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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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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府。    往日是清逸性冷淡风的国师府,今日不知是不是因着月色太白的原因,透出了阴冷的森然。    那些白墙玉阶如白骨所化,摇晃的树影疏落便似尖利鬼爪在舞动,就连那一池荷花都失了平日里的娇艳,惨红黯绿。    而且虽然平时国师府就不算热闹,但今日,却寂静得连蝉鸣蛙叫都没有了,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晏沉渊盘膝坐在房中,四周缭绕着朱碧双色交缠的雾气,他的那串佛钏十四珠分立,围绕在他周身。    但见他掐指成诀,十四玉骨珠渐而转动,由慢及快,似在守护着主人一般。    只是晏沉渊的面上透出些痛苦的神色,眉心隐约有点点红芒,将要挣脱肌肤而出。    他感觉全身的骨头似在被碾碎,万虫噬心般的剧烈疼痛让他口溢鲜血,紧阖的眼皮都在轻微颤动。    守在此处的展危看得心急如焚,却不能上前相助任何。    年年如此。    年年如此!    这狗屁国师真不知有什么好当的!    忽然靠近的脚步声让晏沉渊眉锋急皱,一口黑血倾洒而出!    展危脸色一变,他家大人闭关是绝密,绝无第三人知晓,就连府中的下人也全都被点晕过去,今日来人是谁!    他拱手道:“大人放心,属下这便去查看!”    展危提刀出鞘,跃在院中,却看到……    看到池南音提着一个食盒在这里来回度步?    但今日情况不同,任何人来此,展危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只是背藏刀锋,冷声问道:“池姑娘为何在此?”    池南音见到他连忙跑过去,“你在呀,你在就好了,我看这府上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以为你们全部都出去了呢。”    “你有何事?”    “这个!”池南音举起手中的食盒:“这里面是些月饼,还有些点心,今天过节嘛,你们拿着吃呀。”    展危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松了松握着刀柄的手,问道:“你大半夜地跑回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对啊。唉呀,你快接下,我还要回去呢,不然我长姐发现我不见了,肯定要着急的!”    “你偷偷跑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吗?”    展危忽然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唇才说:“我说了,我家大人不过节的。”    池南音看了一眼那边紧闭的房门,想了想说,“那,总要意思意思的嘛,图个好彩头。”    “知道了。”展危接下食盒,又看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跑也不知道怕,“你,这大晚上的……”    “没事的,我先回啦!”池南音向他挥手。    只是她又望了望房间的方向,她闻到了好重的血腥味,进府门的时候就闻到了。    走了两步她回头:“国师大人受伤了吗?”    展危镇定道:“没有,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早早歇下了。”    “哦。”池南音心想,我信了你的邪!    “我送你出府。”展危道。    “不用了,你就,就留在这儿。”池南音连忙摆手,然后快步离开这里。    她一口气跑到外面,掏出怀里的阿雾:“他在说谎诶。”    “姓阉的是不是伤得很重,我都闻到血味了。”阿雾问。    “不知道,我又没看见他,但是阿雾……”池南音望了望旁边的阴春池,“我们好像,做了坏事。”    “啥玩意儿?”    “那些药是狗皇帝送来的,是不是给他治伤用的呀?”    “有可能哦!”    “可是我们都扔了,我们扔得还可开心了!”    “对哦!小音音你这个坏人!”    “你这只坏鼠,你也扔了的好不好!”    “是你叫我扔的!”    “我……有没有读档功能的,我们读档看看!”    “这破系统崩得亲妈不认,有个毛线的读档功能!”    池南音恼火地把阿雾放在石头上,瞅着那一池子的水,心里纠结得要命。    “小音音,作为你的监督AI,我有义务提醒你,他是本书反派。”阿雾又开始语重心长。    “但是那些药是我们扔的,虽然是他叫我扔着玩的,但也是我扔的。他今天还放我回家和我姐姐小八他们团圆呢,我……”    “小音音,你这样心软是要出事的。”    “我只是觉得,做人不要太坏嘛,你看,他叫我们扔那些药玩,他就要完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我想把那些药捡回来嘛!”    “你疯球啦!里面好多人骨的!”    “我就是在担心这个呀,真的是要死啊,搞那么多骷髅在里面干什么!玩哥特风吗!我不跟你说了!”    池南音踢掉鞋袜,狠狠心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拧着眉头跃进湖里。    好在今日是中秋,月光如霜,照得天地间一片亮堂堂,也照得湖水清透澄澈,她意外地发现这里面已经没有骨头沉底了。    之前她因为害怕一直都不敢仔细看,又有荷叶挡着,就没注意过,原来早就没了啊。    害,白担心了!    没了这重顾虑之后,池南音往下潜进湖底,惊开了花纹漂亮的锦鲤,捡起一些药材浮出水面,往岸边扔去。    然后又沉下去,继续找着能看见的药材。    早知道就不扔了嘛,真是的,唉,讨不讨厌了!    糟蹋宝物一时爽,现在就赴水葬场!    如此几个来回后,她有了一堆收获,浮出水面呼了口气,看到展危一脸错愕地站在那儿望着自己。    “池姑娘,你在做什么!”    “我把这些药捡回来,等下挑挑看哪些能用。”池南音泅着水,往岸边游去。    展危都给她整懵了,连忙伸手将她拉出来,这,池家的千金不知道怎么用毛笔,但是识水性?    姑娘,你莫不是土匪窝里出来的?    池南音甩了甩身上的水渍,夜间风凉,她被晚风吹得打了寒颤。    展危赶紧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无奈道:“这些药都泡过水了,没什么用了。”    池南音抓紧外袍,道:“但我也不知道你们府上其他的药在哪儿呀。”    “你都在府上住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而且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又不是我家,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跑乱翻,上次茶阁那事儿我吃的教训还不够么?问你的话,你一脸不愿意告诉我真相的表情,刀都拿出来了,我问你不是……自讨没趣么?”    池南音小声咕哝,又打了个喷嚏,“而且我看,府上的下人好像都回去过节了,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大夫问方子,所以我想把这些药洗洗,然后煲个药膳。”    “给谁?”展危敏锐地问。    “你不要骗我了,晏国师受伤了,是?”    “……”展危无奈地笑,“对,大人,是受伤了。”    “那这些药应该够用的,你去照顾他,我去厨房煲汤。”池南音脱下刚才展危的外袍,将捡回来的药包起来,一边包一边嘀咕:“你们可都是宝贝,别那么金贵,别泡两天就没药效了啊。”    展危不知自己该做何表情,一边他觉得这池姑娘真的好蠢啊,一边又觉得,她真的好好啊。    望着池南音的背影,展危忍不住喊了一声:“池姑娘!”    池南音回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了。”展危叹气,“你记得换身衣裳,别着了凉。”    “嗯,我会的。然后辛苦你找个人传个话给我姐,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好。”    展危知道,那些药不说浸过了水,就算没浸过,煲了药汤对大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但是他想,大人应该想喝的。    药有没有用,要看怎么用。    他望着池南音的背影兀自发笑,也不知道,这位池姑娘,能不能改变大人的心意啊。    池南音抱着那堆药材,在厨房里生着了火,撸起袖子找了只已经杀好的鸡,放进瓦罐里,又挑了些药材清洗干净,再加了清水在火上慢慢地炖着。    趁着火势正好的功夫,她回雁芦阁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再度回来盯着火侯时,她表情有些郁郁。    “小音音啊……”    “别说话,我头疼。”    “你是心烦?”    “都叫你不要说话了嘛。”    池南音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双臂里,不想抬头。    她是有点心烦,又不知道为什么心烦。    阿雾也就不再出声,只是坐在她旁边陪着她,找了根参须,抱着啃起来。    “我本来还想今天和长姐一起睡一起说悄悄话的嘛,还有小八,我想问问他的书读得怎么样了,我怎么就又跑回来了,我是有病么?不过节就不过节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我不让他过的!”    她突然哭出声,委屈得瘪起了嘴,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明明之前天天想着回家看长姐和小八的,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陪他们,自己在干嘛呀!    