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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为了春日灾祸的事,他的事,可以稍后再说。” 听得这话,怀鸿朗眉头舒展开来。 “孤记着你说的灾祸之事。”既然对方暂时不提起那贱籍的事,他又何必这样着急,“冬至那日回王城后,孤便将你写在云绫帛上的警示叫人传达给了诸位朝臣。” 只是因那灾祸过于厉害,如今还尚未想到解决的办法,而眼下春末已至。 “我先前说,这个灾祸我会阻止。”戚弦衣道,“只是要你着人准备。” “孤也说过,此是孤可以自己解决。”怀鸿朗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不需要你插手。” “……”戚弦衣并未理会对方的话,而是径直交代了要准备的东西,“十日后,便是预言之日。届时你叫人在离王城一百里处的京郊设祭台,再叫人将一应器物备好,一切就绪后,所有人离开那处,只要那日一过,便不会再有什么事。” 听她安排得详细,显然已下了决心,怀鸿朗沉默片刻,问道:“那之后呢?你会如何?” “不过费些灵力罢了。”她回答的简洁,显然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最终,怀鸿朗还是听了对方的话,决定十日后照她说的办。 当一切谈妥后,他想同对方多说几句,却听得对方再次开口。 “还有一事,关于祁温瑜的。” “他的事你不必开口。”怀鸿朗声音再次沉了下来,“也不用担心孤会对他做什么。” 那天夜里,神女亲自将人带走,他虽生怒,可后来也未叫人去将那贱籍捉回。 横竖眼下对方入了神女的眼,他何必这时去做那些引得神女不快? 待何事神女对那贱籍没了兴趣,他再慢慢处置也不迟。 毕竟……对方就只是一个低微的贱籍罢了。 见对方拒绝的迅速,戚弦衣略转头,直视对方的双目。 “待他从神殿中回来后,我希望你能替他脱籍。” 原本以为她会再维护那贱籍的怀鸿朗,听得这话,先是一怔,随后道:“他……离开神殿?” 祁温瑜在神殿内等了许久,久到整个天色都已经沉了下来。 神殿建于背光处,落日的余晖照不进来,唯有神殿外的地方能见到夕阳,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暖黄却又带点血色的残阳,也缓缓沉下去,最终,一点温度也不剩。 神殿终于,变得一片黑暗起来。 在神殿这两个月里,祁温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他的手在直足榻上摸索片刻。 寂静的神殿内响起细微的响动,半晌后,原本漆黑一片的殿内,暖色的烛光燃起。 神殿实在过大,便是点了烛火,也只能照见这一块地方,其余的地方,仍旧是黑暗的。 看着眼前的烛火,祁温瑜的神色越来越危险。 神女大人至今未归。 他深吸口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很快,略微的血腥味传来,逐渐蔓延至整个口腔中。 究竟是去了哪里,竟花了这样久的时辰? 祁温瑜觉得,自已一开始就不该在殿内等着。 他就应该在发现神女不在神殿后,便直接出去寻找的。 眼下等了一个下午,一直等到现在,却仍旧还是只有他一人。 若是现在去找? 思及此,他握着烛台的指尖倏地一紧。 不行。 他告诉自己。 万一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神女大人回来了呢? 已经这样久的时间未见着神女大人了,此刻他不能再轻易出去。 他想要,在大人回来的那一刻,让大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就这样,他握着手中的烛台,又等了不知多久。 “你还未休息?”忽地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祁温瑜的思绪,他闻言猛地抬起头。 “大人!” 只见消失了一下午乃至一个夜里的神女,此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乌发白袍,眼神却不似神像上的悲悯,反而显得有些虚无。 他叫了一声,便站起身,脚步迅速地往对方行去,及至到了神女面前,才停下脚步。 “您……”他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顿了顿后,才低声道,“您这些时辰去了何处?我用完膳回来便发现您不在了。” 这些日子祁温瑜一直跟在她身边,因而听得他这么问,戚弦衣也没太在意。 “去了趟王城。” 祁温瑜闻言指尖一紧:“是,是去见王上的吗?” “嗯。”她略点了下头。 饶是想了一个下午,祁温瑜也没想到,对方离开的这些时候,竟然去是见了怀鸿朗。 他以为,经了上回的事,神女大人定然是十分厌恶怀鸿朗的了,要不也不会当着对方的面,将他带走。 他以为,和怀鸿朗之间,赢得人是他。 这些日子他一直心中高兴,觉得自己得到了那人得不到的东西。 可现在,神女却亲口告诉说,她是去见了怀鸿朗。 还一去就去了一下午,及至深夜才回? 祁温瑜再次低下头,如同两个月前,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而垂在身侧的手张张合合,仿佛压抑着心中的万千心思。 “您……为什么要去见他?”他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些莫名的情绪,仿佛质问。 戚弦衣并不喜欢被人这样质问,她看着对方,冷淡道:“我同他有要事相商。” 显然,这样的答案并不能让祁温瑜满意。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什么事?”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重要到,从午后一直到深夜,神女大人才离开? 在这段时间中,他们说了什么话? 又做了什么? 这些他都无从知晓。 他唯一知道的,是神女大人去见了那人,还同那人单独待了许久。 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以接受。 他问得仔细,仿佛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戚弦衣却并没有多说的打算。 “这事你不必多问,与你无甚关系。” 原本春日灾祸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来解决,之所以去找怀鸿朗,不过叫对方替她做准备罢了,同祁温瑜确实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她未说出。 而听在祁温瑜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神女大人去见了怀鸿朗,他们单独相处了那样长时间。 可大人却不愿告知他,这些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为了那个人,隐瞒了这些事。 为什么? 他原本如夜空明星般的双目中,逐渐有猩红蔓延开来。 明明大人选择的是他,为什么还要同那个人接触?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大人已经厌倦了他,在他和怀鸿朗之间重新做了选择? 思及此,他心中慌乱。 “大人……” “对了,我有话同你说。”在他开口祈求对方之前,神女先道,“你在这里也待了两个月了,是时候离开了。我今天同怀鸿朗说好了,待你明日离开了神殿,回去他便替你脱籍,日后你便是良民身份,再也不会过以前那种被欺辱的日子。”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可听着她的话的祁温瑜,却仿佛受了莫大的打击。 及至对方说完最后一句,他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 “您让我……离开?”他看着对方,声音带着轻颤,“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叫他离开,为什么去了一趟王城,回来后就要将他赶走? 