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一·长命百岁
番外一·长命百岁 望舒刚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云青月难得待在王府里,抱着点好奇的心态,看绿竹教望舒走路。 但是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偏生绿竹还特地把望舒塞到他怀里,让他好好和女儿培养感情。 绿竹出去取东西,云青月和还不会说话的小望舒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他无奈的把望舒揽进怀里,动作生疏却还算温柔,打算就这么抱到绿竹回来,可望舒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小手抓住他的食指,嘴巴一张直接啃了下去。 可她啃啊啃,啃啊啃……半天啃不动。 她已经长牙了,但那小乳牙,还啃不动“肉”。 云青月看着好玩,可他这时候才加冠的年纪,还没什么耐心,被望舒抱着啃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把沾满口水的手指抽了出来,顺手在望舒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这一下对于大人来说不算什么,可云青月不知道小孩子皮肤嫩,一个崩下去望舒额前立刻红了一块,她痛的哇哇大哭起来。 “你又手欠!小孩子的额头能随便弹吗?”绿竹刚巧回来,看见这一幕没好气的把云青月推开,把小望舒抱到怀里哄着。 “不是,我哪知道她会这么疼?”云青月也有点慌张,起身去看望舒,“没事?” “有事你就后悔去!哦哦,望舒不哭了……”绿竹瞪了云青月一眼,转头却轻柔的给望舒揉着额头,望舒哭的一抽一抽的,可小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云青月,绿竹见此情景,叹息一声,对云青月道,“你啊,就不能学学太后娘娘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你看这孩子这么喜欢你。” “我要是能记得我娘是怎么教一岁时的我的,那不得成妖怪了?”云青月道,“更何况,我不想把这孩子用我母亲的方法,教成另一个我。” 绿竹以为他想起了当年的事,刚想劝慰:“殿下……” 云青月却笑了笑:“你误会了,我没说以前的事,只是你以前没有深入了解过我母亲,不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绿竹没明白:“太后娘娘不是个很好的人吗?” 云青月没再笑了,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暗淡,他幽幽道:“没说她不好了……只是我长大了,才知道她教孩子的方法和其他人的都有出入……算了,我真不想再提。” 在绿竹不解的目光下,云青月把头一猫选择逃避:“至于绿竹你说这孩子喜欢我,那怎么可能,我成天不在家,她能记得见过我都不错了。” “你别不信,小孩子的记忆力可比你想象的好多了,望舒,来。”绿竹把摇摇晃晃的小望舒放到地上,退到云青月身边,对他道,“来试试,看她更喜欢谁。” 他一点也不相信小孩会选他,也不想来这没用的,但他拗不过绿竹,只好和绿竹一样朝着小孩张开手,喊了声:“望舒过来。”然后静等望舒扑到绿竹怀里。 所以可想而知,当刚才还被他弄哭了的小望舒,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跌跌撞撞的抱住他的时候,他内心的震惊。 小望舒抱着他的胳膊,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你看,望舒选了你,而且你也很喜欢这孩子啊。”绿竹道,“单是现在这样就吃惊了,你可是要当她爹的,很快望舒还要学说话,学写字……然后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你这个爹,嫁给她的丈夫。” 云青月看了一眼还想啃他手指的望舒,干巴巴的道:“你现在就想这些,有点早……” 但云青月真的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认真的思考他要怎么样做一个父亲。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这个词一直都不代表什么好人,但现在,他是一个父亲了。 云青月是个做事从始而终的人,从哪以后他真的学会了面对女儿时一心多用,例如望舒最皮实的时候,她以为老爹在椅子上睡着了,就跑到云青月身上打滚……云青月面不改色的忍着这几十斤肉的重量,还能在望舒注意不到时,把快要掉下去的她托回去。 …… 太封十二年,长安,越王府。 “都别过来!”小望舒把自己蒙在被子下面,蜷缩在墙角,喊声里小猫炸毛一样的凶狠劲都掩盖不了委屈的哭腔,“我不要看到你们,我要爹爹!” “郡主,小郡主乖啊,把门开开。”侍女着急的敲着紧闭的房门。 “郡主,奴婢做了您最喜欢吃的山楂糕,您把门开开。” “郡主您起码让奴婢给您上药啊,脸上还带着伤呢。” “啪擦”一声,回应侍女的是瓷器砸到门上,落地摔的粉碎的声音。 几名侍女下人都吓了一跳,没了办法面面相窥,那举着山楂糕的侍女道:“完了,好吃的都哄不好郡主,这可怎么办?” “郡主要找王爷,偏偏王爷一早就和田叔出门,去姜侯爷府上了。”三林急的团团转,“绿竹姐姐也不在,没人能哄的好郡主。” 也是巧,他话音刚落,前院便传来了交谈声。 三林精神一震喜上眉梢:“王爷回来了!” “我还说你们几个都去哪了,原来都在这……怎么全围在望舒门前?”说着人也就进来了,云青月身后跟着田忠,奇怪的问道。 “王爷。”三林上前,附在云青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云青月眉宇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门从里面插上了,云青月却停都没停的伴随着断裂的声音一下推开了门。 