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山阴(三)
钟冉眼睁睁看刀刃刀柄分截, 白刃坠土里,连声响都不剩。 夏宗趁钟冉晃神, 转手对卫舜, 卫舜“叭叭叭”枪子儿比雨还密,他只能躲避,脚倒勾在树杈, 手掌冲陶勇挥舞! 陶勇眼看黑气往他腰间缠,转身往外跑, 没几步便被黑气缠上。 卫舜冲夏宗开枪, 夏宗一把拽过陶勇挡在身前。陶勇感觉肠子要被勒结, 脚踹得欢,嘴更是吼得起劲儿:“老子cao你爷爷!你太爷爷!你祖爷爷!你祖上十八代!” 夏宗指钟冉:“我往上数, 跟她同宗同族你信不信?” 陶勇舌头顿住,换了种骂法:“你爹娘挂了没?我cao你爹娘!死了老子也要掘坟还要撒.尿!” 夏宗被骂得两颊绛红,手指用力合拢,陶勇感觉骨头都开始咯吱求救, 脸色顿时煞白。 夏宗还要加力,忽听背后风动树叶, 他转身, 大片鬼影自钟冉掌心扑来! 夏宗腾出左手接招, 鬼群声势凌厉,钟冉感觉似飓风将袭,脚下有点立不太稳,遂也伸出左手, 两掌齐发。 她五官用力扭曲,鼻腔发痒,有鼻血缓缓坠下。 夏宗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较钟冉年岁更长,但只手对付仍十分吃力,更别提钟冉那赌命般厮杀的气势。 夏宗微转脑袋,手背青筋暴起,条条肌腱分明。 陶勇腰间松了点力气,赶紧偏头挣扎,卫舜大吼:“别他妈动!” 卫舜的声音如平地惊雷,陶勇当场怔愣,呼吸都随之静止。夏宗猛想起卫舜,转头望去,一发子弹堪堪从颧骨划过! 黑漆漆不着光亮的林子,卫舜仅凭林口昏光视物,两发失准后,一发正中肩胛。 夏宗肩膀剧痛,松手使陶勇跌落。陶勇三进土,这次疼得满背汗,貂皮还十分捂人,要不是念它太贵,陶勇恨不能扒了貂绒再扒层人皮。 他连爬带滚往卫舜身后钻,卫舜上前挡他,手起指落间又上膛。 夏宗伸手,从肩膀抠出子弹,血淋淋带腥味,借掌心鬼气,直射钟冉! 钟冉侧身躲过,夏宗跳离树干以指为刃,狠狠朝钟冉劈来! 钟冉拿胳膊抵挡,周身黑雾缭绕,在手风袭来时,她能听见鬼影哭嚎。 钟冉奋力抵挡,但余波还是震得胸骨发疼,险些没提上气。 夏宗落地处离她不足一米,钟冉连连后退,探胳膊捞过匕首,以黑煞将刀刃送至他心口! 夏宗本能避闪,步履无意识接近卫舜,钟冉再接口气往卫舜跟前送,卫舜伺机拿枪崩人。 夏宗双面受夹,张嘴长吼一声,蓄积阴戾鬼气,朝钟冉尽数迸发。钟冉就地翻滚,抽手夺回匕首,往陶勇大喊:“过来!” 陶勇扯嗓子:“想让老子送死?!” 卫舜与钟冉眼神交汇,钟冉努下巴朝林口示意,卫舜领悟,忙拽陶勇起身:“过去!” 陶勇不知他俩的算盘,只知道卫舜大力推他离开,钟冉接住他的扑势:“走!” 夏宗抬手去抓,卫舜闪身奔他面前:“你妈没教你打架别分心吗?!” 他提拳挥去,夏宗下意识抬胳膊,哪知卫舜同时屈膝上顶。夏宗后仰躲过,差点断了子孙根,捂裆恨恨说:“你他妈一男的使这样的阴招?!” 卫舜勾脚绊人:“招数还他妈分男女?!” 光赤手打架,夏宗远不及卫舜的力量与速度,他踉跄着往地面扑,手撑住树干才没磕进土里。 卫舜扣扳机,夏宗不禁闭眼耸肩。空气静止半秒,他睁眼,卫舜打了虚弹,根本没枪子儿蹦出。 卫舜又扣几下,夏宗狞笑:“没子弹了?” 卫舜掀衣摆掏替换弹夹,夏宗绝不会留机会,掌心黑气冲卫舜涌动! 卫舜被掀翻,弹夹也被夏宗扇走。他捂胳膊后退,直到抵上树干,夏宗牵动黑气,再次向卫舜发力! 