明明这两个月来,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难道真的是厌恶他了吗 因为事关他本人,故而这回戚弦衣并未敷衍,颇有些认真地道:“原先将你带至神殿,不过因为不想看着你被怀鸿朗随意处置而没了命,眼下已经过去两个月,他对你也没有这样大的恶意了,你整日这样待在神殿也不合适,总归有自己的生活,离开这里会好一些。” 听着对方的解释,祁温瑜有些不可置信。 “就……”他看着对方的双眸,那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就因为这样,所以您要赶我走?” 戚弦衣终于双眉微蹙。 “我只是让你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至于“赶走”? 原本祁温瑜就不属于神殿,何来赶走一说? “我不需要!”他声音忽地提高,“我不需要自己生活,我只要……” 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他看着对方,发红的眼圈中带着祈求,仿佛希望对方能从中看出他的感情,不要让他离开神殿。 可惜,他的祈求,戚弦衣并未接收到。 她似乎觉着对方过于难缠,原本平缓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凝起来。 “这里是神殿。”她道,“先前不过为了帮你,将你带至此处,眼下你的危机解除了,留下来无意义,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对方。 “大人。” 祁温瑜手中握着的烛台,此时蜡烛已经燃了许多,大片的红蜡顺着木制的手柄流到他的指尖和手背上,灼热且滚烫。 可他本人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攥着烛台的手反而越收越紧。 “我哪里都不想去。”他道,“脱不脱籍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留在此处,请您……”他的话听上去十分卑微,“请您不要让我离开神殿。” 他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他只想留在神女大人的身边。 若是之前他还没什么感觉,可眼下同神女朝夕相处了两个月后,他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忍受没有对方的日子。 便是今天下午那样的时间,他都已经觉着很难捱了,若是日后都不能再同神女见面……那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况且他曾经承受过一次了。 脑海中忽地出现这样的话,让祁温瑜顿时愣住。 他……承受过一次? 承受过什么? 如眼下这般,得到却又很快失去的感觉? 他的脑中又变得有些混沌。 “神殿是神殿,不是你能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面前的神女在说话,仍旧是劝他离去。 可这样的话,听在他耳中,却忽地同脑中的话重叠起来。 【神殿是神殿,不是你能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的责任。】 是谁,这话又是谁说的? 为何听起来声音那样熟悉? “今夜太晚了,你可以明天再走。” 【现在天黑了,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你明天再走也可以。】 同样的话,同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和脑中交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毁灭自己。】 【不可能的,神灵是没有感情的。】 【你以为你成功了吗?】 耳边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唯有脑中,一直不断地响起零碎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同眼前的人那样相似,仿佛……就是同一人所言。 祁温瑜的头开始泛疼。 他握着烛台的手也慢慢变得不稳,细微地颤抖着。 烛火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不收手,反噬的代价你只能独自承受。】 【你以为你,真的成功了吗?】 最终,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个模糊的身影。 天边是轰然炸开的惊雷,眼前瓢泼大雨,在雨中弥漫开来的巨大雾气,遮挡了眼前的视线。 那个模糊的人看着他,眼神不明,可说出的话却十分冷然。 【这世上,没有人能囚住神明,你永远,不要忘了这点。】 随着这声音落下,眼前的一切轰然碎裂,惊雷,暴雨全部消失。 他仍旧站在神殿内,手中拿着已经快燃尽的烛火,眼前是乌发白袍,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神女。 “你方才……”见他原本凝住的眼神终于有了动静,戚弦衣缓声道,“似乎被魇住了。” 神情凝滞,眼神呆住,面容却带着扭曲和阴暗。 显然,对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祁温瑜闻言,双目看着对方。 他的眼眶仍旧带着微红,看着对方的神色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您真的坚持让我离开吗?” 见他再次这样问,戚弦衣徐徐道:“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走。” 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肯定的答案。 “……” 祁温瑜有一次沉默了下来。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双手被烛蜡烫红的地方。 “不必了。”他道,声音变得冷静起来,“既然您不让我留下,我此刻离开便是,不必等到明日。” 见他突然想通了一切,戚弦衣眼神出现了些许波动。 “既然你决定好了。”她并未坚持叫对方留一夜再走,“自己小心。” 而听得她这样说,祁温瑜唇边忽地扬起一抹笑,带着些自嘲。 “您还是您,一点未变。” 一直都……这样绝情。 他这句话声音极低,若不细听几乎听不见。 戚弦衣显然是听见了,但她只是眼神微动,并未开口询问。 “大人,谢谢您之前帮我。”祁温瑜说着,往角落的直足榻走去,“也谢谢您这些日子留我在神殿,所以那些人才并不敢欺辱我。” 他说着将烛台小心地放在直足榻上。 “更谢谢您,特意去找王上为我脱籍。”将烛台放好后,他抬头看向对方,“我会离开后便会去见王上,向他谢恩。” 他全程,声音都十分轻缓,并未似先前一般激动,也没说自己不愿离开。 反而似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一样。 对方的变化,戚弦衣不是没有发现,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略点了下头。 “夜深路滑,你自己多小心。” 祁温瑜闻言,问道:“您……没别的话要同我说了吗?” 他的眼底,又出现了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戚弦衣看着他,许久都未曾开口。 见状,祁温瑜又是一笑。 “我明白了。”他道,“那我走了。” 他说着往神殿大门处走去。 神殿里依旧寂静,静得只能听见他的脚步他在石板上的声音。 当走到殿门处时,他那只满是烛蜡的手按在殿门上,接着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站在神殿中间的神女一动不动。 对方是神明,没有影子。 角落处的直足榻上,方才被他放下的烛台,烛光闪烁。 因着很快就要燃尽,烛火跳动得愈发猛烈了,整个神殿内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大人,我走了。” 祁温瑜的声音再次响起。 戚弦衣看着他。 许是在剧烈跳动的烛火印照下,对方俊秀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一明一暗。 