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摆放整齐,宛如有强迫症。 时染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就见男人戴着一次性手套仍在剥虾,手指修长好看,姿态优雅矜贵,举手投足间皆是认真。 垂着眸,微微低头,脸廓线条坚毅。 怎么看都是一副惑人的享受画面。 懒懒散散地收回视线,时染继续慢条斯理地享受她的美食,完全当男人不存在,没有再看他一眼,包括那盘虾。 自然,她也没有尝一口。 哪怕这些美味中她最爱的便是那道虾。 余光里,男人将剥好的虾又推到了她面前。 时染熟视无睹。 薄唇微抿,岑衍亦没有出声,只是替她倒了杯白开水放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始终没有抬头。 岑衍望着她,目光幽沉。 无人说话。 诡异安静气氛笼罩。 吃得差不多时,时染叫来了服务生:“买单。” 服务生瞧着时染美丽的脸又对自己微笑,一时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时小姐您好,陆先生走之前已经结过账了,他还为您打包了一份甜品。” 赶紧将打包好的甜品奉上,想到陆嘉树临走前的嘱咐,服务生又说:“对了时小姐,陆先生让我转告您,回到家后微信和他说一声。” 话说完,无意间的一瞥,就见眼角余光里时染对面的男人脸色倏地暗沉冷漠得可怖,甚至于她还莫名觉得背后凉了几分。 好奇怪哦。 “好的,谢谢。”时染朝服务生挽唇笑了下,随即站起来,拿过包包和甜品离开。 岑衍跟着起身,长腿迈开跟在她身后。 时染完全无视。 只是不巧,才出门竟看到了苏浅。 苏浅也很意外。 “染染。”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下一秒,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霎时,她身体微僵,但好在也不过短暂两秒。 “四哥。”唇角牵出浅浅笑意掩饰,她抿了下唇,嗓音是一贯的清冷,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 时染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唇。 “染染。”时遇寒的声音由远及近。 时染抬眸。 “哥。” 走的近了,时遇寒才发现她面前站着的是苏浅。 “……哥。”苏浅低低叫了声。 时遇寒随意地问:“来这吃饭?” 苏浅眼睫颤了颤:“嗯。” 时遇寒点头,认出她身旁的人是她经纪人,猜测她应该是来这谈工作,便没有多说,只是嘱咐了句:“谈完工作早点回家。” “知道,谢谢哥。” 时遇寒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时染,唇角勾着笑意问:“吃完了?送你回家。” “好呀。”时染应着,璀璨笑意在她美眸中流转。 时遇寒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一言不发的岑衍,视线交汇时,他眼底的情绪似乎藏得很深很沉。 “走。” “嗯。” 两人离开。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岑衍也跟着抬起了脚,不疾不徐跟在两人身后。 苏浅原本想再说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他没看她。 自始至终都没有。 垂下眸,掩去眼底翻涌的难受,再开腔时,苏浅重新恢复到了外人眼中一贯清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经纪人喻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到了订好的包厢,点了根烟,他直接问:“那男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盛娱传媒的总裁时遇寒?你叫他哥,浅浅,你是时家的千金?” 苏浅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喻哥哼笑:“你早说背后是时家,资源早比现在好多了啊。” “时家是时家,我是我,我姓苏。”苏浅没什么情绪。 说罢,她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想试图压下心底的那股躁意,却发现徒劳无功。 喻哥当然是开玩笑的,苏浅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 “那个四哥,就是你偷偷喜欢的男人啊?” 猝不及防的一句。 手一抖,茶水溅到了苏浅的肌肤上。 “被戳中心事了?”喻哥意味深长地哼笑,带了点儿蛊惑,“喜欢就追啊,现在不流行玩儿暗恋,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 男人一直跟在身后。 