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安东双手托着镜架, 小心翼翼地戴上了他的眼镜。 有工作人员挥动了一下遥控器, 早先树在安东身侧的投影屏上立即显现出影像。 调查委员会的成员都坐在投影屏的对面, 此刻齐声一片惊呼。 而电视直播因为机位的缘故，看不清投影屏上的内容, 早已等候着的摄像师立即吭哧吭哧地把镜头摇了过去。 只见那投影屏上, 出现的正是调查委员会的成员，自左而右，一位接着一位在投屏上出现。 有人一声惊呼，伸手指着安东说：“快看, 是他在看大家……” 余下的委员会成员定睛朝安东看去。果然见到安东的目光正缓缓地扫过来, 自左而右，目光依次与人们相接，分毫不差。 听见惊呼声, 安东微笑着回应：“克拉克先生, 您希望我盯着您看么？” 果然, 安东不再转向其他人, 而是专注地望着刚才说话的那一位亚历山大·克拉克先生。与此同时, 投屏上的影像就定格在克拉克先生身上。 委员会登时又是一片轻声惊呼，好像与会的委员们事先并没有料到安东能想出这种法子, “主教练先生, 请您再演示一下。”旁边的摄影记者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安东却笑道：“我想请克拉克先生亲自上来, 体验一下。” 的确，这场演示如果一切由他主导，难免会有人质疑安东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来, 请您帮我着一个大忙，您来戴上我这副眼镜，然后盯着您的某一位同事，让我们来看看，这输出设备投影的，是不是就是您正瞧着的那一位。” 克拉克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足总主.席莫利点了点头，便从座位上起身——其余人从投影屏上清清楚楚地看见克拉克起身，越靠越近，紧接着是一片混乱，间或可以看到地板——这是安东把他的眼镜从鼻梁上摘了下来，递给了克拉克。克拉克则手忙脚乱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戴了上去。 安东含笑站在克拉克身边，朗声说：“克拉克先生，您不妨先念一个名字，然后将您的视线转过去，让我们看看，你所见的，和这边屏幕上的是否相同。” 克拉克于是闭目，想了想原本坐在他身后的人，于是大声念出来：“德里克……德里克·霍特先生。”他再睁眼，找到霍特的方向，盯住他的同事。 对面坐席上的调查委员会一起“噫”了一声，还有几人伸出手鼓起了掌。克拉克顿时知道霍特此刻一定出现在了投影屏幕上。 他迅速地回头，看向安东。 于是投影立即打出了安东那张温和无害的笑脸。两者几乎没有任何延时。 “您感觉怎么样？”安东在一旁小声问。 可能这副眼镜有些度数，克拉克扭头扭得太快了，瞬间觉得有点儿头晕，赶紧低头，于是所有的调查委员会成员都看见了克拉克先生衬衣胸前的花纹，他今天佩戴着的领带……甚至还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真丝领带有一处抽丝了，而远处隐隐约约的，则是克拉克先生的啤酒肚…… 委员会成员纷纷扭头看向它处：这种场面，好尴尬…… 克拉克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双手把安东的眼镜摘下来，结结巴巴地说：“确实如此，如……如您所言……” “非常感谢您！”安东诚挚地道谢，“我想请问您，您戴着眼镜的时候，能听见从眼镜中传来任何声音吗？” “没有，没有任何声音——”克拉克摇头，表示佩戴者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戴上了一副普通眼镜。 “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体验一下与这副眼镜相连的输出设备？”安东一手托着眼镜，另一手伸出去指向克拉克背后的那一席躺椅，和躺椅上拿那一副八爪鱼似的金属支架。 他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有魔力，克拉克只看了一眼就默默点了点头。 对面坐着的调查委员会却有点儿不淡定。主.席莫利先生很郁闷地想：这好像应该是——一场英足总主导的听证会呀！可是现在怎么好像变成了安东主持的高科技产品发布会。 于是莫利咳嗽了两声问：“林先生，请问您这一套装备是独一无二的吗？” 这种设备，世界上应该绝无仅有！难道还能量产不成？ 安东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莫利先生，不是这样。我的这副眼镜还有一副备用的，加上昔日在温布利被踩坏的一副，世界上总共有三副这样的眼镜。但是这个接入装置却远远不止三套——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虚拟现实应用设备，多应用于游戏领域。我弟弟伯纳德近年来开发的几款游戏都采用了这种技术，玩家戴着这些装置，立即置身于虚拟的游戏世界中……” 莫利先生有伸手拍脑门儿的冲动：感情他成了个托儿，专门帮安东推介虚拟现实技术来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安东才特地申请要求现场直播这场发布会的吗？ 而安东这边则已经帮克拉克戴上了“接入器”，相貌相当“古板”的克拉克先生把“八爪鱼”戴在头上之后看起去相当滑稽。安东则伸手把这位“滑稽”先生稳稳扶着，在躺椅上半躺下来。 这时有工作人员出来帮助安东调试设备。安东则从旁解释：“各位，我的眼镜原本连接的输出设备就像是克拉克先生现在所戴的这一枚，只不过一直由我的弟弟伯纳德使用。但是现在我得到了设备开发机构的支持，能够将信号同时传输给这边的投影，和克拉克先生戴着的接入器。” “如此一来，诸位可以看见克拉克先生现在‘感知’到的画面。只不过他看见的是三维图像，各位看到的图像是经过降维处理的。” 所有的调查委员会成员都非常期待，只有主.席莫利继续暗自叹气：他看见了帮助安东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衣服上“星威集团”的标记，心想，在这场“听证会”之后，恐怕会有很多游戏爱好者，狂热玩家，想方设法去弄一套这样的“游戏”设备来。 感情他这个英足总是帮安东和星威集团做了一个的广告，而且还不能向人家讨广告费？ 