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要疯了
平地惊雷炸在耳畔。 呼吸被夺去, 全身被摁进炽热的怀抱… 晏临在…吻他? 叶危的脑海一片白, 白如空中闪过的银电,横贯天穹,劈下来, 劈的他一颗心裂开,焦黑地冒着烟。 这一生怎么就偏偏命犯弟弟! 耐心教导师弟, 师弟赵承断他仙骨, 真心爱护二弟, 二弟叶越夺他权位。一个两个全在背后捅刀,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不在背后捅刀的乖弟弟,现在长大了,想背后捅他! “晏临, 你给我放…唔!” 晏临根本不理,高大的身躯死死地抱着叶危,把哥哥禁锢在怀里, 拥吻。他像开了闸的洪水, 奔涌而泄。百年、五百年、上万年, 这一片黑浑的洪水被堵得太久太久,瞬间淹没了他整片心田。荒芜的脑海里到处都是黑色的沼泽,将晏临整个人蚕食吞没, 他宛若站在黑沼泽里, 神智消弭,双目混沌,满心满眼只知道抱着叶危, 想把最心爱的哥哥也拖下去…… 叶危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另一个念头,立刻让他弟停止这发疯的行径! “咳咳……” 突然,晏临发觉怀里的哥哥猛烈咳嗽起来,他惶惶地停下接吻,他看见叶危的右手捂着左胸口,似乎在痛…… “哥哥?!” 晏临猛地清醒过来,洪水被千里之堤拦堵,黑沼被十万大山填埋,心间的藤蔓将他拉出来,神志回笼。他看见叶危捂着左胸口,痛得倒在一边,一下子慌了,先前当夫君的“豪言壮志”顿时荡然无存。 “是…心病又犯了吗?” 晏临小心翼翼让叶危躺平,变出一堆袍子被子,盖在哥哥身上。 “被你气的。” 叶危捂着心口,蹙着眉,默默把脸别开,埋进枕头里,以防露馅。 他其实并不痛,这心病大多时候只隐隐小痛,偶尔一两次才痛得厉害。平常发作,他连眉都不会皱一下,此时在这边装腔作势。装的晏临心神惧乱,弟弟低下头 ,低了好久,终于妥协了,蚊呐似的道了一声: “哥哥…对不起。” 叶危闭着眼睛,捂着心口: “太小声,听不见。” “对不起!哥哥。再没有下次了。我……我给你熬一碗养心药,你…喝完我送你回仙宫。” 晏临捡起地上雪白的神袍,穿起来,红着脸将那件撕破的水青丝衣处理掉,随手又变出好几套叶危往常穿的衣服,叠成小豆腐块,小心翼翼地摆在哥哥旁边。他舍不得离开叶危半步,袖中飞出一串小纸人,神光流动的空中,各种药草自然生长,小纸人飞上去拔起来,洗涤捣碎、煽火熬药。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一只白瓷碗端到叶危面前。晏临小心地舀起一勺,递到哥哥嘴边。 叶危没接,他自己端起碗,拿过勺,喝了个干净。 “哥哥,衣服…在……这,我…我出去……” 叶危也没跟他矫情,掀开被子,当着晏临的面把衣服一套: “走。” 晏临神念一动,他们转瞬间回到二重天的仙宫,无处不在的神力威压消失的一干二净。叶危回到大宴中,周遭的时间都停止了,文武百官各种神情凝固在脸上。叶危走回座位,没吃完的雪糯米还摆在玉碟里。 时间开启,宴席重又欢声一片,小花妖一口咬住姚冰夹来的牛腩,王政剥开小龙虾,星哲的小锅煮开了,把那一些盘黄喉尽数倒下去……叶危夹起雪糯米,晏临缩回储物戒中。 待筵席散去,叶危起身走回书房,今日奏折还未批。储物戒、传声花,传来晏临的声音: “哥哥,我们…还能作兄弟吗?” 叶危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冷: “你说呢?” “……我知道了。” 晏临沉默了一会,默默将传声花摆好,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储物戒里的模样,他闭上眼睛,神力在体内一转,储物戒的法阵在他面前如若无物…… 叶危只感觉有一缕风息,温柔地从他耳畔吹过,吹远、吹远,吹向遥远的天际。 夜幕沉沉。 晏临又一次孤身一人坐在神殿里,他痴迷地抚摸着方才哥哥躺过的神台。如果乖乖做弟弟,他现在可能还能躺在龙榻上,给哥哥铺软软的枕头,哥哥会睡在他旁边,一臂弯的距离,伸手就可以搂住,一无所知地闭着眼睛,安静的、浅浅地,与他共呼吸。 他想起叶危的那只判情枪里,有一朵小粉花,一朵为别人而开的小花。无数年来,他抱着结拜兄弟的名分,把叶危对他那些亲昵的举动,偷偷幻想成一种回应,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哥哥要是会喜欢他,这么多年,早就喜欢了。 晏临抱膝坐在神台上,指尖在空中划拉,划出一方光景,小方框里映着哥哥的身影。叶危伏在桌案前,御笔朱批。 晏临瞅准机会,神魂咻地一下附在那只笔上,被叶危妥帖地握在手心里,浑身好温暖。 倏地,叶危把笔搁下,悬在笔架上,默不作声地换了另一只笔。 晏小笔寂寞地悬在笔架上,晃晃悠悠,嫉妒地盯着那只有幸被选中的笔,盯了好一会儿,听到叶危叹了一声气: “你走。我知道你在。” 晏小笔突地停止晃动,直挺挺地悬在笔架上,毫毛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心中犹豫着,终究是怕彻底惹哥哥讨厌,收回神魂,回去一重天。 