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加四十二点喜欢
窗外月色低悬，室内的光冷白，打在少年的脸上，衬得他那张脸愈发深邃，眼窝很深，眉尾微微上扬。眼角弯了弯，漂亮的桃花眼里，溢着细碎的光，以及，面前少女的模样。 都说桃花眼的人多情，恰恰相反，少年天性情感凉薄，所有的偏爱和例外，尽数给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许诺本来还挺生气的，听到这句再直白不过的话，天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她呆呆地怔了几秒，心跳猛地加快，一股子热度从头顶升起，从脸红到脖子根，她低下头，动了动唇，哑了半天，才怯生生憋出几个字：“那……那再好不过了。” 似是觉得特别害羞，小姑娘把脸埋到他胸口，从陆澈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小巧的耳廓，此时因害羞，整个耳朵都红得发烫，配着她微微发红的后脖子，异常好看。 半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温吞吞埋在他胸口的许诺抬起头，乌黑晶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又倏地低下头，揪着他衣服的手指紧了紧，嗫嚅道：“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澈笑了：“好。” 青涩懵懂的少女，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情，便许下了永恒的誓言。 许陆两家的长辈对这两个孩子的发展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唐宁和季婷终于不用整天犯愁着儿女的人生大事了，激动的抱在一起抹眼泪。 接下来的发展可以说是顺理成章，许诺和陆澈的关系越来越好，她经常从初中部跑到高中部去玩儿，在陆澈和许言为争年级第一复习的时候，不厌其烦地骚扰许言，差点被许言轰出家门。 变故发生在许诺高三。 彼时陆澈和许言已经考上优秀的大学，许诺即使爱玩，在学校也不低调，在成绩方面还是很优秀的，让老师又爱又恨。 到了高三，她玩儿的性子收敛了很多，也知道现在是关键的一年；陆澈又大学住校，两人的联系只能通过手机和偶尔的见面。 不过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许志国那一辈有两个人，一个许志国，一个许志平。 许志平有双儿女，儿子叫许温书，人如其名，温文尔雅，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女儿则是老来得子，四十几岁才有的许如姣。 许志平的妻子在生下许如姣后没多久就得病去世了，儿子许温书已经成家立业，他独自带着许如姣定居国外。 许如姣二十岁那年，许志平也去世了。 那时候她还在上学。 许志国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挺可怜的，也是许家的人，便存心照拂她，把这个比孙女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当亲女儿疼，许如姣在国外吃穿不愁，顺利修完了学业。 修完学业，许志国问她要不要回国发展，她同意了。 许如姣想当演员很久了，在国外修的也是影视专业，有许家的庇护，她在演艺圈的道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许如姣回国那年，许诺高二，在家里见到这个只比她大六岁的姑姑，茫然了几秒，有一段时间的焦虑，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这人哪冒出来的？ 她不会要和她抢长辈三人组的宠爱？ 她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对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能像小朋友一样大喊大叫，只能做好表面功夫，将陆澈那套礼貌而疏离的相处方式学了个彻彻底底。 这种危机感与日俱增，许诺却没有把心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包括陆澈。 还是一次见面，陆澈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揪着她不肯放，许诺才肯慢吞吞地吐几个字出来。 把许诺送回家之后，陆澈就给唐宁打电话，和她说明了一下许诺的情况，并且让唐宁多注意她的情绪。 唐宁知道这件事儿后，把许诺叫到房间里，开诚布公地和她说明了许如姣的来历，许诺对这个姑姑的芥蒂总算是没那么深了，甚至开始觉得这个姑姑挺可怜的，自己应该对她好点儿。 许如姣很喜欢许诺。 不仅因为许志国收留了她，她感谢许志国这一家人，更是因为许诺长得漂亮，有她所没有的东西。 许诺活得肆意，校服都不怎么穿，无视纪律在班里吃东西的时候也会分给同学们，需要帮忙也都乐意帮，没什么公主脾气，因此人缘很好。 有天她翘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如姣在收拾行李。 许诺犹豫了一下，想到许如姣的过往，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要搬走了吗？” 许如姣来这里一星期了，这是许诺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少女俏丽的小脸写满了疑惑，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从未主动和这个姑姑说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懒得搭理她。 许如姣弯着眼，笑眯眯地和她解释：“不是，我接了个戏，离这有点远，得去剧组住一段时间。” 许诺点点头：“这样。” 按理说话题结束，她应该直接走人了，许诺刚迈出去一步，另一步迟迟没有落下去。 