不一样的答案,而她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对一开始的她而言,死神意味着赎罪,是身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获得一切的贵族对尸魂界仅能做到的回馈。
可后来她才知道,死神的历史、尸魂界的历史,都是充满着罪恶的。
普遍认知中,死神是护卫着灵王与所有亡灵、以神自居的存在。
可笑的是,灵王就死在死神的手中。
若是让不知真相的死神们知道这一切,尸魂界绝对会陷入混乱。
引以为傲的身份、守护的荣耀,只是一场延续多年的欺骗。
她也获益于这桩欺骗。
所谓的成为死神而赎罪的行为,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没事没事。”乱菊顿了一下,挥了挥手让纪江不要在意,笑着看着纪江,微微试探道:“小纪江是要去哪里吗?”
纪江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她今天本来没什么出行的计划,但是在乱菊问了后心念一动。
“铃木塔,乱菊前辈要一起吗?”
……
一日前。
到了市区后,因为两个人慢吞吞在雨里散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五条就带着纪江拐进了路边一家熟悉的店避雨——那是咒术师们的私下里十分青睐的一家店。
店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店内嘈杂的声音也压过了放着的舒缓音乐。
纪江打量着店里的客人,其中一桌客人正抱怨着突然下起雨来,延缓了离店的脚步,重新回到桌边絮叨着工作上的烦心事。
因为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事而对威士忌跃跃欲试的纪江研究着眼花缭乱的酒名,正在纠结自己喝些什么,就听见五条悟以一种熟稔的态度快速地给自己点了无酒精的气泡水和配菜。
老板应了一声,看到他们坐的是两人桌和纪江,咦了一声,向五条问道:“生面孔,新人吗?”
纪江抬头,听了老板的话后总觉得怪怪的:“新人?”
“我们——咒术师们有时会来这里聚会。”五条轻声咳了一下,和纪江说完又向老板解释:“她不是咒术师。”
这不是咒术师的聚会。
见五条单独带了不是工作上的人来这里,老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一定猜测,不由啧啧称奇:“原来如此,那你们应该坐到窗边的位置呀。”
从这家店的窗户望过去,流光溢彩的铃木塔静静伫立在河对岸,沉默地俯视着这片土地。对于约会的人来说也算是美景了。
当然,大多数情侣可能会倾向于直接在铃木塔上就餐,而不是选在他的店。但对方是五条悟,对于店长来说,只这个理由就无懈可击了。
“店长,你猜错了哦。”听出店长的言外之意,五条深深叹息道,一副遗憾的样子:“暂时还不是。”
老板露出一瞬间的吃惊模样,紧接着连忙转移话题:“抱歉抱歉,这位小姐要喝点什么?”
纪江分不清现世这些酒的种类,被问后就随意点了一种,在老板转身后探究地看着五条,感觉进了店后五条似乎要比平常放松,正有些惊奇,想问问原因,目光便凝固在了咒术师黑色的袖子上。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袖口处有一丝不起眼的深色湿痕,恐怕连咒术师本人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了?我的手……”五条见纪江盯着他的袖口,正想开玩笑,低头也发现了袖子上的痕迹,语调轻快地转移了话题“哎呀哎呀,被雨水打湿了。”
纪江:……
“我的鼻子还没出问题。”纪江谴责地看向五条。刚才在路上她确实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却只当是他的敌人留下的。
但身上出现了血迹就不一样了,无下限不可能会漏过飞溅的血液,衣服上的只可能是他自己的血。更何况咒术师对付的一般都是咒灵,而咒灵一般只会留下残秽。
“那就是不小心沾上了咒灵的血。”咒术师飞快改口,在胸前转动着手腕,查看袖子上是否还残留了其他痕迹:“真是苦恼啊——”
假意抱怨的话还没说完,五条的声音骤然顿住。
纪江越过桌面的距离,微抿着唇伸手将五条悟正随意翻转的手拉过来,就着灯光细细打量。
她还记得五条说过他在她米花町的住宅处遇到了埋伏。
被抓住的手就那么平摊着任由对方制住,手指瘦削,因放松状态微微微屈起,偏白的皮肤勒出些许筋脉的走向。
纪江一手圈住五条的腕托在那只手的下方,另一只手将五条的手指摊平,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想要找到袖口血迹的来源。
五条悟用空闲的那只手撑住自己的脸侧,看向微垂着头检查他手的纪江,神情柔软起来,被墨镜挡住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头顶的灯光落下,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垂眸、或许是明暗交界的阴影柔化了有些锋锐的眉眼,留下些微暧昧的柔软。
犹如摄入甜食后大脑的奖励机制带来的愉悦感刺激着想得到更多的愉悦。
想要更多地触碰她。
明知纪江穿着的义骸是虚假的,五条悟依旧这样想。
她的手正握着他的。
不同于他的手有无下限术式保护,纪江的手因为常年持剑反而有一层茧,十指纤细却有力,隐约能见到手背上白皙的肌肤下埋藏的淡青的血管。
少女收敛了自己的力气,手指触碰间,恍若轻羽掠过,带起如轻微电流激起的战栗感。
他忍耐着不反握回去,任由对方摆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维持无下限术式需要摄入大量能量,吃甜食是一件必需的事。
但是触碰对方并不是必需的。
他并不是缺乏试探和追求的勇气。顺从自己的欲望接近对方固然能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
但是,控制自己的欲望、维持自己的「饥饿感」却会让他更加愉悦——
简单地说,陷入恋爱后的克制感会使他产生无敌的五条悟甚至能战胜自己的本能的满足感。
喜欢使他愉悦,触碰与被触碰都使他愉悦,克制自己的冲动也让他感到愉悦,恋爱的整个过程都如同吃久了的甜食一样,刺激他产生他愉悦感——除了一个小步骤——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并非是缺乏勇气,而是缺少了一些其他的、更为细腻的、亦或是化学实验中充当了催化剂的东西。
纪江没有在他的手上找到一丝伤痕——怎么可能有伤口呢?
