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预见梦
进京了。 就像是乡下人进城似的, 一辆牛车拉着小春和黑川往平安京赶, 前去的路不是很平, 地上还有牛粪, 混着秋收的稻香, 一股新鲜。 平安京没有城墙，但是有一个闻名海内外的罗城门，一栋塔楼立在那里, 下面是供人行走的空挡, 一千年以后芥川龙之介会写一个叫罗生门的故事，让人听着名字就不明觉厉。 这个罗城门下有很多人歇脚，那辆没加盖的牛车——就像是乡下的送货小推车一样载着黑川和小春去了藤原显光家的宅邸。 芦屋道满还没有被分配房子。 目前正住在藤原显光家。 黑川和小春一落地，反正是跟着芦屋道满来的也不是什么贵重客人，随便开了一个小门让他们进去。 不过遇见了一个拦路虎。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守在门口对他们说：“你们是芦屋道满的孩子？” “他斗法输给了安倍晴明，怎么还敢称自己是厉害的阴阳师？” 小春鼻孔朝天：“哼，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亏得你们还收留他。” “没见识。” “这！” 小孩气结。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 芦屋道满去拜见藤原显光。 被人告知藤原显光正在密室里修行, 最近天气不好，粮食减产，藤原显光以吉祥天为本尊, 念《金光明最胜上经》, 忏悔自己的罪过，希望领地上可以五谷丰收。 最近几年已经出现连年的灾害气象。 平安京里面的妖鬼也多了起来。 好像乱世将至，末日来袭的前兆一样。 有钱有权的人找到各路阴阳师，法师, 僧人神官和巫女，询问如何能从这个痛苦的世界解脱。没钱的人直接等死或者落草为寇。 藤原显光从屋子里面出来，芦屋道满向他汇报蓬莱岛的情况。 百年前天降神器，纷纷被各大家族收走，藤原显光这一脉和当年得到蓬莱玉枝的皇子走的很近，因而也就知道了蓬莱玉枝的存在。 知道还不算。 还要研究研究蓬莱玉枝的作用。 毕竟百年前除了神器之外还有不死药的存在——这个东西给了天皇直接被收入密室不知所踪。 不死不死，萦绕人类千百年的愿望。 其它人也想寻得一丝门道。 藤原显光问蓬莱岛的事情怎么样。 芦屋道满说还在研究，已经研究出有了不死特性的生物，但是能不死的人类还没有找出来。 “进展怎么会这么慢呢。” 藤原显光抱怨。 芦屋道满意有所指：“毕竟是神物，不是人类所能及的，想当初天照大神降下不死药……还不是药气强劲，以至于嗅者身死。” “这个……” “你还是要快一点啊。” …… 幸亏藤原显光家的屋子够大，安放一个小春和一个黑川还绰绰有余。 小春来到新地方，住上了有瓦片盖屋的气派房子，晚上终于不漏雨不漏风，睡得舒坦很多。 但是白天不那么高兴。 藤原家的姬君很多，有的是家主的亲女，有的是家主亲戚的亲女，有的是养女，有的是寄养在这里的别人家的女孩。 女孩之间的交往比较讲究规矩。 她们之间互称都是用父兄家的官位。 芦屋道满只在阴阳寮挂了个职。 还没有上的台面的官位可以称呼。 小春说起自己如何入海采珍珠，没想到这些女孩子堪堪捂住口鼻，装作不经意的问：“海盐的味道一定很难闻，听说像是放置很久的鱼干……” 德性。 小春不搭理她们了，直接跑回屋子里面发呆。 她原先在村子里面的时候就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但是阿芒，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小春绞着手指，对她来说郡守就是顶天的官，但是没想到郡守上还有国司。 藤原家的女孩子用十分轻松的口气描述国司拜见他们父兄时候的样子，又说自己姐姐某某在宫里任职，每年都会见到很多旧官员拿着申文在宫门口走来走去，想要打听自己来年会做什么职位。 不过这些都是没有家世的人，所以忐忑不安。 有家族势力的已经早早安排了职位。 她们在院外铺席作路，上面有毯子和绸缎——以前见都见不到的东西。＊ 小春第一次见以为是哪里的风把衣服刮到了地上，特意把绸缎拿起来，闹了好大的笑话。 小春要自闭了。 她回到屋子里面，以后再有谁叫她出去玩她都不理，反正都是看她笑话。 再说屋子里面又有什么关系。 阿芒来了之后不也跟个大小姐似的一步都没往外迈吗。 “阿芒，你平日都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你就这么待在屋子里？” “在村庄的时候还没没有屋子让我呆呢。” “唉……我还想叫你出去玩。” “出去呗。” 黑川起身找了找路，拉着小春的袖子往外走。 他最近看着待在藤原家。 其实在找几件神器的下落。 这次穿越他就带了一个新身体来，还有印在灵魂里面的蓬莱玉枝，除此之外石钵和丛云牙都没带。 不过黑川再迟钝也感受到了。 《竹取物语》里面的五件神器。 只有龙头玉和子安贝他们没有找到。 龙头玉他听说过。 犬大将当年和龙骨精决斗就是以龙头玉为赌注——可惜，龙骨精身上没有。 根据以前几次穿越的情报。 