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换作平常, 陈淑芳肯定是要在心里狠狠嘲笑这样打扮俗气的人, 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姚老师还在讲台上慷慨激昂, 她瞪着桌面上成绩单,眼睛都酸了。 她刚刚还在夸耀段星泽的成绩好,这张成绩单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沈过比段星泽高了将近一百分, 尤其段星泽刺眼的语文分数,让她觉得臊得慌。 陈淑芳捏着成绩单的手缩紧,开始后悔这些年对沈过的不管不顾。 她在段家讨好上上下下四五年, 都不见成效, 他们还拿着她当外人,尤其段星游, 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自己的丈夫虽然表面看着对星河更好, 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还是知道的,他其实早就立好了遗嘱,遗产百分之八十都留给段星游。 沈过的成绩这么好,将来最次也上个985,一毕业工资怎么的也有一万多,足够养她老的了,段家指不上…… 听她前夫说沈家的遗产都留给了沈二爷,到时候再鼓动鼓动沈过去争一争家产,她的日子过得应该滋润。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周围掌声阵阵, 温女士作为家长代表上台讲话,陈淑芳有点儿恼恨,怎么什么好事都是这个女人的? 温女士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沈过的成绩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安舒冬的妈妈,也就是坐在陈淑芳身侧极为富贵的女人,她戳了戳陈淑芳的手臂,笑容也喜气,非常友好,眉眼间微微可见安舒冬灵动的影子,“你是段星泽同学的妈妈?” 陈淑芳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鼻腔小小哼了一声,有些不屑,懒懒的回道,“不是。” “哦。”安舒冬妈妈点点头,小声嘀咕,“我也觉得你教不出那么好儿子。” 听冬冬说她同座在学习上给了她不少帮助,是个热情善良的男同学,想着这女人一副尖酸刻薄像,不能是能教出这样孩子的母亲。 她声音虽然小,但陈淑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瞪她一眼,又怕和这种人说话自降身价,气的牙痒痒,觉得这女人一如她的打扮,庸俗又粗鄙。 原本今天高一体测,安舒冬应该美滋滋的咬着雪糕看他们跑得累死累活,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包括段星泽在内,气氛都十分的压抑沉重。 你就是打死他他也没想到,沈过妈撂下自己的亲儿子不开家长会,转头来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开。 他是真心拿沈过当朋友的,结果无意间把人虐的不轻,他挺愧疚的。同时又想不到,沈过他妈妈这样的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原本他因为段星游,对陈淑芳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变得更差了。 “沈过。”他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 “嗯?”沈过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撩了撩眼皮,继续倚在树干上。 “正好没课,咱们去撸串儿,我知道有家烧烤店特别好吃,烧烤配啤酒,最大限度的忘记烦恼。”他绞尽脑汁的建议。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沈过才好,这是他能想到最爷们的方式。 抱着膝坐在椅子上的江燃直起来腰,小小的惊呼,“你要带他去喝酒?” “不行吗?”江燃的语气怎么那么奇怪?他们又不喝多。 “不行!”江燃斩钉截铁。 “不是,江燃你怎么老是管着沈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比你大。”段星泽抓抓头发。 江燃细嫩的手指在沙地上戳出几个圆圆的小坑,努了努嘴,“当然不行,大夫说他胃不好,不能喝酒。” 段星泽愣了一下,许久才呐呐道,“哦……是,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但是他也不能老不开心啊!”他又觉得奇怪,怎么江燃这么了解沈过?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沈过淡淡的瞥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江燃,“要喝酒你自己去喝。” 他这么说,显然是拒绝了段星泽的提议。 江燃手指又在沙地上戳了戳,眉眼弯弯的笑了,沈过有时候还是挺听话的嘛。 “沈过,你,你真的不介意吗?”段星泽不确信,又开口问道,“你要是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咱们怎么也是朋友,你可千万别憋着。” 那可是他亲妈,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难过呢?别是为了装作坚强在他们面前硬撑着。 “你好烦!”沈过眉头不耐的蹙起,语气冷淡。