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别院，位于京都北城的边缘。
这里多为市井平民的居所。
这处别院无论是外观，还是占地面积上，都体现出与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豪奢。
不过相比于外观上的恢弘，它的内部更为奢华。
在京都权贵眼中，这处别院可是穷奢极欲，堪称天上人间。
珍奇异宝，各国美人，这里应有尽有。
但想看到这些，那得有被大皇子邀请进来的资格才行。
比如此时。
别院深处，大殿之中。
琉璃灯盏在蟠龙金柱间摇曳，整座大殿都染成了琥珀色。
十二扇檀木屏风上嵌着产自西域的夜明珠，照在青玉地砖上，泛起粼粼波光。
侍女捧着鎏金烛台往来穿梭，烛泪滴落在地毯金丝绣成的牡丹花蕊上，瞬间凝固，犹如猩红玛瑙。
酒宴正在进行。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甚是畅快，不时传出行酒令之声，以及爽朗的笑声。
在座之人，无不是在京都有头有脸的权贵。
但此时酒宴上的珍馐，却不是他们随时都能吃到的。
比如殿中，那冒着寒气的青铜巨鼎。
其中的水晶虾泛着珠光，这是从北海运来的，不惜耗费人力物力，以冰船运回。
不说别的，就是为了保鲜，填满一船的冰，换成银两，就够一镇百姓，吃上半年的饱饭。
而这冰晶虾只是众多珍馐之一。
似那蒸腾紫雾的天山雪莲炖金丝燕；跪在昆仑雪参丛中的整只烤金驼；夜光杯中三十年陈酿的葡萄酒……
琳琳种种，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不可多得，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
这些珍馐不要说吃，就是看上一眼，都够人吹嘘上一阵子了。
珍馐美味只是这酒宴中奢靡的前菜。
美人才是这酒宴的主菜。
大殿正中，胡姬们踏着碎玉铃声，旋转起舞。
白嫩足腕上，金铃璎珞与腰间鲛绡飘带纠缠，于沉香烟雾里，化作流霞。
领舞的是一绿眸女子。
她在一众美艳的胡姬中，格外显眼。
她发间插着孔雀尾羽，金箔贴就的花钿随着鼓点颤动。
七宝莲花台上，踩着鼓点热情起舞的她，妖媚动人。
舞到高潮，折腰之际。
缀着珍珠的胸衣迸裂，大片雪白暴露。
刹那，席间爆发出阵阵混着酒气的喝彩。
醉眼朦胧的大皇子秦懿，侧卧美人怀中。
他镶着猫睛石的腰带早已松开，任由跪着的娇俏侍女服侍。
他手中的象牙筷戳进身旁歌姬雪白的胸脯，蘸着葡萄酒书写淫词。
用鲛绡帕拓印下来后，传阅给殿内权贵们，又是惹得一阵叫好。
子夜时分。
酒宴才散去。
受秦懿邀请的权贵们，陆续散去。
一侧偏殿中，只剩下三人。
醉眼惺忪的秦懿；身穿锦衣的老者；还有一个始终跟在秦懿身边，一言不发的黑袍人。
酒宴刚过。
三人喝着醒酒汤。
几口醒酒汤刚下肚，门外有人来报。
“殿下，左金吾卫将军冉孝杰求见。”
秦懿眼都未抬，只是回了一句。
“本王要事在身，无暇。”
“是。”
门外传来回应，脚步声刚起。
“等一下！”秦懿身边，身穿锦衣的老者开口阻止，叫住了门外的侍从。
听到老者的声音，那侍从停下脚步。
若是常人，哪怕是朝中高官在此，他也不会理会。
但这老者不同。
他是严虹，大皇子母族严阀，四大族老之一，严家权柄最重的几个人之一。
按辈分算，秦懿应该管他叫一声外公。
严虹叫住外面的侍从，看向秦懿说道：“左金吾卫护卫京师，冉孝杰这个人一路靠军功杀上来的，在朝中没有依仗，此次前来拜见，实是好事，不如见一面。”
秦懿闻言，不为所动，摆了摆手。
“本王没空，他若不走，就在外面站着吧。”
“殿下……”严虹还要再劝。
秦懿直接冲房门外的侍从喝道：“你听不到本王说话吗，去告诉冉孝杰，本王没空！”
“是！”
门外侍从慌忙应答，快速转身，伴着急促的脚步声离开了。
屋内。
严虹花白的眉毛轻蹙，看着秦懿，注视良久，才缓缓开口：“这是为何？”
“没空。”
“怎么就没空？”
“府上新来几个菩萨蛮，甚是惹人喜爱，本王还未宠幸呢，哪有空去见什么冉孝杰？”
严虹脸色难看：“殿下，不可贪色！”
他还想再说什么。
秦懿沉眉，一挥袍袖：“本王醉了，外公也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端起醒酒汤，嘬了几口，未再抬头，一副送客的架势。
严虹深深看了眼秦懿，张了张嘴，终是闭上，叹了口气。
“若是还想成就大事，那就振作起来，不要再贪玩了，秦凡那小子这些年，势头可烈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
秦懿敷衍几句，连连挥动袍袖。
“唉……”
严虹又是一声叹息，转身离开。
直到出了别院，他依旧愁眉不展，他也不知严家眼中，寄以厚望的这个大皇子，到底怎么了。
少年时的励精图治，招贤纳士，这几年来，全都没了。
一心钻研享受。
极尽奢靡之能事。
严虹叹息着出了别院，迎面碰到门外求见的冉孝杰。
“严老，大皇子他……”一见严虹出来，冉孝杰赶紧上前。
“殿下正忙，改日再来吧。”
严虹回了一句，招呼着冉孝杰离开。
方才，有侍从来通传，冉孝杰并未离开，此时，严虹开口，他明白，想见大皇子，今日是没戏了，不由得心中烦闷。
如今朝中局势诡谲，他这种无党无派之人，越来越难过了。
本想着有严家示好，能攀上大皇子这条大船。
但此时看来，这条大船，似乎并不想搭上自己。
严虹、冉孝杰两人离开后。
别院深处。
偏殿之中。
那黑袍人俯在秦懿耳边，轻声道：“下面的人探清楚了，那冉孝杰是严虹严老主动招揽的。”
秦懿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嘀咕：
“不怕偷奸耍滑的聪明人，就怕认真做事的蠢人，蠢不自知，最是碍事……”
（周二，1月7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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