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那是谁?” 弗里兹启握住手柄, 叼着烟冲着宗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阿诺德:“他们关系不般。” 阿诺德冷笑:“都挂成肉干喂虫子了, 算什么不般。” “你真这样觉得吗?” 弗里兹看了他眼,似笑非笑:“我看可不是这样。” 阿诺德猛地沉下脸,他盯着弗里兹:“你问什么有意义吗?她的意志我们能阻拦吗?我只知道, 她现在选择跟我们走就够了, 知道的那么多,难道你愿意看见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死缠烂打吗?” 弗里兹微微顿, 看着那边与那个男人贴近了低语着什么的祁琅,眸色暗了暗, 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但是眼神都盯着那边。 祁琅说完那句话,收回手, 退后两步, 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宗政看着她雷厉风行的背影。 他嘴里含着根棒棒糖, 被简单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甚至还带着她的余温,所以连带着,那种本让他不喜欢的甜腻味道都好像变得不样了。 清俊成熟的男人, 含着与他形象极不相称的棒棒糖, 连腮帮子都鼓起来, 看起来狼狈又可笑,可是他却笑了,笑得舒展又快活。 “祁琅…祁琅…” 他声声唤她的名字, 低沉的嗓音像丝丝缕缕淌着蜜,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迷恋和深情。 弗里兹磨了磨后牙,握着手柄的手紧了紧,只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阿诺德却是嗤笑声:“什么玩意儿。” 宗政对那边两人的腹诽无所知,他甚至没有瞥过去眼。 看不见脚下因为食欲和痛苦而疯狂的女王,看不见满地燃烧的烈焰,看不见周围支离破碎的废墟。 他眼只有她挺拔的背影,翻飞的衣摆像鹰隼漫不经心折起的羽翼。 他的心脏在发烫,他眨不眨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眼底突然像是燃起了火:“祁琅——” 祁琅顿住,回过头来。 弗里兹和阿诺德的心同时提了下。 她不会是心软了?她是不是舍不得了?她是不是要和这个男人… “嘭!” “……”宗政缓缓偏过头,个土灰土灰的块状东西从他脸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哐当声,碎了。 宗政舔了舔松动的牙,刚动弹,血哗啦啦就从鼻子里喷出来,滴答滴答跟下雨似的坠在地上,给下面的虫族女王高兴疯了,嘶嘶尖叫着要扒他的腿。 宗政:“…” 弗里兹和阿诺德:“…” 祁琅言简意赅:“再哔哔,揍不死你。” 宗政:“…” 宗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的那颗心啊,拔凉拔凉的。 这和说好的不样?还是说别人家的小姑娘也会在接受表白后板砖拍过来表示亲热? 宗政不知道,单身这么多年他点经验没有,他就是觉得牙疼,鼻子疼,心疼,蛋疼,哪哪儿都疼。 弗里兹和阿诺德眼看着那个刚才因为不知名亢奋而显露出非般气势的男人整个人重新丧成坨,跟块咸腊肉似的在那里飘啊飘,看得让人莫名心酸。 祁琅看都没看他眼,直接拉开门坐进飞行器:“走。” 弗里兹与阿诺德对视眼,弗里兹二话没说拉起飞行器,阿诺德倒是往那边瞟了眼,似随口问:“不救他吗?” “谁管他。” 祁琅冷酷说:“让他吸引女王仇恨值,要不然咱们怎么走。” 说是这么说,飞行器起飞后,弗里兹余暇时看过去眼,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阿诺德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和身上狼藉的血迹,摸出来几管药剂:“给,你失血太严重了,先将就下。” 祁琅“嗯”了声接过来,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倒,眼睛却盯着下方的宗政。 宗政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漆黑幽深的眸子正与她对视。 