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痛打二埋汰
爷爷与高二埋汰不在一个生产队里,年龄的相差也很大,只是小时候看过他几次,如今已经不认识了。
爷爷放下手中的山鸡,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高二埋汰正在与梁羽绮对峙,身后有人,他全然不知,猛一回头,不禁呀了一声,趁着我爷爷转身之际,就从身边就溜走了。
危难之势,终于盼来了救星,梁羽绮悲喜加急,手中的剪刀当啷落地,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嘴巴大张,欲哭无声。
爷爷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问道:“侄媳妇,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苦吧?”
梁羽绮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突然拉过我爷爷的手,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二叔,二叔,你别走了,救救我吧!”两眼望着我爷爷,眼中满是可怜巴巴的神色。
爷爷心头一痛,想起张晓勇的惨死之状,想到侄媳妇被欺辱的情景,狂怒如沸,恨不得立马冲入高海涛和高二埋汰的家中,将他们碎尸万段。
可人家手里毕竟有权,倘若杀了他,说不定张氏家族会有多少人遭殃。
再者说了,全国各地哪里不是如此,死了一个高海龙,又出来一个高海涛;死了高海涛,说不定还会出来一个王海涛、李海涛……。
爷爷心里难过,纵有翻天覆地之能,但也束手无策。
过了良久,渐渐冷静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梁羽绮,对她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无法诉说,一直都憋在心里,这样会憋出病来。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振作起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我……我……”梁羽绮终于开口了:“我真的很难,真的好苦。我的亲生父母都是老师,三年前都被毒打致死,家也被抄了,本想嫁给一个农民的儿子,会安稳一些,可没想到山沟沟里更不安全,如今丈夫……”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无法抑制地痛哭了起来。这一哭,虽然哭不尽心底悲伤,却终于止住了那彻骨的痛。
爷爷连忙安抚,给了她很大的安慰。梁羽绮终于止住了哭声,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放在炕上的两只山鸡,对我爷爷说道:“今晚我把两只山鸡都炖了吧!再买二斤酒,把张二爷和西院的三叔、三婶儿都叫过来,这些日子全靠人家照顾了,感谢一下人家的照顾之恩。”
爷爷正想答话,忽听房门哐呛一声,房门大开,一阵冷风怒卷而入,走廊里的杂物登时乒哩乓啷四下乱撞。
梁羽绮呼吸一窒,发现一条人影闯进房中,失声叫道:“高二埋汰!”
爷爷抬头望去,见二埋汰蓬头垢面,两筒鼻涕流出很长,身上的衣裳褴褛邋遢,还沾满一身土,手中握着两块大石头,满脸尽是玩世不恭的样子。
抬起手臂指着他们二人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大白天就……就干这事,磕碜不磕碜!张金山,你这个糟老头子,竟敢和我抢女人,我、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原来这二埋汰没有跑,一出房门就蹲在了窗台下,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说话,声音不大,又带着哽咽,听了半晌,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他就站了起来,趴着窗户朝里一看,见两个人手拉着手,不禁醋意大发。愤怒之下,拾起两块石头,一脚踹开房门,就闯了进来。
爷爷冷冷地一笑,问道:“你就是高二埋汰?”
二埋汰用衣袖抹擦一下鼻涕,把眼睛一瞪,大声嚷道:“我叫高成双,不叫高二埋汰!死老爷子,我今天就削死你!”把手一挥,照着我爷爷就是两石头。
爷爷左闪右躲,砰砰两声,两块石头都砸在了地面上。
手中的石头一打完,高二埋汰立刻就没有了能水。两眼望着我爷爷,眼睛里充满愤怒和恐惧。见我爷爷脸色阴沉,步步朝他逼近,吓得他连连后退。
突然指着爷爷道:“告诉你的!再往前走一步,我可急眼啦!”蓦地把身子一转,两手拎着裤子,撒腿往外就跑。
爷爷早就想教训他一顿,但为了梁羽绮不受牵连,因此也就没有急着去追他。
高二埋汰来到大街上,一边跑一边喊:“快来看啊!磕碜事!叔公公和侄媳妇在屋里干那事哩!大家伙快来看哪!”
