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睿崇皱眉，看了眼一脸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徐竟，连忙小跑着跟上贺辰飞。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整个房间瞬间便喧闹起来。
有人幸灾乐祸，“徐兄啊，你说你去招惹他作甚？”
“是啊，我们都知道他与沈家那位关系不错，都没说什么，光道贺去了，你怎犯了糊涂，说起胡话来了。”
“是啊，你难不成是喝醉了，才说的胡话么......”
徐竟脑子乱糟糟的。
周围嘈杂，落井下石的话语让他胸口处一阵艰涩。
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从喉咙中涌出。
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扒开周遭人群，抬步往外走。
他一走，房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吵闹起来。
你一杯我一杯，笑声不断。
不管是徐竟，还是徐家，命运如何，可没有人在意。
一走出酒馆，贺辰飞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静谧漆黑的街道，像是早已将身后这一片嘈杂之地隔绝了起来。
一出来，耳边都清净了。
贺辰飞喝了不少，现在浑身发热。
带着凉气的风一吹，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便也松了开来。
他喟叹一声，觉得舒服极了。
他像是完全注意不到身旁跟出来的郭睿崇，一个劲往家里的方向走。
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好些个小厮。
郭睿崇安静跟了一会，见贺辰飞埋头直走。
想了想，便开了口。
“贺兄可还生气？”
贺辰飞像是这会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往旁边看了眼。
月色泠泠，带着些明亮。
不算完全看不清郭睿崇。
贺辰飞收回视线，笑道：“你与徐竟关系这般好？”
“很好谈不上，不过是私下聊过几句。”
郭睿崇没有隐瞒地陈述事实。
贺辰飞“嗯”了声，并不是很在意。
郭睿崇见他又不打算说话，便道：“你也别怪他说那番话，若是别人知道你只是升了个郎中，而那人却能直接升到侍郎，怕也要这样想你。”
“想我如何？”
贺辰飞冷笑，“想我不受皇上宠信了？”
郭睿崇转头看他，见他神色尚且清明，便也知道他不是在发酒疯。
他道：“贺兄，你也是聪明人，岂能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什么，关我何事。”
贺辰飞冷哼一声，“皇上要宠信谁便宠信谁，还轮得到我们来讨论？”
郭睿崇叹气，“贺兄难道不紧张吗？”
贺老一死，贺家其实也在走下坡路了。
只不过皇上念着这位帝师，一直照顾着贺家。
如果皇上哪日想不起来，贺家便也就这样了。
贺辰飞应该是明白才对。
皇上的宠信，对于他们贺家而言，很是重要。
现在冒出来了一个沈舟。
并且这次升官，竟还在贺辰飞之上。
怎么看，怎么像是贺辰飞将要失宠的前奏。
贺辰飞沉默地往前走，许久不言。
郭睿崇慢慢跟着，欣赏了会月色，又道：“贺兄，你是怎么想的？”
贺辰飞这会说话了。
“我能怎么想，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郭睿崇笑了，“贺兄，事在人为，你怎么不能决定了？”
贺辰飞倏尔停下来，转头盯着郭睿崇看了又看。
“我倒不知，郭兄还这般关心我们贺家呢？”
郭睿崇家里也不差的，自然不必害怕贺辰飞。
“贺兄，我们年少便相识，难不成在你心里，我们连个朋友都不算？”
贺辰飞抿着嘴，没说话。
郭睿崇也算是了解贺辰飞，“你现在怕也是担心了吧，害怕失掉皇上的宠信。”
贺辰飞挑眉，抬步往前走去。
他不说话，郭睿崇便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继续往下说。
“你与沈舟走得近，想必也是想做出什么改变，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皇上对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是与不是？”
皇上多疑，以前尚还算浅薄，神色间能看出几分心里所想。
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皇上也逐渐让大家猜不透，看不清了。
贺辰飞从小陪伴在皇上身边。
当大家逐渐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之后，最害怕的，当属贺辰飞。
尤其是贺老去世之后，贺家更是要牢牢抓住皇上的这份照顾。
不然，贺家迟早要没落下去。
贺辰飞算是贺家子弟里面有出息的。
可大家也都知道，贺辰飞之所以能这般性情，也是因为背后有皇上的宠信。
可当这份宠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稀薄之后，就算是贺辰飞，也拯救不了贺家的衰败。
贺辰飞该是焦虑的。
郭睿崇想。
这人不可能不担心，不可能像表面上的这般无所谓。
贺辰飞一身酒气，喝下去的酒水这会正在挥发。
脸上热烘烘的。
好在这夜间凉气重，倒也不算难受。
他听着郭睿崇的话，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在冷笑。
京城中，谁不想看他们贺家的笑话。
可看了一年又一年，他们贺家还不是没落败。
他还在，他爹还在，他们贺家的族人还在。
怎么可能会就此衰败。
至于皇上，别人不知，贺辰飞却是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变成这样，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当年，是他心急了。
一刻也是等不及，求着皇上对郑家动手。
皇上对他，是失望了。
而不是不宠信他了。
贺辰飞胸口忽而一阵涩意袭来。
他吸了吸鼻子，暗道可不是着了风寒了。
郭睿崇见贺辰飞一直不说话，叹了口气之后，便也不再说。
两人沉默地走着。
眼看着就到了岔路要分开，郭睿崇喊住埋头就要往前走的贺辰飞。
贺辰飞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后面的郭睿崇，问他怎么了。
郭睿崇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摇了摇头。
“你既是要与沈家那位处好关系，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贺辰飞皱眉，“我以前那样？”
郭睿崇说：“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
贺辰飞眉头皱得更紧，“郭兄，你胡说，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郭睿崇见他这样说，笑了笑，“你自己明白就好，我这就走了，徐家那边，你莫要做得太过了。”
贺辰飞看着郭睿崇离开的身影，撇了撇嘴。
“这就过了？”
他转过身，脸上的情绪通通消失。
他神色淡漠，心道郭睿崇要做烂好人，拉着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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