一边哭她一边抽抽答答地说:“我还想明天早上给长姐做玫瑰奶茶呢,我试了好久才试对的味道,我想第一个给她尝的,现在我又出不去了,我干嘛要跑回来啊!”    “我长姐好讨厌姓阉的,她要是知道我中秋节大半夜的跑回来,还不回去了,她肯定特别生气,我在干什么呀!”    “姓阉的不是天下无敌,日天日地吗?怎么就受伤了?谁能伤着他啊?这个人出来我们拜把子好不好?拜托他要么就把姓阉的一下子打死,要么就不要搞事啊,烦死了!”    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你就这么想我死?”    池南音猛地从胳膊里抬起头,看向身后,晏沉渊他屁事没有地坐在轮椅里!    刚才自己说了啥?    卧槽,是不是死定了?    卧槽,我怎么把内心OS说出来了!    卧槽,不要啊!    “我没有!”她果断否认,“你听错了!”    晏沉渊自己推着轮椅近到她跟前,弯着身子看着坐在小矮凳上的她,她哭得一抽一抽地,眼睛红得像兔子,噙着眼泪水涟涟的,眼睫都湿嗒嗒地结在了一起。    看上去,真好欺负啊。    他轻声唤道:“池南音。”    池南音懵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怎么有种妈妈叫我全名的惊悚感!    晏沉渊大手托起池南音的脸在掌心里,冰凉的手指抚掉她面颊上的泪痕,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    “你记着,这一次,是你自己来我这儿的。”    啥意思啊?    池南音正准备好好开动脑子,想想他这玄乎得不行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就——    “啊嚏!”    响响亮亮一个喷嚏。    喷嚏沫子全喷在了晏沉渊手心里。    她开始瑟瑟发抖,抖个不停:“对对对不起……我,对……不起……”    晏沉渊轻叹声气,又笑开来,看了一眼瓦罐,他问:“你在炖什么?”    “鸡汤。”池南音:我想铁锅炖自己!    “闻着挺香的。”    “还行。”池南音:那么多补药不香就有鬼了!    晏沉渊靠在轮椅里,眼睛望着炉中的火苗,手掌却搭上了池南音的头发,她一头长发还湿漉漉的,不打喷嚏才怪。    池南音有点怕,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个人的手真的好凉的,凉得跟死人一样。    “别动。”    晏沉渊手指拂过她的青丝如瀑,薄薄白色雾气腾起,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长发就恢复了清爽柔顺,不再带有水气,身体里也有一股很温暖却不燥热的暖流走过,特别舒服!    池南音又在瞎想,看来姓阉的还可以开发一个副职业,洗剪吹托尼老师。    两人一高一矮地坐着好久,都不说话,只有池南音偶尔捡几根柴木扔进灶里添火。    但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两个大活人在这儿,但感觉自己只有是活物一样。    池南音没话找话地轻声问:“你的伤好了吗?”    “我没有受伤。”晏沉渊偏头笑看着她:“让你失望了,这世上无人可伤我,所以你注定找不到人拜把子的。”    池南音脸上火辣滚烫,懊恼地低下头去。    完了,这下是真落了把柄在他手上了。    自己这个嘴,怎么这么欠呢!    “那,那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池南音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心虚,接着话头问。    “生病?算是。”晏沉渊笑道,一病二十二载,但也无妨,他会让那些人还回来的。    池南音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每年侍疾之事,是真的啊?”    “当然。”    “你都把人杀完了,还怎么侍呀?”    “不是还有你?”    “……”池南音心虚地瞟了他一眼,想说,我才不想侍疾呢,你好得很,才不需要我侍侯。    “不得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包括你姐姐,知道吗?”晏沉渊往灶里扔了根木头,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戾气,也不凶的样子。    “知道了,我不说。”池南音抿嘴,“那你现在都没事了,我可以……”    “不可以。”    “你都没听我要说什么!”    “你想现在回去,明日再过来,不可以。”天太晚了,自己可懒得再跑来跑去送你一趟。    “……”去你大爷的,早知道我不回来了!    “这鸡汤如果好味的话,我准你每隔三日出一趟府闲逛,也可以去看你姐姐。”听展危说你很喜欢外面那些热闹的景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你可不要驴我,你驴我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你!    “嗯。”至于这么高兴吗?    “谢谢!”爱你么么哒,姓阉的你真是大善人!    池南音为了得到自己的出府许可证,小心翼翼地侍候着那一炉鸡汤,用心地控制着小火慢炖,要多认真有多认真,比当年高考备战还认真。    ……    池惜歌和池澈只是一转眼,就没看到池南音了,提着灯在府上找了好几圈,连她以前住的绣阁都去看了,却也没找到她的身影。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展危来了。    展危说:“四姑娘今夜先回国师府了,大姑娘与小公子不必心忧。”    池惜歌倒没什么意外神色,寒酥酌,她也是喝得出来的,也知道那酒被国师要去了府上,宫里一滴不剩。    晚上赏月的时候,她四妹对着那一壶酒出神发愣,她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她心下叹气,对展危笑道:“如此,便有劳展小公子在贵府多多关照我四妹了。”    “姑娘放心,四姑娘在府上很好。”    就是很好,才不放心啊。    她几时听过,进了国师府,还能过得很好的人?    展危传完话便准备回去,也不知道池姑娘那一锅鸡汤自己有没有份啊……    已走到府门外了,却被池澈追上来叫住:“展危!”    “小公子有事?”展危问。    “敢问,国师大人对我四姐姐,到底是何意?”少年眉间,很多焦灼。    “大人觉得她不错,就留下了,不过此事与小公子有何干系?小公子,这天下之事您俱可去理会,但国师府的事,你不得过问半句,这是规矩。”展危正过身子,对着池澈,眼色严厉,“我相信,小公子不会忘?”    “池澈自不敢忘!”池澈连忙拱手,可还是忍不住忧心。    不可啊!    不可落入国师手里啊!    自己已选错过一次,不能再错!    “小公子,若无他事,展危便先回了。”展危点头道。    池澈张了张嘴,却也不敢挽留,只能眼看着展危走远。    池惜歌走过来,问道:“小八,你跟展小公子说什么了?”    “没什么,想给他些银钱,托他好好照顾四姐姐,长姐你也知道,这世上能在国师大人面前说上话的,大抵也只有这位展护卫了。”池澈一派叹惜神色。    “既是如此,他什么好物未见过,你多做这些也无益。也不必多虑了,四妹吉人自有天相。”    池惜歌拉着池澈的手转身回府,池澈也只是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说是自己病急乱投医,险些害了四姐姐之类的话。    展危去池府传完话,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国师府,一路上都在暗想着难怪上次大人来这儿不痛快,池小公子真是越来越没谱了,有些话就不该问,更不能问,这都不懂么?    他一边寻思着这些,一边快步地往厨房跑,也不知道池姑娘的鸡汤怎么样了啊……    到厨房后,他正好赶上了池南音的《一千零一夜》时间。    “……王子将水晶鞋套在了灰姑娘的脚上,刚刚好合适……”    池南音讲完故事,紧张地看着晏沉渊,她现在对讲故事这事儿有点PTSD了。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吻醒的套路,甚至没有公主!    就连仙女儿都是好仙女,没有瞎鸡儿下咒!    姓阉的你应该,挑不出BUG了?    你要是敢挑为什么仙女送的别的东西都在午夜消失,但那只水晶鞋却留了下来这个茬,那我也无FUCK说,你跟我前一世的网友一样会杠!    晏沉渊听完,对着池南音紧张忐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看得有点想笑。    “你好像也挺喜欢和老鼠说话的?”    “亲,我再次重申,阿雾,是仓~鼠~哦~”    “有区别?都是鼠类。”    “……”    行叭!你说咋就咋,爸爸!    “所以,你也在等一个王子来救你?”    “???”    “二皇子顾凌羽?”    “???”    “别等了,没人能救你。”晏沉渊闲声道。    “您可能想多了,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池南音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我没有啊!    我顶多对你有很多粗鄙之语,我没指望过谁会来救我的,就更不要提那个挨千刀的狗男主顾凌羽了!    “另外,我觉得那继母好像没什么错,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嫁给王子,过得好一点,用一些手段也无可厚非。”    “……您说得都对!”    不愧是你晏沉渊!不愧是反派思维,完全莫得问题!    展危在外面笑到挠墙!    池姑娘可太好玩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昨夜阴森可怖的国师府又恢复了清逸出尘,鸡汤也泛出了浓浓了香味。    池南音连试试味道的想法都没有了,她被姓阉的气得根本不想说话不想试味。    盛了一碗,她端着递给晏沉渊:“给你,试试。”    