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疑神尊
咔嚓, 一声, 手中黑乎乎的兄弟球破成两半,芝麻大的花伏零和姚冰从中走出来,咻地一下长大成人, 第一眼就看到她们的叶教主被他弟弟搂在怀里…… 叶危咳了两声,故作自然地从晏临的臂弯里走出来, 道:“你俩没事就好。” 姚冰看着面前一众梅花人:“那位花神娘娘已死, 你们的梅花病怎么样了?” 王政盯着满脑袋梅花, 全身发香:“没有恶化,但还是这样。” 小花妖:“施法的宿主死了,你们的梅花病不会再有妖力支撑,现在就是普通的草木, 只要想办法弄掉就行了……” 王政:“怎么弄掉?” 小花妖:“我……我也不知道。” 她是木属性的千年大妖,若有花开在她身上只要心里想一想:走开!花自然会凋谢。叶危沉思道:“现在梅花病失了妖法,五行上属木, 大家都知道, 火克木……” 王政眼前一亮:“所以只要用火烧一烧就能祛除了?” “你先去烧烧?梅花没烧完你先烧死了。”姚冰补道, “应该是要用火属性的法术。” “那敢情好啊,叶危,你火之气还有不少?赶紧来串小火苗!” 叶危指尖燃起一团火, 赤红的小火团滋滋哔哔地接近王政, 伸出小火手,摸了一下王政的梅花…… 霎时炸出一股焦糊味。“烫烫烫死了!”叶危另一手滋出小水,喷在王政头上, 小火苗咻地灭了。 姚冰:“看来火法术也行不通……” “那倒未必。”叶危调转指尖,那小火团飞过来,向他伸出小火手,碰了碰他的梅花,咻地一下,那些梅花瓣成了赭褐的灰末,委顿于地。 “火法术对他人有伤害,但不会伤害施法者自己。” “可……可是……我们都不会……法术啊。” 青萍城的队员看到这人道小教派的教主,水火两重相斥的属性竟在他指尖滴溜溜地转,一时间又惊又敬,他们一个个都是青萍城仙道院的优秀学子,考起试来门门科目名列前茅,出师时还发了优秀修道证。但真叫他们修出个仙法,那真的不行。 此时,叶危掰了一截破烂栅栏,在地上画五行阵:“不会没事,谁生下来就会。你们可以试试我们的五行炼气法。” 王政心想,又到了叶教主现场传教的时候了。这等扩大教派规模的好时机,他这个教主继承人也当贡献一二,他从头上坳下半截梅花枝,帮着画阵法。 青萍城的队员站在五行阵中,听得一愣一愣,他们有不少修道知识,一直以来在仙道院学得便是如何独自苦修,提纯自身的混沌之气,将其变为纯正的灵气,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收效甚微,如今叶危一点,立时通透了不少: “这确实是个可行之法啊!你…你们都是这么修来的?” 王政点点头。 叶危:“不过这次情况有些特殊,我们必须全部修一点火之气。” 往常修五行炼气时,叶危会根据每个人适合的属性不同,让他们站在不同的方位,适合水的站在水阵,适合火的站火阵。五行炼气时,所有人的混沌之气都迸发出来,再通过五行分拣,分去不同的阵匀给阵中之人,这样就等于将仙民的一身混沌气置换成了纯正之气,让他们可以继续修行增强气脉、学习法术等等。 但这次比较特殊,他们所有人必须都站在火阵,分配火之气。其他阵中无人看管,五行阵极不平衡,十分危险。 “王政,你守金阵,姚冰守木阵,星哲守土我守水。先从梅花病最严重的那些半树人开始知了,把火气先分给他们。” 那些树人被一棵棵搬到阵中,他们有的完全形如草木,有的还有半颗眼睛,木纹上剩余的眼眶中流下一行眼泪。 五行分气,众志成城,小火气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木纹消解,梅花凋谢,枝干重新变回四肢,重新又有了耳鼻口目,一个个人从阵中站了起来,他们看着失而复得的人身,喜极而泣,多少天没能再说话,张开干瘪的嘴唇,结结巴巴道: “谢……谢……谢谢你们!” 叶危摆摆手,笑一笑,他现在不方便说话,必须全神贯注。如今每个人都要分火之气,而且要分到能用出法术的地步,只靠大家混沌之气里的火部分,根本不够分。 王政在阵中瞥了教主一眼,他能感觉到,叶危看似只在守水阵,其实暗暗在把自己之前慢慢修来的火之气全部都供出来了。 这一伙半树人痊愈后,换下一波青萍城的队员,叶危已经额角微汗,王政偷偷问了一句:“没事?” “没,前些日子修为拔了不少,撑得住。” 