仿佛被割裂开来,带着莫名的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的第8天! 我真勤奋,快夸我!快快快! 话说回来,本来按照我的大纲,这个世界会很长的,然后因为我日六……你们懂我意思。 现在开始想下个故事! ☆、窥觊神仙的凡人(十四) 当从神殿出来那瞬间。 身后的殿门关上, 高大的殿门将殿内的烛光隔绝,神殿外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 无尽的黑暗袭来,仿佛要将祁温瑜整个吞噬。 他站在神殿外,静静伫立良久。 没出声, 也没任何动作。 整个人仿佛定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转过身,隔着紧闭的殿门, 仿佛闪耀着星光的双目中, 隐隐浮现出猩红。 他想起方才神女说的那些话。 字字句句, 看似为他好,实则无情至极。 “永远都是这样……”他眼帘低垂,无声开口。 大陆上唯一的神,庇佑大陆的神女, 看似博爱, 实际没有任何感情。 在她心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千百年前, 对着他说过的话, 今天又再次重复了。 真绝情啊。 他抬手。 方才拿着烛台的手上,此刻沾满已经凝固的烛蜡。 祁温瑜缓缓将手上的烛蜡撕下。 虽然此刻天色浓黑,什么都瞧不清,但他自己能感觉得到,被烛蜡烫伤的地方,应当已是红肿一片了。 可他毫不在意。 神女说, 她离开这段时间是去见了怀鸿朗,至于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神女却不愿告知。 思及此,他的唇边忽地扬起一抹笑。 那个男人啊。 和他真的太像了。 祁温瑜想到自己以前。 当他最开始知道神女时,他同怀鸿朗一样。便是之后,他想要独占神女的眼光,不希望对方眼里再有其他人,他的做法也和怀鸿朗一样。 他以为自己做得万全,不会叫神女发现。 可最终他才知晓,这整个大陆,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神女。 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并不想理会罢了。 “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因为没有影响,所以她不在意。 而当真正影响到她时,她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情。 想到当初自己准备了那样久的计划被对方在最后一刻摧毁,祁温瑜的面容愈发扭曲。 神女大人…… 他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要通过这高大的殿门,望进殿内去。 强大如您,应当也想不到,我最后还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他的手缓缓攥起,仿佛像是要握住什么一般。 这一次,您不会再有逃离的机会了。 殿内的戚弦衣,一直都没有动作,她就那样站在原处,那双纯粹的眸子同样盯着殿门处。 纵然殿内的烛火并不够亮,只能照见这一小块地方,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方才离开神殿的人,此刻才举步离去。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便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再听不见。 戚弦衣看着那处,半晌后才收回视线。 果然如她所想,祁温瑜并不简单,不止是一个贱籍。 对方方才的神情和表现,绝对不是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原主的人会有的。 那么他…… 戚弦衣的眼神逐渐变化,最终定格。 也许,在未来将原主囚住的人,她已经确定了。 夜色如墨,夜空中不见一颗明星,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将整个天空遮住,不透一丝光线。 观澜殿外,侍人皆微低着头,躬着身子候着。 殿门大开,内里明亮的烛光照出来,将整个殿外都照的极清楚,让人一眼便能看清。 观澜殿外旁边的通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可还未来得及叫人仔细瞧,便消失不见。 怀鸿朗坐在御案前,手中握着朱笔,正在案上的帛书上批复着什么。 下方站着太常寺的太常卿。 “孤方才说的。”他边说边在帛书上写着,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方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可都记住了?” 那太常卿已过古稀之年,鬓边有些许斑白,面容却不见多少老态。而听得王上问自己,他忙着一躬身,接着道:“请王上放心,臣皆已牢记,待回了太常寺,便着人将东西全都备齐,绝不会耽误了时辰。” 方才怀鸿朗要求对方在十日后在王城一百里外的地方布置祭台时,特意叮嘱了时间。 “嗯。”怀鸿朗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便又道,“下去。” 太常卿边再次躬身,告退离开了殿中。 殿内的霎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怀鸿朗眼下心情并不平静。 他想到白日神女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同他交代春日祭祀的事情,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能让她亲自来一趟,就证明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 况,他那时也问了神女,而对方的回答似乎更加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 神女庇护大陆的方式,也许就是以身档劫,因为损耗过大,故而对自己也会造成反噬。 虽然神女没明说,但照他的猜测,也许让他叫人布置祭台,做前期的准备,很可能是为她分担一部分反噬。 纵然一个祭台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思及此,怀鸿朗心中有些郁燥。 他今日便不该答应了对方。 这样的事情,分明就对神女有害。 可转念一想,若不答应又能如何? 神女是神灵,对于神灵来说,这春日灾祸都是棘手的事情,那身为凡人的他又能改变什么? 若是一味地逞强,不要对方出手,最后可能半个大陆都会陷入震荡,到了那时,痛苦的就会是所有大陆臣民。 一时间,怀鸿朗陷入了无限纠结的境地。 他手中的朱笔在不自觉中,早已被放下,原本摊开了的帛书也被无意识地扫至一旁。 此时,殿门处传来响动,仿佛有人过来,接着不久,便见候在外面的侍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王上,领军卫指挥使求见。” 闻言,怀鸿朗的指尖在御案上轻点,接着道:“这样晚了,他来做什么?” “指挥使大人说,在观澜殿外抓住一刺客,特来禀明,交由您处置。” “叫他自己决定就好。”怀鸿朗有些不耐地摆手,“不过一个刺客罢了,不必回孤。” “可……”那侍人听后犹豫一瞬,尔后续道,“指挥使大人说,那人应是王上您想见的。” 怀鸿朗这才面色认真了三分。 是他想见的? 他冷哼一声。 眼下唯有一人,是他想见的了,难不成是那贱籍…… 思及此,他看向下方的侍人。 “叫指挥使将人带来。你出去,将殿外候着的人都遣离,不要留人在四周。” 那侍人闻言,躬身应诺,接着退了出去。 这回祁温瑜被带来得很快,应是被抓住的地方离观澜殿便不远。 看着阶沿下被领军卫带来的人,怀鸿朗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他顿了顿,半晌后才开口,“你是那贱籍?” 他分明记得,两个月前对方第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时,是怎样的狼狈。 