因为她的奶茶和玉米羹都很不错,晏沉渊也没有多想,接过瓷碗直接喝了一口。    喝完他抿抿唇,又看看池南音。    “怎么了吗?”池南音问。    “不错。“他说。    池南音有点惊喜,哇,这个挑剔得要死的混蛋他居然说“不错”诶,那一定超好喝的!    晏沉渊对外面道:“展危。”    “大人。”展危走进来,尽量严肃。    “把这汤送去我房间。”晏沉渊。    “全,全部?”展危惊讶。    “嗯。”    展危委屈,大人您好歹给我留一口嘛,我眼巴巴望了一晚上了。    但池南音很高兴,看这情况,自己就是可以拿到出府许可证了?!    “那我……”她紧张地看着晏沉渊。    “准了,不过每回出去,需戴面纱。”    “为什么,我长得丑见不得人吗?”    “……对。”    晏沉渊端着那碗汤走了,池南音站在原地摸摸自己的脸,自己哪里丑了嘛?    不是说好长得跟仙女儿一样的吗?是因为熬夜了所以脸色特别难看吗?那还是怪姓阉的!    不过不重要啦,能出去就行!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天已大亮,她又一宿没睡,打了个呵欠将早就睡着了的阿雾捧起来回雁芦阁,好好补觉去。    且说那鸡汤。    晏沉渊看着碗里色泽浓郁的鸡汤,问展危:“你是不是很想喝?”    “是的,大人。”展危小声。    “那好,罐子里的,你都喝了,一滴也不许剩。”    “多谢大人!”    展危如获至宝,抱着鸡汤就跑,晏沉渊却默默地把手里的鸡汤倒了。    太难喝了!    她放了太多药材,这一锅汤跟中药汁差不多的苦,半点鸡肉味也尝不出来。    晏沉渊书房外边,展危一边捏着鼻子喝鸡汤,一边抹泪花儿。    他就知道他家大人没那么好心!    大人你欺负人!    池南音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阿雾正在跟煤球玩,煤球两只小喵爪正捧着一根人参,它啃来啃去。    这是昨天阿雾睡着了也还紧紧抓着一段人参,比阿雾的个头还大,一看就知道是给煤球带的。    但阿雾嘴硬,冲池南音直嚷嚷:“是这蠢猫抢过去的!”    池南音戳了它一下,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眯着眼睛看蓝楹树。    蓝楹树花期长,一树蓝花可以开到九月甚至十月,花开得又多又密,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情大好。    本来她在这府上是没一点指望的,做好了在这里宅到天荒地老,不求出彩只求不出错的准备,但现在她可以出门了,就有了盼头。    人一有了盼头啊,心就耐不住寂寞,整日望着那点盼头到来。    而且晏沉渊在消极怠工好些天后,也终于去“上班”了,每天早上跑步不用担心撞上他。    池南音觉得,自己过的现在这日子也还行,左手阿雾右手煤球,身体健康睡眠充足,不愁吃不愁穿,姐姐也可以见,只要不惹晏沉渊生气,就问题不大!    但她总能戳中晏沉渊生气的点,比如……    池南音像个犯了错的小学鸡一样站在晏沉渊跟前,低着头垂着眼,小手还负在身后,明明有些不服气,但又不敢发作,拧巴地听着晏沉渊训话。    “我问你话,回答。”晏沉渊捻着佛钏给自己宁神,他实在被池南音搞得有点来火。    “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嘛。”池南音一脸委屈,她是真的不知道。    今日她好不容易盼到了可以出门的日子,当然就开开心心地飞奔出去找她姐姐和小八了,也没有忘记要戴着面纱。    然后她就和她姐姐还有小八,一起在茶楼吃茶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她想赶紧多听几个故事,回来了好糊弄晏沉渊这血妈难搞的甲方爸爸嘛。    再然后,就遇到了一个抢座位的人,那个人是谁家的千金她都不记得了。    只是当时她姐姐出去买点东西,小八又去给她找喜欢吃的点心去了,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没和别人吵架,默默地把座位让出去了而已。    她错哪儿呀?    不跟人吵架也是错的吗?    “为何让出座椅?”晏沉渊心想,她这性子可怎么得了。    池南音绞了下手指头,扁着嘴不回答。    “问你话!”晏沉渊声音高了些。    池南音吓得一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那个便宜老爹,就是池衡华,他以前势大,肯定得罪了很多人,现在镇国公府没落了,小八在京中只是一个闲职,无权无势,免不得要看人眼色,我姐姐又将嫁给瑞亲王,这种时候,那不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越低调越好吗?”    “要是因为我跟那个人吵了一架,她回去跟她们家大人告状作怪,刁难小八怎么办?毁了我姐姐的婚事怎么办?”    “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姐姐如今的身份根本配不上瑞亲王!