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里十点,邢文家客厅亮着灯。 穆成海好容易喘过气来,端坐在沙发上享用穆琛上供的布丁。 “这个还不错,哪里生产的?”穆成海观察着布丁的包装。 “马来西亚。”穆琛回答。 “再买它三十箱。”穆成海眼镜反着亮光。 “好的爸。”穆琛配合迅速地开了淘宝。 邢文:“……” 两父子并排坐着,其乐融融地讨论着买下一个布丁工厂需要多少钱。 “我相信不会超过一个亿。”穆琛说,“但很少会有工厂单纯生产布丁,一般极大可能同时生产别的垃圾食品,比如泡面。” “那没有问题,买下来以后改成全线生产布丁不就好了。”穆成海淡定地说。 “不愧是爸,太英明了。让我这就看看有没合适…”穆琛摸过电脑。 “不准买!”邢文一手将电脑拿走,望向穆成海:“恕我冒昧问一下,爸您这两天去了哪儿?” 穆琛有点儿不高兴地看了邢文一眼。 看穆成海这打扮,估计是知道警察正在到处找他。 “…穆琛很担心您。”邢文补充。 穆琛垂着眼,良久没说半句话。 “我寻宝去了。”穆成海说。 “铁箱里的东西真是你拿走的?!”穆琛瞬间急了。 “是我,崽崽。”穆成海眼里有了点儿愧疚的神色,“我答应过关潮生,保护好他的宝藏。” “这是犯罪爸!”穆琛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我不管你当年跟关潮生有怎样的交情,他是罪犯,现在还关在牢里,我不希望看你当帮凶!” “穆琛。”邢文示意他降低分贝,“您说寻宝,所以铁箱里放的还不是宝藏本身。” “是一张图纸。”穆成海笑了笑,“关潮生爱搞恶作剧,东西藏得像俄罗斯套娃。” “找到了吗?”邢文问。 穆成海摊手,随后说:“关潮生快死了,最后拜托我将东西找出来带给他看看。” 邢文伸手接过发黄的图纸,拿蓝色墨水笔手绘的,有一部分墨迹已经晕染开。 穆成海和关潮生是同学,屁点儿大的时候就认识。 俩人兴趣相投,挺聊得来,每天一块儿翘课打球打游戏。 可惜境遇不同。 穆成海收到牛津录取通知的那天,关潮生下定决心辍学北漂。 “这是分开前我们一起弄的。”穆成海拉开袖子,露出那个六芒星似的标识,“当时觉得滴血结拜土,现在看来画这个更土。” 给同学嘲笑了整整三年的这个图案,没想到慢慢成了某个组织的标识。 穆成海回国,关潮生突然成了个大老板,日子过得花天酒地,不断给穆成海送房子送车送女人。 穆琛:“我妈??” “虽然离了,但不是他送的。”穆成海说。 关潮生念旧情,将归来的穆成海视作最好的兄弟,组织里人私下默认他就是二当家。 穆成海起初以为关潮生真做生意赚了大钱,直到无意中知道了真相。 堂堂关潮生,有钱有势,在自己的生日会上被好兄弟揍得鼻青脸肿,惨叫声响彻整个酒店大堂。 “您告发的他?”邢文问。 “我劝过他自首,但他先被捕了。”穆成海说,“后来小邢知道的,为了保证我安全,他给我造了假死证明,故事就这么沉了底。” “所以…真正的宝藏是什么?看样子不是钱财。”穆琛说。 “我也不清楚。”穆成海摇头,“关潮生这几年已经很不清醒,图纸是他自己画的,可现在就连他自己都看不懂那是哪儿了。” “这地方…”穆琛摸着图纸,像有点儿愣神。 “你认得?”邢文看了他一眼。 “不认得。”穆琛沉吟了会儿,开口:“除了袁起,还有觊觎这宝藏的人吗。” “…没了。”穆成海靠在了沙发椅背上,挺唏嘘的,“关潮生估计做梦都没想过,他埋个小宝藏,还把儿子赔进牢里了。” 穆成海当晚住在了他们家里,邢文从日本回来多少有点儿累,早早睡了。 半夜他起来上厕所,发觉穆琛没睡,一个人蜷在沙发里,茶几上铺着国际象棋。 邢文想喊他,突然注意到他在自己跟自己下。 巧了,以前穆老板也爱这么玩儿。 自己跟自己下围棋象棋飞行棋,还试过精分斗地主大富翁等。 