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几个老爷们听着挺平常的两句话，蓦然红了眼睛。 老杜终于等着了。 医生皱眉, “女朋友不行啊。” 清歌急切的往前走了一步, 听到不行两个字就慌了,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医生，马上就要领证了！” “他怎么了？是不是情况不好？”清歌惊恐问道，本来哭的红肿的眼睛一下又红了, 呼吸短促, 不停的吸气吐气让自己冷静。 医生见惯了生死, 天天都见到病人家属痛哭流涕的样子, 在某种层面上已经免疫了。但是清歌一双眼睛此刻跟玉兔精似的, 眼神无助，惹人怜爱。 “刚刚手术本来他签完字了, 但是后来他晕过去了。现在急需输血，杜先生血型特殊, 我们院里血库里的血可能不够了, 你们家属看看赶紧联系联系。” 清歌一听杜藤枫晕过去了就站不住了, 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被魏衡接住。 魏衡单刀直入, “需要多少？” “先准备1000毫升, 具体用多少看情况。” 清歌耳边嗡嗡的响, 她知道失血超过800毫升就算大出血了，有休克的危险。 魏衡几个人对视一眼，直接开始调动资源打电话，好在他们几个个个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没一会儿血就找足了。 清歌也想打电话帮忙，可是她现在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哭。 言兮兮赶过来把清歌搂在怀里，轻轻的拍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他们都找到了，你放心。” …… 清歌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门终于被打开。 她马上起身，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看到病床，猛的扑过去。 杜藤枫一张俊脸惨败，白的没有血色，如果没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几乎要与头下枕着的白色枕头融为一体。 那双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温柔的双眼紧紧闭着，睫毛长长的，清歌都能看到灯光打在睫毛上照出的阴影。 她探手握住男人的大手，凉凉的，甚至都要冰到她。她的眼睛一下又热了，鼻子酸酸的，不敢眨眼。一瞬不舜的看着他。 “基本没有问题了，观察二十四小时不发烧就安全了。”医生跟在后面把杜藤枫送到病房，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魏衡他们也一起走进来，看着清歌魂不守舍的样子叹口气。 忍不住上前劝慰，“医生都说没事了，清歌你放心，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 清歌反应有点慢，过了几秒之后才缓缓的摇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杜怎么突然受伤了，清歌你别着急，跟我们说说，我们帮他报仇！” 在救护车上时间紧，杜藤枫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讲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这在他心里也不重要，他挂念的只是别吓着清歌了。 清歌这才回头看着他们几个人，红唇失了血色，抿的紧紧的。 “杜阿姨拿着刀来我家，我把她打晕了，往外逃跑的时候被林也拦住了，她要捅我的时候……杜藤枫挡到我前面……然后就受伤了。” 说完忍不住哭出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清歌其实一直是个很善良软糯的姑娘，即使原生家庭有点问题，后来也遇到了别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变成冷漠偏激的人，心里还是软乎乎的。 卸去裹在身上的盔甲，清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几个人站在清歌对面愣住了，怎么清歌说的每个字他们都认识，合到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魏衡嘴唇微张，半晌没有出声。 杜阿姨什么时候住院了，他怎么不知道啊？ 魏衡看了一眼霍兰之，霍兰之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 清歌悲伤极了，满心挂念的都是杜藤枫，看状态肯定是解答不了他们的疑问了。 闻兹长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哥们，“出去，我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杜藤枫家里的是非曲折的这些破事，他瞒的非常严密。只有在找医院时需要借助闻兹关系的时候，闻兹才知道一点。 闻兹扯着魏衡和霍兰之出去了。 过了五分钟 ，三个男人沉默的站在病房门外。 魏衡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好兄弟，声音都哑了，“老杜真不容易啊。” 说完掀唇笑了一声，无奈的摇头，“瞒的太紧了。” 霍兰之没有说话，他也是如此想的。可是他能理解杜藤枫，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于从小顺风顺水前途一路光明的杜藤枫来说，这怕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坎了？ 无可奈何又无法逃脱。 天已经擦黑，几个人回到房间里，看着情绪平缓许多的清歌，“给你带点什么晚饭？” 清歌摇头，病床上的男人不醒，她没有什么胃口。 现在她的喉头就堵堵的，如果再吃点什么东西，一下就能吐出来。 魏衡长叹口气，带着言兮兮一起先出去办住院手续去了。霍兰之和闻兹也离开，准备去超市给杜藤枫买点住院用的东西。 受了这伤，怎么也得住个一周半个月的。 