蓬莱玉枝在芦屋道满身上。 火鼠裘在安倍家里面。 石钵在寺庙里。 黑川对这些不怎么在意——因为未来他已经得到了。 现在还是要问龙头玉和子安贝的下落。 …… 平安京三面环山。 不过女孩子们出游还是一般去神社附近比如贺茂神社和贵船神社和寺院等等。 平安京里无聊事儿少。 每年在平安京里面举行的各种各样的祭祀和节日多。 现在秋天。 看枫叶的好时节。 不过讲究的人家一般把这个活动称之为“红叶狩”。 黑川和小春不讲究，从小门出了藤原家，找准方向就去了。 他们上了山，原本是避着人走，毕竟撞一块会很尴尬，而且给贵族行礼是个复杂的问题，但让小春更不高兴的是他们躲过了那些仆从无数的大贵族，又见到了那些小小姐。 她们问小春，“那个银色头发是谁？” “又是一个白狐之子吗？” 又对黑川说，“你过来，和我们玩。” 虽然黑川没答应，但是女孩之间却因为“先和谁玩”“之后又轮到谁”这样没头没尾的话题吵起来。 从枫山上离开以后还在吵，甚至闹到了家长那里。 芦屋道满回来之后就听说这件事。 哈哈大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他找到黑川和小春。 问：“也到了上学，成家立业的年纪，难道就这么甘愿围于妇人之手吗？” …… 以前平安京一切都仿唐制。 甚至连上学也是。 天皇下令让10岁以上的小孩入大学学习，还要考核，考核成了以后就有官做，相当保送的的保送了。 为了让自家的小孩有官做。 每一个大家族都自己成立内部学院，先给小孩们补补课，这样上了大学以后更有竞争力。 不过那都是贵族家小孩自己的事情。 黑川这种还上不了内部学院。 他去的是寺院开设的课程，有僧人授课普及基础教育，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很多，大都十一二岁要开始准备成家立业。 一个个像个小大人一样走路。 言谈间也在友好往来——万一他们其中哪个当了官，剩下的人就可以去投奔了。 他们看见黑川的发色和瞳孔，相当直截了当的问：“你是不是妖怪的孩子？你怎么不去阴阳寮？” 还有人吓唬他。 “妖怪，我哥哥可是在源赖光手下做事，专当斩妖除魔重任，小心我叫他们收了你。” 黑川朝他们做鬼脸。 “在他们收了我之前，我先吃了你！” 吓。 小孩惊退两步不敢嘚瑟了。 寺院也分有名的没名的。 和尚也分好和尚和混日子的和尚。 一天。 给他们授课的和尚出了一道难题，问这群小孩子如何解梦。 他描述道：“我行走在平安京朱雀大道，远远看见沉浸在黑夜中的罗城门，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在罗城门下哭泣，那个婴儿死去已久，面容已经腐烂。” 和尚问：“这意味着什么？” 黑川觉得这不是和尚自己的梦。 他曾经听过这个故事，女人抱着已死的婴儿哭泣。 好像是鸭长明写在《方丈记》里面的故事，他用这本书记录了平安最后几年的情况，地震台风洪水瘟疫饥荒，人间惨况。 不过这些灾难大致发生在十一世纪末。 距离现在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这个和尚讲了未来的事。 于是黑川告诉和尚，“那是佛祖在预警未来，佛祖感受到了你的慈悲心，因而夜间入梦。” 和尚明显很激动。 教课的时候也神思不属的。 下了课之后也不布置作业，一溜烟的跑掉了。 又过了几天。 和尚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 指着黑川说：“是他。” 这个梦确实不是和尚做的。 是西大寺的主持，不知道为什么夜夜做这种诡异的梦，一直无法获得解释。 后来他把这个梦告诉了其它和尚，和尚之间就传开了，说解梦可以得到主持青睐。 有人说是主持阴邪入体。 有人说风水不好，恐怕要迁寺。 还有人说这是主持心里有鬼祟，才会总是梦见死掉的婴儿。 也有人讲这是死人托梦。 黑川的**最好听。 这是佛祖在给你预警未来，告诉你未来会有大灾难，因为你慈悲心肠才这件事告诉你。 和尚原本想说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其它人揭他老底，说这个人万万没有这种见识。 最后找到了黑川 黑川被带去见主持。 主持问他怎么解梦。 黑川说：“你身边有佛前的石钵，所以得以入梦。” 当年皇子入寺又不是什么大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不过入梦这件事的本质不是佛祖慈悲。 而是石钵能让人预见未来。 主持问他该如何解。 黑川让主持拿笔，他在纸上写着当年看下的那段话，如果不能呼唤月亮就去找犬大将。 然后贴在石钵底下。 随后他告诉主持既然能预见未来想必这个石钵有妙用，与其千防万防，不如尽早探究石钵的奥秘。 主持见他这么通透，问：“师承何人？” 他有心让黑川入佛门。 “芦屋道满。” 听见这个名字主持叹气。 看来是不行了。 于是把人推荐到了阴阳寮里面去学习，学成之后也能做官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