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媳妇儿有点凶
方争是他们镇子上唯一的画家,好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画家呢,方争每天早上起得都很早,一大早起的就上山。那词儿叫啥,采风?对。 许昊东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打开窗户,等着方争从他的窗户下边经过。 许昊东的家都在镇子最后边了,再往上没人家,就到山上了,曲曲折折的山上的小路,早上薄雾弥散,景色空气都很好。 方争会从小路绕过来,走得慢慢的,闲散的,经过他的窗户,然后转弯上山,在山上待到太阳热了,下山,回来经过镇子吃饭。 许昊东这个爱睡懒觉的,身体比什么都准时,一到四五点就醒了,鬼使神差的就推开窗户,趴在窗户边,看着方争晃悠过去,目送他上山,一直到看不到了,许昊东这才唧躺下继续睡,但基本上睡不多久,就被他老妈拎着耳朵揪下床。 许昊东也想过,我不看了,太耽误睡眠了,老子想睡个懒觉都不行,可到时候还是爬起来,不管他睡多晚,哪怕就喝大了刚躺下睡一小时到时候也要打开窗户,看着方争经过。 镇子还在沉睡呢,很少有起得很早的人,方争似乎还是昨天的打扮,肥大的衬衫袖子捋上去了,戴着耳机,溜溜达达的就这么走过来。 他走的不快,那眼睛半眯着,跟睡不醒似得,头发散着,微微卷曲的发梢带着雾气凝结的水珠。 我媳妇儿真好看,不愧是全镇最俊的。 许昊东托着个下巴,美滋滋的趴在窗台上看着。从方争从这条路上过来,他就从远看到近。 从昨天起,这么个仙儿气飘飘的人,就是我媳妇儿啦! 看我媳妇儿,走路都跟飘似得,这大半夜的出去绝对能吓死鬼啊! 真个性! 今天方争没带鱼竿,没背画板,估计就是散步上山玩一圈,还能在这等他下山呢,还能很巧遇的在一家早点摊子吃饭。 一般时候方争就这么走过去,估计是今天许昊东眼神太直接热切,方争经过许昊东的窗户下,站住猛地抬头。和许昊东对个眼。 俩人距离不远,要是没有高低落差他们俩应该面对面的。 许昊东托着个下巴趴在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到方争看他了,马上嘴一撅,丢了一个飞吻。 “媳妇儿,这一大早的你就跑到我窗户底下干啥呀,你想我了?” 方争前后左右的看看,难怪他会勾住许昊东的破裤衩儿满大街的招摇还不知道呢,原来这就是许昊东的窗户啊,他就住在这个窗户里啊,光着膀子露着上半身肌肉,挤眉弄眼的。 一大清早的就恶心人。 方争理都不理他,把音乐声调大,继续走。 “哎哎哎,媳妇儿啊,这一大早上山你也不怕露水多摔倒啊,你等等我,我扶着你去呀!” 许昊东觉得自己傻逼了,应该早点穿衣服跟他一块上山的呀。 赶紧抓过背心往身上套,打开后门追出去,方争这时候已经走出去一百多米了。 这条路方争每天都走,知道哪里有石头那里有小坑,根本不用看路,看看在山间流转的薄雾,看看这满山的葱翠,远处的炊烟,心情不错。 “媳妇儿等等我!” 许昊东连滚再爬的追上方争,方争戴着耳机听不到他的大呼小叫。 手猛地被拉住,方争一激灵,看都不看扭腰就是一脚踹出去。 “哎呀!” 许昊东也没想到方争二话不说的踹他啊,还在上坡呢,迎面就是一脚踹到肩膀上,许昊东脚下一滑,头朝下就要摔下去。 方争赶紧出手一把拉住他,这要叽里咕噜滚下去脑袋能摔坏了,坡还挺陡的呢。 许昊东一把抱住方争,顺势就势往旁边一摔,摔成一团! “媳妇儿啊,你咋还谋杀亲夫呢。我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没听见呀!” 一把扯掉方争耳朵上的耳机。 “这破玩意儿你带着它干嘛!走大马路上都听不见车按喇叭,走路别戴着啊。摔疼没,估计没摔疼,你压我身上了。” “你拉我干什么?” 方争七手八脚的站起来,火了。 “媳妇儿啊,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哑巴或者结巴呢,这一天天的你话都哪去了呀?” 许昊东也爬起来,拍拍手,掌心都压红了。 看到方争瞪眼,他就想笑。 方争这一天天的话太少了,几乎不说话,真以为他嘴巴不要用,舌头打结呢。 方争白他一眼,不理他了,转身继续走。 “你说你长个嘴就为了吃饭的,咋就不爱说话呢,咱们俩啥关系了都,你跟我说说话呀。” 许昊东继续跟上,方争沉着脸无视他这个人。 方争身上带着一股子仙气儿,骄傲得很,一般人都和他说不上话。 许昊东不是一般人,他是话痨。 追着方争说话。 “我发现你天天上山啊,山上景色好,你也锻炼身体是。哎,媳妇儿啊,昨晚上你睡着了吗?