他现在的模样真的很惨,但是当他弯着唇角笑起来,却能让人无知无觉忽视他身上所有的狼狈。 他眨不眨盯着她,薄薄的唇突然轻启,比了个口型。 祁琅不置可否抬眼,飞行器遥遥冲上云霄。 宗政眼看着那架飞行器化为道流光消失,整座基地穹顶和地板摇摇欲坠,能量弹炸裂的硝烟和狂暴的能量漩涡充斥着每个角落,脚下的火焰熊熊燃烧,逼迫的女王不得不往边缘移动,它甚至攀上了墙壁,锋利的节肢伸直了够过来,试图切割他的身体饱腹场。 但是宗政却只想着,她最后淡淡的眼,甚至没有给他留个笑。 他低低地笑起来。 真是个狠心的姑娘。 但也是他爱的姑娘。 轰然声巨响,基地的自毁模式自发启动。 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她割破了手腕像是不要钱地往他身上泼,尚未凝固的粘稠血迹伴随着他体内尚未平复的能量波动,对于虫族来说无异于最上佳的补品。 他看见无数高等虫族疯魔似的朝着他冲来,他看见远处洪水般的虫潮蜂拥而至,女王锋利的节肢刮过他的衣摆,带着嗜血的腥风。 手腕上的束能环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重获自由的手腕转了转,宗政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指,骨节上的空间纽里忽然折射出道白线。 那白线轻而易举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他在半空站直身体,皮鞋踩在无形的空气,宽大的衣摆无风自动。 白线在身后无声无息割裂出个人黑色的门,他回过身,漫不经心地瞥眼离自己步之遥的女王,从兜里摸出来块手帕,然后拔下手指上的戒指冲它扔过去。 女王想都没想口吞下,继续狰狞地向他爬来。 宗政笑了下,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擦了擦手,眼看着女王已经冲到咫尺之间了,才把手帕扔下,转身步迈入黑门。 黑门转瞬消失,连带着女王伸进去的口器也被黑洞生生吞噬,在女王凄厉的惨叫声,前所未有的巨响,轰然炸响! “轰——” 这时候,飞行器也顺利与接应的莱斯行人对接,祁琅他们跳到甲板上,直接走向俯瞰窗。 “…任务顺利完成,君将军林将军他们也返航了。”莱斯介绍着情况,往下看了看,有些诧异说:“你们做了什么,刚才突然就炸起来了。” 弗里兹低着头,看见整个基地已经炸成了团火球,太过剧烈的能量暴动甚至引起了局部的空间坍塌,黑水般涌过去的虫潮被片片生生碾成湮粉。 “这是什么招数?” 弗里兹都惊了:“空间坍塌,这已经是究极武器杀伤力的规模了。” 究极武器在帝国的地位,是可以与现代国家的核武力量媲美的,与其说是种武器,不如说是种震慑。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祁琅也扒着窗户看,酸溜溜说:“便携式小黑洞,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居家旅行出门必备,我什么时候也能配备上这样的好东西。” “那可炸不起,他这手,直接炸掉帝国半年的军备配额。” 弗里兹轻啧声:“这男人到底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祁琅说:“联盟的大佬,你说呢?” “联盟,怪不得。” 弗里兹凉凉说:“诸国领袖,万国之国,它不有钱谁有钱。” “不过这次诸国就要起嫌隙了。” 君朔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浓郁的幸灾乐祸:“卡尔曼和几个盟国私下里搞这种实验,人证物证俱在,显然是要挑战联盟的地位,联盟为了保证震慑的地位,肯定不会罢休,它们狗咬狗,且得撕扯阵呢。” 他和林绝身上的作战服都被汗水和鲜血侵湿,因为惨烈的厮杀现在身上的凌厉的杀气都没收回去,看着凶悍冷厉,但是表情都很轻松。 他们知道,他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怎么样?” “还不错。” 两方人马相互慰问,君朔拍了拍弗里兹的肩膀,看着祁琅,笑出口白牙:“我都听说了,这次你可帮大忙了。” 祁琅随口应:“还行。” “脸色很虚弱。” 莱斯心疼说:“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们来。” 祁琅还是摇了摇头。 林绝看着她,低沉问:“有事?” “我总感觉忘了什么。” 