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夏骏进夏家的方式和韩玫如出一辙, 都是靠隐瞒身份的手段。他进屋的时候, 引来所有人的注视。韩玫和夏琮礼眼底更是浮现又惊又喜的情绪。 夏骏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在商场上没少做瞒天过海的事情。所以在林安枂面前演戏简直轻而易举。他一进门, 立马收起平时受尽万人尊敬的高贵自尊, 转而微鞠躬,恭恭敬敬地问好:“夏太太好。” 林安枂面对陌生人难免拘谨,尤其是面对男人。她尽量挤出笑回应夏骏。 之后夏琮礼出现, 让夏骏先到客厅坐一会儿。等他和林安枂吃完晚饭后再夏骏当园丁的事情。当时夏骏咬着腮帮子瞪夏琮礼。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是他对夏琮礼提要求下命令。今天头一回被夏琮礼吩咐。 而夏琮礼面对他的怒目注视时, 唇稍上扬,笑得不遮不掩。颇有几分嚣张和得意。 夏骏气得握紧拳头。但是碍于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只能忍气吞声,胸口堵着火不能发泄出来。 再后来, 林安枂被夏琮礼拉着重新回到餐桌,她时不时往夏骏看。 夏骏坐在沙发上,后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虚握成拳。坐姿非常端正, 一张脸还绷得紧,俨然一副到新雇主家里很拘束的样子。 这些都是他演出来的。但是林安枂并不知晓。 她抬胳膊, 捅夏琮礼的肩膀, 小声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换的新园丁啊?” 夏家以前也有园丁,但是是临时工,一个月才来夏家一次。 夏琮礼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 随同瞎扯:“就最近一个星期。” 林安枂“哦”声点头,脖子却一直扭着,老忍不住看夏骏,总觉得这老头子气场不一般。 夏琮礼见状,大手捂住她半边脸,把人的脑袋强行板正。提醒:“好好吃饭。” 这场景,像极了操心操肺的老父亲教训吃饭东张西望的女儿。 林安枂由此没再看夏骏,埋头吃饭。 客厅里。 韩玫抱着枂枂挪到夏骏旁边坐下。见林安枂没再关注这边的事情,她小声地问夏骏:“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夏骏侧头,冷言冷语:“我来是看某些人笑话的。等着看。某些人身份暴露后,肯定会被林安枂指着鼻子骂。” 满满的讥讽。 韩玫很不高兴,气问:“既然你那么肯定我暴露真实身份后会被安枂指责,那你装园丁来这里做什么?故意来找骂的?” 夏骏还嘴:“我就是来找骂的怎么了?” 韩玫:“那只能说明你脑子有问题。” 夏骏:“是,确实有问题。还不是为了某些人。” 韩玫想不明白:“还不是为了某些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骏甩脾气:“什么意思?陪你挨骂的意思。” 老头子说话向来硬邦邦的。但是最后那句“陪你挨骂”的话,竟然暗藏几分柔情。韩玫鼻子忽然泛酸。有几分感动。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林安枂和夏琮礼一句没听清楚,只知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嘀咕。 林安枂脑袋凑到夏琮礼肩侧,问:“夏琮礼,你觉不觉得韩阿姨和…” …新来的园丁很熟的样子? 话说一半,夏琮礼斜眼,一到冰冷的目光打过来,不客气地纠正:“说了多少次了,要喊老公。” 林安枂:“……” 你个臭狗子。屁事可真多。 夏琮礼看出她造反的叛逆因子,语气威胁:“下一次再记不住喊老公,你晚上等着瞧。” 呸。 狗男人。 林安枂心里哼哼唧唧。还是不开口喊人。她只有一时兴起时才会甜甜地叫夏琮礼“老公” 。大多时候,脱口就夏琮礼夏琮礼地喊。 兴许是以前喊习惯了。现在都没纠正过来。 夏琮礼觑起眼睛,睥睨她:“还不喊?” 林安钥咬实唇角。故意和他对着干。打死不喊。 夏琮礼了然地点头,表情淡漠:“行。不喊也行。收拾几次就乖了。” 轻飘飘的话,真让人火大。林安枂气道:“你敢收拾我。” 夏琮礼轻嗤:“你看我敢不敢。” 林安枂闭嘴了。回想一些断断续续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深知这狗男人还真敢。 夏琮礼这男人,到晚上一旦发疯发狂起来,她一条小命都能断送出去。 