想没想我呀,我没睡好,我妈把我打一顿,打得我浑身疼,你看我大腿都让我妈打红了。” “媳妇儿啊,我跟你姐是同班同学,你姐呢,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我和你说你姐是全校出了名的母老虎啊,当时我都打不过她,我也不敢打她,我记得特清楚,你上一年级有人欺负你,你姐嗷一嗓子就冲上去帮你报仇,那样真的跟母老虎似得!” 方争站住脚步,冷冷的看着许昊东。 “再说我姐坏话,我打死你。”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都是亲戚我肯定不说,你别生气呀。” “哼。” 方争下巴一抬不理他继续往山上走。 许昊东拍了下自己的嘴,让你没话找话,惹火了,那小白眼儿翻得跟抛媚眼似得,真好看。 赶紧又追上去。 “我还没正儿八经的追求过谁呢,我这不是没话找话想和你聊天吗?你别跟我生气呀,你跟我多说话呀!” 方争继续无视他。 “你小心点,这时候的酸枣枝有虫子,再把你蛰了!你等等!” 山上各种植物,许昊东一看路边的酸枣枝,赶紧拦下方争,这枣好吃树上虫子多,尤其是这种野生的没人看管的,那种洋辣子可厉害了,细皮嫩肉的沾上一点点毛都蛰的肿起来。 他把酸枣枝撅断了,把路开阔的更宽一些,没有拦路的东西了,这才让方争过去。 “谢谢。” 方争客气的说了谢谢,许昊东眉开眼笑。 “媳妇儿,咱们俩谁跟谁呀,这不我应该的嘛,你别跟我客气呀!” 方争摇了摇头,他的脸皮真厚。 一直爬到山顶,太阳还不高呢,天气还不热呢,远处的山,山下的镇子,通向外边的公路,近处那些野花野草,带着露珠的叶子,还有早早起来的小虫子,林间的鸟叫声,真叫人心旷神怡。深呼吸一下,心胸开阔呀。 “媳妇儿,你看那边,那边是果林子啊,现在桃子成熟了,我们偷桃子吃去!” 对面那座山一片浅粉,那边是果园,桃子红了,正是好时候啊,想想多汁的大桃子!满嘴生香啊。 方争侧头看了看,继续看着远处那座山。 “也不见你出门,那天我带你出去玩玩,我带你去唱歌啊!” 许昊东琢磨着,也许今天就可以带着方争离开镇子出去外边潇洒一圈。 方争还是不说话,看着远处的山。 许昊东顺着方争的视线看过去。 “看那边做什么呀,那是咱们镇子上的老坟地,都是坟啊!你不害怕呀!” 那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山上植物茂盛,都是树,腾云镇的坟地,腾云镇的人去世了都埋在那里。 “怕什么?早晚都要睡在哪。不过是从这变换到那边。” 方争喃喃低语着,声音轻的风都能带走。 许昊东挠挠头,他心粗,但是还是觉得方争怎么有点,伤心?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方争转头看他。嫌弃的很。 “你干嘛?” “陪你呀!” “不需要。” “今天没我你就摔了。” 方争懒得跟他说话,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平静如水的看着远方。 “你怎么不爱说话呢?你们这艺术家是不是都这脾气呀,特别傲气懒的理人?觉得跟我们这些凡人说不到一块?这有啥呀,艺术家不吃喝拉撒呀,你还能吸风饮露的活着呀。媳妇儿啊,你饿不饿呀,刚才那一下摔疼没有,昨天咱们俩相亲你爸妈问你啥情况了吗?你爸妈知道我吗?同意了吗?我妈是对我死心了,他不管我了,咱们俩就没那么大压力了,媳妇儿啊,你啥时候带我去你家看看呀。” 方争忍着,忍受他的胡说八道。 许昊东蹲在方争的旁边叨叨,看方争不理他,干脆就蹲到方争对面去。 “你平时喜欢干啥呀,哦,对,钓鱼画画发呆,我也没啥不良嗜好,就是有时候喝酒打牌,我早就改好啦,我不打人的,你看你打我我都不打你,我知道你们画画的人手都金贵,你的画卖得出去吗?我听说过啊,这画画的,只有画家死了以后这画就值钱了,估计你活着这画就卖不动,没事儿啊,卖不出去也饿不死你呀,我有钱啊,我可以养你的!真的!媳妇儿啊,你缺钱吗?我给你钱呀。” 方争只想安静的发呆,安静的看看山,可许昊东就是一只麻雀,好烦啊。 心里轻叹口气。 “闭嘴。” “闭嘴哪行啊,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咱们俩跟俩哑巴似得,难道要手语交流啊,你不爱说话我帮你说了就行了呀,我…” 方争眼睛一瞪。 “我让你闭嘴!” 许昊东赶紧把嘴巴一闭,闭上不说还把嘴唇抿了起来,蹲在方争面前,把嘴巴抿得紧紧的。还怕方争看不清楚把脑袋往前伸了伸。 方争烦死他了,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去。 “滚远点。” 别打扰我安静的生活,给我消失! 许昊东又嬉皮笑脸的凑到方争身边,方争一个冷眼丢过去,许昊东赶紧又把笑脸收起来,不在闹了。 媳妇儿有点凶。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