几个人离开之后，病房中重归安静。 清歌眼神不错的一直凝视着床上的男人，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男人的大手，垂眸看着这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动作万分轻柔的抚摸着。 虎口的地方有茧子，每个手指的指腹上也是，是在部队训练的时候弄的吗？她出神的想。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说他以前也受过伤，那他之前的伤又在哪里呢？ 清歌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回想今天神经病态的杜母和癫狂的林也，她心中酸酸的，真的没有了解过他。 那两个人都不正常了，还以家人的名义接近他，想控制他，他之前得多难啊。 清歌伸手温柔的抚摸他的眉弓骨，浓密的眉毛，之后有些疲惫的捧着他的手趴在上面，意识渐渐飘远。 今天她也受了极大的惊吓，情绪起伏过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杜藤枫意志力非常强大，麻药劲过了没多久就从沉睡中缓缓醒了过来，还没睁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左臂酸的厉害。 眼皮格外沉，但他惦记着清歌，奋力的睁开双眼。眼前朦胧一片，周围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静静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刚想抬起左臂，眼神一转就愣住了。 心里的那个小姑娘就趴在自己的床边，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左手。床头的灯光打过去，他都能看到小歌脸上细嫩的绒毛，特别可爱。 心中胀暖，怕清歌趴一夜会难受，杜藤枫动了动手指，调皮的想摸一摸她的脸蛋。 刚刚触碰到，清歌砰的一下坐起来，眼神迷离不过片刻，意识刚一回笼就立刻盯住杜藤枫。 与男人眼神相除的那一刻，眼角立刻红了，清歌下意识的撇了撇嘴，随后紧紧的抿住嘴唇，什么话也不说，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杜藤枫温柔的笑，“怎么不理我了？” 清歌继续看他，之后猛的起身冲到门外，高声喊，“护士，他醒了！” 声音沙哑激动。 不一会儿，医生护士涌入病房，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点点头，“没什么问题了，好好修养。” 走了两步，看到清歌之后回头，“不过你刀伤离内脏有些近，虽然没有伤到，但这段时间也要注意不要有什么激烈的运动。” “你对自己也要负点责任，刚刚你女朋友都要哭晕过去了。” 说完往外走，与清歌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些感叹的对清歌点点头，“你男朋友都好了，别哭了啊。” 清歌远远的站在门口，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杜藤枫眯着眼睛看她，咂摸着医生说的那两句话，女朋友？男朋友？ “好了，女朋友快过来。”杜藤枫伸手说道。 清歌站着不动，杜藤枫现在可有办法，哎呀一声说疼，果然清歌马上小跑过来了，焦急的问他哪里疼。 旁边的护士看得都笑了，忍不住说道，“哎呀小伙子你别逗小姑娘了，你可不知道你手术的时候她哭成什么样了，哎呦我看着心都发颤。” “手术的时候需要输血的时候，医生出来问谁是家属，小姑娘说是你女朋友，医生说女朋友不算家属啊，小姑娘一下就崩溃了。” “你女朋友可挂念你了，你可对她好点啊。” 一字一句落到心里，杜藤枫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烫的都要把自己融化了，眼神把清歌紧紧箍住答护士的话，“嗯，一定对她好。” 把命都能给她。 护士看了看输液，各项仪器的数据都没问题，收拾东西推着车准备往外走，“你一周之后才能擦身体，要是她自己弄不了的话，就去护士站叫护士帮忙，要不然请个护工也行。” 杜藤枫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小姑娘红的都要发紫，再说就要原地爆炸了，就把后面的半句话吞回去了。 护士也走了，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谁也没说话，过了半晌，杜藤枫伸手，清歌迟疑一下，怕他乱动，还是走到他身边，挣扎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女朋友？” 清歌瞪他一眼不说话，杜藤枫心中低叹，再一次看她含羞带怒的眼神，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舒展了。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我没事了，一会儿你去休息。” 突然想到什么，“先别回家了。” 他怕清歌自己回家害怕。 “这段时间去国音的宿舍住，或者去言兮兮那也行。” 杜藤枫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指，心中想的都是怎么把她安顿好。 清歌听着垂下头，没说话，杜藤枫也静静的等着，没催他。 过了一会儿，清歌坐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小声的说，“我不回去。” “那你想去哪里？”杜藤枫突然心中有点起了坏心思，直接问道。 清歌又是沉默，被他逼的实在受不了了，忍无可忍的掐了一下男人的掌心，“我想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就在这里！” “你出院之前我都在这里陪着你！” 杜藤枫看着她，用眼神描绘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清歌终于怒了，“你看什么，你说话啊！” 没看什么，杜藤枫心里想，就是突然觉得，死而无憾了。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霍兰之和闻兹提着东西回来了。 