即使是因为猝不及防的空间切割伤到了手,也早就用反转术式治好了。
或许在纪江的手上发现没注意的擦伤的可能性都远比在他身上找到伤的可能性大。
这么想着,五条悟见纪江向他的手腕探去,似乎想继续向上探索,微一挑眉,终于伸手拦住了她:“我用了反转术式,不是什么大事。”
变相承认自己受了伤,却不想过多提及。
纪江抬首,黑眸定定地望着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伤、若无其事唇边还噙着一抹笑的咒术师,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五条这副样子,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了。但心中却像是憋着一团火一样渐渐烦躁起来,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着其他人。
但是,五条悟的伤十有八/九是在米花町遇到偷袭受的,即是替她受的,无论如何这股情绪也不该冲着五条去。
那就只能是对着幕后之人了。
想通这一点,虽然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但纪江心中原本还在踯躅的念头悄然坚定起来。
“咳。”老板探过头,打破了沉默,手上端着两人要的饮料,目光落到了他们还相连的手上,半是打趣地说道,“你们真的不考虑换个位置?”
纪江陡然意识到他们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有多亲密,猛得抽回手,微红着脸接过自己的杯子道了声谢。
等店长将五条悟点的冰淇淋一类的甜点和推荐给纪江配酒的坚果放到桌上转身离开后,她才略带不解地问一开始就感到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要去窗边?”
“嗯——”五条悟端起水果味的汽水喝了口,如同思索一般拖长了音调,“误认为我们正在交往吧。”
纪江看着似笑非笑的五条悟,呆了呆,说话时不由磕绊了一下:“这、这和交往又有什么关系?”
五条示意纪江回头,向窗户的位置看。
“窗边的位置能看见铃木塔哦,很漂亮吧?就好像那位已经封笔多年的夏目先生说的一样。对日本人来说,「今晚月色真美」就能代替「我喜欢你」。对现在的东京市民来说,「今晚的铃木塔真美」和「月色真美」有着相同意义哦?”
咒术师的声音罕见的温和,像是娓娓说着情话一般,差点就让纪江相信了。
“呃……”纪江缓缓喝了一口加了冰的酒,奇怪又刺激的味道填满了味蕾。
等到冰凉的酒液平复了她的心情,纪江才看着对方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在现实上过学?”
作为现实人类的情感寄托来讲,月色那句话没什么问题。但是铃木塔那句问题就大了去了——
铃木塔是铃木集团今年才竣工的工程,这还是今年高中教材新加上的内容,纪江离开里樱前学了这部分内容。
这种新建筑想要成为东京市民的情感寄托怎么也得再过个三五年吧。
最多也就是情侣们约会会选择的地方……
但纪江也已经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推荐他们坐窗边了。
“啊,被发现了啊。”被当场揭穿,五条毫无愧色:“真怀念以前那个说什么都会信的小纪江啊。”
纪江略有些意外地抬抬眼:“刚才就想说了,进店之后,你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咒术师撑着下巴,隔着墨镜注视着纪江,手下动作不停,愉快地解决自己面前不快点解决就要融化的冰淇淋:“嗯?哪里不一样?”
“嗯……比方说,如果是往常,约会这种事你会默认下来吧?然后说一些奇怪的不选窗边的歪理,最后再说出真相好让听的人大吃一惊。
还有就是,直接说怀念以前容易上当被骗的我这种事,一般都是心里话不会说出来不是吗,哪有理直气壮当着本人的面直说的啊,简直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到了店里的五条就像是进入了某个舒适区一样,卸下了些许外壳。
不过,这家店的店主只是普通人,这家店也不过是他和同事们常来的地方,这里真的会有让五条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的魔力吗?
纪江不太相信这种感觉,只是猜测都觉得太过天方夜谭了。
“欸,纪江真是了解我啊。”五条悟语气十分无辜,话锋一转,“不过,没有交往就是事实呀,而且小纪江对我的回应本来就很奇怪哦——「喜不喜欢」这种问题,也有「还不到回答的时候」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吗?”
「不到回答的时候」是之前纪江对他的回应。
“说到底你也没有明确地回答我啊。”纪江抿了抿唇,不甘示弱地指出来,却又在想起那个落到眉心意味不明的吻,声音含糊不清地匆匆带过,“你只是、只是那样做了而已!甚至连夸一句月色的话都没有!”
就像是在比赛一般,明明在雨中的谈话后双方都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始终没有一方松口,好像谁先松口谁就输了一般。
见纪江活学活用,五条呆了一下,接着叹气道:“今晚的月亮……今晚有月亮吗?”说完,他闷笑起来。
“喂!”听见五条的笑声,纪江只觉一阵热意涌上大脑。若非知道义骸没有模拟酒精在人体中作用的功能,纪江甚至要以为自己醉酒了。但紧接着,她就怀疑自己是真的醉酒了。
低沉的笑声止住了,咒术师轻声说道:“虽然无月,今夜的雨我却很喜欢。”
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从米花町离开后,恐怕只会电话联系对方,而不会去见对方。
升起见面的念头,就像是今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