黑气大片成雾,劈头包裹卫舜,也将夏宗视野遮干净。 夏宗五指收拢,黑气如刃钻往卫舜胸膛! 夏宗几乎能想象带血腥的惨叫,兴奋时,黑雾中探出一只手。 一只持枪的手。 它仿佛记得方位,食指在底部扣动,“啪”地一瞬,夏宗感觉胸口被贯穿,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背部重重着陆! 黑气倏忽消散,卫舜扶树干站起:“老子没开保险而已,这智商…”他捞弹夹来替换,“怎么混到这个岁数的?” 夏宗命中心脏,意识陷入混沌,卫舜抓紧补他几枪,拔腿朝面包车跑。 夏宗动弹不得,破碎的心脏快速愈合。子弹推出时,他意识回归,听见引擎发动的轰鸣。 夏宗强撑着起身,循声大步追去,正见卫舜往车后跑,陶勇拉人上去,“哐当”封闭车尾门。 车身只响不动,夏宗眼底恨意愈渐浓烈,力气也眨眼恢复。 他三两步上前,双手扒拉车框,身体穿透尾门! 进门瞬间,夏宗尚来不及睁眼,就听陶勇大呵:“滚你丫的!” 夏宗闻到刺鼻气味,一时辨认不出,便被它浇了一身。 汽油?! 夏宗睁大眼睛,见陶勇满脸狰狞地端着铝油桶,而卫舜在旁摁亮了打火机。 夏宗直觉不好,想穿门逃走,奈何刚探出半个人,脖子便被钟冉狠狠勒住。 见夏宗嵌门里欲退不退,一直藏于车旁的钟冉,只手握刀高举。刀身无柄,薄刃深陷掌心,又被她送进夏宗的心脏! 夏宗上身挺得板直,黑气从破口逸出,钟冉加大力气,将全部刀锋压入夏宗胸口。 夏宗残留余息,黑煞在四周激荡。钟冉被震开半米,车内的卫舜和陶勇也受波及,双双撞上车壁! 啪嗒… 卫舜听见细碎声响,紧接着车底一晃,车外景物竟开始倒退! 车旁就是山缝,不知深几丈几,卫舜拉陶勇:“快跑!手刹震松了!” 陶勇掀起车尾盖,奋力扑腾出去。卫舜点燃打火机,扔往浇满汽油的夏宗,火油交融,眨眼炸开银花。 卫舜也往外跑,蓦然脚踝一紧,趔趄前扑,钟冉迎上他:“卫舜!” 她抓紧卫舜双肩,卫舜转头,烧成火球的夏宗伸手,五指嗞啦冒油,紧拽他的脚踝! 卫舜眼神好,晃眼从夏宗脖子瞧见一抹青灰,像是玉璜。 钟冉离火太近,眼底发花喘不上气,只剩双手还能死攥卫舜。 车轮刨出浅坑,载着车内一切冲入山缝! 卫舜被大力拖走,钟冉使不上劲,脚底蓦然腾空。 陶勇想来帮忙,但车跑得比人快太多,他眼瞅那车轮在半空滚动数圈,很快便因重力坠入山缝! 山缝湿气颇重,沿崖壁遍布青苔。 陶勇鞋底打滑,好不容易刹住脚,还未感慨句好险好险,山风刮得他身形不稳,头一仰脚一溜,直挺挺掉进了山缝。 *** 陶勇浑身发冷,忍不住哆嗦一阵,意识逐渐清醒。 他听见潺潺水声,尿意袭来,逼得他睁大眼睛:“靠!” 陶勇扑棱爬起,手忙脚乱地解皮带,突然动作停顿,与皱眉的钟冉两两相望。 钟冉板着脸往旁指:“去那边。” 陶勇百忙之中给钟冉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有三急…”他念念叨叨地跑进水边草丛,通体顺畅后,提裤子往外走,回忆起先前的一幕幕。 居然还活着? 陶勇捏把脸,确定人还清醒,才放心地来到钟冉身边:“卫舜呢?” 钟冉往后指:“那里。” 陶勇顺她望去,卫舜躺地面,身下铺垫黑呢外套,身上罩着貂绒大衣。 这大衣…有些许眼熟啊… 他往胸前乱摸一通:“靠!那是老子的衣服!” 陶勇通体湿透,岸边又凉意逼人,没多想便跨去卫舜身边。手刚掀点缝,钟冉呵斥:“掀开试试?!” 