叶危继续主阵,体内的火之气像水流似的哗哗哗流给别人,但这次不知为何,他似乎真的修为拔了好多,体内气脉这样流逝,竟没有太多不适,待到最后一个人落下最后一朵梅花,五行阵圆满结阵。 王政一直紧盯着叶危,怕他出事,盯到最后笑了:“没想到啊,几日不用仙法,教主修为大涨啊。” “还好还好,每天涨一点。”叶危自忖他的修为应该涨到勉强够这些人分火之气,但很有可能忽不够分,没想到还挺顺利。 他身后,三界神尊晏临默默收了搞小动作的手。 祛除了梅花病,他们纷纷离开古堡。这一路走来,破有蹊跷,叶危多了个心眼,他压在最后走,临走时,回头看了看那一地枯萎的梅花…… 就在这时,忽有风起,状似无意地吹拂着那些梅花,叶危皱着眉看,稍息,风停,那些枯梅摆在地上,形成了三个大字: 你、死、了 叶危一瞬间就想起了在九重天时他被吸血笔祟缠上,被迫一直在纸上写:“叶危死了叶危死了……” 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是又想提醒他什么? “哥哥……” 走在前边的晏临见哥哥落了几步,赶紧回身要来看他,就在这时,阴风又起,一地梅花重又拂乱,没有字了。 叶危转头,朝晏临一笑:“来了。” 他们走出古堡、走出这片冷冷梅林,风和日丽,送来阵阵清香,仙山更深处,绿林蔚然。 “我们打算退赛了。多谢你们人道教派一路相助。” 青萍城的队员抱拳告别。 王政:“啊?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就这么走了吗?” 那位爱讲叶家少主故事的褚兄摆摆手:“走了走了,比赛虽好,保命要紧。最重要的是,我们觉得一直以来修道的方法都错了。” “是啊,修了十几年,说起考试成绩都很漂亮,可是我们真的一个法术都不会。” “我们决定回去用你们的五行阵,从头再来,说不定,下一个十年能再见!” 叶危笑着与他们挥别,下一个十年,这天界的仙法大比,或许就不姓“仙”了。 “我们也要走了。多谢诸位高人救命之恩!” 那些被华神娘娘抓住的半树人,是结伴来仙山旅游的游客,整个团的游客正在冷梅林里赏花,忽然阴风四起,纷纷染上了梅花病,被关到古堡地牢。 他们来自七、八重天的各个仙城:“一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谁想到差点命都没了!这次真的谢谢高人,你们是叫人道教派对吗?多谢你们的五行阵法!我们会支持你们的!” “对对对,我家里那个儿子也是供他在仙道院读书,唉别提多贵了,学了这么多年,没见他回来给我变个法术。” “等我们回去了,可以也教别人用用你们的五行炼气法吗?” “不好,这可是人家教派的秘诀法阵,你怎么能到乱抄去学……” “没事没事。”叶危笑着储物戒里召出一本五行阵法,发给他们:“这就是普通的五行阵,没什么秘诀,你们可以随便学,随便教,传给谁都可以……”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姚冰拎着花烟枪,朝叶危那本五行阵法吹了一口木之气,木为纸为书,霎时间变出无数本五行阵发,人手一本,欢天喜地地顺着栈道回家去。 “叮咚——” 就在这时,叶危他们身上的传送玉符响了,传来广风城会场主持的播报: “实时通知,八重天青萍城队宣布弃权,与此同时,七重天的北月城已经走出了仙山,成功晋级,现在还有七个名额……” 初赛后只会留下八个队伍,进入决赛。 “请剩下的队伍继续努力……噢!等等!等一等!广风城!广风城也通过了!我们的广风城队员迈着矫健的步伐正向我们走来,看啊!他们朝气蓬勃、奋发向上……” 咻,叶危等人不约而同地关闭了传送玉符。 北月、广风,现在只剩六个名额了。 他们被栈道一进来的冷梅林卡了这么久,已经不知道落后多少了。 王政:“我们必须得加快了。” 叶危:“嗯。” 嗯虽然嗯了,但到了晚上,该休息照样休息,绝不透支体力赶路,不紧不慢的,看得王政急死了: “叶危!别睡了,起来起来,赶紧赶路!你这个领头教主怎么半点不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叶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干嘛骂起自己太监了,你起码也是位太子。” 王政气死。 