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谢清霁是剑修,师从清虚君。 清虚君是名副其实的修仙道第一人,是他第一次提出仙修理念,开创了修仙道第一个宗门飘渺宗,被千万仙修以“君”敬称。 然而最开始,谢清霁顶着清虚君徒弟的名头,却是没什么名气的——他的生活太单调了,成日除了闭关修炼就是出门历练,独来独往鲜少与人交流,论知名度,他还比不得修为一般的同门师兄。 直到后来清虚君神游不知所踪,谢清霁继任飘渺宗宗主之位,才猛然闯入众人视线中。 意料之中,无数人反对——飘渺宗这块肥肉,早被各种人觊觎着,甚至没了清虚君压着,连宗门内都不甚安宁。 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默默无闻的、不知几斤几两的人,来独自掌控飘渺宗? 有人含沙射影,暗示谢清霁配不得这位置,怂恿之下,还真有些自命不凡的炮灰送上门来,要和谢清霁一决高下。 而其他大宗门暗中窥伺,企图黄雀在后。 那日恰逢深冬,天色阴沉,风雪纷纷,谢清霁孤身一人,白衣胜雪,握着他的本命剑——风止,翩然而来,神色冷淡。 一言不发,只举起了手中长剑。 剑意凛冽,一剑出而风云止,时间都仿佛被凝固。 在场高修为者无数,竟是无人能抵一二。 谢清霁削萝卜一般,一剑力破三千敌,轻描淡写的,就将这群心怀不轨的人削了个屁滚尿流。 自此一战成名。 那日情景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谢清霁成了继他师尊之后,第二个被人以君敬称的仙修——修仙道,到底还是以强者为尊。 ——所以这场比试,钟子彦注定要赢。 谢清霁哪里拉得下脸来,去欺负一个年龄还不到他零头的小孩子? 于是当司暮随手掐诀,缩地而来时,迎面撞上的,就是假装不敌、被对手逼得连连后退的少年。 他只一眼就猜出来这群人在做什么,顺手抬手揽过少年肩头,带着他站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枝折得七零八落的树枝照脸一怼。 司暮啧了声,转手捏住谢清霁的手腕,微微用力,让自己免受毁容之苦,短促地笑了声:“别那么热情,我遭受不住。” 他昨晚喝酒喝断了片,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胡话,只记得有个小家伙泼了他一脸酒,故而一醒来就过来逮人。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看见他之后,居然没怂,还敢再次动手—— 自他师叔离开,这百年岁月里,司暮还真没再见过敢这么直接给他甩脸色看的人。 司暮突然起了逗弄之心,松开谢清霁手腕后,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觉得手感不错,又多揉了几下,将对方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才施施然收回手,面不改色道:“在比剑?来,我教你啊。” 谢清霁:“……” 他做不出当众把树枝砸到司暮脸上的失礼行为,只能木着脸当没听见,转身回到人群里。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看戏没看够的授课长老明溱适时出来,行了个礼,含笑喊了声“君上”,然后积极地煽风点火:“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有看中了谁,要收个徒弟?” 少年们纷纷醒神,参差不齐地行礼,“见过君上”喊得像几重唱,然后热切的目光嗖嗖嗖地直往司暮身上扎。 天道生变,降下无数灾祸,风止君以身殉天道后,飘渺宗群龙无首了好一段时间——风止君是飘渺宗里辈分最高的人,司暮仅此之,按道理,这种情况下,司暮该站出来控一控局面的。 然而司暮也不见了影——他在风止君跌落无归崖后,也紧随而去——在一众宗门弟子震惊的注视中,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好在不久之后,司暮就回来了。 据说是带着风止君的遗骸——之所以说是据说,是因为众人并没能亲眼看见。司暮是悄无声息回来的,一回来就去了风止君的主峰,直接闭关了十数天。 出关后,他以雷霆手段,迅速清理了一批试图浑水摸鱼的人,然后成了飘渺宗第三代掌权人。 众人或许是看在飘渺宗和风止君为大家做出的牺牲、司暮又亲自去替风止君殓骨的份上,带着补偿性的心理,也给司暮安了个“君”的名头。 司暮对此不置可否,他懒得管。 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说,飘渺宗时至今日仍旧是群龙无首的,因为司暮始终没有认下“宗主”这个名头,仍旧以六峰峰主自居,对此宗门中人猜测无数,不过没人敢开口问。 开口问过的人都被司暮的死亡凝视给盯跑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司暮如今炙手可热是事实,少年们眼巴巴将他盯着,只盼望着他挑自己当徒弟。 