衣衫残破,长发凌乱,卑微而低贱。 可眼下的这个人,身着月白色长袍,一头长发整齐束在脑后,双眉斜飞,双目犹如夜间星辉闪烁,而那先前枯瘦的手指,此刻看上去却修长白净,细细一瞧还能看见里面细微的血管。 同两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 若非亲眼见着,怀鸿朗实在无法相信。 是因为在神殿,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 这样的想法忽地在他脑中出现。 那样卑贱低微且衣衫残破的人,不过过了两个月,便成了这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仿佛换了个人。 怀鸿朗知道神女对这个人会有些另眼相待,但也未料到,对方竟会在这短短两个月内,便彻底改变。 且对方眼下虽是跪着的,但整个人的背却挺得笔直。先前一直低着的头,此刻也直直地抬着,星耀般的双目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和恐惧。 这贱籍看上去,身上似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身为上位者才能发现的,和他一样的东西。 威压。 只有王才有的气息。 怀鸿朗的双目微微眯起。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方才问的那句话,显然此刻不欲开口。 怀鸿朗见状,看了眼站在对方身边的领军卫指挥使。 “你下去。”他道,“将殿门关上。” 那指挥使闻言拱手应诺,接着便离开了。 当殿门关上的瞬间,整个大殿又只剩下了他二人。 此时,原本跪着的祁温瑜才缓缓站起身。 同上次一样,此刻他身上也是被紧紧捆住的,可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怀鸿朗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用力的,对方身上的绳子便忽地断开,接着落在地上。 怀鸿朗的眼神一凝。 “你究竟是何人?”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对方的认识似乎并不全面。 仔细想想,今天才是他见对方的第二回,上回这人被领军卫带来,连话都没说几句,便被神女带走了。 看上去不过是沉默寡言的一个贱籍罢了。 在刚才再次见到对方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直到……他亲眼看见,对方似乎没怎么用劲,身上的绳子便齐齐断开后。 “你绝不是一个贱籍这样简单。” 他看着对方,眼神愈发凝住。 “我当然不是一个贱籍。”看见对方眼带警惕,祁温瑜竟觉着有些好笑,“不过,先前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身为鄙陋吗?眼下怎么竟对我生了警惕之心?” 即便他已经想起一切,却仍旧记得,在未恢复记忆之前。 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贱籍之前。 这个高高在上的大陆之王是怎么鄙夷他的。 对方不将他放在眼中,一句话便派人将他从黑阳院带至此处,不过说了两句话,便轻描淡写地要结束他的性命。 “你那高傲自以为是的身份。”祁温瑜说着笑了笑,带着嘲意,“不过是我当初主动舍弃不要的罢了。” 若非他为了神女,眼下的大陆之主根本不会经过这样多代的更迭。 当初一手统一了大陆的他,是有机会生生世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只是最后,他亲手舍弃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想要的,可最后的结局却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是痴心妄想。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次一定能成功。 听得对方的话,御案后的怀鸿朗双眉一皱。 “你以为说这些疯话,孤就会信你?” 即便对方同两个月前变了许多,即便对方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气息,但这些都不是怀鸿朗会相信对方的理由。 他亲眼见过对方先前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弱小。 那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靠神女搭救的模样,真是……十分碍眼。 祁温瑜并不在意对方的话。 “你以为,这么晚了,你的领军卫是在哪里将我捉到的?” 他说着,转身看向大殿右方,眼神落处,是离观澜殿极近的一处通廊,由那处行至观澜殿殿门,便是走得慢些,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就是在那里……”他修长的指尖指着那处,“你正在轮值的指挥使发现了我的踪迹,接着叫人将我捆住,带至你面前。也就是说……”他说着一顿,双目直直看着对方,语气忽地一变,“若是他们没发现,又或者说,我无意叫他们发现,也许我人都进了观澜殿,他们都还只能在外面按部就班的巡逻着。” 他话说得简单,但听上去却十分有震动性。 领军卫是王的亲卫,负责王上安全,其中全是诸卫中的佼佼者。 若是连领军卫都未曾发觉,那这人的身手会有多好? 怀鸿朗指尖微微捏住手下的帛书。 “你的身手,是神女所授?” 除了神女,他想不到第二个,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将一个原本任人欺凌的贱籍,变成眼下这样,身带威压,身手敏捷的模样。 思及此,他神情略变了些。 看来神女真的很喜爱这个贱籍。 祁温瑜闻言又是一笑。 “你说的其实没什么错,我的身手,有一半是神女授予的。”他道,“只是不是在神殿内这两个月。” “你什么意思?” “神女是不是同你说过,王之所以能成为大陆上唯一能看见神女的人,这样的传说,是怎么来的?” 怀鸿朗闻言略一思索,正要开口时,却忽地想起什么,看着对方,面色一滞。 “你……”他有些不相信,指尖将帛书攥得更紧了,“你的意思,你是那个同神女做交易的人?” 那个将大陆统一的第一任王。 祁温瑜没说话。 怀鸿朗看着对方。 “不对。”他道,“神女说过,无论是谁,就连第一任王也一样,没有人能在她未现形的情况下见到她。” 而先前的祁温瑜,是唯一一个变数。 祁温瑜闻言,眸色愈发变深。 “是啊,没人能看的见她,如果她自己不愿意。” 所以他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一统大陆了,为什么还没有资格能够见到神女。 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法子。 那时候高傲如他,觉得整个大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为什么会出现神女这样的变数? 身为大陆之主的他,不能接受自己想要见神女,却只能在对方愿意现形的情况下。 他想看见神女。 时时刻刻。 只要他想。 最终他找到了方法,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你以为,在她不愿意的时候见到她,是简单的事吗?”祁温瑜看着对方,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她是神,是大陆唯一的神明,想要见到她,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那样的诚意,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拿得出。 听着对方的话,怀鸿朗脑中自动描绘出什么。 “你方才说,是自己放弃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祁温瑜道。 放弃大陆之主的身份,最终却只能得到这样并不太有用的能力,这样的交易一点也不划算。 