邢文据此判断,穆狐狸肯定是没朋友。 穆琛裹着毛毯,左手操控着白棋一步步吃掉对方,右手再带领黑棋进行反击。 实在是太无聊了。 很无聊,但就是有种让人不敢上前搭话的距离感。 邢文倒了茶,靠在二楼栏杆边上往下看:“还不睡呢。” 穆琛手下停了动作,抬头看他:“你吓我一跳。” 眼睛像黑玉一样,邢文没忍住笑了,往楼下走。 墙上的挂钟敲了三下,邢文在他对面坐下:“哪边赢了?” “我赢。”穆琛继续了。 “你爸的事…打算怎么办?”邢文不经意地问。 “随他。”穆琛拿走被吃掉的兵,看着有点儿烦躁,“那是他和关潮生的约定,我顶多让章程斌帮着看看图。” “嗯。”邢文注视着棋局。 自己跟自己下棋就是有这种坏处,每一步都将对方压得死死的。 穆琛又一次即将陷进死局,人看上去像会随时炸毛把棋盘掀了。 邢文倏然伸手,拿起了白兵,让它向前移动了一格。 穆琛就那么看着邢文修长的手指,整个人定住了。 “继续啊。”邢文抬眼。 穆琛垂下眼,操纵黑棋活动:“你会玩?” “不会,”邢文想了想,“你教我呗。” “不教,刚你没看会吗。”穆琛挪着子儿,嘴里抿着薄薄一层笑意。 “看看哪够,要实践的。”邢文说。 邢文突然很好奇,过去他要主动陪穆老板下棋,会不会更早一点儿看见这个样子的穆琛。 高兴得像个小朋友,要有尾巴这会儿估计都甩起来了。 “边下边教你,规则只说一次。”穆琛从毛毯底下掏了个小白本儿:“听不明白就看说明。” “行,那我看看。”邢文故意伸手接。 穆琛果然唰地就将说明书抢了回来,“还是我来说,等你看完天都亮了。” 邢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着没笑出来。 两人顺利下起了棋,邢文不怎么说话,穆琛偶尔贴心地指点几句。 “将军。”邢文这回终于笑了。 白色战车轻轻一撞,黑色的王随之倒下。 “我赢了,咋办?”邢文看着他。 原本还挺困的,没想到棋下得这么兴奋。 穆琛没说话,沉默地看着被吃掉的王,估计上十年都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我这,什么都没有的…”穆琛扔下毛毯站起来,犹豫了会儿看向他:“干脆肉偿。” 这回换邢文愣了神,定定然看着对方。 这狐狸白嫩白嫩的,尝起来肯定好。 “这么干脆。”邢文好半晌说。 在他过来以前,这人被欺负过多少次了? 都在哪儿?浴室卧室落地窗前厨房灶台上,还是像今天这样下棋输了直接… 穆琛话出口就后悔了,邢文眼底像有克制不住的什么在翻涌,仿佛锁定猎物的豹。 “睡弱狐狸。”结果邢文最后就伸了个手,在对方头上摸了一下,“我对体力撑不了一小时的人不感兴趣。” 邢文说完就转身上楼,留穆琛一个人原地站着,面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穆琛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清早顶着黑眼圈见客。 “怎么了你?”蒋希领着自己的舅舅坐下。 “被狗男人拒绝了,嫌我不耐…操。”穆琛拿合同盖着脑袋,像是很沮丧。 旁边的蒋希舅舅听得一脸迷幻,接过合同的时候更迷幻。 “这是…”舅舅是个中德混血,只会说英语德语,中文能听懂大半。 “签。”蒋希喝着红茶吩咐。 舅舅不敢怠慢,提笔就稀里糊涂签好了字儿。 “合作愉快。”蒋希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奸商。” “合作愉快。”穆琛接过合同看都懒得看,往旁边一递:“邢…” 这是养成习惯了,签完合同就往邢文手上递。 蒋希用有点儿揶揄的眼神看着他,穆琛轻咳了一声,淡定道:“留下来吃中饭。” 