林安枂一直想不明白,明明都快三十岁的男人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体力这么好。每次两人行完夫妻之事,夏琮礼反倒越发精力充沛,而林安枂被折腾得摊在床上,半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最后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林安枂屈辱地败下阵来,甜丝丝地喊:“老公…” 夏琮礼的唇梢肉眼可见地往上翘,开口:“说,刚才想问什么。” 林安枂重新问:“就是你不觉得韩阿姨和园丁老头走得很近吗?” 说完,她往客厅沙发看过去。夏琮礼跟着看过来,韩玫和夏骏聊得很火热。具体聊得什么,不得而知。 林安枂脑袋再往夏琮礼靠,悄声说:“我观察过了,他们一直都在聊天。太可疑了。我总觉得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 她的猜测是对的。夏琮礼蹙起眉头。他并不想欺骗林安枂,但是现在并不是让林安枂知道韩玫和夏骏真实身份的时候,他敲她脑袋,欲盖弥彰地说:“你想多了。可能两人只是见面后发现彼此聊得来而已。” 林安枂将信将疑,拖长声音:“是吗?” 夏琮礼阻止她继续往下追问。挠她脑袋:“快吃饭。” 晚饭过后。 林安枂坐客厅沙发上逗宝宝们玩。阳台上,夏琮礼和夏骏佯装说了几句话,当是商榷夏骏正式来夏家当园丁的事情了。 夏琮礼回客厅的时候,给林安枂说起这件事情,还说:“园丁大叔可能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林安枂微愣。以前的园丁都没在家里住过,这个怎么要在家里住? 夏琮礼看出她的疑惑,打同情牌说:“他家在外地。在晋城也还没有找到房子,所以只能暂时在我们家住下。” 博同情心这招对女人从来都好使,林安枂听完夏琮礼的话,看夏骏的眼神都变了,觉得这园丁老头来晋城谋生挺不容易的。她当即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 但是这点温情,很快被撕裂得七零八碎。 傍晚时分。天边火烧云烧得艳丽,红橙黄绿的颜色糅杂在一起。像一副水彩画。韩阿姨提议趁着这好天气到院子里散散步。于是所有人都出了别墅。 院子里,霞光普照,热闹不已。 韩玫和李阿姨围着安安和枂枂的摇篮车转。夏骏也是。尤其是韩玫,把安安枂枂当宝贝一样稀罕。 安安和枂枂手脚随便挥舞两下,韩玫看了立即笑得合不拢嘴。夏骏则是直挺挺地站在摇篮车旁边,情绪没韩玫那么外露。但是安安和枂枂到底是他的孙子孙女,看两孩子欢腾地笑,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抿嘴。 韩玫看见,笑话他:“明明心里就很高兴,偏偏硬生生地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装不高兴给谁看。” 夏骏一听,嘴角那点微乎其微的笑意彻底收起。 他其实是不好意思表现出对安安和枂枂的喜欢。毕竟他一直都是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全家都喜欢林安枂,想让林安枂进夏家。就他一个人拧着脾气不赞同。 不远处的藤椅上,林安枂和夏琮礼并排而坐。林安枂头靠在夏琮礼肩头,安静地看向韩玫这边。 韩玫三人围着安安和枂枂的画面,像极了爷爷奶奶围着孙子孙女的场景。 这画面让她凝神片刻,想起一些事情。她把头移动到夏琮礼的胸膛,脸梢轻轻蹭地夏琮礼的衬衣,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公。你说…你父母会喜欢安安和枂枂吗?还有……” 声音越渐变小,“还有,会喜欢我吗?” 寥寥几句话,藏满了林安枂的不安和担心。 夏琮礼的心脏骤然收缩。 他很少看见林安枂有这样的一面。她在他面前,很多时候都是可爱的,是闹腾的,是骄傲的。 卑微这个词似乎从不和林安枂沾边。但是今天,夏琮礼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他抱紧林安枂的肩膀,想说宽慰他的话。很多话却堵在嗓子眼,不知从何说起。林安枂却突然一笑,说:“我去上厕所。” 说着已经起身往屋里走。 夏琮礼坐在位置上,林安枂的背影落在他眼底,她挺直背,披肩的长发迎风飘扬。 她依旧是孤高自傲的。那些卑微的情绪,她向他透露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再多说一句,她的骄傲会崩塌。