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午饭吃得很丰盛。季浩喜欢吃海鲜，江城虽然不临海，但奈何不了富人，只要季浩想吃，多得是人绞尽脑汁想给他送。 初瑶对海鲜倒是一般，她体质有些过敏，很多海里的东西碰不得，尤其贝壳、螃蟹之类的。因此吃饭的时候，她都挑其他非海里的鱼和肉下筷子。 “来，吃这个。”季浩吃着吃着，给她碗里夹了一只大毛蟹，怕她担心，又说：“这是河里的，不会过敏。” “哦。”初瑶点点头，垂着眼睑开始慢吞吞地剥螃蟹。 季浩在一旁看得笑起来。 初瑶停了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季浩低低地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螃蟹，一边掰着壳，一边说：“我笑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学会怎么吃螃蟹。” “有么。”初瑶淡淡地跟着笑，看到季浩没过多久就将去好了鳃和壳的螃蟹肉拨到她的碗里，她眨眨眼，说：“也许你哪天不这么照顾我了，我就学会了。” “那得等我老得干不动了。”剥完螃蟹，季浩抽了两张纸巾擦手，脸上的笑意更深，“再说了，我不照顾你，你能活？” 初瑶撇撇嘴。 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饭，因为两人将近半个月没见面，饭桌上的交谈倒也融洽。 吃完饭后，季浩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开始抽烟，初瑶看着也想抽，不过止住了。她抓了把猫粮在手里，去到院子里逗猫。 江城这个季节很少下雨，午后的阳光很大，季浩坐在藤椅里，一边抽烟，一边眯眼看着女人来回奔跑的身影。 她一直在追着那只豹猫跑，豹猫不爱亲近人，她也不肯放弃，那么热的太阳天，硬是绕着院子跑了四五个来回。 反倒被猫耍。 季浩看着看着，移开视线，突然就嗤笑了下。他从藤椅上站起身，回屋拿了罐猫罐头在手里，脚步轻踏，准备去教女人。 而就在这时，女人却停了下来，开始看着不远处谨慎盯着她的豹猫出神。 季浩跟着顿了步，拿着罐头的手负到身后，安静地在旁等着。 初瑶很怕热，追了前面的豹猫几圈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强追不行。 于是她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灵机一动，将手中一半的猫粮洒到角落里的猫架上，自己则退开几步，默默站到了一旁。 这招果然奏效，豹猫见到猫架上的食物无人看守，立马窜上去吃了起来。 初瑶抓住机会，手掌摊开，慢慢捧着剩下的一半猫粮朝豹猫靠近。 季浩这时再次眯起了眼。 初瑶成功喂成猫，顺带还得了猫主子赏赐，rua了几下它柔软的毛。 她满足地拍了拍手，刚转过身来，就发现季浩一直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去到院子里的洗手池洗手。 季浩吐了口烟，说：“实习报告做完了？” 初瑶心情难得愉悦，笑着说：“嗯，做好了。你说我牛逼不牛逼？” 季浩笑着没回应，又问：“接下来呢？又要忙什么？” 初瑶在院子里甩干手，想了想，说：“大四的话，应该要开始找实习和工作了。” 季浩抽烟的动作停住：“找工作？” 初瑶点点头：“嗯，其他同学大四都这样过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 初瑶在阳光底下抬起眼，季浩站在阴处，太阳光线太强，她并不能看太清楚他的表情。 季浩像是听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眯眼笑着，又问了一遍：“你要出去找工作？” 初瑶安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这样问并不是为了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季浩伸长了手，烟头对着烟灰点了点，说：“是浩瀚传媒庙太小，初小姐看不上？” 初瑶站在太阳底下没有动，认真地说：“公司的业务我不太会。” “不用会，有我在，你分红就行。”季浩轻飘飘地说着，事关金钱，他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初瑶别头看向了远处。 “小瑶。”季浩朝她走了过来，他将夹烟的手搭在她的肩头，自上而下看着她，就像在看专属于他的一件宝物。 “听话。”他低沉地说。 “如果我不听呢？”初瑶突然说。 季浩搭在她肩头的手猛然一紧。 过了十几秒，初瑶低下头去，微微拉扯了下嘴角：“浩哥，先去午睡，你看上去有点疲惫。” 两厢对峙，她率先败下阵来。 季浩听出了她话外的意思，顺着台阶下，说：“嗯，确实有些困了。找工作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聊。” “好。” 季浩转身上楼休息，等到人走不见了身影，初瑶愤怒甩手，打向了身旁的一株芭蕉叶。 以后再聊。 他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 季浩这次午睡的时间比往日长上许多，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沉下，隐约有大提琴的声调从楼下传来。 音色和此时的天空一样深沉，一如既往，好听又熟悉。 他慢步下了楼，一眼就看见坐在落地窗旁拉着琴的初瑶。 她今天穿了一身珍珠白的长裙，长发披散，她背对着他，头微微低着，手中的琴弓顺着旋律缓缓滑动，看上去就像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女。 窗外的晚霞烧红半边天，同时也烧起了一些埋藏在深处的回忆。 真的太像了。 基因这个东西，有时候能够将人逼疯，但有时候，又能给人无限希望。 当真妙不可言。 季浩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目光看得近乎发直。 