自他加入英足总工作以来，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憋屈的事儿……等等，话说他们不是该裁定安东究竟有没有违规的吗？ 而安东那边的体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再次戴上眼镜。 但是这一次安东没有远远站着观望，他径直来到调查委员会的坐席跟前，正正地站在莫利的对面，盯着对方。他与这位主.席先生只有大约一臂的距离。 “克拉克先生，克拉克先生，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安东用正常音量开口说话。 克拉克一动，从躺椅上抬起了头，随即点了点。他的眼睛没有遮挡，但是现场所有的人都能看清他此刻是闭着眼睛的。 “您能告诉我们大家，莫利先生在哪个方位吗？”安东又问。 克拉克伸出手臂，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 可问题是他现在半躺在躺椅上，因此克拉克伸手指的方向，竟是在空中——在莫利先生绝无可能待着的位置。 可若是把克拉克先生想象成正站在安东所在的位置，那么他的老板莫利的确应该在克拉克所指的那个方向上。 “克拉克先生，您能伸出手，试图轻轻触碰一下莫利先生的左肩吗？”安东再次放低了声音。 克拉克在他背后，按说是没办法听清他的声音的，这时却点了点头，伸出手向空中，仿佛真是给莫利的西装外套掸灰似的，轻轻地用手弹了弹。 在另一边的投影屏幕上，所有的调查委员会成员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主.席莫利的形象被投影在屏幕上。安东则从旁解说：“各位，因为这是虚拟现实技术，所以克拉克先生见到的景象和各位看到的还有一点点差别——他能‘看见’自己伸出手去，但这其实是他觉知的一部分而不是外界环境的视觉反应……” 安东说毕，对克拉克朗声说：“请您把头上的接入器摘下来！” 克拉克迟疑了片刻，才伸手将接入器摘了下来。他睁眼就见到现场大厅的天花板，呆了呆，起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半晌，他才指着安东说：“刚才我，刚才我明明在你那个位置……” 安东则笑道：“可是您并不在啊！所以刚才那其实是‘虚拟’，现在才是你需要面对的现实。” “这么神？！”调查委员会的成员不由得动容。“林先生，我也能尝试一下吗？” 安东极有礼貌地答道：“欢迎之至！但请允许我在此之前，占用一点点时间，给大家展示一下眼镜和接入器的内在构造与原理。” 工作人员立即出手，在仪器设备上反复调试，接下来投影屏幕上打的就成了普通幻灯片。安东指着幻灯上打出的图像，一一介绍：“这时我这副眼镜的内部构造图，所有的采集和传输设备都已经在图上标注出来……” “这是‘接入器’的构造图和参数表，上面所有传输的信号都注明了参数与频段。本人可以确认这些图表和参数的真实性，并乐意提供足够的技术支持，协助各位对此进行审查……” 莫利很吃惊：他原本把今天的“听证会”当成了一场“讯问会”的，这里就像是法院，而调查委员会就是陪审团。 可是事实上却演变成了一场科普活动。安东看起来像是毫无保留，把与这个“违禁”设备有关的一应细节全部交待得清清楚楚。他们这个“调查”机构则像是小学生一样，乖乖坐着听安东解说，让莫利满心觉得不该是那么回事儿。 “安东，安东……林先生，”莫利打断了安东的话，“您说的这么详细，怕不怕这些关键技术泄露出去？” 安东笑了起来：“您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技术，如果不是已有专利进行保护，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场合公开？” 电视直播把这一番对话直接送了出去，莫利简直想捶自己一拳：笨—— 就在这时，莫利的同事们纷纷对安东手上的设备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不少人站起身，纷纷表示有兴趣尝试一下……莫利赶紧喊停，否则今天这场“听证会”就真的演变成的为安东一人主导的“新科技发布会”了。 “安东，那个……林先生，所以您对携带‘违禁设备’进入比赛场的指控是认可的了？”莫利一口气说了下去，“既然我们双方对这一事实已经达成了一致的认识，那么这一场听证会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下面调查小组的各位同仁将会集体商议，评估此事的影响……” 按照莫利所说，这场“听证会”已经没有必要开下去了。因为安东已经承认一切了。 可是安东听见之后脸上露出疑惑，稍稍偏过头，做出不能理解的样子，还耸了耸肩，大声说：“莫利先生，请等一等！” “我什么时候对‘携带违禁设备进入赛场’的指控予以认可了？”安东反问。 回想这场“发布会”到现在，安东的确没有说过半个字，是承认他携带“违禁设备”的。 莫利有点傻，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智商有点儿不够用。 刚才足总官员一致觉得安东已经投降——难道他并没有？ 安东却面带迷茫，反过来望着莫利，语气里带着不理解：“我刚才解释了那么多，又是请各位体验，又是展示具体细节和参数，甚至向足总提供技术支持……这些都是为了证明，我携带的并不是违禁设备啊？！”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 感情安东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承认他所受到的指控，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辩解，为了反驳。 可是，这些高科技的设备了，甚至还掩藏在眼镜里带入赛场，怎么就不是违禁设备了？ 莫利有点儿生气，他觉得安东这样说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 却听安东淡笑着反问：“请问莫利先生，足协对于违禁品的定义是什么？” 莫利熟悉所有足协对于本土球赛的限制，当下答道：“通讯设备啊！” “那么在贵协会的定义之中，什么算是通讯设备呢？” 莫利心头打了一个突，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