叶危:“别急,急死自己谁如意?跑在前面的现在肯定厮杀着呢。你忘了初赛规则?” 没有规则。 随便搞事,就算不能赢,把对手拉下来一个算一个! 那两队率先胜出的,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力气。 “现在那批人应该都挤在终点前边那一块地方,互相拖人下马,谁都很难赢。没人像我们队这么慢,所以接下来这一路,基本都不会有人挡我们的路。等到我们快到终点的时候,他们厮杀撕到胶着,强手都已经打疲了,特别强的又已经胜出了,届时,我们再徐徐图之。你看,这不事半功倍嘛,乖乖睡觉,明早再赶路。” 王政听得有点道理,他们随便找了处干净的山洞住,篝火堆哔哔啵啵在外亮着光。 晏临照例是跟哥哥一起睡,姚冰专门给他俩隔了一块地,叫他们睡得远远的。叶危还很好奇为何要这样,姚冰笑而不语。 半夜三更,晏临偷偷看着身边的哥哥,花神作妖,天道作祟,助那女的把哥哥抓走。他本来担心哥哥会不会多心想了什么,比如,为何好端端的花神、好端端的神格,说没就没了?那些失去的神力被谁拿走了? 他本有些忐忑,但他看到哥哥现在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身边,从那古堡出来后,就在跟别人讲五行阵、赶路,一点怀疑都没有,也没来问他什么。 他心里大松一口气。哥哥应该什么都没发现。 晏临感到安心,在这牢不可破的安心中,他乖乖地闭上眼睛睡去…… 睡不着。 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的警觉挥之不去,他一闭上眼睛,就忽然想起了上辈子,除了造仙山那一次,他还曾有一次,挣破了封印,不管不顾地为哥哥动用神力。 后果很严重,死了好多人。 那时的小晏临并不以为意,哪怕是现在长大的晏临也毫不悔改,因为不死那些人,死的就是叶危了!哪怕那是亿万众生他也要杀,只要哥哥活着、只要哥哥快乐。 可哥哥并不快乐,哥哥好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那时叶危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朝他走来…… 小晏临吓得躲到床铺底下去,被叶危一把拖出来,哥哥扬起手—— 晏临立刻闭上眼睛,缩着小脑袋,以为要被打了。 然而叶危并没有打他,那只手最后轻轻落下来,抚上晏临沾血的脸庞。 叶危的声音很轻,却极严肃: “晏临,你记着,如果还有下一次,你就再也不是我弟弟了。” 那是哥哥对他说过最重的话。 晏临宁可被毒打一顿,也不愿听叶危对他这样说,这句话就像他的紧箍咒、他心尖上的刀,让他一想起来就疼,不想起来的时候,又似一柄冷剑,时时刻刻悬在他的头顶。 只要不被哥哥发现就好了…… 睡不着的晏临咬紧下唇,心里这般想着。刻在脚踝上的楔文咒静静沉睡,不要被哥哥发现他用了神力,不要被发现他早已成了神,他们就会永远幸福下去…… 怀中的叶危睡沉了,梦乡似乎很甜,嘴角还微微带着笑。晏临抱着他,像在抱救命的稻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的扭曲像疙瘩一样咕嘟嘟地冒出来。 想叫世人都看不见这张脸,看不见这个人,想把他藏起来、关起来,从此只在自己身边,想把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统统占为己有,让哥哥只看着他,只想着他,甚至想把那一呼一吸都掠夺来,藏进自己的心里去。 但最终,晏临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叶危的发梢。 晚安,我的哥哥。 忽然,就在这一刻,晏临感觉到有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哥哥在装睡! 触摸颈动脉,是哥哥测谎时经常会碰的地方!脉息、眼神……无数微动作都可能会被哥哥观察到,可能会暴露心迹…… 叶危伸手压住他的颈脉息,倏忽间睁开双眼,紧盯着弟弟的眼睛,逼问道: “晏临,你作神尊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