房间里乱七八槽的东西散了一地——望舒已经发了半天脾气了。 云青月寻者抽泣声找到了蜷缩在墙角的望舒,蹲下身:“望舒?爹回来了。” 被子下的小身影一顿,没吭声。 “望舒。”云青月轻声道,“是爹不对,回来的太晚了……爹想看着你说话,把被子掀开好不好?” 两人沉默了半天,云青月见她没反对,伸手把被子掀开了,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 “呜哇!爹!”浅青色的眼睛早已蓄满了泪水,方才还因为生气父亲回来的太晚不理人的望舒轻刻便绷不住了,扑进了云青月怀里,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不哭,爹在这呢,来,让爹看看。”云青月捧起望舒的小脸,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侧的几道刮痕,先是心中一抽抽心疼的要命,下一刻怒由心中起,心想:“我真是给那帮小王八羔子脸了,竟然敢打我女儿!” 望舒身上全是灰尘,趴在云青月怀里,哭的连抽带打嗝:“爹,他们瞎说……嗝,望舒,嗝,望舒才不是小杂种,望舒有爹也有娘,只是娘现在不在,嗝,总有一天娘会回来的,爹你说过的……” 听得这话,云青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对,他们瞎说,都是一帮小王八蛋,望舒不理他们,以后和沈铠还有孟家丫头玩。来,爹带望舒去上药好不好?” “爹。”望舒抓住了云青月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云青月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爹和望舒保证,爹这一辈子都不会骗望舒,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来,拉钩。” 望舒小小的手指和云青月的手指钩在一起。 “因为,望舒是上天送给爹的,最最最宝贝,最最最重要的礼物。” …… 太封十三年。 “观澜叔叔,爹真的没事,很快就会醒。”望舒拉着苏倾的手,和他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整个小人都蔫巴巴的。 苏倾看着他的小脑袋顶:“我可是医圣,天底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人呢,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带你出来给你爹取药顺便散心,别老苦着脸。” 望舒刚想应答,却没看到身后突然撞过来一个影子,苏倾看见了,连忙把望舒往旁边一拉:“小心!” 苏倾力气大,望舒一下子被拉到他身后,再伸出头去,面前摔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倒也没哭,一咕噜爬起来对着同伴喊:“你丢石块拿准了啊!怎么往我身上飞?我躲的都摔倒了!” 同伴明显在兴头上,顾不得许多,满不在乎的把一块石头往小男孩儿手里一塞:“好啦别生气,大不了我让你先丢。” “这还差不多,反正你的破水平也丢不中。”小男孩抛了抛石头,瞄准了坐在胡同口坐在墙边石阶上的人。 望舒一看,那是个以黑布蒙眼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瞎子,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对几个孩子说要拿石头 丢他的言语没有一丁点反应,说不定耳朵也听不见。 望舒急了,松开苏倾的手跑了过去。 她没有注意到苏倾满脸都是难以形容的疑惑神情。 “住手!”望舒义正言辞的挡在了“又聋又瞎”面前。 小男孩吓了一跳,抛飞石头差点扔到自己脑袋上,可定睛一看居然只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顿时不满了:“关你什么事!走开,要不连你一起打。” 他们年龄都还太小,哪怕看着望舒一身打扮也分辨不出什么。 望舒固执的摇了摇头。 “嘿!你……” “你要是敢把石头扔出去,别怪叔叔要打人。”苏倾及时反应过来,打断了小男孩的话。 几个孩子回头一看,是个大人,其他的几个立刻就有些虚了。 但小男孩历来是个小霸王,才不管这些,扬手就要扔出去。 苏倾一挑眉,上前眼疾手快的夺走了石块,轻轻一握。 “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苏倾张开手,在一种震惊的目光里,把死无全尸的石头粉扔了出去,“叔叔看着很文静,但是叔叔是个力气大的坏叔叔,你们想变成和石头一样的下场吗?嗯?” 几个孩子在苏倾阴恻恻的微笑下,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望舒习以为常的看着。 “哈,我还道哪里突然跑出来个小姑娘,敢和几个男孩对着干,原来是观澜你带来的。” 望舒一回头,看到刚才的“又聋又瞎”站了起来,轻笑着叫出了苏倾的字,不聋了。 望舒上前扶他:“叔叔,你没事。”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扶住瞎子手的一瞬间,瞎子轻颤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苏倾“哼”了一声:“天塌了这家伙都不会有事。” 瞎子:“你这人,我可看不见,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些。” 瞎子蹲下来,和望舒“平视”:“小家伙,刚才谢谢你啊。” 望舒摇摇头:“叔叔,没事,原来您是观澜叔叔的朋友啊……但是您既然能听见,刚才他们说要砸您,您为什么不躲?” “不会的,他们砸不到我。”瞎子确定的道,也不知这份肯定是哪里来的,“你是个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望舒。” “好名字。”