能让他放弃这样至高无上身份的,只有一件事。 “你想……”他看着对方,“将神女留下来吗?永远、生生世世,让她永远留在你身边,再也离不开。” 怀鸿朗闻言一怔。 “你说什么?” 一时间,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他幻听了,要么就是眼前的人疯了。 囚住神女? 这样的疯狂的想法,竟是从一个贱籍口中说出的。 即便对方以前的身份是第一任王,但这样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他还是觉得荒谬。 “你自己方才也说,神女是大陆唯一的神灵,她的灵力,强大到能庇佑整个大陆,你以为自己有那样的能力吗?” 怀鸿朗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对方可笑的想法的嘲讽。 “怎么没有?”祁温瑜唇边的笑忽地变得有些诡异,“你做不到,便以为旁人都做不到吗?” 为了能够将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囚在自己身边,让对方永生永世都不离开,他费了那样多的心神,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 原本……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狠狠握起。 原本就要成功了的。 就在最后。 就在最后一刻。 一切功亏一篑。 想到当初自己发现一切布局尽数失败时那种绝望的心情,祁温瑜眼神愈发黑暗。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心软了。 如果他能狠下心来,一切就不会失败,他也不会轮回这么多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能在大陆上,浑浑噩噩度过每一世。 这次他既然记起了一切,就不会再失手。 只要……怀鸿朗愿意和他联手。 思及此,他看向对方。 “你和我以前很像。”他道,“都是那样天真。你以为背地里做的那些事,神女不知道吗?” 怀鸿朗闻言冷笑一声:“孤做了什么事,用你来说?” “你叫人将除了神殿外的庙宇尽数拆除,将百姓手中的神女雕像全部收缴,还不让任何人去神殿参拜。你以为,这样就能独占神女吗?”祁温瑜语带嘲笑,“你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你……”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做的。我不能忍受那些人看神女的眼神,即便只是单纯的祈愿,祈求神女降福泽降与他们,我都不能忍受。” 甚至,当他知道神女有一回冬至祭祀后,离开了神殿,在一个低微的臣民面前现形后,他整个人跟疯了一般。 他叫人去将那个人带来,接着亲自将其斩杀。 神女不应该见任何人。 他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这个想法,他行事越来越偏激。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蔽,神女应当不知晓。 可当他一切败露后,神女平静着面容,声音冷淡的说出那句话时,他才知道。 原来神女什么都知道。 难怪在他将那个人斩杀后,神女便禁止他去神殿了。 “你以为你现在只会这样做,但是你问问自己,你会一直这样吗?”祁温瑜说着,还未待对方回复,便先一步开口,“你不会,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怀鸿朗双眉狠狠皱起:“不要将孤同你相提并论。” 见他这副模样,祁温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忽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他看着对方,“你不承认?哈哈哈——” 他就这样仰头大笑着。 怀鸿朗见状并未开口,直至眼神愈发沉了下来。 半晌后,对方才停了下来。 “怀鸿朗。”祁温瑜看向他,“你敢保证吗?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干预神女的行动,可以看着她向旁人释放善意,可以接受她在所有人面前出现?就是这样的情况,你还能任由神女待在神殿,而不是想着将她锁起来,锁在只有你一人能看见的地方,让她成为你一个人的?你敢……”他的声音忽地变得上扬起来,带着诡异的声调,“发誓吗?” “——!”仿佛被忽地戳中了心事一般,怀鸿朗的双目猛地睁大,原本撑在御案上的手也忽地收回,整个人狠狠颤了一颤。 “你看!”见对方这副反应,祁温瑜愈发兴奋了,“其实你心中就是这样想的,你不承认,不代表它不存在。” “不……” 怀鸿朗似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对方的话,可他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对方打断。 “你可以不承认,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但这样的想法会永远在你心中,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等到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你再想做什么,就为时已晚了。” 怀鸿朗没开口,只是双手狠狠攥起,指关节处泛出了阵阵青白。 祁温瑜上前了几步。 他没走上阶沿,却站在对方御案下。 “如果给你个机会,将神女囚住,囚在自己身边,让她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让她通天的灵力尽数散去,成为你一人的笼中雀,你……”他的声音慢慢地便低,带着无尽的蛊惑,“你难道不心动吗?” 怀鸿朗仍旧没说话,只是原本凝住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动摇,紧紧攥起是手,也缓缓松开。 他…… 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的第9天,耶! 你们都是小天才,一句话就能看出后面的剧情_(:з」∠)_ 怀鸿朗这是生生被对方蛊惑的,他的人设其实会比较偏绅士一点点,但是绅士黑化起来,也很可怕的。 ☆、窥觊神仙的凡人(十五) 春日灾祸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在祁温瑜离开神殿后,戚弦衣一直待在神像中修炼, 为十日后做准备。 及至当日,她到了离京郊外一百里处的祭坛。 “都已叫人备好了。”见她现形,祭坛旁的怀鸿朗道, “随时可以开始。” 那些人在将祭坛布置好后便尽数被他遣离, 眼下偌大的祭坛处,唯有他和刚刚现形的戚弦衣。 “多谢。”略一点头, 戚弦衣正要往祭坛高处去, 却似乎想起什么, 顿住步子转过头来看向对方。 “祁温瑜可有去找过你?” 未料到她会忽然问这样一句,怀鸿朗先是一怔,随后道:“前几日来过,没说什么, 孤下旨替他脱籍后, 便离开了。” 戚弦衣闻言没开口,只是看着对方, 眼神中没什么情绪。 半晌后, 被对方的眼神瞧得有些不适的怀鸿朗正要开口,对方却一言不发地转回身子,往祭坛高处走去。 “我施法时不知会对四周造成何种影响,眼下尚未开始,你且离开,待今日过了, 再叫人来将一应器物收拾带走便是。” 这是戚弦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便再未开口,只是站在祭坛之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双眸紧闭,面容一派祥和悲悯之色。 怀鸿朗站在下方,抬头看向对方。 此时晨光熹微,天边刚刚日出,薄薄雾气之中,对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初升的朝阳照在对方身上,叫她看上去仿佛镀了层暖色的轻纱,朦胧且捉摸不透。 隐在宽袖中的手指轻轻握住,怀鸿朗最终也举步离开了此处。 他并未注意到,在他离开后,原本双眸紧闭的戚弦衣,忽地睁开双眼,有些幽深的眼神锁在他身后,一直到他离开这里。 