爷爷强忍着愤怒,不紧不慢地尾随其后,高二埋汰喊了几嗓子,回头一看,见我爷爷还在后面,这下子他真的害怕了,使劲向上提了一下裤子,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爷爷扫望一下四周,见西山脚下很僻静,于是撒腿就追。
高二埋汰的鞋子又大又破,有点不挂脚,因此跑得并不快。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猛一回头,见爷爷与他只有咫尺之距,妈呀地叫了一声,把脑袋一抱,干脆就蹲在了地上。
爷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用膝盖压在他的腰上,脱下一只鞋子。
高二埋汰见要挨揍,便恐吓道:“野驴子,你敢打我一下,我就找我大侄子高海涛去,叫他一枪崩……”
不等他把话说完,爷爷抡起鞋底子照着他的嘴巴子啪就是一下子,打得高二埋汰两眼冒金星,两手一抱脑袋,“妈呀!救命啊……”
爷爷对他恨之入骨,虽然不像对高海涛那样大动杀心,但也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爷爷抽打两下他的头,生怕将他打死。朝下一看,见二埋汰穿的是一条拈腰的老式裤子,里面连个裤衩都没穿,倒地时露出长满黑皮的屁股。
于是把身子一转,鞋底子抡开,接二连三地打了下去。
仇恨在胸,憋郁了良久,爷爷打人之时,则疯如猛虎。每每啪的一响,就会听到妈呀的一声惨叫,在我爷爷耳中听来,好比仙乐。
一顿暴打之后,二埋汰的臀部肿得像发面团似的。他起初还在嚎叫,后来实在挺不住了,一会儿叫爹爹,一会儿喊爷爷,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远远地传到山的那边。
高家沟生产队有几个社员正在附近的地里干活,听到叫声纷纷跑了过来。
见我爷爷正骑在高二埋汰的身上往死里打,便大声喝道:“住手!”竟然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向他冲了过来。
爷爷停止了抽打,把鞋子穿上,抬头看了看这三个人,见他们年纪均在二十三四岁,眼睛通红,个个如同凶神恶煞,爷爷嘟囔了一句:“来者不善!”
当头那汉子不容分说,抡起镰刀把子劈头盖脑就打了下来,爷爷哼道:“当真是不识好歹。”
左臂一抡,单拳击出。一记重拳以雷电之势重重地击在那汉子的小腹上。随即跃到一旁,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带有几分傲气。
这一拳力道十足,砰的一声闷响,那汉子妈呀地叫了一声,撒手扔刀,向后踉跄了几步,立刻就蹲在了地上。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诶呦诶呦地叫个不停。
两外两个汉子大惊失色,连忙跑到那汉子的身前,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那汉子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岔气儿啦!蹲一会儿就好,看看高二埋汰什么样?”
两个汉子蹲在高二埋汰的身旁,看了他几眼,见他还在呻吟,便问道:“二埋汰,怎么样啊?张金山为什么打你!”
高二埋汰脑袋肿得像猪头一样,两眼封喉,模糊不清,也不答话,只是呻吟了一声,“我要死了!”
一个汉子霍地站了起来,冲着我爷爷吼道:“张金山!你凭什么打人?”
爷爷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我愿意打就打!关你们屁事!”抬腿又是一脚,这汉子闷哼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三个人见这老头子一拳一脚就干翻了两个,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由地上爬了起来,撒丫子就跑了。
高家毕竟是个很大的家族,况且大权在握,爷爷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就没有追赶,而是来到高二埋汰的身前,见他浑身是伤,如同死狗一般,也就没有再对他动手。
站在东侧的矮墙上,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追来,便沿着小路朝张蛮屯走去。
当他走到东村口的时候,见庙台前站着一个女子,正是梁羽绮。
爷爷知道高海涛会秋后算账,生怕连累梁羽绮,便把手一摆,焦急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到你二爷家躲躲去。”
梁羽绮见我爷爷的身上沾了好多的血,便问道:“二叔,你是不是捅了大篓子了?”