所以她及时止损,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最后转身走了。 上厕所是她在逃避,在逃跑。 夏琮礼一颗心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每一寸呼吸都在疼。 不在因为自己而难过,而是在心疼林安枂。 林安枂到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心里那些昭昭戚戚的苦涩情绪被压制住,由此心情终于舒坦不少。她带着变好的心情准备回院子里的时候。却突然在玄关停住脚。 玄关的鞋柜上方放着一个收纳箱,里面多出一本杂志。杂志封面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 夏骏。 夏骏一身黑西装,双手抱臂,面露笑容,但是笑得收敛。一双黑眸锐利无比。抹了油的头发,更是梳得干练无比。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商人的狡黠和狠厉。 杂志封面对夏骏做了介绍。介绍简短却精准。 “商场上肆意奔腾的野狼,恒夏董事长,夏骏。” 林安枂难以置信地拾起杂志,定定地站在原地。脑袋如同灌入铅条一样混沉,觉得一切都混乱无比。 这个人,明明和院子里的那个园丁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难怪第一眼看到园丁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气质非凡,而且有几分眼熟。 可是那时候的她,压根没敢把园丁和夏骏联系在一起。 夏骏地位多高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林安枂看过夏骏的照片,也仅仅是一次而已。兴许是好奇,又或者是她的心里在暗自希望夏琮礼带她回家见夏父夏母。 出于这些原因,她背着夏琮礼,偷偷在网上搜索他的父母。也就那一次,林安枂看过夏骏的资料和照片。所以记忆并不深刻。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而韩玫的信息,林安枂在网上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夏家并没把韩玫的信息暴露在媒体面前。由此,林安枂一次都没看过韩玫。连照片都没见过。 导致她至今都认为院子里的韩阿姨就是韩阿姨。而夏骏…… 林安枂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是极其复杂的情绪。惊喜和愤怒糅杂在一起。 她的心思是敏感的。夏骏以隐瞒身份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这些都是因为什么? 她稍微一细想就明白。因为...夏骏不认可她,不接受她。 一瞬间,她的思绪钻进牛角尖里,越是往深处思考,越是心累。 终于,那些极力克制和压抑的情绪爆发了。 林安枂走到院子里,用力全身力气,把杂志狠狠地砸在夏琮礼脸上。杂志封面纸壳硬,纸张划过夏琮礼的眉梢,留下一道指甲宽的口子。血渍渗出来,触目惊心。 夏琮礼疼得轻拧眉,从藤椅上站起身,没责怪她,反倒担心地问:“安枂,怎么了?” 林安枂手指直指地面,眼眶红透。冷声质问:“夏琮礼,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琮礼往地上看,杂志落在他脚底,封面上夏骏的人物照被阳光一照,折射光芒。 这一切都是误会。 夏琮礼上前一步,把林安枂拽进怀里,极力安抚:“安枂,你听我解释。他们只是想见你所以才骗你的。” 林安枂一把推开夏琮礼。呵笑出声:“他们?” 目光一转,往旁边看去,韩玫和夏骏听到这边动静急忙赶过来。 林安枂的目光落在韩玫身上,悲凉一笑:“他们的意思是,不只是你父亲一个人隐瞒身份到这里来是吗?” 韩玫和夏骏一听这话,立马知道完了,所有事情都暴露了。 韩玫慌张到语无伦次:“那个,安枂啊。你听韩阿姨,不对,你听韩伯母给你解释。” 林安枂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任何人的解释,她的目光扫过韩玫,越过夏骏,最后直径落在夏琮礼脸上。 哭了,也笑了。 她问:“夏琮礼,我就这么好欺负是不是?你们一家人把我当什么了?当小丑吗?” “你们这样有意思吗?不喜欢我就直说啊。” 声音嘶声力竭,透着悲凉。 夏琮礼彻底慌乱无措,伸手想抱林安枂,可是林安枂再一次将他推开。她陷进了自己悲伤的情绪里,无法抽离出来。