陶勇瞥见貂绒下压着的肉.色,眼睛眨巴眨巴:“你居然把他脱光了?!” 钟冉往远挪步,陶勇才发现,远处深水区躺了堆废铁,明显是面包车残骸,还被钟冉拆了部件,放岸边当晾衣架使。 陶勇记不清自已掉进山缝后发生什么,虚心请教钟冉:“我俩是怎么躺这里的?他为啥还没清醒?” 钟冉甩甩卫舜的衣服:“他是溺水晕了,而你是吓晕的,就这么简单。” 陶勇抬头往上望,他们所处的正是山缝下方,两岸崖壁坡状耸立,坡度陡峭,其上藤本丛生青苔遍布,估计想爬也难。 头顶仅透丝光缝,勉强可视物,陶勇喃喃:“这么高掉下来,居然没死。” “哦,原来你是想死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钟冉冲他张开五指,陶勇讨好一笑,摸后脑:“你说你救人也不彻底点,我这身上也湿答答的,咋不帮我也晾晾…” “你要是敢让她脱,信不信我挖你眼睛?” 卫舜嗓音凉飕飕,竖胳膊撑头远眺他,陶勇隔老远都觉得杀气腾腾:“额…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钟冉坐在卫舜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尤其是呼吸顺不顺畅?” 卫舜微笑:“放心,我没什么大事。” 钟冉拉出他的胳膊,端详轻微出血的旧伤:“这里没医疗条件,我怕伤口浸水感染,便自作主张揭了纱布。” 她摁摁周围,“还疼不疼?” 卫舜干脆躺她腿上:“还行,我以前也受过伤,不打紧,先拿干净布条包扎一下,等上去再处理。” 钟冉点头,用貂绒给他盖好:“我就怕你受寒感染。” 陶勇蹲水边背对他们:“喂,你俩秀恩爱得看场合啊,这里还有人呢!” 钟冉不搭理他:“卫舜你先躺着,我把衣服拿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这里荒无人烟,呆久了变数太多。” 陶勇无聊搅水,听身后阵阵衣料摩擦。钟冉对卫舜摊手:“手机都浸水了,暂且不能用,先放好再说。” 她背过去等卫舜穿衣,忽然肩头一暖,卫舜将自己的外套搭她身上:“你衣服也没干呢,可别病了。” 钟冉拂开衣角:“我就算病了也好得快…” “听话。”卫舜压实肩膀,“你可是一以抵十的武力担当,万一又遇到什么奇怪物种,光我们可不好对付。” 钟冉权衡利弊,最终答应,卫舜摸她头发亲了亲:“辛苦啦。” 陶勇捂眼睛,偷偷裂开点指缝:“二位,咱可都是水里扑腾来的,湿柴就别学那**了。” 卫舜把貂绒砸来:“你丫废话还真多!” *** 按卫舜的意思,山涧自高向低,顺水流应当能找到山脚。 崖底空间不大,但妖风极大,陶勇感觉独自披貂有点过意不去,便扯了衣服与钟冉交换,自己裹卫舜的外套抱怨:“你丫真是瘦精精的,我扣子都合不上。” 卫舜抬眼斜看他:“那是你久不锻炼,肌肉都成了肥肉。” 钟冉踮脚,衣服分他一半,卫舜也不拒绝,半搂她在怀里互相取暖。 陶勇抻脖子眺望:“那里似乎有个洞?水往洞里流了?” 卫舜闻言张望,崖壁开凿了石洞,四人并排可入,但高不过两米,看起来圆中带方。 崖底本就晦暗,洞内更是浓黑如墨,隐约能听见水流哗响。 他抬头看天:“这水怕是要汇成地下暗河,顺它走也许走不出去。我看现在也快晚上了,露天休息不安全,不如就在洞口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