钟子彦赢了比试,本该感到高兴,但眼下场景并不允许他高兴。 他收起木剑,随着大众一起行了礼,在明溱的示意下也退回了人群中,然后悄悄打量司暮。 别的少年看司暮,眼底都是殷切而充满盼望的,唯独他眼底只有狐疑和猜测。 昨夜他怕管事发现,并不敢走得太近,有些话听不太清晰,但他好像是……有听见君上两个字。 只是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弧月空降一事上,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今天见着了司暮君才恍然大悟—— 飘渺宗里,如今能被以“君上”称呼的,除了司暮,再没别人了啊! 弧月搭上的大人物居然是司暮君? 钟子彦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弧月要真搭上这么个大人物,何苦还要来和他们一块儿参加历练?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司暮君轻笑一声:“有啊。” 司暮君懒懒散散地朝谢清霁的方向一抬下巴,饶有兴致道:“我觉得他根骨不错,有心要收他为徒,明溱,你替我去问问他肯不肯?” 众人登时神色各异,特别是钟子彦,憋着气,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定格成锅底黑。 站在他旁边的、和他同住的另一个少年章浩,察觉到他情绪反复波动,试探性地叫了声:“子彦?你怎么了?” 钟子彦紧紧盯着谢清霁,没吭声。 章浩就以为钟子彦是抹不开面子——明明自己赢了,被君上看中的却是输了的对方,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住。 章浩出身市井,年纪小小就看惯人情世故,他发现钟子彦挺厉害之后,预测对方前途不凡,便时常有意讨好对方,想趁早打好关系,以后好攀附着往上爬。 此时见钟子彦心情不好,他赶紧宽慰道:“子彦,就算君上收了他为徒也没事,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拜入飘渺宗的,到时候……” 他自以为是地劝慰了一通,末了还情真意切地反问了一句:“子彦,你说是吗?” 钟子彦还在琢磨司暮和弧月的关系,偏生不得清静,有人在耳边不断地叽叽咕咕,他皱了皱眉,大少爷脾气上来,头都不回,没好气道:“你别吵了行不行?” 他语气很不耐烦,章浩止声,脸色微变,觉得自己一腔好意被辜负,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再说话。 只是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不甘。 钟子彦这边的小动静并没有引起大家注意,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神色平静一言不发的少年身上。 迟舟忍不住啊了一声,替他着急:“弧月,这是个好机会啊!” 这么好的一飞冲天的机会,不抓牢的那都是傻子啊! 就在众人充满艳羡的注视中,谢清霁终于开了口。 ——却是拒绝。 明溱长老好像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眼一眨,也有点不可思议。他回头看了眼司暮君神色,发现后者笑容微不可见地淡了些,立刻又回过头来继续卖力搅浑水。 “怎么就拒绝了?据闻你方才符纹画得不错,六峰正是主修符箓阵法的,你拜司暮君为师不是恰恰好么——或者你想学剑术?” 明溱长老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来:“君上剑术曾师从风止君,也是不赖的。” 谢清霁:“……” 谢清霁:“……?” 一百年不见,他主峰的长老叛变去司暮手底下了? 谢清霁面无表情。 司暮当年与他同住一峰时,可从没见他有多认真练剑,成日琢磨着气他倒是真的。谢清霁自认是个很冷静的人,但不知怎么的,撞上司暮的事就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所以后来才…… “嗯?弧月?” 谢清霁不自觉飘远的思绪猛然回笼,他抬眼,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司暮,淡淡道:“风止君曾留下一座剑峰。” 他下颌微收,语调四平八稳波澜不惊:“——我可以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清霁的剧本《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 司暮的剧本《论年下如何变成年上(bushi)》; 迟舟的剧本《不修仙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 钟子彦的剧本《我太南了我上辈子就是个指南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