许如姣疑惑地看着她。 小姑娘涨红了脸，整张脸拧在一起，像是很少说这种话，她显得非常害羞，说的话也吞吞吐吐的：“那……你注意身体。” “这里随时等你回来。”许诺说。 话音刚落，她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小跑着冲进房间，“咚”的一下关上门。 许如姣愣愣地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半晌，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出来。 破冰以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许诺和许如姣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许如姣会给她分享剧组里的事儿，许诺会和她讲学校发生的事儿。 她们两年纪相差不大，又都不是冷冰冰的人，成为好姐妹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许诺高三那年，许如姣因一部戏迅速走红，成为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名气很旺。 有天她神神秘秘地和许诺说：“诺诺，我有男朋友了！” 有了陆美人对其他男性提不起任何兴趣的许诺：“恭喜！” 许如姣：“要不要看照片？” 许诺：“看看看！” 照片里的男人很帅，不是少年意气的那种帅，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男人成熟下来的那种气质。男人留着大背头，胡子有点长，桃花眼微微上扬，略显多情，怀里搂着怀里的女人，怀里的女人笑得很开心。 怀里的女人正是许如姣。 许诺迟疑了几秒，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的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很奇怪。 她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心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却始终说不出奇怪在哪儿。 最后许如姣关掉手机，敲了敲她的脑袋：“帅傻了？” 许诺诚实摇头：“这倒没有。” 没陆美人帅。 “姑姑。”许诺还是忍不住，她抬起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如姣的神情，边试探着问，“你这个男朋友，多大啊？” “快三十了，怎么了？” “没，我就问问。” 快三十了啊。 那比许如姣大了七岁。 许诺脑袋里天马行空地想着，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头发花白，垂垂老矣，而许如姣还是年轻漂亮的样子。 和许如姣分别后，许诺和陆澈见面，还是没忍住和她的陆美人提了一嘴。 “我觉得。”许诺晃了晃脑袋，眉头紧皱着，“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可我又说不出怪在哪儿。” 她绞尽脑汁，想把自己的意思给陆澈表达明白，还动手比划：“就是……”她不确定道，“眼神？” 就比如陆澈看她的眼神，即使他不怎么爱说话，大多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可他都听得很认真，还会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他的目光焦点总是她，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和爱意。 她能从陆澈的眼神中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但许如姣那个男朋友就没有。 就感觉，是在随便玩玩儿。 许诺比划了半天没比划出个所以来，最后陆美人不高兴了，弹了弹她的额头，神情危险，声调也很冷：“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还想了这么久？诺诺，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许诺被他吓到了，赶紧抱着他的腰脑袋蹭人家怀里一顿哄，才把人哄住了。 算了，许诺想。 无论发生什么，都有许家护着她，许如姣不会有事的。 许诺就再也没想过那个人。 高考前两星期，许诺自觉把手机锁起来，准备潜心好好学习，不被外物所干扰。这两个星期里，长辈三人组总是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许诺也没多想，以为是快高考了，他们担心她紧张，还反过来安抚他们。 等她高考考完，打开柜子拿手机上网的时候，网上已经炸开锅了。 她当时的预感没有错，那个男人真的不是好人。 许诺刷了一遍微博就了解了事情全部，男人叫常尧，有老婆有孩子，是一个有点小钱的房地产商。 许如姣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其实是在给这个男人当小三。 她和常尧甜甜蜜蜜，甚至想着在事业的上升期公开恋情，而常尧只是看上了她的身子，和对这个世界的无知。 他和许如姣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妻儿在家里等他吃饭，他和许如姣过夜的时候，他的妻儿留守空房。 许如姣不是常尧找的第一个，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只是喜欢，还称不上爱。 最后妻子自然发现了许如姣的存在，知道她是明星，在微博上发小作文，哭诉自己的经历，来获得大众的同情。 现在舆论一边倒地骂许如姣，常尧没有发声，许如姣即使否认，也没有什么人会信。 毕竟她是真的和常尧在一起过，这是没得洗的事实。 至此，许诺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两周大家都欲言又止了。 