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电话
许绍洋已经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看戏去了, 正好他不出来,徐酒岁也懒得跟他道别。 抬脚往外走的时候, 刚迈过门槛, 就被身后的乔欣叫住,只见她眼中还有不安和迟疑, 好一个受了惊的小可怜—— 明明恨得要死。 偏偏能做出这种表情。 “阿昭!”乔欣急了,“徐小姐跟你说什么了,你至于这么埋怨我?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你为了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就跟我说这种话?!我到底怎么她了?!” 薄一昭看向徐酒岁。 后者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一脸无辜加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望着他。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男人喉结滚动了下,而这次不用徐酒岁掐他,他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绝情的话往外倒得如同不要钱:“乔欣,这些话我不应该说得那么明白,但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样的生物么?咱们打小认识三十年,你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放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那么久,碰都不碰一下?” 他停顿了下,然后自我总结——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他语落,电话那边始终未说话。 等了很久,只能听见她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然后是一声短暂的抽泣声,电话被挂断了。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薄一昭正想问徐酒岁这样还满意不,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她拍了下掌,指着前面开始动弹的车辆说:“哎呀,通了——老师快走呀,后面的车摁喇叭了。” “是吗?我好害怕。” “更何况,是你先打了王嘉,不是吗?” 徐酒岁扫了眼乔欣手里的手机—— 珍爱生命,谨防录音。 她笑得眯起眼:“乔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只是温和地倒了一点酒在你头上,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人?你没有证据乱说话,我要告你诽谤的。”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乔欣整个人噎了下。 她见这事儿似乎没得商量,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目光在徐酒岁捉住薄一昭衣袖的手上扫过,她冷笑一声,心想不过是仗着他还稀罕你,我倒看你能笑到几时—— 撩了下头发,冷冷地扔下一句“那就继续微博热搜见”转身要走。 刚抬脚,这时听见至始至终有些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股威压四散开来:“我没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乔欣,你该跟岁岁道歉。” 薄先生不仅没有推开她,还顺手把手搭在她的腰肢上!! 啊啊啊?!!! “是朋友的经纪人。” 男人嗓音低沉地停顿了下,低头瞥了眼整个快钻进他怀里的那团东西,又平静地抬眼看向一脸惊讶的经纪人,淡道—— “这是我女朋友,见笑。” 一边说着,大手握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怀里拎出来。 徐酒岁听见“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撤离男人怀抱的时候,还颇为温柔地给他揉了揉结实发硬的后腰。 嗯,也不知道被她掐青了没有。 笑嘻嘻地抬头与男人深黑的瞳眸对视,她转过头冲旁边这位经纪人点点头。 当对方随便找了个借口,目光闪烁落荒而逃时,她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而且那双制服鞋本来就是新的,加上有些挤脚,刚穿上去时候走两步还没觉得怎么着,这会儿走多了,脚跟就被磨得疼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大片。 而且越走越疼,到后面就成了不可忽视的痛。 薄一昭原本走在前面,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管身后那人在想什么他都懒得管她,听她在后面恨不得一路小跑的跟着气喘吁吁的,也觉得心头颇为解气……至于气的什么,他也懒得去细想。 反正刚才看见路边挺尸的那年轻女孩儿,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比徐酒岁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很容易就把那年轻的躯体带入她的脸…… 而她这样的,哪怕没喝醉,在旁边等着带她走的男人怕不也是成群结队。 还傻逼兮兮穿成这样来夜店,不怕死么? 真想抽她。 熄灭了即将燃烧到头的烟草,男人微微眯起眼,还想找个由头继续骂人……琢磨了下没琢磨出个正当理由,正想回头看一眼她找找灵感—— 忽然意识到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气喘声好像不见了。 