祁琅左右看了看,迟疑说:“你们觉不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人?” 众人不明所以,弗里兹扫过眼:“不都在这——” 沉默来得猝不及防。 所有人脑海都划过个人影,和那无处不在连绵不绝的惨叫。 “…”祁琅:“你看,我就说是。” 众人:“…” 场面度非常尴尬。 众人眼神飘忽瞬,君朔咳嗽了两声,招来副手:“那个…下面挂着的那个…拉,拉上来。” …… 安雅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哭成了个傻逼。 鼻涕共眼泪色,乱发与鸡窝同飞,她颤颤巍巍趴在地上,腿抖成筛子,整个人真·软成滩烂泥,可谓是言情届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朵白莲花。 安雅呆呆瘫坐在地上,回过神来面目狰狞,拿出吃奶的力气站起来就冲祁琅冲去:“啊啊啊你个混蛋我和你拼了敲里妈不是人把我踹出去喂虫子你他妈——” 众人眼看着这个被折磨得石乐志的女疯子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朝着祁琅掐去,其实本心来说,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谁不想看祁大海翻车呢,是。 但是就在他们怀着不为人知的小雀跃若无其事地偷摸瞟着,内心欢呼雀跃等待着祁琅被撕的时候,祁琅二话没说低下头,拦腰抱住猛冲过来的安雅的腰,哭得撕心裂肺:“小雅妹妹!我好难啊!我失恋了——” 众人:“!!!” “你说什么?!” 男人们蹭地站起来异口同声,那声势几乎压过了安雅的尖叫,他们这才清醒,彼此对视,表情都不大自在,又状似镇定都坐了下去。 但是都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听。 “你失恋了?!” 安雅震惊地最是真实,因为这个冲击时都忘了自己要报仇泄愤。 她疯狂摇着祁琅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恋了?就你这样的都有人恋?谁这么想不开?不不不,你怎么失恋了,你不是可牛逼了嘛你怎么会失恋呢?!” 这串机关.枪似的问句哒哒哒,祁琅被摇得头晕目眩,哽咽说:“就在刚才,个暗恋我许久的男人,向我表白。” 安雅倒吸口凉气,因为惊骇,手上的动作不由松了松。 “我们偶然重逢,正在危难之际,以为穷途末路了,他终于向我坦白心迹。” 祁琅慢慢站起来,沧桑地扶着椅背,慢慢坐回椅子上,怔怔望着窗外:“我很是震惊,却也不免为他的深情所触动,即使我们之间有重重阻碍,我也愿意尝试下。” 男人们心里听得都不大是滋味,安雅眼眶却红了:“国仇家恨,立场对立,但是爱情能战胜切,这才是伟大的真爱啊。” 祁琅叹口气,侧脸黯然伤神。 “这是怎么了?” 安雅把握住她的手:“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虫族女王发现了我们。” 祁琅痛苦说:“眼看我们的爱情就有了希望,但是我们又要葬身虫口,他心有不甘,决定在最后的时刻,向我表白,说与我死在起,他甘之如饴,我…我很难过,又很感动,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我想我该成全他的番心意。” “天啊!这不就是我直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安雅激动说:“答应他!你答应他了吗?!” 祁琅点点头:“我答应他了。” 安雅捂着心口,激动地快晕过去了:“然后你们就起跑出来了,患难与共,冲破艰难险阻,从此以后要幸福地生活在起了?!他在哪儿?快让我见见他!这是现实版的男主角啊——” “那恐怕是有点难了。” 祁琅擦了擦眼角,释然说:“我成全了他,把他喂女王了。” 安雅:“……” 安雅呆呆看着她。 “对了,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来着?同归于尽还是什么的?” 祁琅若无其事撩了撩头发:“你还要来吗?我可以接受啊,毕竟我这个人,就没有人性的啦~~” 安雅:“……” 安雅“扑通”声就跪下,泪流满面,扒着她的大腿疯狂摇头哭嚎:“不用了呜呜,是你听错了呜呜呜我是想说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他妈想死你了呜呜呜——”