这场灾祸确实影响甚大,因为原主的心愿,所以戚弦衣先前做了很久准备,今日更是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彻底将这场原本会让半个大陆陷入动荡的灾祸平息。 当第二日的朝阳升起时,她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原主的这个心愿。 看着因为被反噬而凌乱不堪的祭坛,戚弦衣纤细的指尖按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你放心,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青烟,被微风一吹便彻底散了。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剧烈跳动着的心却缓缓平息下来。 感受到心中的感觉,戚弦衣眼帘微垂。 很快就能结束了。 她暗自道。 恍然间,她似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只见远处有人往这边走着,听声音似乎有些急切。 心知是前来收拾祭坛的人,戚弦衣并未久留,只是在那些人即将到来之前,身形一闪,接着如同青烟消散。 那些赶到此处的太常寺之人并未发现先前这里有神女的影子,只是看着凌乱仿佛被惊雷劈过的祭坛,心中都是一惊,但谁也不敢多问,照着王上吩咐将此处尽数收拾好后,便同样匆匆离去。 而另一边,用了灵力回刚到神殿内的戚弦衣,身子忽地不稳。 她伸手,扶住跟前的祭台。 漫天的晕眩之感袭来,她眼前也忽然变得一片黑暗。 单手压在祭台边角上,她另一只手迅速掐诀,将自体内用处的狂躁之感压下。 半晌后,她才沉沉出气。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她才放开压在祭台上的手。 忆起方才的感觉,她忽地苦笑一声。 果然以身挡灾不是这样简单的事,纵然她在这之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也叫怀鸿朗着人备了祭坛,可始终那反噬大部分都会回到她的身上。 若非她自身足够强大,只怕早已挡不住一天一夜的反噬,而神魂俱灭了。 只是眼下虽未如此,但着实对她损耗过大,若不能及时得到补给,只怕会变得危险。 思及此,她心念一动,便要往高台上的神像处去。 神像就是她的补给,唯有待在神像内,她才能逐渐恢复元气。 她照着记忆中,以往多次进入神像的经验,身形悬在空中,指尖一抬,同巨大神像的指尖轻触。 这是她回到神像的方式,她与神像的指尖就是个连接点,只要靠近这里,便能回到神像。 先前多次她都是这样回去的。 她以为这回也一样。 只是这次,她的指尖同神仙接触了半晌,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戚弦衣眉心一蹙。 她收回指尖,片刻后才再次与神像相触。 她以为方才的事只是意外,可未料到,这回也一样。 无论她同神像接触多少次,她都依然悬在空中,始终进不去神像。 渐渐的,她剩余的灵力已经很难维持她继续待在半空中,于是她暂时放弃了回到神殿的想法。 从上面下来后,她直接现了形。 此刻的她连隐匿自己的身形都做不到了,只能现形,减少灵力的损耗。 站在下方,戚弦衣抬头看了眼高大的神像,眉心蹙得更紧。 神像就相当于补给站,平日里她若是离开的时间过长都会有影响,更别说这回她动用了大半灵力去抵挡春日的灾祸,此刻体内所余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若是不能尽快回到神像中,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下的自己已经开始因为没能得到补给而变得虚弱了。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回不去神像的情况让她明白,她似乎被神像排斥了。 或者说,她同神像之间的联系消失了。 这看似突然的事情,其实并不突然。 她的指尖微微婆娑着,眼神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在此时,原本紧闭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殿外旭日的阳光照在平台上,阴冷昏暗的神殿内,因为殿门打开,也有微光透入。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轻轻将殿门推开。 在照进神殿内的光线照耀下,那手掌落在戚弦衣眼中,却有些熟悉。 她的双眸微微眯起。 这是…… 她刚降临到这个世界,发现原主被囚在这座空旷的神殿内时,推门而入的那只手。 那时的她因为听见神殿外的守卫唤了声“王上”,故而以为囚住了原主的是怀鸿朗,只是在之后的相处之中,她发现应是另有其人。 而那个人。 她看着被打开的殿门。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从殿外走进来。 他一头乌黑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长眉斜飞,双目如夜空中明星闪耀,整个人看上去俊秀隽逸,气质非凡。 他虽站在逆光处,可面容却叫人瞧得分明——赫然就是十日前从神殿离开的祁温瑜。 看着站在祭台旁,面色愈发苍白的神女,祁温瑜的面上带了抹诡异的神色。 “是你……”戚弦衣见状,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殿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是身着玄色冕冠的怀鸿朗。 昨日从祭坛处离开时,对方便是这样的穿着。 他从殿外走进来,接着同祁温瑜站在了一处。 相比起祁温瑜有些扭曲的神色,怀鸿朗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神女,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看着两人的模样,原本盘桓在脑中的疑惑霎时间全部得到了解释。 “今日你们是约好了一并前来的。”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平淡,“是来看一下自己的成果如何的?” “您还是一样的,什么都知道。”祁温瑜忽地笑道。 戚弦衣当然什么都知道。 “你还是一点也没变。”看着对方,戚弦衣缓缓道,“还是那样偏执,行事也同样偏激。” “您都……记起来了。” “你都记得的事,我又怎么会忘记。” 当初刚到这个世界时,戚弦衣看到的是原主被囚在这座神殿内的场景。那时的系统告诉她,因为失误,所以传送出现了BUG了,将原本应该降落在当前时间线的她传送到了之后的时间中。 那时的她是在神像中回过神的,甚至也是从神像中出来,接着才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神殿。 因为系统的话,她先前一直以为,只会有一种结局。 就是最终她会同开始一样,被困在这个神殿内。 因此她一直在寻找,将原主囚住的究竟是谁。 原本以为是怀鸿朗,后面她开始产生了怀疑,因为祁温瑜先前根本不知道神女真的存在,便是后来知道了,眼下的大陆上根本没人知道将强大的神女囚住的方法。 但千百年前不同。 千百年前的大陆上,将整个大陆统一的王,其实属于近神者。 他强大、狠绝、手段杀伐且情感稀薄,再加上一统大陆的功绩,和天下臣民的拜服,第一任王已经无限接近神灵了。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生生世世掌控着大陆至高无上的权柄,旁人没有争夺的资格。 正因如此,也只有第一任王,知道要怎样做才能将神女囚住。 这一切的记忆是戚弦衣在中途恢复的。 时间很早。 早在祁温瑜尚未记起一切,在修缮神殿时,第一次偷来神殿时,她便想起了这些记忆。 那时千百年前的原主同当时还是大陆之主的祁温瑜之间的记忆。 那时的神女同祁温瑜达成交易,为了助对方稳住王权,每年的冬至,她都必须现身降下祥瑞,且将今后一年的灾祸明示,为的就是让大陆的臣民相信,至高无上的王拥有同神灵交流的能力。 原主一直遵守着这个约定。 只因祁温瑜尚在年幼时,她曾帮过一回。 后来祁温瑜长大成人,她又教授了对方许多技能,祁温瑜如鬼魅般的身手,也是她教的。 