亲兄弟就是亲兄弟，杜藤枫都没醒的时候，俩人去超市里就直接给清歌买了洗漱用品，还买了柔软的被褥枕头。 都是五星级酒店用的牌子，虽然在医院陪床怎么都不舒服，但这些总归能好一些。 两个人一进病房之后就看到杜藤枫正神情温柔的跟清歌说话，一下愣在门口。 忍不住在心里呕了一下，啊啊啊啊，老杜柔情的样子怎么这么恶心啊！！！ 他们还是看那个面无表情的老杜比较习惯啊！！！ 清歌听到动静，回头看两人进来，下意识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杜藤枫紧紧握着不撒手，握的死死的。 甚至还往他身边拽了拽。 霍兰之、闻兹：…… 原来老杜谈恋爱的时候这么粘腻啊，他们之前居然天真的以为，老杜可能是个性冷淡…… 现在一看，冷淡个粑粑啊！ 还没来得及嘲笑他，病房门咚咚咚被敲响，他们回头一看，两个穿着警服的刑警面色严肃的站在门口。 …… 霍兰之和闻兹退出病房外，霍兰之的手机震动不停。 闻兹瞥了他一眼，“手机都响一晚上了，不接？” 霍兰之拿出手机，神色厌恶的看着屏幕，闻兹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只有个林字。 大概终于忍无可忍了，霍兰之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往旁边侧了一下。 “有什么事？”声音冷漠无比。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着我吗？” “我是不是去找清歌了？” 霍兰之捏着手机往门里扫了一眼，“是啊，我就找了，怎么样啊？” 那边直接把电话挂断，霍兰之还捏着手机放在耳边，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来，紧紧的捏在手中。沉默的站在那里。 “上次你说的那个女人？”闻兹问道。 霍兰之没有说话。 闻兹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人怎么回事，但是你也太凶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吗？你看看屋里的那个男人，就因为不好好说话，受了多少苦才把人给追回来啊。” 霍兰之听完嗤笑一声，“我跟他不一样，那个女人跟清歌也不一样。我们注定没有好结果。” “哎你这话就说早了，怎么就没有好结果了？” 霍兰之自嘲的笑笑，不再说话。闻兹看劝不动他，叹口气也不再说，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这世间的情啊爱啊，果真都太复杂了。 …… 一门之隔。 两个刑警，一胖一瘦，走进来对杜藤枫和清歌点点头，都是刚刚在清歌家见过的。 “我们来是要做一下笔录，鉴于你们情况特殊，就不让你们再跑我们局里了。” “谢谢。”清歌真诚道谢。 胖刑警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才脸上有点笑意，小眼睛弯弯的，看着有点像弥勒佛。 “请这位小姐回忆一下事情发展的过程，我们好记录一下。” 清歌回头看了一眼杜藤枫，男人握住她的手，对她点点头，无声的鼓励她。 “我去厨房洗杯子的时候，听到门铃响，我以为是他又落东西回来了。”清歌看了一眼杜藤枫，抿抿唇继续说，“结果打开一看，是杜阿姨拿着刀。” “她看着表情不太对劲，一进来就往我这边冲，我一直往后躲，后来抓紧时机逃到了阳台上。” “在阳台上我打电话求救，先给他打，可是接通之后才发现他手机落在我家了，而且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后来我就直接报警了。” “我想过直接跳下楼求救，可是我家太高了，我不敢跳。” “刚报警完，阳台的玻璃门就被撞开了，我趁乱抓了一个小的陶瓷花盆，杜阿姨拖着我往客厅里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砸晕了。” 清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音低低的，不敢看身边的男人。她动手打晕的人，毕竟是他的母亲。 虽然杜藤枫大概判断出事情发展的过程，可还是越听越心惊，心中后怕不已，攥她的手无意识的用力。 要是他当时没有坚持掉头回来怎么办，那她……是不是就真的很危险了？ 听到清歌说躲开刀，走投无路想跳楼的时候，杜藤枫心里疼的厉害，恨不得，恨不得穿回过去，回到阳台上陪她一起！狠狠的把她抱到怀里，让谁也不能伤害她。 “后来，我往外跑的时候，林也就拿着刀挡在门口。我猜想她可能是一直在门外看形势，看到杜阿姨倒下，才冲出来的。” “我绕着沙发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他，然后他为了护着我把我抱在怀里，他就受伤了。” 两个刑警听着默默的记录，然后抬头继续问，“那你觉得，她们二人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你们有什么矛盾吗？” 清歌抬头看了一眼杜藤枫，皱着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这太难以启齿了。 “我想林也是想跟他在一起，看我跟他最近走得比较近，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 两个刑警一愣，一齐抬头看向对面的二人，之前不是说那个伤人的年轻姑娘是受伤男人的妹妹吗？？？ 心中疯狂的惊叹号刷屏，有钱人的世界真实不一样啊！！！ 两个刑警是男人，把自己自动带入了杜藤枫的视角。伤人的是亲妈和妹妹，受伤的是老婆和自己。这都是什么事啊。 胖刑警默了一下，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轻咳一声，“那边请求想跟你们谈一谈。” “你们是什么想法？” 一直没有出声的杜藤枫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坚定，握住清歌的手安抚她。 他们已经走错过路，好不容易重新相遇，谁都不能从中作梗。不就是用所谓的血缘亲情绑架他吗，他不怕！ 这一次，有他在，谁也别想伤到清歌分毫。 “不谈，我们坚持重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