许如姣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然而，为了她的高考，没有人告诉她，哪怕一个字。 许诺给许如姣打电话，意料之中的打不通。 许诺心里莫名开始发慌，一阵一阵的，不好的预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灵验，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她几乎没有犹豫地换鞋子，想出去找许如姣，却被恰好进门的陆澈拦了下来。 陆澈把她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冷静点，诺诺，许如姣现在没事。” 许诺完全冷静不下来，胸口堵着一股气，无尽地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剩。 如果她那两周没有把手机锁起来，是不是就能在第一时间去安慰许如姣了？ 许如姣说，她没有什么朋友，许诺是她为数不多很喜欢的人之一。 而在最重要的时候，她这个“很喜欢的人”却不在她的身边。 似乎是知道她现在有多紧急，许如姣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深夜三点。 许诺自然是没接到的。 许诺不敢想象许如姣当时有多绝望，她头一回没有听陆澈的话，没有乖乖冷静下来，而是在他怀里拼了命的挣扎，推着他的胸膛，因为情绪激动，漂亮的脸蛋儿上溢满了泪水。 陆澈一只手把她禁锢在怀里，伸出手想把她擦眼泪，却被许诺发了狠似的咬了一口。 他吃痛，力道松了一瞬，趁着这个时候，许诺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外边跑。 陆澈抬脚想去追，许诺倏地站定，转身朝他大喊，声音破碎：“你别跟上来！” 许诺脾气其实挺好的，偶尔情绪起伏了顶多说几句粗话，从来没吼过人。 她觉得大喊大叫很没风度，会整的她很像街上的大妈。 这一次吼，还是朝着陆澈吼，可以说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陆澈还真被她吼停了一瞬，愣了会儿，才追上去。 许诺跑到马路上，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她没有犹豫就上了车，报了许如姣小区的地址。 她在车上一路双手合十祈祷，许如姣千万要在家，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并催促司机开快点儿。 出租车一路飙着赶到许如姣那儿，许诺迅速付款下车，跑着进小区，轻车熟路地找到她在的那栋楼，按了许如姣那楼的楼层。 这里都是一层一户，许诺到的时候，房门没关。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许诺推开门，小心地喊了声，没有回应。 她走进去看了一圈儿，房内空无一人。 她有些泄气，再次走进电梯里，鬼使神差地，她按了顶楼。 天台的门也没关，许诺跑过去，许如姣正坐在天台边上，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穿着一条白色连长裙，如瀑般的头发披在脑后，像一个即将前往天堂的天使。 明明是夏天，许诺却没来由地觉得很冷。 听到身后的响动，许如姣转过头，对上许诺的眼，毫无生机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 “姑姑。”许诺的声音有些艰难。 她知道这时候不该贸然冲过去，只能放慢脚步，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她靠近，她伸出手，渴望许如姣能握住她的手。 许如姣摇了摇头。 她很浅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她动了动唇，似乎极轻地说了些什么，许诺没有听见。 许如姣说完这句话，又很浅地笑了一下。 然后，当着许诺的面，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 那成了许诺一生的梦魇。 ** 许诺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喉头有些干涩，她舔了舔唇，脑袋里是翻江倒海的记忆，最终落定于，她身侧的男人身上。 许是为了让她睡得更好，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拍戏淋了雨，然后发烧了，想回家，打了车到小区门口。 然后陆澈就来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怕吵醒身侧睡着的男人，许诺没敢动，静静打量着男人的脸。 他好像没怎么睡，眼底下隐约有浅浅的乌青，人也瘦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比她这个女人还好看。 怪不得她以前喊他陆美人。 许诺小幅度地挪着身子，想去够床头的手机，却没想到轻微的响动就吵醒了浅眠的男人。 她前脚刚刚动，后脚陆澈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她下意识道：“醒了？”然后一下坐起来，伸手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嗯，退烧了。” 许诺还没反应过来，陆澈就把她揽进怀里，心疼地揉着她的发顶，带着微微的责备：“我不在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 许诺没有反驳他，她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脑袋蹭着他的胸口，有泪水不可控制地涌出来，浸湿他薄薄的衣衫。 “陆美人，我好想你。” 只需要一个称呼，陆澈就明白了。 她全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天啊，终于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