他们胡说八道!是瑞亲王要娶我姐姐的,又不是我姐姐死皮赖脸地非要嫁他的好不好!”    “他们还说——”池南音陡然停下。    晏沉渊没想到,她这颗平时根本不怎么用的脑袋能想到这么多,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声音也放软了许多,“还说什么了?”    池南音觉得,那些话不能讲呀,讲了姓阉的肯定要生气,他一生气自己就得被吓个半死。    所以她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圆好了话头,“还说我这种人,又笨又蠢,肯定在国师府活不长。”    晏沉渊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他们说的是,你是个魅惑人心的妖物,对?”    池南音咕哝一声:“我可没这么说。”    池南音其实有点难过,今天那个说书先生编排的就是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如何蛊惑了当朝国师之类的屁话。    鬼扯,自己哪里蛊惑他了?    明明他把自己囚在这里不放人的!    晏沉渊却道:“因为他们这么说,所以你担心,假如跟你抢座的人知道你就是这个妖物后,又会大做文章,说你仗着有我相护,所以肆意非为,再度波及到长姐和你弟弟身上,对么?”    池南音扁了扁嘴,闷声道:“没有。”    “你不会撒谎,你知道吗?”    “你怎么跟我姐一样!”    晏沉渊深吸一口气,因为你笨啊。    但他只是笑笑:“你只要记得,你是国师府的人,不论外人怎么说你,你都不必在意,你尽可横行无忌。”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么?”池南音下意识接道。    “是的,狐,狗。”    “……”    池南音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眼神,嘟囔着说了一声:“知道了。”    “回去歇着。”    等池南音走远,晏沉渊看了展危一眼。    展危一笑:“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上了。”    管那千金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呢,也管那户人家是好是坏,是恶是善呢,晏沉渊可不是什么明辨是非,包容宽厚的角色。    他可是反派啊。    不搞得对方被满门抄斩,都算他客气了。    又三日,池南音再度出府。    池惜歌这次来国师府外接上她,一同去逛胭脂铺,同来的人还有她未来的姐夫……瑞亲王顾鹤溪。    池南音歪头瞧着这位未来的姐夫,突然觉得,她长姐没有选错,这位瑞亲王,他长得是一表人才啊。    而且疏阔落拓,自带雅意,眉眼间更不见半分沉郁之气,一点也不像王宫里的人。    就算是顾凌羽,身上也是带着三分深宫里熏陶出来的深不可测的。    “四妹在看什么?”顾鹤溪笑着拱手问道,声音也好听,低沉浑厚,他唱歌应该不错的。    “你这么快就叫我四妹呀?”池南音挽着池惜歌手臂靠在她肩上,娇憨地故意道,“我姐还没嫁给你呢。”    “在小王心里,她早已是我的妻子。”顾鹤溪看向池惜歌的眼神,温柔又深情。    “噫~”池南音佯装打了个冷颤,恼得池惜歌拍了她一下:“小音儿你又胡闹。”    三人笑闹着上了马车,往京中最热闹繁华的正安街去,今日小八有公务缠身,就不能来作伴了。    一路上,瑞亲王表现出了一位合格男友该有的素质,任劳任怨银子任花!    池南音是打心眼儿里为长姐高兴,狗男主让他死一边儿去,臭渣男不要也罢。    拜拜就拜拜,瑞亲王更乖!    阿雾吱吱吱:“我可求你了,小音音,你姐要真跟瑞亲王结婚了,你就完了,你知道,你都要完了你开心个屁啊!”    池南音手一压,把阿雾压回怀里。    憋说话!    “瑞亲王,恭喜恭喜!”忽有几个仪态风雅的男子上前,对顾鹤溪拱手道贺。    “多谢多谢,下月请一定来府上,喝杯浊酒。”顾鹤溪回礼。    池南音在一旁看着,料想这应该是顾鹤溪的朋友,她轻轻地撞了池惜歌胳膊一下:“姐,你过去打个招呼?”    “那你呢,又像上次一样怎么办?”池惜歌笑她。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我不信我回回都遇到讨厌鬼,你去。”池南音想着,既然是顾鹤溪的朋友,而且看上去关系也不错的样子,那姐姐应该要去认识一下的,这样才算是正经女朋友该有的样子嘛。    池惜歌拗不过她,只说让她在这儿待着,很快回来。    池南音点头,乖巧地坐在胭脂铺里挑脂粉,不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女人对化妆品的需求永远是无止境的。    她瞧中了一款唇脂,颜色好看得很,最适合她长姐不过了。    刚想买下,讨厌鬼果然就来了,伸手就将她手里挑中的唇脂拿走了,而且还对掌柜颐气指使地说:“黄掌柜,不是说好了你焕颜堂中的好事物,都得给我先留着么?”    