邢文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穆琛将合同塞进了抽屉里,没看他。 “我知道了,你这是怕不能把他唤醒,想干脆在梦里和他…”蒋希小声说。 “闭嘴。”穆琛微微发怒。 “冰箱里没牛肉了。”邢文看了穆琛一眼,“换别的动物行吗。” “干嘛,不是对狐狸肉不感兴趣吗。”穆琛原地炸毛。 “谁要吃你。”邢文移开视线,“那就牛肉,不要别的动物,我自己出去买。” “我一起去。”蒋希起身,对舅舅说:“你可以先回去了,吃完午饭我就回来了。” 邢文径直出去,蒋希跟上来,坐上敞篷:“不怕冷啊?” 车咻地就开了出去,两人几乎同时在风里乱了发型。 “你气什么!是不是缺糖!”蒋希大声喊话。 邢文不答话,车子风驰电掣到达了离家最近的综合超市。 “你喜欢吃什么?”邢文恶狠狠地问。 “糖…邢哥,我求你先吃点儿糖。”蒋希说。 邢文进了门口的糖果店,没半分钟抱了一大盒波板糖出来,抽出其中一根啃了一口,递给蒋希。 “?”蒋希一脸懵地接过了。 “气吗。”邢文说。 蒋希没回话,邢文将那盒波板糖全塞给了他,大步往超市里走。 他今天当然没有犯低糖,但总有种越想越不高兴的感觉萦绕着他。 “你那不是气,邢哥。”蒋希抱着糖追上来,“你那是醋,恨不得第一口也是自己的。” “闭嘴。”邢文没回头。 这个点超市人不多,过了九点,邢文有点儿担心还能不能买到牛肉。 买不到牛肉他就得回家炖狐狸了! 他妈的要给气死了。 邢文走得很快,蒋希要靠跑才能追上。 肉类专区在超市最内侧,有超市员工戴口罩帽子手套,亲自抄刀斩肉。 第一刀砍下去,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就翻涌上来。 邢文心里一惊,恍惚间满眼都是血色。 鲜血染红了案台上保鲜用的冰块,往下流淌,沾湿了邢文的鞋底。 “这鱼他妈又重又臭——”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像钢丝紧紧拉扯着渐趋模糊的意识。 “邢哥!”蒋希慌张地喊。 邢文原地立着,脚边的血一路延伸到一扇狭小的门前,一只脚毫无所觉地踏了上去。 仿佛是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一切都定格住了。 道路漆黑安静,邢文歪在一盏路灯下,艰难地看着一只手将那扇门推开。 打头的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邢文这回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袁起。 漆黑的乌鸦停在陈旧的屋檐边上,与他一同注视着罪恶的这一幕。 天边浅浅一轮圆盘,是十六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太难了,我被带进了山里,坐在小板凳上对着大黄狗码字QAQ 今日抽取评论: ①穆爸爸……儿子有老攻了屁股别打了……?小狐狸精你个大猪头 ②我拿一颗奶糖可以把邢哥骗来吗(想摸腹肌胸肌肱二头肌) 骗来了邢哥,没准我就能得到一个浑身炸毛的狐狸自投罗网(简直计划通) ③大声嗷真的超级戳心啊啊啊啊啊啊 ④我的天,这两个人的互动好甜呐!原来小受真的是狐狸精啊啊啊!! ⑤要不是看了评论我都没意识到第一章 是杀人案,我还以为就是老渔民在深夜捕鱼,烘托了静谧的气氛呢 ⑥破烂狐狸这个说法好傲娇哈哈哈,傲娇攻使我无法自拔 ⑦^O^/快快快,快让老邢醒过来,迫不及待想看老邢和小狐狸谈情说爱~(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