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也只相信自己心里认定的“事实”。 她身子往后退,拒绝夏琮礼和韩玫靠近她。眼泪夺眶而出,是委屈,也是愤怒。 “夏琮礼,我知道,你们一家人乔装打扮接近我,就是在打探我底细呢。” “怎么样?现在打探清楚了没有?我合不合格啊?” 林安枂哂笑。她的情绪早已奔溃。 韩玫接着解释:“安枂,我们没有要打探你。” “韩伯母很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韩伯母心里只有一个儿媳,那个人就是你。” “我们隐瞒身份到这里来,是希望放下身份,想更好地和你相处。” 林安枂摇头,否认韩玫的话:“和我更好的相处非得瞒着身份来吗?说到底,还不是你们不认同我当你们夏家的儿媳妇。 “也是,我一个小演员,身份低,家境一般。高攀不了你们夏家。更不配当你们夏家的儿媳。” 说完最后一段话,林安枂转身往屋里走。 韩玫着急地跟上去:“安枂,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连一直沉默的夏骏都跟着追上去。唯独夏琮礼站在原地,脑袋里一团乱麻。 林安枂的情绪爆发得猛烈,如同奔腾的洪水。他彻底慌了。这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看到林安枂如此冷漠决绝的态度,他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一样,很疼。 他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还是憋不住红了眼眶。他盯着林安枂的背影。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韩玫转身,推他:“赶快啊,赶快跟上去。” 夏琮礼追到卧室的时候,林安枂站在衣柜面前,脚下是敞开的行李箱。她从衣柜里抓起衣服,胡乱一通地往行李箱里塞。 夏琮礼语气微颓:“你在做什么?” 林安枂用力回视夏琮礼,声音透着刺骨的力量:“没看见吗?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夏反手把门锁住,大步走过来,大手钳住她的手,下了狠劲,林安枂白皙的手腕立马泛红。他的眼睛猩红,用力凝视她:“我不许你走。” 林安枂使劲挣扎,手腕在夏琮礼手里不停转动,狠了心地说:“松开我。” 夏琮礼用力拽她,林安枂的力气抵不过夏琮礼。后背直接撞进男人怀里。夏琮礼松开她的手,却死死揽住她的腰。 林安枂哭着闹着:“夏琮礼,你松开我。” 她觉得自己被夏家一家人欺骗了,她心里疼,可夏琮礼比她还疼。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深吻她的颈窝。沙哑的声音哄着: “乖,听话,不要走。” 林安枂心里的委屈袭上来,抽噎地说:“我,我,我不走,不走留下来让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骗我?” 一滴泪水从夏琮礼的眼角滑落,掉进林安枂的颈窝里。带着滚热无比的温度,一寸一寸地灼烧她的皮肤。 他的声音又暗哑几分:“我向你道歉,也替他们向你道歉。” 林安枂心累了,不想再吵。抹干眼泪,平静地说:“夏琮礼,你松手。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 夏琮礼不松手。手上更加用力,似要将她揉进身体。 他的心是受伤的。从林安枂的话里,他听到了离别的声音。 林安枂快透不过气了。每一次呼吸地用尽力气。这时,她清楚地感受到夏琮礼的牙齿触碰到她皮肤,下一秒,他狠狠地咬了下去。她颈侧的皮肤被撕裂,她疼得一张脸紧紧地皱在一起。 夏琮礼彻底失了控。即将失去林安枂的疼,激发起他温淡性格里的阴暗面。 疯狂的贪恋,暴戾的占.有。 他深深地吮.吸她的伤口,血腥味开始在空气里蔓延。 林安枂疼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疼。夏琮礼,你快松开我。” 闻声,夏琮礼终于松口,发疯的情绪缓和几分。他疼惜地亲吻她的伤口。 一寸一寸,柔情浸骨,蛊惑人心。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低磁暗哑的嗓音,是对林安枂的痛诉,也是哀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虐啊。 另外。 关于那本杂志,其实是夏琮礼放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