他愣了下,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徐酒岁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没再跟着他,这会儿斜靠在大概身后五十米左右的电线杆下,一只脚勾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徐酒岁:“……” …… 十分钟后。 他信了。 分数公布牌上,鲜红的六十八分闪瞎了人的狗眼。 六十八分完成超级逆袭,第一阶段垫底的分数,第二阶段追回了并列第一!!! 全场哗然!!! 小船尖叫着扑向徐酒岁,她还处于惊楞状态无法自拔,天知道她之前当然是胡说的,没想到居然,居然—— 就像是三次模拟考勉强低空飞过二本线的人高考成绩出来发现自己可以清华北大选一选。 徐酒岁接住了使劲儿往她怀里蹭的小船,抬起手揉揉眼,唇角哆嗦了下,说不出话来。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很神奇:关于徐酒岁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火。 “我还以为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已经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老躲着你有什么用?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我们彻底一刀两断,就这样。” “一刀两断?你连握纹身枪的姿势都是我手把手教的,要一刀两断,你不如去剁了自己的手。” “许绍洋,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脸皮越发变——” 男人此时看上去也不欲再同她废话。 他的忍耐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站在这和她磨半天嘴皮子也不是他向来的处事风格。于是在徐酒岁像是炸了毛似的冲他低声咆哮示威的时候,他伸出手揽过了他的腰。 身后是一众目瞪口呆的学徒们。 许绍洋将还在试图言语攻击他的人一把捞进了怀里,她的气息轻易就入了他满怀,低下头叹息地吸了口那熟悉得的甜香—— 冰冷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抬了抬,男人低下头去…… 对于收他做徒弟这件事她也是态度含糊。 如今倒是像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她立在书桌上,微微仰着下巴,漆黑的瞳眸之中仿若点缀着闪亮的星光。 唇边带着一点笑。 “别废话了,平时好好上课,周末写完作业了到我工作室来给你做系统的学习,月考成绩要拿给我看,退步的话就不许再来了,高考完再说,”她抬高了声音,“知道了吗?” “好。”姜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师父。” 徐酒岁指挥着少年帮忙自己整理堆在一起的东西,还挑拨他一起骂徐井年乱扔东西。 家中倒是热热闹闹。 徐酒岁拾起被踩得脏兮兮的《蜕佛》设计稿,拍了拍,又用橡皮擦小心翼翼地将脚印脏的地方擦去……擦干净了找来新的裱框,将它重新裱好摆在书房角落里。 等店铺收拾完毕,她就能把它重新摆进橱窗里,可能就放在以前放《墨意山海之烛九阴》的位置附近。 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她环视周围零零碎碎的一切,忽然顿悟这大概也是上天给机会她徐酒岁一个不破不立的机会—— 男人冷笑一声。 素来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浮于表面的怒。 他用看垃圾的眼神最后瞥了谢永强一眼,拿着他的手机走回酒桌边,掀开桶装啤酒的盖子,然后在后者的惨叫声中,直接将手机扔了进去。 透明的啤酒桶让所有人看见手机沉底进水后,屏幕挣扎着闪烁了下,然后熄灭了。 “报警?” 薄一昭眉眼低垂,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十几张纸币,塞进谢永强的上衣口袋里…… “去报,要不要我帮你拨110?” 又像是嫌弃什么似的,在面色铁青的肥宅衣领上像是用抹布般擦掉手背被飞溅的啤酒,他抽回手,后退一步。 重新牵起缩在角落里瞪圆了眼,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的手。 拉开KTV的门。 “是要涂黑臂吗?确实这种情况要遮盖只能黑臂处理,虽然这比较没有创意……而且别忘记了我们参赛规则,是必须沿用海选时的设计元素!” 下面讨论声嗡嗡响起。 都说她自暴自弃的,实在想不出好法子的,黑臂毫无技术含量的。 其中几个坐在嘉宾席的人认出来徐酒岁是千鸟堂的人,在主持人的聒噪声中,往许绍洋那边靠了靠:“洋哥?” 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停顿了下,这才淡淡道:“不是纯黑臂,留了白的。” 那人如恍然大悟,抬起头看向大屏幕里的徐酒岁,一扫之前的迟疑,啧啧称了声聪明。 许绍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其实并不是特别满意她的方案—— 因为是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既然都想到了反黑唐卡了,怎么就只想到勉强留白这一步呢? 笨。 比赛在八个小时后,由于刺青师的体力和承载者的忍耐度问题,台上所剩人也不太多,陆续有刺青师主动结束第一阶段,打分出现在他们在大厅左侧放着的牌子头像下方。 真正的喝到脚软。 姜泽抬头看了眼台那边,男人一只手肘撑在台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对视上,那双黑沉的眸中还清醒异常,带着锋利。 姜泽心中微诧异,拖住姜宵,冲着薄一昭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把姜宵拖到后面休息室去了。 