原主原本不过是因为长久岁月中,觉着有些孤寂,故而才挑了这么个人罢了。 她以为自己教出来的是成功的大陆之主,却不想,这是一个心理阴暗扭曲,彻头彻尾的饿狼。 祁温瑜在同原主长时间的相处中,对她滋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他爱上了大陆上唯一的神灵。 并且偏执地想要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看见。 因为这个想法,他做了许多可怕的事。 他以为这些事原主不知道,但原主只是不想说罢了。 这大陆上有多少庙宇是供奉她的,又有多少臣民来神殿参拜,这些她都不在乎。 真正表现出自己想法的,是当她知晓祁温瑜斩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就因为她曾在那个人面前现了形。 自那之后,她便彻底疏远了对方,且禁止对方进入她的神殿。 她知道拦不住,所以在神殿外布下了禁制,那是只有神女才能解开的禁制。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祁温瑜继续偏执下去,却没想到,对方行事愈发疯狂。 甚至想将她囚住。 若非原主提早发现,只怕眼下大陆早就没有什么守护者了。 那时的原主知道了对方有多疯狂后,直接将对方的记忆消去,接着投入无尽的轮回。 她没有刻意让对方成为什么样的身份,这一世的祁温瑜生而就是贱籍,不过是巧合罢了。 但原主还是中招了。 她虽然消去了对方的记忆,自己却也被对方所用禁术吞噬了一部分记忆。 便是千百年前,身为大陆之主的祁温瑜窥觊神女的内容。 在戚弦衣最开始得到的剧情中,原主只记得自己同第一任大陆之主达成了协议,其他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祁温瑜真正的身份,也是她后面得到的。 当想起这一切后,戚弦衣便猜到,那在未来囚住了原主的就是祁温瑜。 只是她没想到。 这个世界的男主,这样厉害。 系统曾说过,本世界难度之所以提升,是因为男主过于不稳定。 她原本以为是要她去找究竟是谁囚住了原主,但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男主不稳定,真正的意思是:本世界男主拥有极深的执念,且能够影响到整个剧情走向。 简单来说。 戚弦衣刚降落在本世界时,她见到的景象,确实是本来应该发生的。 那将原主囚住的人,就是祁温瑜。 但对方是如何将怀鸿朗拉下去,自己上位的,便不得而知。 如果放在别的世界,戚弦衣的任务会简单很多。 任务完成度的主要依据是收集男主情绪,如同上个世界一般,她要在把握住度的同时,将本世界会囚住她的那个人心中的一切情绪激发出来,才能最终完成任务。 但这个世界没这么简单。 因为戚弦衣发现,无论是祁温瑜还是怀鸿朗,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囚住她的人。 只因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种人。 虽然眼下的怀鸿朗并未表现出来,但他做的事,同原主记忆中的祁温瑜并无分别。 越是同他们两人接触,戚弦衣越能确定。 本世界最后的结局,也许不会是她最开始看到的那样。 那只是其中一个。 根据她的选择不同,很可能达成不同的结局。 也就是说,有可能最后赢的人会是怀鸿朗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那只针对祁温瑜并不能让她完成任务。 除非她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 眼下的情况,就是她刻意引导的结局。 她是戚弦衣,是主神空间的攻略者,从不会因为任何情绪而对任务世界的男主产生什么感觉。 她不喜欢他们,甚至抵触他们。 这样的感觉她不知从何得来,但从她开始做第一个任务时,便一直深深扎在她的心中,一刻不曾消失。 看着面前的两人,戚弦衣面色不变。 “你们……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神女是大陆的守护者,她庇佑着大陆,一旦消失,大陆失去了庇护,便只能任由天灾**肆虐,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其实戚弦衣做过任务的世界,只有这个世界是特殊的,其他的任务中,并没有守护者这一说法。 就是有仙侠体系的世界,神灵也极少插手人间的事情。 因为任何事都有它的规律,贸然插手反而会适得其反。 可这个世界却十分特殊,身为大陆唯一的神灵,原主庇护大陆的方式实际上就是通过逆天而行,将原本应当发生的灾祸硬生生遏制,不让它发生。 以此来保证整个大陆的平静。 这样的方式,戚弦衣不知道怎么评价。 正因神挡住了所有灾祸,故而大陆的臣民才能安安稳稳地繁衍生息,生存下去。 但也因为灾祸从未发生过,所以整个大陆都是脆弱的。 不然怀鸿朗之前的上一任王也不会因为将灾祸当成福祉,而导致了大陆的动荡,自己也丢了王位。 神女庇佑着这片大陆,这片大陆却也受不起任何动荡。 一切都由神女自己承担了。 如果神消失从大陆上消失,大陆也许会经历巨大浩劫,从此消失,又或者浴火重生,这些都不是现在能预估到的。 包括戚弦衣自己。 原主有预估未来的能力。 但却不能预料到自己如果消失,大陆会变成什么样。 而听得她的质问,祁温瑜唇边的笑意越发扩大。 “大人,您记得您以前对我的评价吗?” 他看着戚弦衣的眼神中带着猩红的暗光。 “当然记得。”戚弦衣道。 在知道对方的心思之后,原主说对方就是恩将仇报的毒蛇,阴冷,黑暗,没有任何感激之情。 因为但凡有一点愧疚之心,他都不会选择囚住一路助他登上王位,还帮他稳住王权的神女。 更何况神女还是整个大陆的守护者。 看着对方眼中的冷意,祁温瑜并未觉着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您说的很对。”他笑着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这样扭曲阴暗的人。” 所以他没有愧疚,没有感激之心,更不会觉得自己将原本属于整个大陆的神女囚住有什么不妥。 他想要得到,但是得不到。 神女的眼中永远没有他,不止没有他,是没有任何人。 那双纯粹的眸子中,只有虚无。 他不能忍受,所以他要想办法囚住对方。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便是费了半生精力才坐上的王位,他也能舍弃。 只要能将神女留在自己身边。 见他如此,戚弦衣眼中冷意更甚。 “如你这般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对不起。” 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的想法,只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阴暗又卑鄙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人了。 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戚弦衣看向站在祁温瑜身旁的怀鸿朗。 “你知不知道跟他这样做,你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后果?” 虽然和祁温瑜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但眼下的怀鸿朗还没到对方那种程度。 他尚未到祁温瑜那种,可以牺牲一切,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都要达成目的的程度。 而在听了戚弦衣的话后,祁温瑜指尖忽地一攥。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并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祁温瑜道:“如果不这样做,您终有一日会将我们抛下。” 如同千百年前那样,决绝地,毫不留情地将他抛下。 “笑话。”戚弦衣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我本就不属于你们,何谈抛弃?” 