哪怕不回头,时遇寒也能感觉到他的深暗的眸色,勾了勾唇,他笑着问身旁人:“今天和嘉树看的电影怎么样?好看吗?” 时染闻言白了他一眼,点头:“不错。” 时遇寒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等嘉树有时间再过来,再让他陪你看电影,”想到什么似的,他提议,“不如去南城玩玩儿?让嘉树陪你好好逛逛。” 言毕,走到了车前。 不等时染开口,时遇寒转身,漫不经心地瞧着岑衍,薄唇勾起几分要笑不笑:“我说,总跟着我们干什么?要是被暗恋你的姑娘知道了可不好,不能伤姑娘的心。” 深眸沉沉,岑衍面无表情。 恍若不觉他周身散发出的森冷温度,时遇寒面露嫌弃:“也别总是跟着我妹妹,男女有别,容易被误会,你是无所谓,但染染是女孩子,不一样。” “染染,上车。”他侧首对时染说。 时染乖巧扬唇浅笑:“好。” 她说着绕过车头去开副驾驶的门,正要弯腰进入,一只大手将她阻挡。 男人气息逼近,清冽又霸道。 时染转身。 唇齿间溢出温温凉凉的笑,她看他,忽地幽幽叹息:“究竟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听不懂我的话,岑四哥,你给我造成困扰了呢。” 烟瘾犯了。 岑衍习惯性地想要摸烟盒,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既然爱着乔越,”暗芒在深眸中跳跃,他望着她,像是随口一般地问,语调淡淡平静,“为什么又要和陆嘉树约会?嗯?” 这家私厨馆位于安静地带,主打的便是环境幽静**好,此刻门外也没什么声音,唯有微风拂过吹起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于是,那一声乔越便越过了那细微声响,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时染耳膜中。 清晰得过于残忍。 她的唇角还微微上挑,明艳挑衅的笑仍在,只是那弧度在悄无声息中变得几乎没有。 “既然爱着乔越,为什么又要睡你,又和嘉树哥牵扯不清……”她挽唇,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岑四哥,你真正想说的是这个,对么?” 眼神倨傲凉薄,骨子里的傲然让她的脸上滋生出几分锐气,颇为冷艳,她嘲弄:“还是想说,我时染脚踏两条船,水性杨花,见一个喜欢一个,是么?” 从始至终,时染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就算这样,”眼波荡漾,唇瓣一张一合,她肆意地毫不客气地吐出剩下的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再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也不可能再喜欢再选择你啊。” 眉眼间娇媚风情浅浅,显然她完全没有生气,只是她的话语,凉薄又刺骨。 说完,她挽了挽唇,没有再看他一眼,也不管他的阻挡,弯腰坐入车内。 “砰——” 门被走过来的时遇寒顺手关上。 他最后看了眼岑衍,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少许忽略不计的可怜。 “啧。”他很是开心地摇了摇头,一脸遗憾。 很快,车子启动。 岑衍的车就在旁边,随意地半靠在车身上,他从烟盒中捻了根烟出来点燃,青白烟雾徐徐,他浅吸了口,神色疏离寡淡。 “乔越是谁?在外四年,交男朋友了?”时遇寒目视着前方,问得随意。 时染抓着包包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僵了下。 “一个朋友,”压下提及乔越而涌出的那股蠢蠢欲动情绪,她平静地回答,又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别说我呀,时遇寒你多大啦,都快老男人一个了,也没女朋友。” 她故作嫌弃:“不会是真没人喜欢你?” “谁说没有?”有些痞雅地勾了下唇,时遇寒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等她分了手。” 时染:“……” “横刀夺爱?” 时遇寒但笑不语,然而显然是默认。 眨眨眸,时染深吸口气。 “哥。” “嗯?” “我记得你有一副金丝边眼镜,是不是?” 时遇寒抽空看她一眼:“怎么?” 双手交叠在一块儿,时染微微一笑:“以前呢我不知道斯文败类究竟是什么样儿,但如果你戴上了眼镜,可不就是么?” 闻言,时遇寒唇畔溢出满意笑意。 “谢谢妹妹夸奖。” “……” 时遇寒笑着,装作不经意地问:“吃饭的时候岑衍那个狗男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时染回答得浑不在意。 时遇寒挑了挑眉。 啧。 看来狗男人换策略了,不愧是最有耐心的猎人。 思及此,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染一眼。 时染白他一眼,懒得理会,只当不知他的话中有话。 “对了,”想到另一件事,她淡淡地说,“晚点我转账给你,转你多少就取多少现金,然后帮我还给他,亲自还他让他收下,再写张收据。” 时遇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闻言二话不说便答应,戳那狗男人心的事儿他可是太愿意做了。 之后时染又随便聊了什么,这么一打岔,时遇寒便将原本想继续问她什么乔越,以及这四年去了哪儿的事忘在了脑后。 时染回了公寓住。 在电梯里时,她便通过智能控制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只有这样没有黑暗,一个人独处时她才能放松下来。 家里很安静,安静到时染仿佛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还跳动着。 恍惚间,今晚被提及的乔越的名字再次在脑海中回放,一遍又一遍。 时染坐在沙发上,双腿曲起,双手抱着。 好像……有点儿冷。 心底似乎还有个声音在问她,后悔吗? 后悔吗? 如果当初没有出国,可能就不会…… 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冷酷质问,一遍遍地,将时染陷入魔怔中。 香樟公馆。 徐随将被时染放在二手网上打折卖的衣服送了来,岑衍面无表情地拿进了衣帽间,一件件细心地挂好,就挂在了他的衬衫旁边。 之后,他拿了睡袍洗澡。 衬衫解开,锁骨附近那晚她留下的痕迹已差不多消失,唯有抓痕隐约还在。 【宝贝儿……让我亲一下……】 她酒后的呢喃清晰可闻,恍若此刻就在耳旁,她抱着他仰起脸蛋看他的模样娇柔媚惑,勾人心魄。 那么乖,那么软。 纽扣解到底,喉结轻滚,转身,岑衍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带着凉气再出来时,手机振动。 是岑母来电。 指腹划过,岑衍抿着唇接通,语调极为淡漠:“什么事?” 岑母张了张嘴,久久未发声。 “如果您是想问前两天新闻的事,”不想浪费时间,岑衍替她把话说出口,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道,“您不用管也不需要您插手,我自己会处理。” 岑母噎住。 “阿衍……” “没什么事就挂了。” 忙音声在下一秒钻入耳中。 岑母握着手机,难言的关心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胸腔溢满难过和后悔,难过母子间的冷淡生疏,后悔当初没有把他养在身边。 她很想为他做点什么,想了又想,她给岑微柠打了电话,问她是否知道那几张照片里的姑娘到底是谁家的,有没有资料。 岑微柠抱歉地说她也不知道,那晚的八卦早已被人撤掉删得干干净净,她没有刻意留下那些照片,微信的聊天对话框也因强迫症发作删除了,所以自然也没有。 岑母有些失望,但没多说什么。 岑微柠本来在疯玩儿,接了这电话后想起那些偷拍照片,又想到染染,不免郁闷地撅起了嘴再没了和朋友们玩闹的兴趣。 其实她也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是谁,她总觉得背影有点儿眼熟。 最后,她烦躁地哼唧了几声。 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会更加地郁闷难过。 起因,是岳靡靡发了张在机场的照片给她—— 【染染身边儿的谁,你认识吗?看着挺高冷漂亮的呢,还很有气质,两人关系很不错啊,但我怎么不记得圈儿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彼时岑微柠正和朋友逛街,冷不丁看到这消息,当即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翌日。 岑衍提前让席晨推了他晚上的行程,破天荒地在下班时分准点离开,震惊了秘书办的所有人。 一时间议论纷纷。 秘书A倒吸一口冷气:“我在公司工作这么多久,这是第一次见岑总准时下班,岑总……好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 秘书B闻言随口笑说:“难不成岑总明天要参加工程部的团建活动,所以提早回去准备啦?知道吗?工程部好几个女的都奢望岑总能参加呢。” “她们做梦呢,怎么可能?” “就是。” 岑衍自是不知自己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震惊,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向任何人解释。 随着车流,他驱车去了时家别墅。 时家只有时老爷子在家。 向来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岑衍直接挑明来意,想找时染。 时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染染啊,她不住这了,也不在江城,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