段星泽话怎么这么多? “唉……”段星泽叹了口气,略带惆怅。 家长会开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不少家长上前团团将老师们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问题。 “老师啊,您觉得我家孩子怎么样?” “平常在家要怎么学习呀?” “老师,我家孩子没有不听话?” 温女士和江父倒是没有此种的忧虑和烦恼,两个人挤开人群从门口出去,安舒冬的妈妈在身后叫住他们两个。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喜气洋洋的凑过来搭讪:“你们家的孩子学习真好呀!我听冬冬说了,他在班级里少不了这些好朋友的帮助,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几家一起吃顿饭。” 温女士见她眼里星光闪闪的,一时间不好开口拒绝。 还是江父先摆摆手,笑容可掬道:“今天还有事,等下次的。您是安舒冬的家长?我们家燃燃也经常提起您家孩子。” 温女士跟着开口,“燃燃和您家孩子是好朋友,吃饭不急在一时。” 见两个人态度坚决,安舒冬妈妈也没再强求,再三提醒两个人一定要记得,便欢欢喜喜的去找安舒冬一起回家了。 “小过。”陈淑芳满眼期待的唤了沈过一声,急匆匆的挎着包上前要握他的手,“妈妈好久没有见你了。” 沈过被她这阵仗恶心着了,忙不迭向后退了两步,“你有话就直说。” 陈淑芳讪讪的笑了笑,“妈妈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咱们两个好久没有说说话了,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酒酿丸子,正好你也见见你弟弟,他一直嚷着要见哥哥。” “这份好心大可不必,平白弄得你我都恶心。”沈过是不会相信他的母亲忽然有了舐犊之情,觉得这些年来愧对他,想要弥补,恐怕又是在他身上见着了什么可图的利益。 江燃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私心里,她并不希望沈过原谅陈阿姨,不是她见不得人好。 而是依照陈阿姨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沈过,这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看着沈过拒绝了她,江燃暗地里松了口气。 温女士笑意盈盈的上前,扶住沈过的肩膀,看向陈淑芳,语气略带平和,“小过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有自己的决断,希望你也可以尊重他,不要当他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陈淑芳眉眼染上愠色,深觉面子上挂不住,连暂时的平和表象都维持不住,恼怒的叫道,“我是他的母亲,他是我生出来的!” 说罢伸手便要去扯沈过的衣服,沈过将她的手拍开,头也不回走掉了。 他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只是单纯觉得厌烦,生理性心理性都厌烦。 明明他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她忽然跳出来捣乱。 江燃看着他的背影,随着他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转而去挽上温女士的手臂,留出空间让他自己静静。 沈过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双□□叠着搭在茶几上,眉宇间郁色深深。 龙哥一看他就是心情不佳,沉默着不说话,手指夹了一支烟递过去。 沈过顺手接了,点燃后未来得及往唇边放,便又按在茶几上灭了,摇摇头,从口袋里剥开一块儿口香糖咬在嘴里,力道发狠,像是在宣泄什么。 他心事多,烟瘾又大,只能靠口香糖缓解一二。 龙哥看着他许久,最后才开口,“车都在地下车库,你要的话我给你取……”他平日里不赞成他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一不小心就要把命搭进去了,但是今天似乎可以破例。 沈过摇摇头,起身,“我回家。” “你回家做什么?” “作业还没写完。” 沈过骗人的,作业早就写完了。 他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用被将头遮住,不久便皱着眉睡过去了,朦胧间听到敲门声。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安详静谧的夜里,有人在敲门。 极富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像是小猫挠在心尖。 江燃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站在门外,眼睛圆溜溜的,有些懵懂的乖巧可爱。 “沈过,你刚刚是不是在睡觉?”江燃将保温盒双手捧在他面前,笑吟吟的弯起唇角,“给你留了吃的,早就听见你回来了,我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开,就猜你大概睡着了,把吃的给你留下啦。” 沈过像是魔怔一样,伸出手,在她额头上忽然轻轻一按,笑了。 他的眉眼在灯火下灿烂生光,江燃一时间看得竟有些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