爷爷满不在乎一笑道:“只是抽了他几鞋底子,屁股打肿了,没什么大事。后来又跑来三个帮凶,也叫我给打跑了!”
梁羽绮全身一颤,骇然说道:“你不但打了人,而且一打就是四个人。高家也是一个大家族,眼下又掌握着大权,我担心他们一定会来报复。二叔,你还是赶紧躲躲吧。”
爷爷反问道:“能往哪躲?高家人就像一群财狼,被狼给盯上了,你躲也没有用,只能转过身来,把狼打死,不然你就得尸骨无存!如今我已经家破人亡了,这条老命已经不值钱了!他们来了,我就和他们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侄媳妇,你赶紧回去,能给小勇留条根,二叔就知足了。”
梁羽绮怔怔地看了我爷爷一眼,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朝屯子里走去。
爷爷没有回家,而是在附近一户人家找来一根大棒子,往庙台上一坐,静等高家人前来报复。
火云聚散,暮色渐深,苍茫夜空与空旷的山野连成一片。
爷爷坐在庙台上,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见到有人来寻仇,忖道:“就高二埋汰那个怂样,谁愿意管他的破事。”拎着棒子,去了二叔张世友的家。
其实事情并非我爷爷想的那样,高二埋汰虽然不值一提,可爷爷打的那三个人中,其中有一个是大队会计高福林的儿子。
他得知儿子被打,老爸岂能容忍?当即就去了高海涛的家,并说明情况。
二高埋汰是高海涛派去盯梢的,打了他,就如同打了自己一样,当下就要集合民兵,要去抓捕我爷爷。
当时贫农代表高贵凌也在高海涛的家中。两年前,正因为高家兄弟俩带人掘人家的坟墓,结果险些惨遭灭门,现在想起来就害怕。
于是当即阻止道:“海涛啊,你千万别冲动。张金山如今光棍一根,他做梦都想整死你,你这样去了,他会不会跟你玩命?
“再者说了,他打过你好几次了,哪次你不是带着好多人去找他?可人家怕过你吗?你哥家惨遭灭门;我大儿子给撘进去了;瞎老电咋咋呼呼的,声称谁也不怕,张金山要杀他,他不是也客死他乡了吗?
“我劝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即使你带人去抓他,也未必抓得着,万一哪天张金山拎着斧子闯入你家可怎么办呢?不如先给公社人保组打个电话,听听他们是什么意思。”
高海涛寻思了一下,点头道:“嗯,张金山是挺生性的,这犊子真敢下死手,万一闹出人命来谁都好不了。明天我就打电话,让人保组的人来收拾他。”
高福林寻思了一下,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晚就不搭理他了。”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爷爷见他们迟迟不来报复,就把梁羽绮托付给了二叔张世友,自己连夜跑回了转向沟。
那里山高林密,陌生人一进去就转向,爷爷就盼着这些人前往转向沟去抓他,借助那里的山形地势,也好把高海涛干掉。
好在高海涛没有去转向沟抓人,事情也就没有闹大。
一夜无书,次日上午,高海涛就给人保组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孙罗锅子。他在公社当了十多年公安助理,对我爷爷颇为了解。
当即回复道:“张金山连知青都敢往死里揍,打一个高二埋汰算个啥?况且你让那虎比扯扯的玩意到他侄媳妇家里扯啥去?
“张金山现在已经家破人亡了,正想找你报仇呢,你为什么总跟他过不去?海涛啊,不是我不想管,而是现在的风向和前些年不一样了,不能随意定罪。
“像这等打架斗殴之事,顶多拘留他十天半个月的,用不了多久还得把他放出来,出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其实高海涛也被我爷爷给打怕了,听完这番话后,心里也动摇了,便高福林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像养猪似的,先把他养起来,等他把事情整大了,即使不把他枪毙喽,也得叫他在大牢里蹲上一辈子。”
高福林见孙助理都管不了,也不追究了。高二埋汰挨打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