光阴在深夜里的更声中漏尽,叶危吹熄了灯,回龙榻上躺一会儿。 冰冷冷的床铺,再没有某个人温暖的体温。锦被里,也不会再探出一张雪白的小脸,甜丝丝地呼唤他。 叶危闭目养神,再睡一个多时辰,就又要早朝了。 眼睛闭上,脑海中不是烦人的国事,是晏临嘴边笑起来的两点小梨涡。他这个义弟长得绝美,人又乖又体贴,这么多年,叶危早就习惯那家伙陪在自己身侧…… 可他心里总有一种古怪的念头挥之不去:他和晏临绝不可以做恋人。 晏临坐在神宫里,观察着哥哥睡着了,才渐渐放心。银光流转,左掌心升起一面因果镜,他将叶危安眠的画面照进镜中…… 因果镜再一次为他显现最后的因果:一重天,万重玉阶,叶危抱着他的神冠,将冠帽上的玉坠掰下来,一点一点磨锐、磨尖, “不要…哥哥!” 嗞啦—— 镜中的叶危毫不犹豫握着磨出来的尖玉,扎进喉咙里,血喷了一地,顺着万重白玉阶,流下去…… 砰—— 因果镜又一次被摔的粉碎。晏临懊丧地抱住膝弯,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哥哥躺过的神台上。只要他暴露神尊的身份,因果镜里就只有这一种结局,无一例外。 “为什么…” 他明明隐藏的很好,为什么那时他做雪糯米,哥哥立刻就进了储物戒? 晏临抬起头,仔细思量,莫非…是有人提醒了哥哥? 他回顾近段时间,发现确实有蹊跷之处,有一段时间,叶危明显在疏远他,后来不知为何又变回正常态度。 疏远,是从他们要打`黑风城时开始的。 那时,叶危率人道大军驻扎在四重天的一座城池,吸引仙道的注意,暗地里派星哲奇袭三重天黑风城。他们在那座城里按兵不动,有一天,哥哥拿着一朵小粉花,走进了一片小树林… 当时晏临想看看哥哥进去干什么,可是那片林子被天道屏蔽,他只能看到黑白剪影。 难道说……! 晏临飞身而下,神力灌满风云,直降四重天,迈进那片林子里。 林中的树灵见神尊来临,吓得瑟瑟发抖。晏临记得,哥哥当时停留在一棵树前,难不成是在召唤树灵? 他指尖一点,叶危的面容浮现在空中,树灵们纷纷凑过来相认,有的摇头,有的点头,接着一抹幽绿的小树灵跳到神尊面前。 这只便是当日叶危召出的树灵。 它说,那时,这个人来到树下,握着一朵小粉花,然后召唤了它的记忆。 晏临伸手—— 小树灵不敢有隐瞒,赶紧准备将叶危当日看过的记忆,原样奉给三界神尊。 它递过去时,忽然感觉自己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控制住,下一瞬,那记忆被消无声息地改了一段。 ——天道。 …… 叶危正睡在龙榻上,听得: 砰—— 一声巨响,朱红门扉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吹,叶危立刻睁开眼睛,看见晏临一身白衣,鬼魅般站在他面前,脸色冰的吓人。 “你又发的什么疯!” 晏临:“我喜欢你…” 叶危低骂了一声:“真是疯了…” 这觉没法睡了!叶危披衣坐起,还没直起身,晏临伸出左手,轻而易举地将他摁回去,摁在龙床上,漆黑的眼睛里沉着无边的寒气,像两口无底渊似的望着叶危,望得人心里发憷。 “我喜欢哥哥。总也舍不得去动你的记忆,每次做什么事都要导入因果镜里去看看,生怕影响了你,可你呢?” 晏临猛地松开右手,朝叶危扔出一团树灵的记忆,往事如昨,卷轴般展开,在他们两人周身饶了一圈。黑风城、十万亡灵,告白拥吻,军中里,白天黑夜,巫山**,一幕幕、一段段,全是他们相爱的过往。 “哥哥,你是怎么对我的?” 叶危惊诧地看着这些突然而至的记忆,说不出话。 晏临:“你把我们相爱的记忆全部删掉!再把我的神力抽走,强行把我变成小孩子,让我天天只能待在家里,看你上战场,时刻担心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望地等你,等啊等,等到最后,等来你战败自刎! “叶危,你真是……好狠啊!” 叶危转头看向记忆的最后,他们在一起短短数月,晏临被情字因果牵连,心绪难控,每次一看到他受伤就神力大涨,很快就要突破第三重,执掌时空。就在这个节骨眼,前世的自己当机立断,理智冷静地将他们相爱的记忆全都删了,重新做回兄弟。 叶危初时惊讶,很快又镇定了,平心而论,就算再回到前世他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爱可以不谈,生命只有一次,他弟满脑子谈情说爱,傻乎乎的,不如全由他这个当哥的做决定,这也是为了弟弟好。 叶危不知道的是,天道暗暗剪掉了他挖心那一段。 此刻,晏临看着眼前的记忆,心痛地无法呼吸,他亲眼看着记忆里的哥哥开启记忆术,指尖燃着一团火,将他们两情相悦的朝夕相处,一点点焚为灰烬。 而他不知道,此刻在他胸膛里痛得厉害的那颗心,是哥哥挖给他的。 叶危看完记忆,什么话没有,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无言地刺痛了晏临,他咬着牙问:“事到如今,哥哥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叶危脸上的神情是“有什么好说的”,但张开嘴,却是轻声细语地哄道: “哥哥错了,对不起。” 