窥觊神明的人,有什么资格在神明面前说这样的话? 她说着,转头看向怀鸿朗。 “你呢。”她道,“你也这样觉得吗?” 将神女看成个人所有物,为了能够得到,而不惜一切代价。 被对方犹如实质般的双眸盯着,怀鸿朗的眼神不断变换,仿佛陷入了两难境地。 半晌后,他抿紧双唇,接着将头狠狠往一旁转去。 我只希望你,眼神能在我身上多驻足一会儿。 这样的话,他并未说出口。 戚弦衣见状,便知道了对方的选择。 “果然啊……你们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收回视线,谁都没再看。 “你们以为,我回不去神像,就没办法了吗?” 戚弦衣的手再次抚上自己的心口处。 那里传来的感觉,是压抑而抑郁的。 仿佛有什么要冲破出来。 “回不去神像的我,确实会渐渐虚弱,最终失去一切灵力,成为同凡人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祁温瑜要找怀鸿朗合作的原因。 因为要做准备,不能只在一处。 京郊外的祭坛是一处,这神殿内的神像又是一处。 祁温瑜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他知道要怎样才能囚住神女。 但现在的他没有千年前的身份,故而只能找到怀鸿朗,蛊惑对方,让对方同意和他合作。 “你们成功了,我永远……都回不去神像了。” 这一点是戚弦衣可以肯定的。 “但这不代表你们赢了。”她说着掀起眼帘,直视着前方的两人,“神女属于整个大陆,不属于任何人,你们这样做,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的声音一顿,接着徐徐道:“神女不会任人宰割。” 空旷而寂静的神殿中,她的声音空灵却又显得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成功的生死时速一天~ 女鹅之前对祁温瑜好都是有原因的,她才不会无缘无故去关心别人hhh 你们说的对,祁温瑜本来就是坏掉的,他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就是意识到了也觉得是正确的。 这样的人,需要我女鹅来教他做人,耶! ☆、窥觊神仙的凡人(完) “神女不会任人宰割。”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 但落在两人心上仿佛千斤重。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跳动节奏,戚弦衣眼睫垂下。 她的心中传来了无尽的压抑之感, 千百年前的事情如同潮水像她涌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压在期间,要冲破出来。 那是属于原主的感觉。 恍然间,似乎有谁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了一句, 声音轻如薄雾, 一吹便散。 我知道了。 她压在心口处的指尖缓缓收紧。 你的选择。 片刻后,她倏地抬眸, 看向站在殿门处的两人。 “这片大陆上以后再也不会有神灵, 这一切, 都拜你们所赐。” 她话说完后,祁温瑜同怀鸿朗还未回过神来她话中的意思,便见对方忽地抬手,接着一道强光袭来。 两人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这是戚弦衣做的最后一点准备。 她猜到了会有今天的事情, 也知道这两人有多偏执阴暗。 猛烈的强光叫他们睁不开眼, 可戚弦衣却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他二人,戚弦衣的面上还是没过多的神情, 眼神却浮现一丝解脱之意。 当强光散去后, 祁温瑜同怀鸿朗再次睁眼,便见着站在祭台旁的神女,原本十分清晰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一阵青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难以看见。 “你——!”虽不知晓对方做了什么,但从对方眼下的模样来看, 祁温瑜还是猜出了几分。 再结合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两人一下子明白了,对方这是选择了神魂俱灭,也不愿意留下来。 “为什么——?”祁温瑜的眼底的猩红弥漫开来,“我就这样让您难以接受吗?” 为什么宁愿神魂俱灭,从整个大陆消失,也要离开?! 怀鸿朗也是一样的想法,虽未说话,双目却死死锁在几乎快见不着的神女身上。 戚弦衣没开口。 渐渐地,她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唯余最后一笼她身形的青烟。 “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毫无愧疚和感激之情的。”在最后的瞬间,神女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人生是错误的,希望你以后,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的声音比先前要缥缈数倍,当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时,那缕青烟似乎被什么一吹,便彻底消散。 “大人——!”祁温瑜猛地上前几步,想要将那缕青烟攥住,可最终什么都没碰到。 就连一点触觉,都没有。 大陆上唯一的神明,彻底消失。 整个神殿变得一片死寂。 祁温瑜站在原本神女所站的位置,指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整个人仿佛魔楞了一般,一动不动。 而仍旧站在殿门处的怀鸿朗,半晌后方回过神。 “你……”他看着前方的祁温瑜,“你先前说的,能把她留下来的。” 可最终,神女选择了神魂俱灭。 无尽的悔痛浮上心头,怀鸿朗忽地脚下一动,接着狠狠抓住祁温瑜的衣领。 “你先前说过的,她现在彻底消失了——!你说话!” 比起他的激动,祁温瑜则显得平静得多。 祁温瑜任由对方拉扯着自己的衣物,面上的神情十分麻木。 忽然,他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假的。”他的垂下头,喃喃念着,“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他说着,猛地挣脱对方的手,接着跌跌撞撞地往殿外走去。 “都是假的——!”他走到殿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她没离开。” 他走得很快,不多时,便不见人影,唯余疯癫的话语留在空气中。 “她一定还在,只是在骗我……” “她不会消失的,不会消失。” “你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我不会,放手的……” 渐渐的,这疯话也叫人听不见了。 仍在神殿内的怀鸿朗,伸手撑在祭台上,接着抬头看向上方。 高大的神像依旧伫立在高台之上。 乌发白袍,眼神悲悯。 可怀鸿朗知道,这神像内再也没了神女,整个大陆也没了守护者。 是他。 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听了祁温瑜的话,如果不是他放任心中的阴暗滋生,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扶着祭台的桌角,缓缓蹲下身子。 清峻的面容上带上了悔痛之情。 片刻后,他闭上眼,一滴清泪请紧闭的双目中流出,滴在冰冷的青石砖上。 霎时间,便同青石砖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回到主神空间后,戚弦衣原本压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脑中,系统的声音依旧在絮絮说着,“本次任务完美完成,得到了额外积分加成,积分已经自动添加,如有需要可开启查看。” 当说完这句官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