孙姨端着刚煲好的鲍鱼汤从厨房走出来，刚好瞧见季浩这样的神情。她无措地抹了把腰间的围裙，又回头看了眼初瑶，最后选择什么都不说，快步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初瑶拉得很投入，直到曲近尾声，才感知到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她回过头去，季浩与她贴得很近，他的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好像隐隐发着抖。 “浩哥。”初瑶轻声叫了句，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男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初瑶想要站起身，刚一动，他便将她按了下来。 初瑶长睫轻闪，半晌抬头，刚好看见他慢步绕到了她的面前。 他深深地看着她，闪烁的目光，含着她一知半解的光。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微凉的指腹轻轻触了触她的眉眼，又划过脸颊，蜻蜓点水一般地碰了下她的唇峰。 “浩哥。”初瑶全身僵成一片，屏着呼吸又叫了一句。 可季浩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自己，而视线尽头，只有她。 另外一个她。 他朝她倾下了身，因为足够近，初瑶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扫在自己脸上。 又轻又浅，带着一阵隐隐的檀香。 她觉得有些痒，也有难以启齿的抗拒。 他的双唇越贴越近，在碰到她的脸颊的前一秒，她猛地犟了一下腿，椅子后滑，快速起身避让。 她紧紧地盯着他，将大提琴挡在了身前，说：“浩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亲脸颊这种事情，就不必了。” 话语之间，尽量给他留存一分回旋的余地。 季浩茫然地抬起眼睑，像是有些听不懂。顿了几秒，霎时清醒，而后如避蛇蝎一般，他连连退步，最后反手撑在了落地窗上。 他开始大口喘着气，眼神闪躲地说：“我想起公司里还有些事，我、我去处理一下。” 他仓皇地逃离了别墅，和以往把她认错人的时候一样。 初瑶闪了闪眼，摸摸自己的脸颊，最后苦笑一声，背着大提琴上了楼。 季浩一忙，就是一整个周末。 第二天下午，初瑶收拾了些东西，自己开车去学校。 她和周小颖又将暑期实习报告合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赶在截止时间之前，将报告交给了学习委员。 大学并不像初高中，因为大部分学生都住校，周末的时间区分得并不明显。 李汉哲对之前临场撂挑子的行为感到万分抱歉，趁着初瑶过来男生寝室找学委交报告的机会，他拦住她说：“初瑶同学，实习报告的事情，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他郑重其事地给她鞠了一个躬，走道里有其他不明真相的男生经过，忍不住对着他们吹起口哨。 初瑶并没怎么将那件事情往心里去，摆手说：“没关系的班长，你也是事出有因，我们没有怪你。” 站在一旁的周小颖不乐意了，说：“哎班长，偏心不能这么偏，你也对不起我呀，你怎么就不跟我道歉呢？” 李汉哲憨笑着挠头：“那小颖你说该怎么办，我都认栽。” “这个嘛......”周小颖食指撑着下巴想了想，说：“这个好办，这次就由你请我和瑶瑶去篱园吃饭好啦！” “行，没问题。”李汉哲爽快地答应，收拾收拾书包，就带着两个女生去到了篱园。 他们三个人总共点了三百来块钱的食物，这个钱对于工薪阶层来说可能并不算多，但是对于学生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数目。 初瑶的胃口小，没吃多少就饱了。她中途借故去了趟洗手间，把账结完之后，也没有再回去，只是给周小颖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作为放鸽子的报答，这顿饭她请。 相处这么多年，周小颖大抵感受得到初瑶家里很富有，她平时蹭吃蹭喝惯了，自然不觉得大惊小怪。 可李汉哲却不同，知道又是初瑶请客之后，他当下就坐不住了，背起书包就要去追她。 周小颖连忙把他拉住，说：“哎，班长，这么多东西还没吃完呢，你怎么也要走？” 李汉哲一心想要走，看都没看周小颖一眼，点头说：“嗯，我也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李汉哲龙卷风样的走了。 “哎，哎！”周小颖在后面叫，见李汉哲头也不回，叹了口气，说：“得，又一个痴男拜倒在校花的石榴裙下了。” 说完，化悲痛为食欲，刀叉一把叉在了牛排正中。 李汉哲追了好长一段路才看见初瑶的背影。 她的身影很好认，大概是因为审美的原因，她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二色，险少有其他颜色。她还喜欢穿长裙，头发虽然长却不喜欢扎，这让她在一众人群中很出挑。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她的身材好，长相也很好。 李汉哲紧了紧书包带，鼓起勇气想要叫住初瑶。 可却有人比他先喊出那个名字，那人不仅喊了，还喊得比他亲切。 “瑶瑶。” 喊的人嗓音温润，刚一出声，就引得周围其他女生纷纷侧目。 “啊，太帅了太帅了！他就是法学院的陆泽对不对，啊，好帅好帅！！” “嘤嘤嘤，是真的帅啊！你们看他的眼睛，啊！妈妈我哭了！” “诶，等等等等，他刚刚叫谁啊，瑶瑶？信息工程的初瑶？校花吗？！” “啊操......”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声议论的期间，李汉哲扯扯书包带，默默闪到了一边。 初瑶慢半拍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