晏临一瞬间被气笑了,他一身神力,暗恋那么多年,想得到叶危简直是易如反掌,用神力控制哥哥就好了,可他压抑着不敢行动,成天翻来覆去地纠结,他哥倒好,记忆说删就删,打战说死就死,万事从不与他商量,前世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我真是太傻了,我以为我乖一点,哥哥就会更喜欢我一点,更在意我一点,有什么事也愿意与我说……” 晏临一步步逼近叶危,再不压抑、再不纠结,狠狠抓住他,自嘲道: “我怎么忘了哥哥可是帝位候选人!自小学习帝王之术,最是会驭人的,一句软话、一句气话,就把我调弄成一个傻瓜,只能呆在你手心里听你的摆布!你不喜欢我用神力,好,就全部封印起来,我会听你的话,努力去学我永远学不会的法术!你不喜欢我出门,好,我就乖乖呆在家里,为你暖被窝,为你端茶送水,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你!你心血来潮喜欢我了,就回应我的感情,准许我做你的情人,我每天都开心地像个疯子。有一天,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了,你二话不说,就篡改我们的记忆,把我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情爱全部删掉!再把我变回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做你又乖又蠢的弟弟! “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上百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跟你在一起的那三个月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叶危!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把我变得完全离不开你了,又把我残忍地丢在这世间独活,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好!” 叶危登时也恼了,骂道:“胡闹!你活着除了要这点情爱,难道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没有,没有!如果不可以喜欢哥哥,那我不如死了!” 晏临噗地一下扑倒叶危,紧紧抱住,恨恨地咬叶危一口,尖牙碰到脖颈细腻的皮肤时,又习惯性地卑微着不敢咬痛哥哥,他自己发现这一点后,更是气恼,气恼,却又真的舍不得咬了,只能暗自咬牙切齿,他那么听话,那么乖,最后换来的却是记忆篡改,晏临声音闷得哽住: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叶危一脸无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肯定又哭又叫,死去活来的,倒不如我帮你都弄好,你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晏临眼眶发红地瞪着叶危,哥哥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狠狠刺痛了他,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他一个人大惊小怪,丑陋的独角戏。晏临心里梗着一团火,火里煎着心尖血,煎出一线铁锈味,蹿上喉咙,又憋着咽回去,痛得他难受,一张口,没冒出那血气味,冒出一声刺人的笑: “是,哥哥从出生就是叶家少主,后来是仙界天王,现在是天帝了!你永远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人,永远是做决定的那一方,别人都要看你、问你、听你的,真是惯得你了!” “你怎么跟兄长说话的!” 叶危的心头火也突突地往上冒。 “兄长?”晏临一把扯开他的腰带,“哪个兄长会一次次和弟弟做这种事?” 他把树灵记忆一展,军帐里,小榻上,七天七夜的疯狂,历历在目。 “你给我关了!” 叶危被摁在龙榻上,身上的晏临不仅不关,还用神力放大画面、放大声音,一时间,满室旖旎。 晏临一边看,一边学,以史为鉴,更上一层楼,吮玻璃似的吮着人,指尖微动,神念既出,叶危身上的龙纹袍便一寸一寸地消解了。 “晏临——!!” 叶危想挣扎,被如今高大无比的弟弟单手制住。晏临沉着深渊一样的眼睛,望着哥哥,又轻又快地念了一道神咒,然后低下头,握住叶危洁白的指尖,轻轻一吻: “哥哥要是不情愿,只要在心里想一想:晏临去死。我就会被神咒反噬,碎尸万段,剁烂成泥!哥哥只要想一想就行,动一点点念头,我马上就死,绝不脏了哥哥的手!” “你……!” 叶危一口气提起来,哽在喉口,愣是说不出来,只感觉晏临紧紧箍着他,道: “哥哥现在若是舍不得想,那待会做的时候就别跟我喊什么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左右完结,今天会多更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