姜宵那过于亢奋的笑声消失后,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烟草在烟灰缸里熄灭,站起来,扯开了束缚喉咙娥的那颗衬衫钮扣,喉头滚动了下。 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 只是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兰亭酒。 …… 徐酒岁关了店回家,刚在家坐稳就听见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整个人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状态双眼放光,跳起来连滚带爬地打开了自家门,一眼就看见走廊对面,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牛仔裤,紧身的牛仔裤将他两条修长的大长腿衬得叫人挪不开眼睛,身上的衬衫捞起来至手肘……徐酒岁拉开门就闻到了走廊里空气中漂浮的酒精气息—— 他喝酒了? 小船同情地抱着徐酒岁,爱情中,“长大”这两个字如此面目可憎,伴随着甜蜜而来的是茫然,彷徨,迟疑以及自我否认,有很多人跌入泥潭之中一蹶不振,而挺过来的人则风风光光步入了婚姻殿堂。 排除那些把婚姻殿堂最后变成婚姻坟墓的怂包,很显然在还没踏出去的时候就先自己把自己绊了个狗啃屎的人士譬如徐酒岁,是怂包之中的怂包。 “你没做好准备,又害怕真的做好准备又要等下一个三年,你的物理学博士会跑路?”小船问。 徐酒岁纳闷地点点头。 “那么害怕不如当面问问他好了,”小船轻描淡写地说,“老师,为我禁欲三年,可否?” 徐酒岁抬起头看着小船,后者耸耸肩。 徐酒岁“哇”地一声哭了:“你是不是暗恋我,巴不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啊?!” “????” 黑着脸将怀里不知好歹的东西推出去,小船想了想还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狗头,安慰她—— “乐观点,物理学博士和师父不一样,师父有钱又有闲,饱暖思淫欲,博士看上去很忙也不太有钱……” “……” 男人的手向下,指尖挑开她的衬衫,不用看也知道白衬衫覆盖的地方留下了多少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痕迹—— 她就是嫩,上手一掐一个印,前两天被她挠狠了,反手抓着她的爪子在她自己大腿上挠了一下,当时立刻就出了三条红痕,最惨的是那红痕三天都没消下去。 这会儿不碰还好,徐酒岁低头一看自己大腿上的红痕,更不想嫁了——将他的大手不太温柔地从自己腿上撸下去! 薄一昭能怎么办,只好顶着她的怒火说:“就是湿气太重,要么怎么你挠我的痕迹第二天就消下去了呢?” “因为我没舍得用力挠你!!!!”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 徐酒岁噘嘴,反手抱着他的脖子:“到底怎么了?急着扯证做什么?许绍洋中五百万彩票了怕我跟他跑?” 薄一昭沉默了下。 徐井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他们的政教处主任愣了下后很小声地“啧”了声,几秒停顿,他听见薄一昭无奈道:“没想到,我又不是正经八本的老师。” 徐井年小心翼翼地瞥了他老师一眼,衣袖已经捞至手肘间,叼着烟,身材高大又英俊…… 确实不像是老师。 像《霸道总裁爱上我姐》里的那个霸道总裁。 “李倩跟你说什么你别理她就行了,她也没那么大胆。” 徐井年安慰他姐夫,心里补充:至少没徐酒岁那么大胆。 “没事,做完统计删了就行。” 姐夫这话说得很是无情。 徐井年“噢”了声,又不说话了。 直到二人走到楼梯口,上楼的时候,薄一昭停下来,想了想可乐事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事别跟你姐说。” 薄老师家里就像他本人一样,充满了自律的味道。 所有东西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桌子上放了把车钥匙,车标来看是挺贵的车,徐酒岁伸出指尖在上面蹭了蹭…… 然后不敢让它移动分毫,又缩回手。 就像是对这把钥匙的主人。 憋足了劲儿想撩他。 又他妈有点怕他。 徐井年读完题干,发现这题还真有点难度,可能要用到微积分,刚想抬头跟徐酒岁说一声这题要些时间……就看见她腰杆笔直地坐在那里,脑袋转来转去,像只刚钻出洞的狐獴。 又蠢又可爱。 徐井年瞬间被她逗乐了:“你干嘛呢,薄老师又不在,至于像个小学生似的吗?” 薄一昭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啪”地合上文件夹:“总之这事是乔欣的问题。” 薄老头听得有点震惊:印象中, 隔壁家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什么“野鸡”“有爹生没娘教”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但是再震惊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也不可能为了什么人颠倒黑白……“哎呀”一声, 拍了下大腿:“怎么乔欣是这种人!那你女朋友被这么骂了打她不是情有可原么?” “嗯,”男人看着有些烦躁地应了声,“所以你别问了。” 薄老头好奇心还没完呢,绕过桌子凑到薄一昭身边:“后来呢?” “没后来,结果你也看见了,现在乔欣的粉丝都等着把她脑袋拧下来,”薄一昭淡淡道,“她也该起床看见了,一会儿我先回去看看。” “看什么?” “看吓着她没,”薄一昭没好气地回答,“还能看什么?” 薄老头笑了,上下打量了下满脸严肃的儿子:“你这像是去关心人么,你这像是去教育人的:你看看我都告诉你了,下回别这么干了啊!危险!” 薄一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哦,这话昨晚已经说过了,干嘛又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