黄掌柜赔笑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陈姑娘,这唇脂刚刚是瑞亲王的夫人看中了,我才拿出来的。”    陈姑娘冷嗤:“夫人?还没过门呢,就敢自称夫人,果真池家的女子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池南音一直低头坐在旁边,本来她不想吵架的,一听到这话,就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她站起来问道。    “你又是谁?”陈姑娘傲慢地瞥了她一眼。    池南音气得一把揭下脸上的面纱,直直地看着她:“我,池南音,国师的美姬,京中盛传的妖女,惑乱人心的怪物!”    “我,池南音,打钱!你应该这么说才对。”阿雾笑得吱吱吱,钻出来爬上了池南音的肩。    “你滚蛋!”池南音凶巴巴地对阿雾皱了下鼻子。    那陈姑娘本还有些不信池南音的话,只是为其美貌所震惊,她自诩艳杀京城,可在池南音那陡然一现的容颜前,竟自惭形秽,羞于抬头。    又看到阿雾这小仓鼠,她不信也得信了。    都知道国师府里的那妖女天天跟一只老鼠说话,这会儿一见,可不就是如此?    她慌不迭地放下唇脂,退了几步行礼赔罪:“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池姑娘!”    池南音也懒得理她,一把抓过唇脂举着问黄掌柜,“多少钱,我要了!”    “不要钱!不要钱!送给姑娘,姑娘喜欢,这店中任何事物您尽可拿去!”要死哦,谁敢问国师的人要钱啊!    池南音也不占人便宜,扔下些碎银子在柜上,系上面纱揣着唇脂就走了。    她神清气爽步履轻快,果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小音音我觉得你堕落了!”阿雾沉痛叹息。    “怎么了?”    “你这是在滑向罪恶的深渊啊!你不觉得你这个作派就跟妖女一模一样吗?”    “妖女就妖女,反正他们说都说了,我要是不做这妖女,我还觉得我亏了呢。”    “你是自暴自弃了吗?”    “我是合理运用人脉,往高端点说,这叫资源整合。”    “资源整合没有这么整的,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你上辈子一直是社畜了,你这个情商不行啊——吱!”    但池南音真的觉得好爽,难怪这世上有那么多仗势欺人的混蛋,自己也好想一直做这样的混蛋啊!    怎么办,她真的堕落了!    等跟池惜歌和顾鹤溪分开,她回到国师府一口气跑到假山上的凉亭,找到了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晏沉渊。    跑得太急,她还在喘着粗气,吹得脸上的薄薄轻纱一下下地扬着。    晏沉渊勾着手指解了她脸上的面纱,问:“何事这般高兴?”    “我……我今天仗着你的名号,抢了一个唇脂。”    “嗯,做得好。”    “你会不会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因为这对你名声可能不太好。”    “你不是说过,国师受万人景仰,无人不敬吗?一盒唇脂而已,就当天下人孝敬我了。”    池南音吐了一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自己瞎鸡儿说的话他怎么都记得?    但姓阉的不生气就好,她卖乖地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一个小物什拿出来,放在他下棋的石桌上。    “今天仗着你的名号横行无忌了一回,所以这个买来送给你,谢谢你。”池南音笑着说。    晏沉渊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道玉白色的穗子。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看你天天拿着的那串佛钏上没有吊穗,就买了这个,你要是喜欢你就用着,不喜欢扔了也没事的。”池南音怕他瞧不上眼,连忙说道。    晏沉渊将吊穗取出来放在掌心看了看,垂着的眸子里含着温柔笑色,口中却说:“国师的美姬,就送我这么个东西?”    池南音的脸“唰”地就红了!    被现场抓包,没脸见人了,她转身就跑!    展危笑得又在抱着柱子挠,拼命想忍住笑声。    晏沉渊捡了颗棋子,弹指打在展危后背,展危“啊呀呜哇”地摔下假山。    他将吊穗系在佛钏上,凝目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拈棋自弈,但落子却温和了许多,不再处处杀机。    棋子没落几粒,展危捂着额头上的包又跑上来,道:“大人,陛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怜爱展危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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