瞎子立刻道,“我叫……咳,你可以叫我明老板。” “明老板?”望舒歪了歪头,不解。 …… 一刻钟后,望舒站在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古董店里,明白了瞎子为什么叫“明老板”。 古董店不大不小,几个架子有序的摆放着。她没逛过卖古董的店,只是平时老是听着十皇伯念叨,心里也有些兴趣,再加上它们的做工都极为精巧,倒也足够吸引小孩子的眼球。 “叔叔你是卖古董的啊。” 明老板笑道:“也不是,就是有两个闲钱,一直瞎琢磨,想干什么干什么,前两年我还卖过香料……不过都干不长久,可能我不太适合经商?。” 香炉升腾起淡紫色的烟,明老板把茶放在苏倾手边:“……这样啊,你总说的那个越王爷,情况还挺严重。” 苏倾对于“你总说”这三个字极不赞同。 明老板坐下,头一直跟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转动:“你有把握吗?” 苏倾:“你几时见过我医不好的人。” “对,医圣医术冠绝天下,确实没有——从一开始就是。”明老板话语间带着三分调笑意味,“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仍需心药医。” 苏倾“啧”了一声。 望舒捅了捅一个做工精致的酒壶。 “你这里一个都死贵,就让她随便碰?” “没事,她想砸着玩都行。”明老板淡然,身上自带一股“我钱多这都不算事”的气质。 苏倾:“……” “望舒,来。”明老板对她招了招手,“算我对刚才的谢礼,这里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要的?” 望舒跑了过来,思考好一会都没有结果。 明老板拍了下头:“我都忘了,你才七岁……那,这个送你好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银制的长命锁,锁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仔细看看还能看出一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一看做工便知绝非寻常的长命锁。 他仔细小心的把长命锁给望舒戴上,简直比对自己的孩子还细心:“望舒才七岁,怎么没有戴长命锁呢?” 望舒有点不好意思:“爹爹给我戴了,可我之前跑出去玩不小心给弄丢了。” “那我这个也算是赶巧了,可不能再丢。”明老板笑着,声音突然变得很低,“长命锁,锁命格,望你长命百岁……一世安好。” 给望舒戴好长命锁,明老板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朵艳丽非常的红花,花型类似几片羽毛,好像还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刚一拿出来古董店内便充满了一股好闻的香气。 他把花递给了望舒,声音轻柔:“这个也送给你,它叫凤凰血……” 苏倾皱眉,轻咳了一声。 明老板整个人一僵。 望舒没有察觉到异样,闻了闻香气,开心的接过了花:“谢谢叔叔!” 苏倾方才就叫了药房里的弟子,到了以后让他们带着望舒去了药斋,嘱咐自己过一会儿就到。 待药童和望舒都走了,苏倾把古董店的门一关,脸色沉了下来:“你着急了,说得太多。” 明老板端坐在椅子上,闻言抬了抬头,从窗户里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 他一半身处光明,一半身处黑暗。 “抱歉,不由自主,毕竟好不容易的。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她——说起来还是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忘了把长命锁一起塞进去,我也不用再给她一次。” 苏倾闻言有点尴尬,当初确实是他忘了。 “不过,还好那孩子不排斥我。”明老板能看到的下半张脸很是清隽,勾唇一笑也有一番风度,“我害怕了好长一段时间,要是她下意识就……” “明世!”苏倾担忧的打断了明老板的话。 明老板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手抚上黑布,熟练地解开了脑后的结。 黑布下的双眼缓缓睁开,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 苏倾牵着望舒回去,路上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望舒,你觉得明老板好吗?” 望舒拿着花,开开心心的点头:“好啊,花花闻着也很香,我要把花放在爹爹身边,这样爹爹闻到这么好闻的花香就会很开心,也会快点醒过来。” “哦,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望舒蹦蹦跳跳的,长命锁上带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的声响。 “……那你觉得他和你爹爹哪个好?”苏倾犹豫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叔叔,爹爹和我说,这么问我让我做个决定的都是坏人。” “……” “不过,当然是爹爹最好。”望舒道,“我虽然才七岁,但是我可比别的小孩都懂事,叔叔,去年你不在的时候,别人欺负我都没要爹爹给我报仇,但是爹爹还是把欺负我的小孩的爹给打了。” “爹爹被皇伯伯叫进宫里,问他为什么我都打赢了那些孩子,爹爹一个大人堂堂王爷,还去把兵部侍郎给打了。爹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有一大堆,我没听懂,但是皇伯伯半天没说出话。” “爹爹到底什么时候醒啊……”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在云青月去华山前 第二卷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